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的城市：城市规划理念的觉醒

“有心”的城市:城市规划理念的觉醒■石忆邵[摘要]“有心”的城市，这是一种城市规划理念的觉醒和呼唤。

理想之城应有何种心态？最重 要的是应当具有敬畏之心、利他之心、包容之心。

应该怎样建设“有心”的城市？一是要以“生态手印”削减“生态足迹”；二是要从关注“环境影响评价”转向注重“社会影响评价”三是要从开发商和政府 主导的规划和开发模式转向多方共同参与模式。

[关键词]城市规划；“有心”的城市；生态手印；社会影响评价；多方参与治理模式[中图分类号]TU984 [文献标识码]A最近，连续阅读了沈老板所写的《走进梦 想小镇》[&]和连玉明教授结集出版的《城市的 觉醒》[2]两本新著，颇受启发，并产生了些许 顿悟。

后又在《解放日报》上看到了郑时龄院士 所提出的“我们要怀揣对未来的憧憬和激情，让上海成为一座‘有心’的城市，而不是一座只按 照容积率、日照、限高等‘算出来’的城市” [3][文章编号]1673-8616(2017)04-0005-11的新见解时，我深以为然，尤感城市规划理念 的创新十分重要，但又觉意犹未尽，遂以如上 之题，展开进一步讨论与思考。

一、理想之城应有何种心态？如何让城市成为一座“有心”的城市、一座 有灵魂的城市、一座有情感记忆的城市、一座[收稿日期]2017-05-02[作者简介]石忆邵，同济大学测绘与地理信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200092)。

料兴2017年第4期•5•參|兴2017年第4期（第11卷总第70期)有温度的城市？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是应当具 有敬畏之心、利他之心、包容之心。

(一)敬畏之心一是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人生天地间，每天都在生活中与大自然打着交道，与大自然 建立了无法割舍的联系，人在自然当中的感觉 才是最为舒适的，亲近自然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天性，也是能够给人们带来愉悦的三大活动之 一。

大自然不仅为人类提供了清洁的空气和 水、健康食品、土壤肥力、授粉、种子传播、产品 原料等，而且人类的防洪控制、废物回收利用、病虫害防治、气候控制、侵蚀控制、消遣娱乐、医疗等各种活动，也都需要大自然。

特别是自 然资源与生态系统构成了人类社会的一项重 要资本一一自然资本。

生态服务也就是我们从 自然资本投资中获取的回报[4]。

自然是人类 和其他生物共有的家园，人类既不是自然的奴 隶，也绝不是自然的主宰，人与自然只有结成 一个和谐的“生命共同体”，才有助于提升人类 的生活品质和社会福祉。

我们并不否认商业繁 荣是城市的核心价值，但千万不要忘记，空气 清新、水质上乘、林木葱茏、绿草茵茵同样是城 市的核心价值要素。

但不幸的是，人类似乎没有认识到自然界 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当地球上的人口日益增 多、人们的生活方式日趋奢华时，自然生态系 统也达到甚至超越了其承载能力的极限。

随着 人类需求和欲望的自我膨胀，人们往往易把大 自然当成获取财富的资源库，他们的过度消费 导致了对大自然的贪娈掠夺，物质利益至上的 发展理念造成了对无价的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消费至上主义同样会使自然环境陷人灾 难。

水土流失、土地沙化、水污染、臭氧层空洞、雾霾频现等，都是人类破坏和折磨大自然而遭 到的报复和付出的代价。

二是对土地的敬畏之心。

土地既是人类社 会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资源，又是工业化和城市 化的主要载体，也是城市、区域及国家最重要 的资产和财富。

土地既具有生产价值和经济价 值，又具有生态功效和社会价值。

土地的经济 价值通常使其成为国家、集体组织、单位、个人 等利益相关者争夺的焦点，而土地功能的永久 性又使其成为一种最稳固的社会财富，进而产 生土地意识。

由此可见，土地意识是把土地当 作一种经济资源，并将其视为社会财富与身份 地位的象征。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土地功能的永久性 是有前提的，即要维持土地的合理利用或可持 续利用。

土地是财富之母，尊重和爱护“大地母 亲”，对土地常怀敬畏之心和感恩之心，对土地 进行生态建设和保育，保持土地肥力，维护土 地健康[5]，力求以最少的土地资源消耗、最小 的自然灾害损失和最低的环境负荷，构建资源 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的人地关系和“土地共同 体”，应当成为人类利用土地的基本准则。

然 而，在“以金钱论英雄”的时代，人们往往注重 追求土地的经济价值，通过以地生财、以地融 资、以地抵押的以地谋发展方式，借助技术进 步的支撑和资本密集型的投资，来深刻改变土 地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生态属性，极度彰 显土地的资本化功能，片面追逐土地短期经济 利益的最大化，漠视土地的社会文化功能和生•6•‘‘有心”的城市:城市规划理念的觉醒I石忆邵态保全功能。

这种以土地资本化为主导价值取 向的索取方式，不仅难以摆脱因资本的逐利本 性而出现的经济行为短期化特征，而且无约束 的资本规模必将带来生产过剩与消费畸高的 无序扩张，致使其超越生态承载的极限而导致 对生态环境的极大破坏，形成资本与生态的恶 性循环。

此外，一方面，由于漠视土地生态系统 较强的公共财产属性和外部性特征，未能将生 态成本纳人总成本的考量范畴，又不可避免地 产生资源的过度使用和废弃物的超量排放，进 而导致资源耗竭、环境污染和生态圈功能损坏 等一系列负面效应;另一方面，由于不同主体 对土地生态系统不同的利益诉求，又易于产生 较多的社会冲突和较高的社会成本风险。

三是对文化的敬畏之心。

文化是城市的灵 魂。

城市的演进过程，不仅是一个人口聚散过 程、一个产业聚散过程、一个空间重组过程，也 是一个感情发展过程、一个精神发展过程、一 个文化孕育过程。

城市是一种文化形态，城市 精神是由城市文化所孕育和决定的。

文化是城 市的软实力，是城市的核心竞争力。

除了城市 优美的自然生态环境与完备的物质基础和公 共服务之外，优越的城市人文环境和文化氛 围，特别是深厚的文化底藴、众多的文化古迹、充裕的休憩娱乐等文化空间及多姿多彩的文 化活动，也是国际生态宜居城市的共性特征之 一。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Arnold Toynbee)指 出：“衡量一种文明的发展，要看它能否将精力 和注意力从物质方面转到精神、审美、文化和 艺术方面，以及这种转换能力的高低。

” [6]因此，在城市社区的规划和建设中，我们既要尊重周围环境景观，注重社区的社会关系和居民 的身心健康，在开发物质空间环境的同时，注 重社区文化和精神的营造[1]。

毕竟，对城市可 持续发展而言，外表的豪华程度和建筑风貌只 是暂时的，而城市文化和精神才是永恒的，并 且城市文化的影响力（强度和持久力）永远大 于单个城市的影响力，城市精神的作用范围永 远大于单个城市的规模。

文化的本质是人的问题，市民的责任意 识、文明风范、开放心态、包容品质、创新精神 是城市文化的具体表征[2]。

因此，对文化的尊 重也就是对人的尊重。

在城市化进程中，要注 意尊重市民的意愿和需求，切实协调好城市政 府、企业、社会组织、居民个人之间的矛盾和利 益冲突，实现各种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良性循环 和动态平衡。

诸多城市问题产生的实质并非技 术和经济问题，而是文化和价值观念问题。

2016年，上海市浦东新区、徐汇区、虹口 区、杨浦区、黄浦区五区协调规划建设黄浦江 两岸从杨浦大桥到徐浦大桥45公里岸线公共 空间，通过有机更新，打造工业遗存博览带、文 化休闲景观体验带及漫步道、跑步道、骑行道 三种通道交织的慢行通道，共同建设世界级滨 水公共开放空间[2]。

这种将文化发展融人公 共空间的建设，将工业遗存打造成汇集国内外 顶尖文化艺术、时尚设计的文化产业带的创新 思路，不仅有助于促进城市产业转型、功能转 型与空间转型的互动融合发展，而且裨益于保 持滨江地区活力与提升市民生活品质。

(二)利他之心城市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公共经济的•7•參|兴2017年第4期（第11卷总第70期)特性。

桥梁、港口码头、机场、铁路、公路、城市 公共交通、电力、水利等公共基础性设施及其 所提供的基础公共服务，军队、警察和消防等 机构所提供的公共安全服务，公立学校、公立 医院、科学普及、社会保障以及环境保护等方 向的机构所提供的社会公共服务，都是城市居 民可以“共享的经济”。

这些社会公益性服务是 城市公共经济的基础，也是城市产生利他之心 的基础。

公共设施的市场化策略带来的问题很 多，需要反思并慎重而行。

法国作家雨果指出：“下水道是城市的良 心。

”[8]衡量一座城市的良心和品质，不能只看 外表的光鲜亮丽、宏伟气派、奢华阔绰，更要注 重那些看不见的排水工程。

长期以来，在城市 开发建设中普遍存在重地表、轻地下的明显偏 差，一些城市热衷于摊大饼扩张、房地产开发、地铁工程建设，而事关民生大计、支撑城市命 脉的地下排水系统却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致 使排水系统的规划设计、建设管理严重滞后，排水设施标准普遍偏低，城市内涝此起彼伏。

这也是城市规划、建设和管理者缺乏为民生冷 暖、城市安全而深谋远虑的责任心的表现。

在城市建筑实体之间存在的开放空间，是 城市居民进行公共交往，举行各种活动的开放 性场所。

除了山林、水系等自然环境以外，还有 人为建造的公园、道路停车场等城市公共空 间。

例如，众多的公园和开放空间是国际生态 宜居城市的又一个共性特征。

城市公共空间的 目的在于为广大公众服务。

从根本上说，城市 公共空间是市民社会生活的场所，是城市实质 环境的精华、多元文化的载体和独特魅力的源泉。

城市公共空间建设的整体质量既直接影响 到城市的综合竞争力和大众的满意度，也是衡 量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之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经济至上主义和 消费至上主义盛行的今天，不少城市滨水空间 被高端房地产项目所占据而日益变得商业化 和不透水化，不少城市绿色空间被不断蚕食而 日趋萎缩和破碎化，不少城市道路、广场、休憩 空间被迅猛增加的小汽车所“霸占”而日益丧 失其原有的人气与活力。

譬如:不少城市社区 的微公共空间均因为车位规划不足而变成了 停车位，原本用于居民休憩的空间、绿化的空 间消失了，邻里之间交流的机会减少了，小区内 的居民不再相互认识，邻里关系越来越冷漠。

这 些原本可以带给居民更多温暖与和谐的城市 微公共空间，却往往难逃被无情侵占的厄运。

人口老龄化和高龄化将是城市未来发展 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

以上海市为例，2012年 上海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为367.32万，占户籍总人口比重的25.7%，其中80岁及以上 高龄老年人口 67.03万，占户籍总人口的4.7%。

到2014年末，上海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 到413.98万，占户籍总人口的比重上升至28.8%，其中80岁及以上高龄老年人口 75.32 万，占户籍总人口的比重上升至5.2%。

而且，2014年末上海市静安区、虹口区和黄浦区3个 中心城核心区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该区总 人口比重分别为32.4%、31.7%和31.2%，已经 逼近日本东京的人口老龄化水平（东京2013 年为32.9%) ;2014年末上海市长宁区、静安区 和黄浦区3个中心城区80岁及以上高龄老年‘‘有心”的城市:城市规划理念的觉醒I石忆邵人口占该区总人口比重分别为6.9%、6.5%和 6.3%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