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面前长跪不起(山,象山的人,神..)

我曾经这样形容过一场雪：如果这是我生命里注定了的，那么不管你刚来时的飘落还是最后的消融，我都会用心体会。

现在我稍微改变一下，用在我走过的那座山，那就是：如果那是注定了的，你一定要穿过我生命的话，我会好好地走，不管是春夏秋冬，或是我不在山面前。

但我会记得我曾经在山面前长跪不起！
一
这个故事是老人们告诉我的：原来这里是没有路的，这里原来是联体的两座山，一座叫鹦哥嘴，一个叫凤凰山，在他们中间就是一根龙脉。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的，有个宰相叫刘伯温的带人来到这里，在两座山的中间把他们用锔子给锯开了，在锯开后，有一股血流了出来，它直直地流向山下的一眼泉，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过路抬水的老婆婆说了一句“这血怎么向泉里面流”然后那血就干了。

后来村子里的人都说那是龙脉向流进泉里面继续让这里的人可以从山里面走出去，不在受贫穷。

但婆婆说了那样的话就把它给气死了。

所以这里的人就没有找到一条大路，就只好从两座山的中间走了，慢慢地，就这样出现了一条路。

故事归故事，相信的人在相信着，不相信的人在寻找新的路。

因为他们已在山后面找到了一条可以绕山道走出去的路。

但现在的人都知道，这条小路毕竟是最近的。

年纪大了的伯伯是这样给我说的：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现在的路只不过是以前在这座山上放羊的人留下的，放羊的时间多了，走的时间多了，就留下了这样的一条小道。

现在山里大多数的人都是从这里走下山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们觉得从这里赶集就是减少了他们的时间，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回家，然后在家里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路如果只有这样的历史，我想那也只不过是在我生命里普通的一天条，可她不是，她有她的历史：她就在古长城的身边攀缘而上，在古丝绸之路的身边插身而去，一者就象是依偎，一者就象是贯穿。

她在过去扮演的角色无论是在丝绸之路还是长城都是重要的。

而她最重要的就是她在我的生命里。

二
我原来是喜欢这条路的，后来我是怕了。

我记得的是，从山路上疲倦地回来，我赶集的父亲总会从集市上买回来一些好吃的东西，当然，在他出去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放了好重好重的东西。

不仅是过去，就是现在，父亲还是这样地在继续背着，我知道那不全是为我，但我想，如果不为我，他为谁？他就从他年轻时候背到现在，从一个健壮的青年到现在一个佝偻的老头，他几乎是用生命在这条路上为我走着，他为什么？没有牛车，也用不了。

曲曲折折的路，只有用脚可以通过，这就好象是这条路的法则。

走路的父亲，还有象父亲一样的人都没有办法改变。

父亲说他在这条路上曾经为公社背回来了200斤的麦子，从这条路上背着奶奶在黑夜里看医生，在这条路上背回来了我的母亲...父亲说了好多，我最后归结了一下，那就是他的过去和我的未来，总之他是在这条路上苦了一辈子，他希望我可以不走这样的路。

我怕了！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那样必须地要走！
三
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会出现的。

那天我在上完课，然后坐上车回家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开车的师傅就是不走，近乎是天快黑了，汽车的喇叭才开始响起。

等我下车，我发现天已经是黑了。

走在上脚下，望着黑黝黝的山，我是怕极了。

关于“山路上的幽魂回把人拉到沟底，然后在嘴巴里面塞上泥巴”的传说让我没有办法放开我的胆子走上山路。

但似乎没有选择，于是黑夜里，这条路就走进我的记忆里了。

山上没有一个人，安静地可怕。

偶尔有一些奇怪的鸟的声音，或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老鼠的吼声，在那样的黑夜，这条路就这样给我制造恐怖，让我接受。

我唱歌，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但我除了害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好象在等待，等待我的父亲或是其他的人也可以陪我一起走路，就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也可以的，但是没有，我看见的只是——远处是黑色的妖怪，走到面前原来是窑洞，里面是什么，
我是不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月亮上来，我算是有了一些胆子。

我坐在最高的山崖边，看着山下面市集上的灯火，我好象是一个孤单的魂，在夜里回家。

恐惧，曲折，模糊，疲惫的一个半小时，我回家了。

母亲没有睡，她惊讶地问候了我一下，然后交代我做两件事情：一，到堂屋看父亲；二，等一会她给我重新作饭。

那天我知道，是黑夜让我很快回到了家，看到了我父亲。

他在赶集的时候，为了快一点回家，他没有走上路而是搭乘了一辆车，结果他从车上摔了下来，可是这样的事情他没有通知我。

如果不是这条黑夜里唯一一条通向家的路，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不会知道那样早的。

我的父亲，路，我...说不上来我当时的感觉。

我只知道在我要睡觉准备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以后尽量地走山路！
我是很听话的孩子，我做了，不管是怎样的原因，我都从山路上出去。

四
我好象不得不出去，尽管是大年十五，是我父亲的生日，还有的就是厚厚的雪。

因为第二天就开课了，学校为了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为高考做准备，所以决定在正月十六开始补课。

没有办法，我得在今天出发，保证到时间坐在教室里。

父亲说：“你去吧！”，母亲说：“外面路上的雪我已经给你扫了！”。

似乎我又没的选择，我就踏上了那天路。

背着书包，背着母亲装在里面的一些东西，我就走进厚厚的雪里。

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山顶的。

当我在山顶的时候，我站在雪里，雪淹没了我的鞋子，我觉得我没有冷，而是冻疮处有些痒。

看着山下的路，看着天上的雪飘，我似乎应该想一些什么，但我没有，我把脚踩进雪里又前进了。

在走到好窄的一段路的时候，我摔倒了，我本来是可以咒骂什么的，但我又走了，忍着痛与潮湿还有背包的沉重。

近乎七十度的坡，近乎一百二十度的转弯，我把身体弯曲成一道弓。

我想当时的我，多象一条狗，为走出山而在雪地里爬。

我终于再次摔倒了，就在太阳升起。

可雪花依然在我的头顶盘旋的时候，我的脚落在一块泥土上，红色的，表面被雪掩盖，下面有些消融。

当我踩在上面的时候，我摔倒了，我想抓住什么，可我什么也没有抓到，路边的草都干枯了。

我就象一个皮球那样在山上滚着，跳起来，又摔到地上，头似乎是晕晕地，但我好象要保持清醒。

我拼命地想从身边抓到什么，可最终我还是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重重地被甩在山脚下。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太阳在上顶照出一个五彩的弧形，我恍惚觉得有什么神在那里看我，不然的话，我就和山永远在一起了。

我歇息了好久，也想了好多，在我站起来后，我在山脚下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为了谁？我知道。

五
有人说父爱如山，坚强的父亲如山，山象征父亲的肩膀和气质。

父亲告诉我，你是山里长大的，在山里大家都相信这里的龙脉断了，但山神没有走，不然的话我那次从车上掉下来怎么没有死。

我似乎又在相信父亲的话，我也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如果父亲相信，他的儿子不会不相信。

常常在梦里梦见走在那条路上，陪着我的父亲回家；常常希望自己在自己遇到坎坷的时候再想起那座山；常常希望和我的好朋友一起走那条我熟悉的山路；常常想——如果我的生命里注定有这样的一条路贯穿，我回认真地走下去，如果他可以让我的父亲相信，让我相信，让山神相信.....常常想为了感激我会在山面前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