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天黑以后》的时间叙事策略与主题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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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天黑以后》的时间叙事策略与主题生成
张敏生
【摘要】In After Dark,Haruki Murakami has structured the story in order of plots narrated,to formulate a chronological narration framework as a whole.On the basis of this,the beginning of each chapter is marked with exact clock time when the plots occur,so as to show the surviving state of main characters in the novel that "activity time" or "growth time" and "sleep time" have been reversed,and to reflect the split of ego existence of urban population and the distortion of human nature in this given urban space.Additionally,Haruki Murakami still continues to use his previous creative approach that flashback is formulated by means of characters'narration in the novel.The character's individual narration indicates the meaning of self-healing and self-awareness,which,therefore,reveals Haruki Murakami's own reflection on existence and time,"rear mirror" alike.%
在《天黑以后》中,村上春树按照现时叙述的情节发生次序结构故事,形成整体时序
上的顺叙框架。

在此基础上于各章开头标明情节发生的具体钟表时间,以此映衬出
小说人物的"活动时间"或"成长时间"与"睡眠时间"相互倒置这一生存范式,
反映了都市人的自我分裂以及都市这一特定空间对人的自然属性的扭曲。

另外,村
上春树沿用以往的创作手法,通过安排小说人物讲述过去的方式构设倒叙。

小说人
物的个体讲述行为具有自我疗伤、自我认知的意味,反映了村上春树对存在与时间的"后视镜"式思考。

【期刊名称】《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1(030)010
【总页数】5页(P40-44)
【关键词】村上春树;《天黑以后》;时间叙事;都市空间;生存范式
【作者】张敏生
【作者单位】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006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313
《天黑以后》是村上春树(1949-)的第11部长篇小说。

小说标题直接提示读者故事发生在夜晚。

在行文中,小说又在各章以独立成行的醒目形式标出情节依次发生的详细钟表时间,在整体时序上明显形成顺叙框架。

如第1章是“23:56”;第2章是“23:57”,以此类推。

随着故事的展开,故事时间由临近午夜依次过渡到午夜、子夜、深夜直至黎明。

由此可见,时间可能是村上提示读者探寻小说主题所在的标志。

遗憾的是,学界在研究该小说时却对此“时间标志”几乎视而不见。

本文将就该小说的时间叙事策略进行探讨,并借此揭示其背后隐藏的主题。

《天黑以后》的故事开始于“23:56”,结束于次日“6:52”左右,时间跨度大约7个小时,并主要集中在深夜这一特定时段。

一般而言,这一时段是人消除劳顿,就寝入梦的“睡眠时间”。

但在小说中,随着夜晚愈加深沉,主要人物非但没有入睡,反而更加活跃地行动。

小说各章不厌其烦地列出情节发生的具体钟表时间,既紧扣小说标题,又强调故事在“睡眠时间”中展开这一特殊性。

由此,各章标出的钟表时间也就成为对照性时间,它引导读者去发现时间映衬出的人物存在的非常态特征:在“睡眠时间”中活动,在“活动时间”中睡眠。

“睡眠时间”和
“活动时间”的倒置主要体现在主要人物——电脑工程师白川、女模特浅井爱丽
及其妹妹玛丽身上。

白川在一家公司从事电脑办公系统支持的工作,最近因新系统运作而不得不经常独自加班至三更半夜。

小说中他与妻子有如下一段对话:
“不过再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然后叫出租车回去,到家大约四点半吧。


“那时我想我已经睡过去了,六点多要起来给孩子做盒饭的。


“你起来的时候我恐怕睡得正熟。


“你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吃午饭。


“你回家的时候我正式开始工作。


“这么说,又要各奔东西了。


“下星期应当可以多少恢复正常时间了。

人也该回来了,新系统也会稳定下来。

”“真的?”
“或许。

”白川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记忆中一个月前你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说实话,正在点击粘贴。


妻叹息一声:“但愿顺利。

偶尔也想一起吃饭,一个时间睡觉。


“那是。

”[1]82-83
村上以相声式的对话生动地反映出白川的生活经常日夜颠倒,与妻子的时间轨道相互错开。

白川夫妇虽然每天有一段时光同处一个屋檐下,但由于各自的“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正好相反而基本没有面对面交流的时间。

“一起吃饭,一个时间睡觉”甚至成为白川妻子的奢求。

村上还以一句“说实话,正在点击粘贴”幽默形象地揭示出“时间倒置”是白川的生存范式。

“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的倒错甚至深刻地体现在白川的身体与意识的对峙中。

白川加班回家后想睡觉,但是“睡意偏偏不来。

身体在诉说实实在在的疲劳,无奈脑袋里有东西不让他睡,有什么堵着
不动,而他又无法躲开那个什么。

……夜已临近结束,但对他来说夜似乎很难结束”[1]170-171。

白川的身体在寻求睡眠,但意识在黎明到来前却抗拒着睡眠。

这不得不说是自我存在分裂的一个缩影。

小说中,白川在“睡眠时间”的主要活动除了加班外,再有就是招妓行凶。

白川是高级知识分子,衣着考究,文质彬彬,知性利落,对待妻子也算是温和体贴。

如果说这是白川平时映照在妻子和他人眼里的“善”之一面的话,那么“阿尔法城”旅馆监控摄像机和小说中作为叙述视角的摄像机镜头则记录下了隐藏在白川身上的“恶”之一面。

白川因深夜加班,压力倍增,所以外出嫖妓。

但妓女突来月经,白川因此对她拳脚相加,并抢走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回家前,白川在办公室从购物袋里逐件取出妓女的衣物。

虽然他“整个记得自己在‘阿尔法城’房间里的所作所为”,但他“脸上自始至终浮现着‘这样的物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的神色。

含有微量不快的诧异表情”[1]133。

甚至“这里
的一切在他眼里又都是几乎不具有正当含义的东西。

无价值的废弃物。

本来不该侵入他的生活的劳什子”[1]133。

此时,白川对自己的行为非但没有产生丝毫的
罪恶感,相反却以“选择性失忆”保护自我。

小说对白川招妓行凶的描述与对他勤修边幅,知性能干的刻画几乎同样细致入微,这一鲜明对照反映出他的自我存在严重分裂。

在深夜加班而不眠,在深夜作恶而不以为恶,这就是小说所刻画的白川在夜间的分身。

这一分身“有可能是现代社会中更带有普遍性、更可怕的恶”[2]5。

小说中各章标出的钟表时间无不在提醒读者去探究白川的分身背后所隐藏的都市真相:“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的倒置折射出都市人的社会属性扭曲了自然属性,自我由此产生分裂。

无独有偶,女模特爱丽的“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也相互倒置。

爱丽长相漂亮,在有钱人家的女孩才能上的教会系统私立大学攻读社会学专业,平时还当模特拍广告。

但她与父母和妹妹玛丽关系冷淡,家人对其私生活和内心世界也几无所知。

两个月前,爱丽开始长期陷入昏迷式熟睡状态,但会不时醒来,进行饮食沐浴等维持
生命所需的最低限度活动。

某日夜里,爱丽房间的电视机没有接通电源却自动出现画面。

荧屏上浮现一个大房间,里面的一把旧木椅上坐着一个脸蒙精致“匿名”面具,作沉思状的“无面人”。

不久,爱丽被吸进电视荧屏里的大房间,并躺在一张和她房间睡床一模一样,放在“无面人”眼前的床上。

一段时间后,“无面人”连同椅子神秘消失,爱丽则逐渐苏醒。

“她得出结论:这是现实,是另一种现实不知何故取代了自己原来的现实。

无论从哪里迁来的现实,无论是谁把自己搬来这里的,总之我被孤零零地弃置在、封闭在这一无景致二无出口的灰濛濛的奇异房间里。

”“我便是这样一个肉块,一个资产,她漫无边际地想道。

忽然,她觉得‘自己即是自己’这一点变得不确定起来。

……迄今为止使她成其为她的器官、感觉、血肉和记忆,被某人之手熟练地剥夺一空。

结果,自己变得什么也不是,彻底沦为仅仅为外部事物的通过提供方便的存在。

”[1]111-112
如果说村上春树在他的小说中为我们“展现了……所有人都被监视的生存状态”[3]56的话,那么爱丽在“异界”房间苏醒后的所思所感正是对此的典型反映。

爱丽认识到自我在现实世界中受到规训,难以伸张。

于是,爱丽竭力呼喊,寻求救助,但由于与家人关系疏远,所以她同时也深知“谁也不晓得我在这里”[1]112。

由此,小说在爱丽身上构建了一个悖论:爱丽在白天这一多数人的“活动时间”中本可通过与家人交流寻求心灵救赎,却自我隔绝,陷入昏迷式熟睡;而在深
夜这一大部分人的“睡眠时间”中,却在家人全然不知的“异界”房间中孤独无助地寻求救助。

小说各章标出的钟表时间首先引导读者意识到“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在爱丽身上的倒置,进而发现爱丽的自我其实存在分裂——渴求慰藉却又
自我禁闭。

与爱丽相似,玛丽也因苦于跟家人(尤其是姐姐)的关系疏远而夜不归家。

玛丽的身上也同样反映出“睡眠时间”和“活动时间”的倒置以及渴望交流和自我隔离这一自我存在的矛盾。

由于小说对玛丽的描述还牵涉到倒叙,故在下文分析论
述。

“过去”这一时间在村上小说中往往具有特殊意味。

譬如在《且听风吟》和《挪威的森林》中,“我”就是通过书写“过去”来思考“现在”与“过去”、自我与存在之间的关系。

在《天黑以后》中,“过去”同样具有类似意味。

在第1章中,村上就通过爱丽的高中同学高桥暗示了“过去”在该小说中的特殊
意义。

在这个场景中,高桥在饮食店偶遇玛丽,遂主动与其交谈,回忆起结识经过。

高桥在赞扬爱丽的美貌和玛丽的可爱时都使用了日语时态中的“过去时”。

“不过,你姐姐可曾是个美人。

”男子(指高桥,笔者注)自言自语似的说。

玛丽抬起脸:“哦,为什么要用过去时说?”
“为什么……只是因为说的是过去的事,所以才用过去时罢了,并不是说现在就不漂亮了什么的。


……
“不过,怎么说呢,你也曾十分可爱。


“喂喂,你这人生来就喜欢用过去时不成?”
男子微笑道:“哪里,不是这个意思,仅仅是从现在这个时刻坦率表达那时的心情。

十分可爱,真的,尽管你几乎没跟我说话。

”[1]11-13
高桥对为何使用过去时的回答传达出如是观点:“过去”是一个既成事实;“过去”未曾表达的心情可在“现在”这个时点坦率表露,从而与“现在”发生对接。

从小说对玛丽的描述走向来看,可以发现高桥对“过去”的看法暗示了下文玛丽回望自己过去与姐姐的共同经历,进而在“现在”这一时点坦率表达“过去”曾经滋生而又未曾表露的心情,从而使“现在”的自我获得心灵救赎。

如本文开头所述,《天黑以后》在整体时序上明显呈现为顺叙。

那么,人物(尤其
是玛丽)所经历的“过去”如何介入呢?对此,村上通过安排人物讲述过去加以实现。

如此,人物的回忆和讲述行为仍属顺叙的时间框架,讲述的“过去”则成为倒叙。

这种倒叙主要出现在玛丽与情爱旅馆的女经理薰、女员工蟋蟀以及高桥的交谈中,交谈的次序依次是“薰→高桥→蟋蟀→高桥”。

一般而言,倒叙“更多的是表现为叙述者对故事的安排”[4]65,但村上却抛开整篇小说的叙述者而让人物来承担,如此处理究竟赋予人物的讲述行为以何种特殊意味呢?我们不妨追索小说中玛丽的
四次讲述。

首先,在薰的追问下,玛丽谈起自己的求学经历以及与爱丽的差别。

爱丽天生丽质,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因此,玛丽从小就自觉形秽而专心学业,逐渐养成孤独个性。

她上小学三年级时还因遭受同学欺负而患上厌学症,后来进入横滨的中国人学校学习,直至考上大学。

此时,玛丽尽管开始尝试向别人讲述“过去”,但仍有所保留。

在薰追问是否因与家人吵架而夜不归家时,玛丽只回答说:“只是想一个人待在不是自己家的什么地方,待到天亮。

”[1]55显然,她的回答避重就轻,并未道
出真正原委。

之后,在饮食店里,高桥跟玛丽谈起爱丽的事情。

他说爱丽觉得姐妹俩之间存在隔阂,玛丽自从过了某个年龄后就有意与她保持距离,她想和玛丽沟通心灵,建立亲密关系。

这时,玛丽回忆起少女时代,她说姐妹俩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成长背景差别甚大。

她也曾向爱丽寻求亲密的心灵沟通,但爱丽忙于模特的相关学习而未作回应。

至此,玛丽虽然依旧没有说出夜不归家的原因,但她通过与高桥交谈,开始知道与姐姐之间存在误解:她觉得姐姐是众人眼里的“白雪公主”,自己只是“壮壮实实的放山羊的姑娘”;而爱丽却觉得妹妹独立自主,自己只是在“圆满完
成别人交给的任务”,努力扮演着“白雪公主”。

由此可见,玛丽和爱丽其实都相互对对方怀有类似自卑的心理,并在寻求与对方进行亲密的心灵沟通,但她们却始终未向对方袒露心扉。

玛丽觉得,自己和姐姐在实质上都“没有完整确立自己这一存在”[1]127。

和高桥分开后,玛丽又来到情爱旅馆“阿尔法城”。

在那里,蟋蟀主动跟玛丽谈起
自己的人生经历:高中毕业后就职于贸易公司,后来因一件小事不得不过着更名改姓,四处逃亡的生活。

尽管蟋蟀没有详细言明事情经纬,但她发自肺腑的心里话以及背脊上的伤疤却感动了玛丽,使她说出姐姐陷入沉睡以及自己自那以来对姐姐既牵挂难眠又不知所措的矛盾心情。

对此,蟋蟀认为:“人这东西怕是以记忆为燃料活着的,至于那记忆在现实中是不是重要,对于维持生命来说好像怎么都无所谓,仅仅是燃料罢了。

……所以嘛,假如我没有那样的燃料,假如我身上没有类似记忆抽屉的东西,我想我早就‘咯嘣’一声折成两段了,早就在脏兮兮的地方穷困潦倒抱膝而死了。

”[1]166-167她进而建议道:“所以,你也要尽量开动脑筋,想各种事情出来,想你姐姐的事。

那肯定会成为宝贵的燃料,无论对你本身,还是对你姐姐。

”[1]167在此处,村上借蟋蟀之口,揭示了“过去”之于“现在”的意义在于记忆所给予人的生活勇气以及对生命本真意义的自我发现。

与此同时,这也促使读者以此观点去看待小说中正在延伸并同时流逝的“现在”这一时点与讲述的“过去”(回忆)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于玛丽的意义。

可以说,人物回忆过去的讲述行为由此成为沟通“过去”与“现在”的特殊方式。

与蟋蟀谈完话之后,玛丽在情爱旅馆的“怪模怪样的房间”中“觉得自己受到了保护,察觉出自己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平和心情”[1]167,并随后沉入了她长时间以来所寻求的深沉睡眠。

由于《天黑以后》的叙述视角并非全知视角,所以无法描述两个空间中同时发生的事情,而只能在单一时点描述单一空间。

因此,在第15章交代玛丽入睡后,叙述视角才在第16章于“5:09”这一不同时点描述了爱丽不知何时已从“异界”房间脱身,并“已无丝毫迷惘,端卧于床的正中继续酣睡”[1]172。

值得注意的是,在该章中,叙述视角还于“5:09”之前的“5:07”这一时点再次简述玛丽安然入睡。

也就是说,叙述视角以前后承接的方式描述了玛丽和爱丽安然入睡的情景,这显然打破了此前在不同章回对玛丽和爱丽各自进行描述的叙述方式,从而使双线并置叙述在此处产生交汇。

从叙述视角这种讲叙方式的变化和讲述的内容可以
看出,蟋蟀的话启发了玛丽,使玛丽的心结开始松解,玛丽与爱丽之间也在无形中重新取得心灵沟通。

蟋蟀与玛丽的交谈为小说中玛丽与高桥的最后一次交谈以及玛丽最终在“现在”这一时点向姐姐坦率表达过去未曾表达的内心感受做了一次重要的铺垫。

玛丽的第四次谈话发生在清晨。

高桥约玛丽一起吃早餐。

玛丽进一步袒露心扉,向高桥讲述了一件发生在她和姐姐之间的往事。

那时她上幼儿园,爱丽上小学二年级。

某日,两人偶然被关在她们住的公寓电梯里。

尽管她们一样深感害怕,但爱丽却紧紧抱着玛丽,还唱歌安慰她。

玛丽回忆起那时的感受说:“就好像两人的身体融成了一个。

感觉上似乎一旦分开,我们就再也不会在这世界上相遇了。

……那时我得以把自己整个交到爱丽怀里,我们得以在黑暗中融为一体,就连心脏的跳动都能互相分享。

”[1]185但玛丽在整理记忆后又说:“但那是最后一次,那是……怎
么说呢,是我得以最为接近爱丽的一瞬间,是我们得以心心相印毫无隔阂的一瞬间。

那以后爱丽和我就好像迅速远离开去了,越离越远,开始生活在两相不同的世界中。

在那架电梯的黑暗中感觉到的浑融无间或强有力的心灵纽带那样的东西再未重新返回我们之间。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之我们再也不能回到原来了。

”[1]185-186从玛丽这番讲述可以看出,她在蟋蟀的启发下最终体认到了与姐姐心灵
相通的美好回忆是自己活下去的“生命燃料”,也确认了自己之所以夜不归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和姐姐心生隔阂,关系疏远,而自己其实是在渴求与姐姐重修旧好,却又因自卑之类的心理而不敢表露心声。

回家后,玛丽紧贴着姐姐的身体进入了梦乡。

叙述视角为我们描述道:“依我们所见,那似乎是舒心惬意的睡眠。

也许身上热了,脸颊较刚才多了几分红晕。

额发挡在眼睛上。

大概做梦了,或记忆犹存的关系,嘴角漾出微微的笑意。

玛丽钻过漫长而黑暗的时间隧道,同在那里遇见的夜间男女交换了不少话语,现在终于回到自己的场所。

”[1]194玛丽化解了心结,心间重新充盈着过去对姐姐的信任和情意,以过去姐姐保护她的姿态守候在仍然沉
睡不醒的姐姐身旁。

玛丽取得了精神成长,因此才得以香甜入梦。

与此同时,沉睡的爱丽也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妹妹的举动做出了回应。

叙述视角又为我们描述道:“爱丽的小嘴唇仿佛对什么作出反应似的微微颤动了——转瞬之间的、十分
之一秒的稍纵即逝的颤动。

然而作为打磨锋利的纯粹视点的我们不可能看漏。

那一瞬间的肉体信号已被我们牢牢看在眼里。

此时的颤动有可能是即将到来的什么的微弱胎动,或者是微弱胎动的同样微弱的征兆亦未可知。

不管怎样,已有什么通过意识的细微空隙向此侧传递标记——我们得到了这种切切实实的印象。

”[1]194-195与前文用前后承接的方式描述玛丽和爱丽在不同地方安然入睡的情景相比,
叙述视角在这里为读者展现的是她们一起熟睡的情景。

爱丽姐妹在暗默之中取得和解,心灵相通。

这时的“睡眠时间”已是清晨,对于人的普遍作息规律而言是倒置的,却是姐妹俩共同拥有的充满温情的时间。

小说至此也由爱丽和玛丽各自占有时间转变为共享同一时间,由对爱丽和玛丽的双线并置叙事转变为单线叙事,这也暗示了她们姐妹俩再次的精神融合。

小说也在此画上了句号。

从以上玛丽与薰、蟋蟀和高桥所进行的四次构成“倒叙”的交谈不难看出,玛丽逐步打开心扉,从欲言又止,点到即止,转变成和盘托出,直抒胸臆。

随之,玛丽与爱丽共同经历的往事也在读者面前逐步展现,与此同时,读者也看到玛丽逐渐化解心结,并最终获得精神成长。

由此观之,可认为玛丽讲述“过去”的时间也就是玛丽的“成长时间”。

通过讲述,玛丽发现了“过去”对于“现在”、对于自我的意义。

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可忽略玛丽讲述“过去”的时间与“睡眠时间”重合这一时间上的特殊性。

“23:56”至次日“6:52”,这原本该是玛丽酣然入睡的
“睡眠时间”,但事实却相反,这个时间段成为玛丽游走街头,看书交谈的“活动时间”,成为她解开心结的“成长时间”。

而清晨时分,解开心结的玛丽才恬然入睡,白天的“活动时间”反过来成为“睡眠时间”。

显然,小说特殊的时间叙事方式提示我们:在玛丽身上,“睡眠时间”与“活动时间”、“成长时间”形成倒置。

玛丽渴望精神交流,尤其是与姐姐。

但她却和姐姐一样隔绝自我,并像姐姐在深夜的“异界”房间中苏醒并发现自我一样,也在夜幕下逐步面对自我,解开心结,并开始恢复与姐姐的心灵沟通。

玛丽姐妹和解的经历与她们小时候被关在电梯里,在黑暗中才体认到彼此身心融合的经历如出一辙。

可以说,玛丽是折射出都市青年人成长过程中自我存在分裂的一个缩影。

综上所述,村上在《天黑以后》中主要采用了两种时间叙事策略:一是以明确的钟表时间构成故事整体时序上的顺叙框架;一是安排人物讲述“过去”,构成倒叙。

村上借此揭示了都市人身上“时间倒置”的生存范式——“睡眠时间”与“活动
时间”或“成长时间”相互倒置,反映了都市人的自我存在分裂。

小说中,高桥和玛丽之间有这样一段关于“睡眠时间”的谈话。

“黑这东西,相当累人的。


“因为原本是大家都得睡觉的时间。

”高桥说,“人类在天黑后也满不在乎地外出,从历史上来说,不过是近来的事。

一旦日落西山,往昔的人们就必须钻进洞穴保护自己的身体。

我们体内设定的时钟,要求我们天黑入睡。

”[1]179-180
如果说日落而息是人的自然属性的话,那么小说揭示的“时间倒置”则折射出都市这一特定空间扭曲了人的自然属性,使人的自我存在产生分裂。

之于白川,表现为作恶而不以为恶;之于爱丽,体现为真实自我的丧失和自我禁闭;之于玛丽,表现为
渴求精神交流却自我隔绝。

另外,玛丽讲述过去构成的“倒叙”明显带有自我疗伤、自我认知的意味,反映出村上对存在与时间的“后视镜”式思考,即通过回望“过去”确认“现在”的自我存在,并获取充盈自我存在的“记忆燃料”。

村上通过上述时间叙事策略引导读者去发现隐藏在时间背后的人的属性,其要问于读者的也许是:“你”生活在白天还是夜晚,现在还是过去呢?
【相关文献】
[1][日]村上春树.天黑以后[M].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2]林少华.“天黑以后”的善与恶(译序)[M]∥村上春树.天黑以后.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3]刘妍.身体的出场、规训与突围——论村上春树的“身体写作”[J].东方丛刊,2010(2). [4]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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