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新自由主义与好莱坞全球霸权_吴海清

提要 20世纪80年代以来新 自由主义改变了国家与市场 的关系，促使这些国家在包 括电影在内的众多领域采取 市场化、私人化和减少政府 干预等措施，从而大大促进 了好莱坞全球霸权的形成。 中国电影也在新世纪前后采 取了一些具有新自由主义特 点的改革措施，甚至加入到 以好莱坞为代表的全球新自 由主义霸权建构之中。 吴海清 北京舞蹈学院副教授。
那么，新自由主义与好莱坞全球霸权之间有怎 样的关系呢 ？
二、各国电影管理的新自由主义转向与好莱 坞霸权
好莱坞大片出现的年代正是新自由主义开始盛 行的年代。 《大白鲨》 等电影出现之时，也是西方战 后繁荣和高速增长结束、凯恩斯主义危机、新自由 主义开始被作为美国和英国等国家经济社会变革基 础之时，更是新自由主义之下跨国集团开始大规模 的全球性资本和商品流动之时， 而好莱坞全球化 战略和大片战略得以实现、并在世界各主要电影市 场占据绝大部分份额的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则是 众多国家采取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措施，向好莱坞 开放本土电影市场和资本市场之时，也是好莱坞吸 收全球资本形成巨型传媒集团之时。具体说，好莱 坞全球霸权的形成与新自由主义之间关系可以体现 在两个方面，即好莱坞致力于通过新自由主义建立 可以全球自由流动的电影市场和各民族国家或地区 采取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政策向好莱坞开放了本土 市场。 新自由主义为好莱坞的全球霸权创造了梦寐以 求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条件。好莱坞兴起之后就在美 国政府帮助之下进入到诸多国家、并威胁到这些国 家的电影，因此，一战之后的德国、英国、法国等 都采取一些措施保护本国电影。 24 二战之后，去殖 民化的民族独立运动、冷战格局的形成、一些国家 采取多种措施保护民族电影等，在一定程度上阻止 了好莱坞的全球化。 新自由主义的兴起和实践则 为好莱坞打开了通向全球电影市场的道路。 首先，好莱坞几大公司通过新自由主义越过美 国的反垄断障碍，迅速发展为巨型传媒集团，成为 世界最大的跨国公司之一。1979 年之前，美国为 了鼓励市场竞争，为观众提供更多差异化的文化产 品，限制好莱坞的垂直整合，也限制广播、电视、 电影之间的水平整合，这大大约束了好莱坞的规 模。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随着美国放松传媒市场 管制，到 1992 年国会通过法案进一步放松了广播、
新自由主义与好莱坞全球霸权
总第355期
新自由主义与好莱坞全球霸权
吴海清 张建珍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以好莱坞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全球电影体系建构基本 渗透到了全球主要电影市场。一方面，以好莱坞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力量运用新 自由主义政治经济方式不断冲击民族国家电影体系和电影文化，在国际电影关系 中强化新自由主义的正当性，而北美、欧洲、拉美、大洋洲、亚洲和非洲一些国 家和地区采取新自由主义电影政策和资助体系，改变了国家电影管理和资助的文 化主导传统，强调电影管理和资助的政府与市场双重考虑； 另一方面，各国电影 文化中 “商业—资本” 美学也越来越控制了电影的话语权，想象以资本的自由流 动和权力为核心的浪漫全球化形象，也成为全球电影文化的主流。 1 即使中国、 印度等国家，也逐渐接受新自由主义的管理和电影的好莱坞化，其结果是好莱坞 电影霸权在这些国家和地区也逐渐突出。因此，反思新自由主义与以好莱坞为代 表的全球电影霸权之间的关系，批判性地思考中国电影在全球新自由主义化和电 影好莱坞化环境中的发展，对于建构当前世界电影的多元格局，对于走在市场化 改革之路上的中国电影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
今天的全球电影格局是由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力量所塑造的。正是这些来自 全球各地的跨国资本自由地进入到以好莱坞为代表的跨国电影领域，并通过多种 方式推动本土电影市场向全球资本所支持的电影开放，才最终创造了一个由以好 莱坞为代表的国际巨型传媒集团所控制的全球电影格局和电影霸权。 新自由主义出现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德国弗莱堡，在 20 世纪 40 年代作 为苏联计划经济和罗斯福新政的批判者而为人注目，在 20 世纪 60 ～ 70 年代开 始形成挑战西方凯恩斯经济学主导西方战后经济复兴与社会重建的态势，在 20 世纪 70 年代之后成为不少国家面对国内政治民主化要求或者滞胀时进行政治经 济改革的重要方案， 2 在 20 世纪 80 年代则因为美国的里根和英国撒切尔等人的 大力推行而逐渐成为影响世界的政治经济思想和政治经济力量，迅速地影响了拉 美等众多非西方国家， 3 20 世纪 90 年代则作为改革前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基本方 案，并在 1998 年亚洲经济危机之后成为不少东亚国家必须采取的经济变革方向。 尽管拉美不少国家在 20 世纪后期就开始了一定程度的左翼转向， 4 但这没有从根
21 大卫 · 哈维认为， 至造成了世界的巨大混乱和灾难。
“新自由主义首先是一种政治经济实践的理论，即 认为通过在一个制度框架内——此制度框架的特点 是稳固的个人财产权、自由市场、自由贸易——释 放个体企业的自由和技能，能够最大限度地促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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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自由主义与好莱坞全球霸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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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幸福。国家的角色是创造并维持一种适合于此类 实践的制度框架……简言之，新自由主义作为话语 模式已居霸权地位。它对各种思考方式的广泛影响 到了这种程度： 它已成为我们许多人解释和理解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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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国家也越来越演变成国际市场的竞争者， 14 通 过税收减免、人才培养、财政补贴等各种有利于国 际资本和跨国公司的经济措施以参与到全球竞争之 中。 第三，新自由主义本质上是有利于跨国公司的 利润目标。新自由主义虽然强调自由市场的价值， 但新自由主义并没有真正解决世界共同繁荣的问 题。新自由主义削弱了国家对市场的管理和福利国 家的功能，导致民主的衰退和劳动者地位的恶化， 大大提高了资本的权力，造成了更加不平等的国内 关系。 15 新自由主义在国际关系中更是经常使用国 家力量作为保证资本利益的后盾，极大地提高跨国 集团的利润和建构全球秩序的能力， 16 造成了国际 秩序的不平等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的失败。 17 这 样一来，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跨国集团都可 以通过进入或者退出等方式，要求国家给予更多的 利益，获得强大的政治经济优势。18 最后，新自由主义虽然承诺通过私有化、市场 秩序、最小国家、法制和财产所有权等以保证一个 自由、平等、民主和效率的社会， 19 但新自由主义 也在全球造成了贫富分化、大量的失业、民族经济 “休克疗法” 甚 崩溃等问题， 20 而新自由主义的所谓
13 与此同时， 开放市场， 并减少外国资本的投资风险。
本上改变新自由主义通过跨国集团、世界银行、国 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以及美国等机构和 国家在全球的扩张。 新自由主义以批判国家对市场的干预、强调市 场能自发形成良好秩序和尊重个人自由为核心，坚 持私有化、个人财产权、市场竞争、自由选择、减 少政府管制、削减社会福利、削弱公共开支和国家 提供的公共服务、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自由化等是 英国、 美国、 新自由主义的重要主张，5 并通过拉美、 德国、法国、冷战结束后众多前社会主义国家的政 治经济实践、中国和印度的改革等，建构了整个世 界的全球秩序和文化霸权。 首先，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广泛传播和实践从根 本上改变了众多国家的市场、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关 系，形成了市场主导的社会，取代波兰尼所强调的 由社会所规范的市场。 可以说，新自由主义建构 了以市场为中心的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关系结构。 7 新自由主义认为，开放而自由的市场会自发地形成 良序社会， 国家只需要作为最小政府实现守夜人 的功能。 如果国家过多地干预市场，不仅会导致 扭曲市场过程，价格不能真正地反映供需关系，更 会导致人们的权利得不到保障而走向失去自由的奴 役状态。 因此，新自由主义以市场为主导，要求 国家放松对经济的管制，进行广泛的私人化和市场 化，要求国家帮助企业削弱工会等社会机构的谈判 能力，实施弹性工资，保障资本和劳动力根据价格 与需要在市场中自由流通。结构调整计划、休克疗 法和 1998 年亚洲金融危机实施的金融援助计划等， 将拉美、非洲、苏东和东亚众多国家或地区推到不 同程度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之路，欧洲不少国家从福 利国家和民主制度转向了满足新自由主义，减少国 家对市场干预的变革，美国以削弱管制、削弱工会 的作用等方式推进新自由主义。这些新自由主义政 治经济实践从根本上改变了二战之后各国形成的市 场、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国家的经济管理、公 共服务、社会平等建构、国有经济以及国家通过投 资与购买推动经济等功能大大减弱，而工会、社群 等在撒切尔所描述的 “只有个人没有社会” 的新自由 主义改革中大大萎缩， 市场力量则具有自然正当性， 并在许多国家成为国家、社会和市场三者关系中的 核心，政府的作用则是保证市场社会秩序、保护私 有财产权等，世界本体就是理性的市场交易活动， 而且这种理性的市场行为是平等的、自由的、多元
22 界的常识的一部分。 ”
有线电视和电话业务的管制，再到 1996 年克林顿 签署电信法，则放弃了所有阻止产业兼并的合法管 制。与此同时，美国在这段时间中还大大降低了企 业的税率， 削弱了美国电影业各种工会的谈判能力， 而美国众多地方政府则出台多项财政补贴、税收减 免等措施吸引好莱坞的电影制作。由此，好莱坞在 华尔街和国际资本的支持下，开展了风起云涌的海 内外横向和纵向整合战略，规模达到几十亿、几百 亿甚至上千亿美元的兼并，使这些公司成为横跨电 视、电影、出版、报业、通信、网络、游戏等众多 领域，年营业额都达到几百亿美元的巨型跨国传媒 集团。 26 好莱坞从此通过整合全球资本、人力和市 场的巨大优势，通过国际分工、汇率和人力价格竞 争等， 27 保证了好莱坞最大的市场规模、最充分的 成本风险分担和最大的利润。 其次，好莱坞将新自由主义运用到国际谈判和 一些国家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之中。20 世纪 80 年代 以来，好莱坞通过美国政府不断向没有向好莱坞完 全开放本土电影市场的国家施压，无论是 1993 年 乌拉圭关贸总协定谈判，还是今年的美欧自由贸易 谈判，好莱坞都试图将新自由主义原则运用到谈判 中，强调包括电影在内的文化产品为商品，应该按 照市场规则施行自由贸易，以冲击法国等国家强调 的 “文化例外” 。尽管好莱坞并没有成功地通过多边 贸易谈判机制完全成功地将新自由主义原则运用到 国际文化领域，但好莱坞已经对法国等国家造成巨 大的压力、并且比较成功地在欧盟内部造成了关于 文化市场自由化的力量。 28 尽管存在着美国和世界 上大多数国家关于电影等文化产品的不同理解以及 由此决定的电影政策， 29 好莱坞还是运用新自由主 义原则成功地进入澳大利亚、日本、新西兰、英国、 欧盟不少国家和韩国等。30 各国采取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措施及其在电 影领域的运用则为好莱坞的全球化创造了条件。尽 管不少国家在二战之后采取了一些民族电影保护措 施，创造过电影的繁荣，但这些电影保护措施在新 自由主义时代遭遇到巨大压力，民族电影陷入危机 之中。 31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在经济全球化和新 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等的影响下，像英国、法国、澳 大利亚、德国、韩国、加拿大、拉美等通过政府管 制和国家资助等方式配置电影资源的国家，大都已 经转向市场化改革，逐步将电影生产与传播的各领 域向市场开放。如法国就在国内采取电视机构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