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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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欣赏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嘉德2015春拍成交价2012.5万元
作品鉴赏
《行书禹碑考证卷》真伪考辨及文献价值
一《行书禹碑考证卷》真伪考辨
《禹碑》又称《神禹碑》或《岣嵝碑》,传说为大禹治水时所刻,碑石原在南岳衡山之祝融峰上,因衡山又称岣嵝山,故此碑亦称《岣嵝碑》。
现岳麓山上存有一处《禹碑》刻石(图一),传为南宋人何致(字子一),在嘉定五年(1212年)游南岳祝融峰时发现,并摹刻于此[1]。
历代关于《禹碑》的描述多属传闻,记载含混不清,碑上文字更是奇古难辨,自从明代学者杨慎(1488-1559年)对其进行考证并释读之后,才得以传布天下,并引起了学术界的重视[2]。
由于杨慎的研究对《禹碑》的保存和传播起到了关键作用,故清代金石学家王昶在《金石萃编》的《岣嵝碑》一条中,特意将杨慎对《禹碑》的释文和论点置于首篇,以示对他在这方面开创性研究的认可[3]。
杨慎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人,是明代著名的学者和文学家。
他书写的《禹碑考证卷》,又称《禹碑歌卷》,既是一篇关于《禹碑》研究的重要手稿,又是一件著名的书法作品和文学作品。
以前我们了解杨慎对《禹碑》的研究主要是通过他的文集——《升庵集》中的相关论著,而作为书法作品的《行书禹碑考证卷》则一直藏于民间或宫
廷内府之中,鲜为学术界所知。
加之此卷在民国时期被撕毁,只残留片断,使得学术界对它的价值认识不足,甚至怀疑它的真实性。
为了客观评价这件书法的学术价值,有必要先对其真伪作一准确判断。
这件《行书禹碑考证卷》为纸本,行书,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杨慎对《禹碑》的研究。
款署“博南山人杨慎”,钤有“臣杨慎”、“玉堂金马”二印。
卷中还钤有多方收藏印,包括卞永誉的“令之”、“仙客”朱文方印和“式古堂”、“式古堂书画”朱文长方印;乾隆皇帝的“乾隆鉴赏”白文圆印、“三希堂精鉴玺”朱文长方印、“宜子孙”白文方印;嘉庆皇帝的“嘉庆御览之宝”朱文椭圆印以及末代皇帝溥仪的“宣统御览之宝”、“宣统鉴赏”朱文方印和“无逸斋精鉴玺”朱文方印。
今所见墨迹已不完整,其中一小段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4](图二),后半段几年前曾两度见于国内的拍卖市场[5](图三、四),其余部分至今不知下落。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
通过与书画著录相参证,可知此作品在清代以后一直流传有绪,先后曾经清初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6]和乾隆内府《石渠宝笈续编》[7]著录。
此作品的材质、尺幅及文字内容均与著录完全相符,但据《石渠宝笈续编》记载,此卷所钤印章应是乾隆八玺俱全,现则只见其中三方。
按乾隆八玺的钤盖规矩,“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石渠定鉴”、“宝笈重编”和殿座印“养心殿”五玺当是钤在卷首被撕去的部分上。
此外卞氏还有“孺古”和“学而未能”两印,可能也曾钤在该卷的前面,现则缺失。
另外,现存部分卷中多处出现行数不等的剪拼痕迹,基本上是一行、四行、五行交替出现,有一定规律,每一接缝处都有“式古堂”骑缝印。
估计在卞永誉之前,此稿曾剪裱为册页,后又从册页改成手卷形式,为防止缺失,卞永誉在每个接缝处加盖了印章。
按照著录,此作品被清内府收藏时仍是完整的,全卷应包括《禹
碑歌序》、《禹碑歌》正文和跋文三部分,在《式古堂书画汇考》和《石渠宝笈续编》中录有全文。
再据《赏溥杰书画目》即《佚目》[8]所记,此作品于宣统十四年(1922年)十一月二十日以赏溥杰的名义被溥仪偷盗出宫,后被辗转带到东北,存于长春伪皇宫。
1945年抗日战争快结束时,溥仪逃离长春,看守伪皇宫的“国兵”乘机大肆抢夺存放在“小白楼”中的书画文物,并爆发了激烈的争抢,导致许多长卷书画被撕成数截、首尾异地。
今所见《行书禹碑考证卷》的这两段残卷,前后边缘不规则,明显为撕扯的痕迹,应是在当时的抢夺中被损坏的。
最先被发现的是故宫所藏这一段残卷,仅存一百余字,不及原作内容的十分之一,不仅文物价值有限,更影响了对作品真伪的判断。
今借助新发现的后半段墨迹,使我们能看到这件作品三分之二的内容,因此可以从书法角度进一步分析它是否确为杨慎真迹。
关于这件书法作品的真伪,前辈学者有不同的见解:徐邦达先生通过对故宮所藏残卷的鉴定,认为不是杨慎的真迹[9];杨仁恺先生开始亦判定故宫的残卷非杨慎所书,在发现末尾那一段之后,又修正己说,认为都是杨慎的真迹[10]。
但两位前辈鉴定家均没有对各自的鉴定作详细的论证。
杨慎的传世书法作品不多,主要是一些尺牍、诗札和题跋。
其中,藏于故宮博物院的《致中麓先生札》、《致时川先生札》、《致蜀中家书札》,藏于上海博物馆的《行书致木泾札》等,属于亲友之间往来信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行书石马泉亭记诗二首册页》、《行书诗翰二首册页》等,属于他写的诗稿;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杨慎跋《文徵明画洛原草堂图卷》、藏于安徽省博物馆的杨慎跋《文徵明画木泾幽居图并书卷》(图五)等[11],则属于他为朋友的画作书写的题跋;真正属于纯粹意义上的书法创作的,只有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摹王羲之行书帖屏》、《行草书诗扇面》以及藏于济南市博物馆的《行书临赵孟頫书册》[12]等几件作品。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局部
从这些传世墨迹中,可以看出杨慎书法的几个特点:首先,杨慎的书法明显承袭赵孟頫的风格,并且具有晋人古雅的气韵,这一点也与他的书法理论相吻合。
在其所著《墨池琐录》中,杨慎对赵孟頫师法晋人的书风大加赞赏,其书法作品的风格亦多呈现赵字的特点,因此王世贞在《名贤遗墨》的跋中说:“慎以博学名世,书亦自负吴兴(赵孟頫)堂庑。
”[13]由此可见,杨慎的书风是与其书学思想及审美趣向相符的。
其次,杨慎书法的用笔在一定程度上受当时颇为流行的文徵明书风的影响。
杨慎与文徵明(1470-1559年)是同时代的人,且交谊深厚。
文徵明作为当时开一代风气的书坛领袖,其书风也师法赵孟頫[14],并对杨慎的书法有所影响。
从杨慎与文徵明的经历看,二人的交往始于嘉靖初年同在翰林院修纂《武宗实录》时期,之后杨慎书法(特别是戍守云南时期)的某些用笔和结字均带有文氏书风的特点。
第三,杨慎与文徵明虽然都取法赵孟頫,但二人的艺术见解又各不相同。
文徵明继承了赵字法度严谨的特点,与他本人温厚平和、一丝不苟的性格相一致;杨慎则更看重赵孟頫在行草书方面“奕奕得晋韵度”的特点,行笔奔放,点画之间多有异趣,注重书法中所蕴涵的文人情怀,是典型的学者书法,同时也是其豪迈洒脱性格的真实反映。
因此,在杨慎的身上,学者的色彩比书法家更浓一些。
他不像文徵明那样以书法闻名于世,传世墨迹中也很少有单纯意义上的艺术创作,更不会在书写中刻意保持某种一贯的艺术风格,多数情况是内容第一,而艺术观赏则退居第二。
故在杨慎的墨迹中,不同主题内容的
书写往往呈现不同的特色,如作品题跋时的工整、诗稿信札时的自然、书艺创作时的率性等等,因此不能用一种笔墨规律去概括杨慎的书法风格。
从内容上看,现存《行书禹碑考证卷》属于一篇文稿,而非一次单纯的书法艺术创作。
将其与杨慎的这类书法真迹《致中麓先生札》、《致时川先生札》、《行书石马泉亭记诗二首册页》与《行书诗翰二首册页》作一全面对比,可以看出《行书禹碑考证卷》的用笔结体特点与这些诗稿中的字是一致的。
现试举几字如下:卷中的“游”、“迁”、“涟”等字与《行书诗翰二首册页》的“远游”二字中“辶”的行楷书用笔(图六),卷中的“遗”字与《行书石马泉亭记诗二首册页》的“还’字中“辶”的草书写法(图七),其提按、转折过程中用力的轻重缓急皆与杨慎真迹的笔法相同。
又如,卷中的“见”字与《行书石马泉亭记诗二首册页》的“镜”字中最后一笔的挑(图八),不仅运笔和收笔特点相同,其欹侧取势的结构,也是杨慎书法中所特有的。
这种结字特点在杨慎真迹中多有体现,如卷中的“瞰”字、“鼓”字与《致时川先生札》的“敢”字的最后一笔亦是如此(图九)。
同时,《行书禹碑考证卷》中很多字的结字方式也与杨慎真迹相同,如“耳”字、“穷”字、“第”字等(图十~十二),这些字的运笔次序、章法结构均与真迹中的字一致,只是有的工整些、有的草率些,但从笔性上看应是同一个人所书。
此作品署款为“博南山人杨慎”,博南山位于云南永昌境内,明代属永昌卫,“博南山人”是杨慎谪戍此地时所用别号,而此作品确实呈现出杨慎谪戍云南时期的典型书风,其整体风格亦与前述杨慎诗稿、信札类书法作品基本一致。
此卷通篇书写自然流畅,无仿本的造作之气和拘谨之感,与杨慎书写同类题材作品时所表达出来的用笔韵味相吻合。
综合以上因素,这件《行书禹碑考证卷》应是杨慎真迹,只是作为一篇文稿,行笔结字更加沉稳工整。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局部
二《行书禹碑考证卷》的书写时间
《行书禹碑考证卷》上并没有留下书写时间。
目前记载杨慎考证《禹碑》的时间主要见于各地翻刻的一些《禹碑》碑石上,但其记载又相互抵牾。
如刻于河南汤阴的《禹碑歌》上有“嘉靖壬辰三月既望升庵杨慎书”款[15],壬辰年为嘉靖十一年(1532年),这一时间与杨慎自己的记载相矛盾。
杨慎在《禹碑歌序》中云:“吾友碧泉张子自楚宪拜表过家相晤,执手谓予曰:’吾新得神禹碑刻,子岂愿见之乎?’”碑拓本的《序》也说:“碧泉张子得墨本于楚,持以贶予。
”明言自己所见《禹碑》拓本得自张碧泉。
张碧泉名素,字季文,号碧泉,云南安宁人,嘉靖二年(1523年)进士,是杨慎的好友。
在今云南省安宁市洛阳山法华寺遗址保存着明代翻刻的《禹碑》,上有张素本人的跋文,云:“(禹碑)原文奇古难辨,丙申冬持归,以示升庵,杨子称奇,乃指释其文,歌叙其事。
复病其传不广也,又刻之吾安宁州东之鸡岭崖壁。
千百世下,南中知有禹刻,自杨子始也。
”据跋文所记,张素带回《禹碑》拓片在丙申冬,即嘉靖十五年(1536年),则杨慎作《禹碑歌》及《禹碑》释文也不会早过此时。
两处碑文必有一处记载有误。
按照清代安宁人段昕所纂《云南通志》的记载:嘉靖十三年(1534年),时任湖广兵备道的张素巡视长沙时,在长沙岳麓书院发现了何致所摹刻的《禹碑》,惊异其文宇奇古难辨,遂拓其碑文。
十
五年冬,他巡抚四川后,回到云南老家,并将此拓本带回故乡,给杨慎观看。
杨慎乃象形会意,释读了《禹碑》的文宇,并作《禹碑歌》以记此亊。
他还倡议将此文镌刻于云南安宁县法华寺的石壁上[16]。
此外,今云南大理弘圣寺(即-塔寺)内亦藏有《禹碑》一块,碑文77字,由于长期风雨剥蚀,笔画完整的仅53字。
碑文末行仍有“嘉靖丁酉”4字可辨,知此碑刻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略晚于法华寺之碑,但二者不矛盾,且均与文献中所述时间相吻合。
再者,《云南通志》中特意强调杨慎对《禹碑》中“南渎衍亨”四字的考证,亦称“夜梦黄衣鱼首人”所释[17],与《行书禹碑考证卷》墨迹中第三段跋的内容相同。
由此可见,河南所刻《禹碑歌》碑文上的时间记载有误,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的书写时间应该在1536~1537年之间。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局部
三《行书禹碑考证卷》的文献价值
杨慎《行书禹考证卷》的内容是以《禹碑歌》为核心的,记述了《禹碑》的传奇经历和文字的奇伟,前面的《序》考证禹碑的流传及碑文释文,后面的三段跋文是对《禹碑》考释的一些补充和修订。
这些内容又见于杨慎本人的文集《升庵集》[18]和《金石古文》[19]、王世贞《古今法书苑》[20]等书中,以及万历时刻于河南的《禹碑歌》石碑中[21],而且各处记载与这卷书法中的内容互有不同,具体情况如下。
《升庵集》中关于《禹碑》的记载有两处:一处见于卷二十四,题名《禹碑歌》,内容是《禹碑歌》的序和正文;另一处见于卷四十七,题名《禹碑》,内容是综述前人有关《禹碑》的记载及《禹碑》的释文;杨慎《金石古文》卷一,有《衡山云密峰神禹碑》一篇,内容主要是罗列前人对《禹碑》的记载和论述;王世贞《古今法书苑》卷二十记载了《禹碑歌》的正文,卷五十五记载了杨慎的《禹碑》释文和《禹碑歌序》;河南汤阴县的石碑碑文则包括完整的《禹碑歌》的序和正文。
通过将这几处的内容进行比较,可知《升庵集》(以下简称“文集本”)中卷二十四的《禹碑歌》正文和序与汤阴县碑文(以下简称“碑拓本”),以及王世贞《古今法书苑》(以下简称“王本”)卷二十、卷五十五中的内容基本一致,只有个别字词有异。
这三个本子虽与《行书禹碑考证卷》(以下简称“墨迹本”)的文字表述差异较人,但主体意思仍大致相同。
而杨慎《升庵集》卷四十七与《金石古文》卷一的内容类似《禹碑歌序》,但都没有歌词正文;且前者较详尽并有《禹碑》释文,后者较简单,仅罗列前人论述及《禹碑》发现的经过,从文体上看,这两篇的内容更像是金石考证性质的文章。
通过对上述几篇文字记载的前后比较和排序,可以帮助我们分析杨慎在作《禹碑》研究时由粗而精的学术历程,从而更好地认识墨迹本的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
关于《禹碑歌》的内容,墨迹本与文献记载存在一些不同,为便于比较,现将墨迹本和三本记载中的相同之处略去,将不同之处列表如下(版本中的异体字和误字除外)(表一、二,此略)。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局部
通过上面墨迹本与文集本等文献的文辞的比较,发现以下三个特点:
第一,《序》中关于前人记载的叙述,杨慎在收入其《文集》时便对墨迹本的内容有所取舍。
例如,墨迹本序言中存刘禹锡《寄吕衡州化光诗》的内容,但因诗中明言《禹碑》是传闻,缺乏说服力,故在文集本中删去其诗;韩愈《岣嵝山诗》,杨慎在墨迹本中只说:“据其诗语,虽至其地亦未获一见也。
”而在此本后面的再跋《禹碑》中进一步解释说:“刘禹锡、韩退之体状禹篆之形,曰‘琅玕龙虎’,曰‘拳科倒薤’,曰‘鸾漂凤泊’,皆未经目而徒想象之辞。
如唐人评右军字‘独鹤游天’、‘群鸿戏海’之语,泛而不切,夸而无实。
”在文集本中,杨慎将两处的论证合并为:“详诗语始终,公盖至其地矣,未见其碑也。
所谓青字赤石之形模,科斗鸾风之点画,述道士口语耳。
若见之矣,发挥称赞,岂在石鼓下哉?”使分析更加系统,表述更加顺畅。
又如,墨迹本序言描述张素给杨慎展示他从湖南带回的《禹碑》拓片的情景:“吾友碧泉张子楚宪拜表过家相晤,执手谓予曰:’吾新得神禹碑刻,子岂愿见之乎?’出墨本巨轴,则整然无刓,起而展之,笑与抃会。
其字方广几八寸。
”语言较繁冗,多与考证《禹碑》的主旨关系不大,故文集本中将这段话精简成“碧泉张子得墨本于楚,持以贶予”一句。
使语言表述更精练。
第二,对于《禹碑歌》正文,文集本也较墨迹本增改了很多内容。
其中改词者如“仙扃鬼闭幽以潜”中的“鬼闭”文集本改作“灵钥”;“七日崎岖如有觌,一字不道那容谦”文集本改作“七日崎岖信行觌,膏馥宁忘拈非关”;“非关屐齿阻险绝”文集本改作“非关嵽嵲阻登陟”;“秦家诅楚全皆歼”中的“秦家”文集本改作“秦湫”;“著书重订金石考”中的“金石考”文集本改作“琳琅谱”;“烟华轻翰蝉翅拓”中的“烟华”文集本改作“麝煤”等等,改过的词明显经过雕琢,虽词义与原词相近,但表述更具文采。
而增加、调整语句者,如墨迹本“华岳泰衡仅剖析,郁塞昏徙尤森严。
七十七字拿螭虎,三千余岁丛蛇蚺”两句,文集本将其前后互换,并在两句中间增加七句颂扬大禹治水功绩的内容;在墨迹本“此碑虽存岂易得,只恐羽化难留淹”一句中间,文集本增加三句关于《禹碑》不易得到的感叹等等,使歌词的通篇表达更具感染力,文学色彩更浓。
而在王本中除“仙扃鬼闭幽以潜”和“永叔明诚两好事”两句与墨迹本相同外,其他部分基本采用文集本的表述。
第三,墨迹本后面的三段跋文虽不见于文集本等三本的记载,但都被吸收到相关考证的正文中,如首跋所言任昉《述异记》和《淳化阁帖》中有关禹书的记载,续跋所引唐崔融对《禹碑》文字的描述,以及三跋对《禹碑》“南渎衍亨”四字释文的订正等内容,都融入到杨慎《衡山云密峰神禹碑》和《禹碑》这两篇文章中[22]。
总之,墨迹本的语言表述不如文集本精练、准确、有文采,应属于杨慎关于《禹碑》考证较早的一个稿本,尚不成熟;而文集中的内容则用词精准,篇章结构严谨,应为最后的定稿,碑拓本、王本亦主要采用定稿的内容。
通过墨迹本与文集本等各本的比较,不仅可以使我们看出杨慎对《禹碑歌》序和正文修改的经过,更借助这些修改的痕迹,使我们了解到杨慎在《禹碑》研究方面一些推敲思索的过程,这也正是这卷书法的文献价值所在。
结论
综上所述,《行书禹碑考证卷》是一件流传有绪的作品,在书法风格上与杨慎的其他传世真迹相符,可以断定其为杨慎书法的真迹。
其次,《行书禹碑考证卷》更是杨慎《禹碑》研究过程中的一个重要
环节。
虽然,从今天古文字学的角度看,他的考释结论不够科学准确,但文中内容展现了杨慎在考订金石过程中的一些具体细节,是我们研究其书法及评价其金石学成就的第一手材料,具有重要的文物与文献价值。
[1]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八,中华书局标点本,1997 年。
[2]关于此碑的记载情况及学术界的争论,参见拙文《杨慎与〈禹碑〉研究》,载《古代书画精品录》第3册,长城出版社,2003年。
[3]清·王昶《金石萃编》卷二,中国书店影印本,1991 年.
[4]这段残片与宋人写经,及祝允明、董其昌等书法残片合装一卷。
[5]结尾这段残卷先后见于1998年北京瀚海春季拍卖会和2003年北京中贸圣佳秋季拍卖会。
[6]清·卞永誉《式古堂画汇考·书卷之二六》,《中国书画全书》笫6册,上海书画出版社,2000年。
[7]清内府编《石渠宝笈秘殿珠林合编》第4册,第1031页,上海书店,1988年:
[8]见《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1934年故宫博物院编印。
[9]徐邦达编《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第16页,其鉴定意见仅一“伪”字。
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 年。
[10]杨仁恺《国宝沉浮录》,第306~307页,辽海出版杜,1999年。
[11]图见《中闻古代书画图目》笫12册,皖1-028,文物出版社,1993年。
[12]图见《中闻古代书画图目》第3册,鲁2 - 016,文物出版社,1993年。
[13]《四库全书总目·子部艺术类·墨池琐录提要》卷一一三,中华书局影印本,1992年。
[14]明代的文嘉在《先君行略》中评价其父文徵明的书法时说:
“公(文徵明)平生雅慕元赵文敏公,每多事之。
”见《文徴明集· 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
[15]此碑拓片见《北京图书馆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5册,第3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 年。
[16]清·段昕《云南通志》卷二六、卷二九,台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17]同[16]卷二九。
[18]明·杨慎《升庵集》卷二四、卷四七,台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19]明·杨慎《金石古文》卷一,台湾文丰出版公司影印《丛书集成初编》。
[20]明·王世贞《古今法书苑》卷二〇、卷五五,《中国书画全书》第5册,上海书画出版社,2000年。
[21]原石现在河南省汤阴县,此碑拓片见《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5册,第3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
[22]同[19]卷一;同[18]卷四七。
—节选自《文物》2010年第5期
明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局部
杨慎,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今属成都)人,首辅杨廷和之子。
明代著名政治改革家、文学家,文学成就列为“明代三大才子”之首。
正德六年(1511)状元,官翰林院撰修,预修《武宗实录》。
嘉靖三年(1524)谪戍云南永昌卫,并终老于此。
淹通文史,能文词、散典,论古考证之作涉猎极广。
书法承袭赵孟頫并融入晋人古雅气韵;因与文徵明交谊深厚,书风也颇受影响。
作品存世不多,且以尺牍、诗札、题跋为主,今多藏于故宫博物院及上海、安徽、济南等博物馆。
《行书禹碑考证卷》是杨慎研究禹碑的重要手稿,书写于1535-1537年杨慎谪戍云南时期。
曾为康熙间著名收藏家卞永誉式古堂所藏,著录于《式古堂书画汇考》;后入内府,储于养心殿并编入《石渠宝笈续编》。
宣统十四年(1922)溥仪以赏赐溥杰之名将其带出清宫,辗转入存长春伪皇宫。
抗战结束前夕,溥仪逃离长春,伪皇宫所存书画珍玩被看守皇宫的国兵哄抢,《行书禹碑考证卷》惨遭损毁,分数段流散。
目前,面世的一段在故宫博物院,另一段即本场拍卖会814号拍品。
藏于故宫的仅百余字,不及原作内容的十分之一,而本814号拍品保留了近三分之二的墨迹,对鉴定、研究杨慎书法艺术及金石学成就具有重要的文物及文献价值。
相关研究成果请参阅《文物》2010年第5期刊载论文《杨慎<行书禹碑考证卷>真伪考辨及文献价值》。
卞永誉旧藏。
卞永誉(1645-1712),字令之,号仙客,隶汉军镶黄旗,祖籍山东黄县,世居辽东盖平(今盖县)。
康熙间,由荫生官至刑部左侍郎。
清代书画鉴赏家。
1686年担任福建巡抚。
工书画,以善于鉴赏与宋荦并称。
著有《式古堂书画汇考》、《式古堂集》等。
释文
实倩兹乎。
神禹碑在岣嵝尖,祝融□□□朱炎。
龙画傍分结构古,螺书匾刻戈锋铦。
万八千丈不可上,仙扃鬼闭幽以潜。
昌黎南迁曾一过,纷披芙蓉褰水帘。
天柱夜瞰星辰下,云堂朝见阳辉暹。
追寻夏载赤石峻,封埋古刻苍苔黏。
拳蝌倒薤形已近,鸾漂凤泊辞何纎。
墨本流传世应罕,青字名状人空瞻。
永叔明诚两好事,集古金石穷该兼。
胡为至宝反弃置,捃摭磨蚁捐乌蟾。
又闻朱张游岳麓,霁雪天风彯裾。
搜灵索秘迹欲徧,舂倡撞和诗无厌。
七日崎岖如有觌,一字不道那容谦。
非关屐齿阻险絶,定是藤葛迷窥觇。
好古予生恨太晩,拜嘉君贶情深忺。
老眼增明若发覆,尺喙禁齘如交箝。
华岳泰衡仅剖析,郁塞昏徙尤森严。
七十七字挐螭虎,三千余岁丛蛇蚺。
文章显晦由真宰,风雷呵护从黔嬴。
君不见、周王石鼔半已泐,秦家诅楚全皆殱。
此碑虽存岂易得,秖恐羽化难留淹。
欲摹拓本镌岩壁,窃号小岣分别灊。
著书重订金石考,装帖新耀琼英籖。
烟华轻翰蝉翄搨,烦君再寄西飞鹣。
跋禹碑。
晋志云:禹受绿字。
墨薮云:禹作钟鼎书。
尚书纬云:元龟负文列于背,神禹第之成九类。
任昉述异记云:崆峒山有禹碣。
今淳化阁帖卷首有禹书十二字。
呜呼,禹功非惟万世永赖,其制作亦文字之祖乎。
再跋禹碑。
刘禹锡、韩退之体状禹篆之形,曰琅玕龙虎,曰拳科倒薤,曰鸾漂凤泊,皆未经目而徒想象之辞。
如唐人评右军字独鹤游天,群鸿戏海之语,泛而不切,夸而无实。
予独爱唐崔融云“于铄大禹,显允天德,龙画傍分,螺书匾刻”,非亲见此碑深晓篆窟不能为此言。
所谓匾刻,尤得其神。
南唐徐楚金谓篆书以螺匾为难,即螺书之遗法也,非久于墨池笔塜间者,亦不能赏予此鉴耳。
三跋禹碑。
禹碑释文第十六句,旧读作南暴昌言,予疑文义不贯,字形亦不类,思之不得。
是夕梦见鱼首黄衣人指谓予曰:此南渎衍亨四字也。
寤而观之,形义两协。
其所谓思之不通,鬼神通之耶。
博南山人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