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的絪緼

中国画的"絪緼"
（砚云老师讲课录音）
上堂课讲了用笔的基本方式，以及几种基本的用笔方法。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说“书画同源”，说中国画和书法是有联系的，是有渊源的。

不错，中国画和书法，二者都是起源于象形，来源于这种用笔的方式，但是“书画同源”的“源”，不是原因的“原”，也不是原理的“原”，乃是三点水的源头的“源”。

所以有的人说，中国的书法和绘画是同一原理，这是不正确的，二者不是绝对的雷同，不是用书法的用笔来画画。

绘画中，尤其墨法里更讲究一些书法里不能运用的笔法。

譬如，绘画中运用的泼墨、大笔的侧锋，墨块等，这些在书法里是不能运用的。

所以，画法的执笔、用笔的方式方法和书法的用笔方式方法是有一些不同的。

当然，书法的提高，对于中国画执笔的稳，对于中国画线条的力透纸背是起一个很大的推动作用的。

一个画者，你的书法上来了，你在绘画中的线，以及对于执笔的要求、对笔的稳定性，就要好的多。

尤其那些文人画家，他们是书法在先、绘画在后的，而不是绘画在书法之先的。

对于这一点，我们要有所真正的认识。

中国的绘画，最后真正要表现在哪呢？还是要表现在笔墨上，表现在笔墨的运用上。

有一本书，叫《笔墨论》，你们去找来看一看，读一读，会使你对笔墨的认识有很大帮助的。

那么中国画和其他绘画、包括西方绘画不一样的是什么呢？西方绘画是以环境影响、块面、光影为基础的。

它注重面和面的结合、光影的结合，通过调子来塑造这个形体的。

如果你学过素描你就知道了，有个基本的调子。

通过这个基本调子，像明暗交界线呀、反光呀、背光呀、投影呀、背光呀等等，通过这些，把物体塑造出来了。

所以西方绘画，包括西方油画、水彩画、水粉画，他们这些关系用什么来表现？用色彩的块面来表现。

油画呢，油画不同于国画，油画是通过它的油画颜料在画布上表现的。

而中国画是通过水墨在宣纸上表现的。

上堂课我讲了，石涛说“墨授与天”，就是说，水墨在宣纸上的晕化、天然的渗化而形成不同的效果。

而油画布和油画颜料是远远达不到中国画的水墨所达到的神韵和韵味。

这就是毕加索为什么说“西方没有艺术，真正的艺术在东方”的原由，因为毕加索认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油画的创作有太多的可重复性。

而中国画的创作，尤其中国的文人画、写意画的创作，没有偶然的重复性。

很少几率能碰到两张画画的彼此的墨色、韵味都一模一样的。

这就对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就是中国画是以什么为造型的基础呢？是以线，是以线为造型的基础的。

其实我们看，中国画，如，我们上堂猪猪老师教写意水墨人物画时对人物脸的勾画，大家看我们的脸，大家画时可以从额头到鼻子、到嘴巴这地方画一道线勾下来，可我们摸自己脸的实物时，我们脸上有这道线吗？你能在实物当中找到这道线吗？找不到。

那线是哪来得呢？是画家提炼出来的，从一个体积当中，通过线塑造出来形象来。

这就是中国画线条的魅力。

它能用一个简单的线，把一个形象塑造出来并达到微妙微肖的程度。

这就是中国画的绘画基础。

而西方绘画则是根据实物的形象、由于光源的影响而形成的光影的明暗、受光面、背光面以及实物的固有色等，一一用颜色把它画出来而塑造出事物的形象的。

它是和中国画不一样的，它是以面来塑造出实物的形象来的，而中国画则是以提炼出来的线条来表现实物的形象的。

这就是中国画和西方绘画之间的明显差别。

我有时问一些学生，中国画和西方绘画之间的明显差别是什么时，他们说，是一个用刷子画，一个用
毛笔画，一个是外国人画的，一个是中国人画的，中国人画的就是中国画，外国人画的就是西洋画，这种说法是不对的。

因此。

当我们真正来学习中国画时，当你对中国画最基本的塑造条件——线都不熟悉，对中国画进门的第一步的门槛不过关时，那是不行的。

学习中国画，最主要的、第一步你要学什么？那我很实在的告诉你，最主要的、第一步你要学“线“。

怎么样去认识“线”，怎么样去画“线”，这是最重要的。

很多人学工笔画，他线条都没训练就盲目地着急去上颜色，看效果。

如果你线条的基本功都没达到，没有提上去，那你画一辈子也最多沦落成一个画匠。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写意画也是在看线。

所以，线、线条是中国画的骨干。

南齐谢赫就说过骨法用笔.线是中国画最主要的一个骨干、一个支撑。

所以，我们今天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画了多少“线”？我们是怎样去训练这个“线”？‘线’在我们的概念当中有没有存在？“线”应当怎样提炼出来的？这是很重要的。

牡丹花我们在勾勒时有它的“线”，菊花有它的“线”，今天晚上我讲完理论后，要讲一种白玉兰花的画法，也是完全用“线”来表现白玉兰花的特征的，讲“线”应该怎么样运用啊，怎么样用干湿线条去表现白玉兰花的特征。

其实，我们在这里上课，每天都是在讲线条，每天都是在讲笔墨。

李苦禅说了一句话说得最好了，他说，如果你的笔墨好，你的线条好，“形”稍不好一点都无所谓，如果你的“形”很准，但笔墨线条没有，这张画也不堪入目。

所以大家不要先去为追求“形”而追求“形”。

如果要讲画的象，经过一段训练，没有人会画不象，都可以画的像，但是画的象的人不是画家。

所以，大家一定要注重线的运用，注重笔墨的运用，注重笔墨里面的语言。

石涛说了一句话，他讲 "絪緼"，他说，笔与墨会.是为"絪緼","絪緼"不分.是为"涽沌"，石涛说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呢？什么叫"絪緼"，这句话石涛画录中多次出现，凡是研究中国画的人都知道"絪緼"。

"絪緼"这两个字是很重要的，石涛的这句话也是很重要的。

那么什么叫"絪緼"呢？中国画是靠笔墨来表现的。

笔与墨在画面上的配合、冲撞、纠缠、关系、形成的肌理，就会产生出很多很多不同的效果来.所以石涛就把笔和墨在宣纸上所产生的这些效果称之为"絪緼"。

"絪緼"是评论一张中国画好与不好的一个前提。

有一个美院大二的学生，他把他画的拿来让我给看画。

我说，你的画里"絪緼"不分，他就问，什么叫"絪緼"？我说你们老师没教吗？他说，没教。

他不懂。

我说你回去看看石涛的论画语录。

他就问：谁是石涛？今天，你们都懂了什么叫"絪緼"，我很开心。

我再重复一下，"絪緼"就是笔与墨二者在宣纸画面上的配合、冲撞、纠缠、关系、形成的肌理，而产生出的很多很多不同的效果。

如果你的笔墨之间不协调，就被称为"絪緼"不分明。

"絪緼"不分，称为“涽沌"。

我们看到很多画，一团黑，原因就是"絪緼"不分。

我们画画有没有这种时候？画出的画墨色一团黑，软软的，不见笔，也不见墨，这就是“涽沌"，这就是你画画时是胡涂乱抹乱画的，这也就失去了中国画绘画的主旨。

所以只有用心去掌握用笔、用心去掌握用墨，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絪緼"，怎样才能在纸上表达出来"絪緼"，不是胡画的。

现在有很多魔术画家，有很多杂技画家。

什么叫魔术和杂技画家呢？他们在玩弄笔墨，在玩一些笔墨游戏。

拿一个大刷子，这么大（用手比画），在纸上刷。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中国画，这只是笔墨游戏。

一个真正的中国画，他不是随便用笔去乱刷，它是需要一个长期的构思，心里面的酝酿，就是我们说的，意在笔先，气在笔后。

所以，当现在一些人画中国画时这样乱刷乱抹而形成一定
的风气时，中国画就渐渐地失去了石涛所说的"絪緼"。

大家在这里面要知道一个事情。

石涛现在被现代人所推崇，称为“巨匠”，他的很多理论，很多画论，在大学里，在美院，在学者中包括一些被称为大师的所推崇，但是提出"絪緼"的石涛在当时却不是受人很尊重的人，因为他的思想远远超过了作为院士、画院体的影响。

我考你们一个问题，郑板桥被称为什么？（答：扬州八怪之一）对，扬州八怪之一。

郑板桥为什么被称为扬州八怪呀？郑板桥他们扬州的八个人为什么被称为八怪呢？因为他们所画的画不被当时的所谓的正统所认识，所认证。

他们的画超乎于当时被正统称为标准的“四王”的画，他们的画很乱，很怪异，不符合当时所谓正统的标准，被称为“野狐禅”，所以这八个人被称为怪异之人，当时被称为扬州八怪。

这称呼在当时是一种贬义。

但是，他们的笔墨、他们的墨韵终于被历史所认证。

石涛提出的一些画论、画理也同样渐渐被历史所认证。

我讲这么多，就是在强调中国画的"絪緼"之重，不是胡来的，它是有规矩的。

这规矩就是我上节课所讲的在自然之法之下产生的人为之法，而不是受人为之法约束下所产生的自然之法。

如果你的一张中国画里缺少了笔和墨的关系，笔和墨之间就产生涽沌"了。

我们只有真正去感受中国画的底蕴，用真实的感受去作画，才能脱离这样的涽沌"。

.所以笔和墨就形成了中国画的一种最主要的表现形式.也是中国画的精华。

涽沌".一词石涛运用的很好,他理解了只有在先天之法之下，笔墨能够协调而默契，才会产生"絪緼"之间的关系协调和有条不紊,这样的作品才能传世. 才能自成一家，传世作品决不能全凭经验，雕琢做作。

我们现在的画家要有很多的反思了。

现在的作品中很多充满了雕琢做作，流水作业，游戏一样。

作品里总是少了些石涛所说的"絪緼"这两个字。

其实我们作画，并不是每张都能成功。

我画画成功率大概是30%，画100张有30张能够挑出来看的过眼的。

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是中国画。

我的很多老师，包括娄师白先生，他们也并不是每一张画都可以的。

这就是因为中国画是天赋和人为的结合所产生出来的。

所以黄宾虹说，如果一个人作的画有60%成功，那他是旷世奇才。

中国画不是画一张成一张的。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二，笔为人用,非人为笔用,墨为人使,非人为墨使.这是"絪緼"所要求的前题。

毛笔，是我们在使用它，而不是它在使用我们。

不是我们被笔所左右,而是我们要能驾驭笔墨。

而要达到"絪緼“的程度，掌握笔墨的纯熟度是非常重要的，要能够真正的驾御笔墨。

我们今天所讲的笔法和墨法，是先天之法唤是后天之法呢？我们今天所讲的笔法和墨法，还有章法，这些都是后天之法，是一些人通过了解了先天之法的自然规律后，所产生出来的后天之法。

这些后天之法都是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但当你学会了这些规矩以后，你不能被这些规矩所束缚，你要超乎这些规矩，你要驾御这些规矩，驾御这些笔法和墨法。

这就叫做走出传统，这才能创新，才能形成你的风格。

但是，现阶段，我们是处在笔法和墨法的学习阶段。

在学习当中，就不能有你的创造。

只有当你学会了笔法和墨法，并驾御了笔墨之后，才能产生你的笔法和墨法。

如果你连基本的笔法和墨法的训练都没有，连基本的规矩、基本的后天之法都没有掌握，，就谈不上创造和创新。

所以，那些常谈创新的人，一定要是在已经娴熟的掌握了这些后天之法之后，娴熟的驾御了笔墨并产生了许
多自己自身感官的认识，从而进一步理解了先天之法，才能有新的创新。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我们绝不要急功近利。

真正的艺术来于自然,而不是被别人定了模式的。

齐白石先生的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足以全面的概括了这些道理。

是的.学习笔墨是简单的,能够真正的驾驭笔墨,运用它,使其能够完全的表现出自然之法，这样的作品才是上成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