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刘美书的散文《上学的路》

[黄石文坛]刘美书的散文《上学的路》
上学的路
刘美书
我读小学时，上学走的那条路有点独特。

学校就建在我们村旁，距离我家不足千米。

由于村中房屋稠密，我上学比较便捷的路仅两条：一条是走上厝垴。

出门经过一坵水田，再向上走几百步坡道，便是上厝垴。

沿着上厝垴脊梁上的人行大道向南，走五、六百米就到了松山小学。

上厝垴处于村中较高位置，是当地一方刘氏的祖坟山。

垴上有上百座坟塚，坟塚四周围绕着青石护拦，前方建有大型拜台。

每到清明时节，十里八乡的刘氏子孙都会来这里祭拜祖先。

第二条上学的路便是村中的巷道。

沿着巷道穿堂过户，走出巷口便是村中的水塘，过了水塘拐进另一条巷道，几经弯曲盘旋，便到了松山小学校门。

这两条路距离学校差不多远，走完全程大约只需十来分钟。

由于路的外部环境不同，人的感受也自然会各异。

走大道，视野开阔，能享受新鲜空气，聆听清音盈盈的鸟语，观赏白云苍狗，李白桃红。

走巷道，别有天地，风不吹，雨不打，日不晒，露不侵，宁静祥和，古朴沧桑，幽闲雅致。

上学时，我最爱走且长期走的是巷道。

每每走在这条古道上，总有一种穿越时空返朴归真的自然感觉。

我们村的房屋一色的明清建筑，村中巷道纵横，贯穿南北，连接千门万户。

巷道宽不过八尺，逼仄而绵长，冬暖夏凉。

巷内或明或暗，时宽时窄，时曲时直。

地面绝大部分铺垫的是青石板，四周戚戚的，静静的。

人在巷中走，巷子便回响着步步足音。

巷北出口处是一片竹园，微风起时，天籁細细。

一到春天，这儿的一株桃树就会应时花开，粉嘟嘟的桃花，摇曳红袖，让人生出迷离洞天之美。

巷南出口处，是村中的门口塘，面积大约四十亩左右。

那个年代，山也清，水也秀。

每当我早晨和傍晚上学或放学时路过此处，总能看到朦胧水雾笼罩在塘面上，池鱼戏水，追波逐浪。

塘四周坐满了浣衣女妇，訇訇的捣衣声四起。

此情此景，真有李白诗中的那种“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般的诗情画意。

这条上学的巷子，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

这些记忆在流逝的岁月中不断发酵，
酿成浓浓的，洌洌的思念。

小巷深处有人家。

一条小巷，几十上百户参差而立，人在巷中走，看到的是无数大门，却无法看到门内的房间，听到的是人语声，却不见人的踪影，能给人一种空灵的幻觉。

每到盛夏，正午时分骄阳似火，人们都会来到巷道，享受那份不急不缓地吹着的巷风带来的自然清凉。

老头子会搬出一把靠椅，三五成群坐到一起，要紧不慢地摇着蒲扇，拉扯着家常；妇女则坐到大门槛上，一边漫无主题地说笑，一边双手不停地做着针黹活；年轻人则围在一起下象棋。

他们不讲棋艺，也不讲棋德，引颈围观，不仅动口也动手。

旁人根本看不到棋盘，看到的是长长的脖子前悬挂着脑袋，听到的是嘈杂的喊吃喊杀声；而孩子们天性活泼好动，满巷子嬉戏打闹，累了，便放翻身躯，横七竖八躺在青石板上。

这里的人，个个自由自在，坦坦荡荡地流露着真实的自我。

这条上学的巷道，最让我流连的是满盈盈的珍肴美味。

每逢上学或放学，正值巷内人家开饭的时候，香喷喷的鲜美味道从各家各户弥漫开来，飘入巷中，萦绕在鼻端，顿时就能让人兴奋起来，口水也会随之泛流。

特别是逢年过节，这里的味道就越加丰盈浓厚。

有油炸的，有小火煲的，有烩的，有烤的，有炒的，美酒油馍，葱姜芹蒜，百味俱全，各俱特色，扑鼻而来，能将人醺醉。

这人间百味将巷子拥抱得不留一点空隙。

每逢这时，当我挤进巷内，享受着这香鲜美味，就有一种垂涎闪舌，飘然若仙之感。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然唇齿留香。

我是踩着这条小巷慢慢地长大，踩着这条小巷走进学堂，踩着这条小巷走上社会的。

小巷镌刻着我的童年及少年时的脚印。

可惜的是这条充满古代文明的小巷，今天却永远消失在了人间！
刘美书，大冶还地桥人，1978年毕业于湖北师范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语文教学工作，先后教过小学，初中，高中，中专。

平时好读书，爱书法，喜侍花养草，追求清淡闲适的自然生活。

《新东西》编辑部
主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