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传统土陶作坊_传承了六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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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尔逊卡日·祖农的家在喀什市老城阔孜其亚贝希巷，几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一半是作坊一半是家。

阔孜其亚贝希巷在喀什老城的东南，直面穿越市区的吐曼河，
阔孜其亚贝希巷是维吾尔语，意为“高崖上的土陶”，这里也被人们称之为“高台民居”。

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维吾尔族居民多以制陶为生，人们筛选黏质的河土制作各种陶瓷
家什。

吐尔逊卡日·祖农是土陶家族的第六代传人，祖祖辈辈都是以制作土陶为生，是高台民居上家喻户晓的土陶之家。

土陶被称为“泥巴艺术”，是绿洲文明的典型代表。

掠过历史的遗迹，我们走进喀什深处，寻找土
陶的踪迹。

公元9世纪中叶，塔里木绿洲的居民们，从游牧生产转为定居农耕，在日常生活中开始大量使用、制作陶器，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在新疆塔里木绿洲中各种陶器依然被广泛使用。

迈进土陶家族这间作坊那一刻，时间仿佛倒退了四百年。

一位维吾尔族老人正背靠后墙，双手和着转动的陶泥，旋转出一个个陶碗的毛坯。

没有图纸，也没有任何模板，完全靠手感和经验，只有伸向一层的双腿在用力地蹬转脚下的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转动的木轮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作坊分上下两层，光线很暗。

下层是搅拌陶泥的地方，还存放着一堆拌好的陶泥。

沿着屋角的台阶，穿过天窗一般的孔洞来到第二层，房间很矮，一不小心头就碰到了屋顶，整个房子没有窗户，加之常年窑火的熏烤，整个房间的墙和屋顶一片漆黑，只有屋顶上的两个天窗撒下一缕缕暖暖的阳光。

屋子里的地上和墙上的小木架上，摆满了做好的陶碗的毛坯，在昏暗的光线中，排列整齐的毛坯，如同悬挂在空中，让我们宛如走进童话的世界。

毛坯晾十天后，然后上釉，大多是维吾尔族喜欢的风格和颜色，最后放入窑内点火烧制。

土陶作坊如今的主人吐尔逊卡日·祖农靠墙坐着，伸向一层的双腿在用力地蹬动脚下的胡杨木轮子，一个靠皮带传动的胡杨木质轮
盘在眼前转动，轮盘正中放着泥坯，转盘正中的泥坯根据他需要的速度或快或慢转动着，泥坯就在手中或是挤或是鼓地旋转出一个个土陶的毛坯，摆满作坊墙上的小木架和他眼前的所有空地。

“我家的土陶必须是古朴的，一定保持了以前土陶那种最初的形态、最自然的色彩，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加工，我的爸爸，爷爷、爷爷的爷爷怎么做的，我现在就怎么做。

”吐尔逊卡日说。

在喀什的土陶器中，尤以仿古土陶最为著名，它在传承传统工艺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具备了观赏和实用双重价值。

喀什土陶的主要品种有碗、碟、盘、壶、
罐等。

喀什土陶手艺人也分成了两个流派，一派以制作花盆等大型器皿为主，一派多制作碗、壶、罐和寺院的墙砖等小型器皿。

随着制陶手工业的发展，在高台民居下面的不远处，还出现了一个
专门经营土陶的巴扎。

事实上高
台本身就是吐曼河泥沙陈年累月
的淤积而成。

制作土陶的匠人在
高台上筛选黏质的河土，制作各
种陶瓷家什，延续至今。

吐尔逊卡日·祖农的父亲名叫
祖农·阿西木，是喀什有名的土陶
艺人。

1988年的夏天，我第一次
采访这户土陶人家的时候，坐在那
里制作土陶的就是祖农·阿西木，这间土陶家族的第五代传人。

在以后的30多年里，我无数次地走访这间作坊，听作坊的主人祖农·阿
西木讲这间土陶作坊的故事，见证土陶作坊的变迁。

从小跟着父亲学艺，祖农·阿
西木练就了一手高超的制陶手艺。

也正是因为这一手艺，曾多次参与
阿巴霍加墓修缮中所需琉璃砖的制
作。

他制作的碗、壶、罐、碗等土
陶制品，因手艺精美、花纹细腻，
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更是受到当
地维吾尔族百姓的欢迎。

土陶因此
成为这个家族世代相传、维持生计
的基础。

随着现代工艺取代了传统手工
制作，在大量的工业化生产的陶瓷
商品冲击下，传统的土陶渐渐淡出
人们的生活，土陶人家的生活也发
生质的变化，孩子们纷纷离开作坊，
去寻找新的谋生门路。

迫于生活的
压力，祖农·阿西木也去了一家学
校为孩子们烧开水、打扫校园。

但
是，只要有一点时间，祖农·阿西
木还是愿意钻进他的土陶作坊里，
经营他的土陶手艺。

2005年4月，祖农·阿西木
因一场大病去世，所有的手艺连同
作坊、房子，都留给了他的大儿子
吐尔逊卡日·祖农。

虽然传统的土
陶制品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
但为了完成父亲临终的遗愿，吐尔
逊卡日·祖农一边打工，一边坚守
着这项传承，竭力将这一手艺延续
下去。

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的喀什
土陶，只是依靠来喀什的一些艺术
家、收藏家和游客青睐，偶尔会看
上买两件。

但是，这点微薄的收入
已经难以维持家里的生计。

随着喀什老城的修缮和加固
完成，喀什老城成为国家5A级旅
游景区，由此带来了游客的增多，
为吐尔逊卡日·祖农家的土陶作
坊带来新的生机。

“我做的土陶，
内地来的人，还有日、韩游客特别喜欢，做出的土陶被一批一批的买去，有一个博物馆的专家看过我的制作方法，说我完整保留了维吾尔族土陶制作的原始形态；还有一个民俗学家看过我的制作后鼓励我要坚持下去。

”
“我现在能够继续坚持，也因为旅游业发展起来了。

我不给我的
作品定价，买家觉得多少钱合适就
是多少钱。

没有价格，只要他欣赏
我的技艺我就满足了。

”吐尔逊卡
日把一个房间改成了作品陈列室，
用于展示和出售他的手工土陶制
品。

他在店里放了留言本，各国游
客在上面留言，有英语、阿拉伯语、
俄语、韩语、日语等文字。

“有两个韩国留学生几次登门
要跟我学手艺，他们坚持在我这里
学了两年，我给他们取了维吾尔族
名字，分别是‘依沙江’和‘玉米
提江’，他们，就算是我的嫡传弟子。

有遗憾，但也不遗憾。

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认可，帮助吐尔逊卡日·祖农家的土陶完成了从新疆塔里木绿洲的日用品到喀什民族传统文化遗产的转变，访客络绎不绝。

但他依然感到些许遗憾，作为这个土陶家族的第六代传人，第七代恐怕要花落旁人。

“三个女
儿出嫁了，一个儿子读了警官学校，
他们不可能再继承我土陶的手艺。

我曾登过广告，愿意出钱请人来学
土陶，有一些人装模作样地学一学
就回去了，我也给职业技术学校的
孩子教，但这项技艺却越来越不受
年轻人欢迎。

大家宁愿去学打馕这
样的实用技艺。

”
透过庭院一边的木栅栏围起的
围栏，东湖的千顷碧波和新落成的
楼群，描绘出现代都市的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