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高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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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高行健
无场次现代戏剧
时间:说不清道不明
地点:从现实世界到莫须有的彼岸
人物:玩绳子的演员
玩牌的主儿
卖狗皮膏药的
女人
少女
疯女人
模特儿

少年
影子

母亲
父亲
禅师
老太婆
看圈子的人
演员们
众人
【在剧场或是大厅里,排演场或是空的库房,体育馆或是庙里的殿堂,玩马戏的帐篷里或是一片空场子上,只要能安上必要的灯光和音响设备,就可以演出此剧。

如果在白天,灯光甚至也可以不要。

演员们在观众之中,或者是观众在演员之间,都一个样。

玩绳子的演员我这里有一条绳子,我们来做个游戏,认认真真的,象孩子们在玩。

我们的戏就从做游戏开始。

好,我请你拿着绳子的这一头,那么,我们之间,便建立了一种联系。

这之前,我是我,你是你。

有了这条绳子,你我就联结在一起,就成了我与你。

现在你我分别向两边跑,你牵扯住我,我也牵制着你,象栓在一根绳子上的一对蚂蚱,谁也跑不了。

当然,又象是一对夫妻。

(停
顿)不对,这比喻不好。

我要是把这根绳子拉紧了呢,那就看谁的力气大。

谁大谁拉人,谁小谁就被人拉,就成了拔河,是力量强弱的一种较量。

于是便有了赢家与输家,胜利与失败。

我如果背上这根绳子拖你,你就成了一条死狗。

你反过来操纵这根绳子呢,我便又成了马或者是牛,被你驾驭的牲口。

因此,你我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

我们还可以建立一些更为复杂的关系。

比方说,你围着我转,以我为中心,你便成了我的卫星。

你要是不围着我转,我也可以自转,并且一位你们大家都围着我旋转,究竟是你在转?还是我在转?是我围绕你还是你围绕我还是你我都转还是你我都围着他人转还是他们都围绕着我你转还是我们大家都围着上帝转还是上帝是没有的有的是宇宙这个磨盘在自转——这就谈到了哲学,哲学让哲学家谈去,我们还是继续做我们的游戏。

你们都可以拿根绳子,玩出种种花样,这些花样又是难以穷尽的。

而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都可以在绳子上得以体现。

玩绳子就是这样一种游戏。

【演员们两人一组,分别玩着一根根绳子,又可以重新自由组合,或是同别的一组有短暂的联系,但随即也就割断了。

这种游戏越做越活跃,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热烈,并且伴随着各种招呼和喊叫。

玩绳子的演员请大家停下来。

我们把这游戏的规模做得更大,也
更为复杂。

比方说,请你们把这几根绳子的一端都交给我,另一端你们照样拿在手中,那我便同你们建立起各种不同的关系,有张,有驰,有远,有近,而你们各自的态度又分别影响着我。

我们每个人就都牵扯在这纷繁变化的人世间。

(停顿)又象是落在蜘蛛网里的苍蝇。

(停顿)还又象是蜘蛛。

(停顿)
这绳子就像是我们的手。

(他撒手,对方也撒手,绳子落在地上)又象是我们延长了的触角。

(他撒手,对方也撒手)又象是我们的语言,你早或者你好!(又一根绳子落在地上)又象是我们的目光。

(又替代了一根绳子)还包括我们的思想。

(背对着对方,双方仍有所交流)不是你思念她,便是她四年别人。

(和她擦肩而过,她则又和别人对视着)那一根根绳子便牵扯着我们大家。

我们看——(演员们仿佛通过一根根无形的绳子在这样相互交流)
我们观察——
我们注视——
于是有了诱惑与吸引——
驱使和顺从——(以下演员们的表演伴之各种唏嘘和喊叫,但都不诉诸语言)
冲突——
相亲——
排斥——
纠缠——
丢弃——
跟随——
躲避——
驱逐——
追求——
围绕——
凝聚——
破裂——
散!
休息!
现在有一条河而不是一条绳子在我们面前,我们要渡过这条河到达彼岸。

演员们(纷纷地)啊,到彼岸去!到彼岸去!到彼岸去!到彼岸去!到彼岸去!到彼岸去!
啊——啊——啊——
好清亮的河水!
噢,真凉!
当心,石子扎脚呢。

真快感!
(河水声渐起)
把人裙子都溅湿了!
这河深吗?
游过去!
不要单独行动!
噢,看,阳光下那亮晶晶的水花……真好玩,象一道瀑布。

一道坝,河水就从坝上漫过来了。

长长的一线,在河中间。

再过去,幽蓝幽蓝的,水可深呢。

鱼儿在我大腿间钻……
太刺激啦!
我有点站不住了。

不要紧,你抓住我。

那儿有个漩涡——
大家互相照顾点,手牵着手。

到湍急的河流中去。

到彼岸去!
那彼岸谁也看不见。

不要做诗!我站不住了。

拉紧,一个跟着一个。

那儿的水绿森森的……
噢,一下子漫过了腰!
我头都晕了。

你闭一会眼睛。

往前看,大家往前看,都看着前面!
都看着彼岸。

我怎么就看不见?
我们会淹死的。

那就去喂鱼。

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姑娘们,别说傻话了,集中注意力。

这水的冲力好大,顺浅谈走,往上游去!我过不去了,我肯定过不去。

彼岸在哪儿啊?
它若明若暗。

彼岸有灯光吗?
彼岸有花。

彼岸是一个花的世界。

我怕我到不了了,你们不要丢弃我。

(哭)
你感觉到了吗?我们在河水中漂。

就象一串软木塞子。

又象是水草。

我们到彼岸去干什么?真不明白。

是的,我们为什么要去彼岸。

彼岸就是彼岸,你永远也无法达到。

但你还是要去,要去看个究竟。

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绿洲,没有灯光。

在幽冥之中。

是这样的……
不,我过去了。

我们得到那儿。

我们必须到达!
为的那固执的愿望,彼岸,彼岸。

不,我过不去,我要回家!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啊——!
谁?
不知道。

(寂静,只有汩汩的流水声。


有谁叫了一声?你们听见了吗?
你们肯定都听见了,可你们谁都不回答。

(寂静。

有啜泣声。


这是一条死水。

有的只是遗忘。

【众人在恍惚中,机械地从死水中缓缓走了出来。

有那么一
点音乐。

众人渐渐走到岸上,一个个精疲力竭,躺倒在彼岸。

女人在昏暗中出现,四方逡巡,象一缕青烟。

她审视着这些失去了记忆的人们,飘忽在他们之间,抚摸着,把他们逐个唤醒。

众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抬头,转动着身子,望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女人(举起手)这,是手。

【众人含混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

女人这是手。

众人(依然含混地)Zh……Zhai……Zhei……Sh……She……Shao……Shou……
女人手——
众人手……收……兽……手……
女人这是脚。

众人Zh……Zh……Zhei……Sh……She……j……ji……jiao……
女人(指着自己的眼睛)眼睛。

众人眼……眼……眼睛……眼睛……
女人(用手势比划)眼睛看着你们自己的脚!
众人(全乱了)眼睛……砍……砍左泥门……次机……第……骄……傲……
【女人笑了,众人也跟着她傻笑。

女人(止住笑,有些悲哀)这是手——
众人这是手,这是收,这是兽,这是手……
女人这是脚——
众人这是鸟,这是桥,这是小,这是脚……
女人这是身体——你的身体——
众人这是身体,这是身体,这是身体你的身体,这是你的身体是身体是这是身体你……
女人(摇头,只好更加耐心地用手势比划着)我的手——我的身体——我的脚——这就是我。

众人我的兽,我的手,我的身体,我的鸟,我的手的身体的脚的我的鸟的手的手的脚的身体这就是我的手的脚的身体就是我!
女人说,我——
众人说我说我说我说我说我!
女人(摇头,指着自身,从眼睛到嘴到身体到脚)我。

众人(总算一致了)我。

女人好!
众人浩!号!好!毫!
女人(连忙撒手,想了一会,指着众人中的一位)你。

众人(都指向这人)你!(这人找寻了一番,便也指向自己)你!女人(摇头。

帮助他把手指向另一个)你。

众人你。

女人(用手势比划)我和你。

众人我和你。

女人(笑了)好!
众人(也都笑了)好!
女人(音乐,加快了速度)我和他!
众人我和他!
女人他们和我。

众人他们和我。

女人我和你们。

众人我和你们。

女人你和我们。

众人你和我们。

女人现在,你们在眼睛看的时候也跟着我说看——
众人看——
女人告诉我,看见了谁?
众人(纷纷地)看见了他,看见了你,看见了我,我看见了他们,他们看见了你,你看见了我,我们看见了他们……
女人再说抚摸,再说给,再说喜欢,再说爱,你们就不会感到寂寞。

众人(都活动起来)我抚摸你,你给我,我喜欢他,他爱你,你抚摸我,我给他,他喜欢你,你爱我……
【人从众人中出来
人你是谁?
女人你们之中的一个。

人我们现在在哪儿?
女人在我们想到而到不了的彼岸。

人你就是我们在渡河时淹死的她?(女人摇头)那么你是她的灵魂?(女人仍然摇头)或是你只存在我们心里,我们想念你的时候你才出现?或者,你只是一精神,在彼岸引导我们,让我们不至于迷失?
众人(于此同时)我讨厌你。

你抚摸我!
我揍你!
你恨我?
我折磨她。

他欺骗我。

你骂他!
我告发你。

你惩罚他!
他算计我。

我恨你!
你诅咒他!
我杀你……
人(对女人)你真仁爱。

众人(也纷纷转向她,玩弄着语言)
你真慷慨。

你真可爱。

你真卑鄙。

他是个混蛋。

你口是心非,是个骗子。

你两面三刀,是个无赖!
她讨你好,其实打心底嫉妒你。

你太狡猾,教人语言为的是勾引男人!
瞧你外表这样温柔,谁知道是不是个放荡的女人?
她引诱我们的丈夫!
在我们兄弟间拨弄是非。

是一个叫人眼馋的娘儿们,你们看,看她那——
不能让姑娘们跟她来往,全都得叫她带坏!
别看她表面上一本正经,扒光了比婊子还要淫荡。

就是她,弄的人心惶惶,世上都不得太平!
【女人退缩着,众人四面将她围拢,他们已经被自己愈益恶毒的语言刺激得兴奋了。

女人在众目注视下无处藏身。

只好求助于人,依附着他。

众人(更为激愤了)
骚货!
毒蛇!
真不要脸!
妖精!
【女人紧抱住人不放,乞求保护。

众人都疯狂了。

众人你们看,你们看哪!
呸!
甩掉她!
拖开她!
抓住她!
扒光她!
掐死她!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众人扑上去,硬把人拖开,狂乱之中,把女人掐死了。

等人挤进去,摇晃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于是惊呆了。

众人死了。

死了?
死了?
她死了!
(连忙散开)
她被掐死了?
是你——
不,是他先动的手。

是你先叫的!
我只是跟着叫,你们都叫了。

谁第一个叫的?谁?
谁叫喊抓住她、扒光她、掐死她的?
谁?
大家都喊了。

我喊是因为你喊。

因为你们大家都喊我才喊。

可她死啦!被活活给掐死了!
我没有杀害她。

我没有杀害她。

我没有杀害她。

我没有杀害她。

我没有杀害她。

我没有。

我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有。

可她真死了,死了都这么可爱。

这么美,谁见了都止不住会爱。

玉一般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多么纯洁。

还有那双纤纤的小手,说不尽的温柔。

老天爷,这简直是一尊观音菩萨!
多么纯洁,多么端庄。

她给我们以语言,带给我们智慧,却被人杀害了!真是莫大的罪孽,你们这些卑鄙的人!
你说谁呢?
侩子手!你们,就是你们!
你敢污蔑我?你这个混蛋!
你是恶棍!
你是个流氓!
【众人之间互相厮打。

人还有完没完?是我们杀害了她!是你,是他,是我,是我们大家一起杀害了她!在这荒莽的彼岸,她给了我们语言,我们却不知道怎么珍惜。

她给我们以智慧,我们又不知道该怎么用!我们做出的事情恶劣得连我们自己都吃惊,可我们又懦弱得连自己都不觉得可耻。

众人那你说我们怎么办吧?
我们需要个带头人,一群羊还需要只带头羊,我们跟你走。

人我厌恶你们,也厌恶我自己。

还是各走各的好。

众人不,你不要丢弃我们。

我们认定了跟你走。

人到哪儿去?我能把你们带到哪里去?(径自走了。

众人跟随在他后面)你们不要跟着我。

(苦恼)连我自己要到哪里去我都不知道。

(站住,茫然不知所往。

众人仍远远跟在后面)
【母亲出现在他面前。

母亲你还记得我吗?
人啊,妈妈。

母亲你都快把我忘了吧?
人(跪下)是的,妈妈。

(抱住母亲的腿)
母亲(摸着他的头)选定个姑娘,你该成家有个归宿了。

人我想做一番事情。

母亲你的心太大了。

人(低头)我总也是你的儿子。

母亲他们都跟随着你?你要把他们都领到哪儿去?
人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应该往前去,是这样吗?妈妈!
母亲照你的心去做就是了,儿子。

(抱住他的头)
人你的手冰凉的。

(惊觉)妈妈,这里是阴间?另一个世界?
母亲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阴冷潮湿。

人(离开她)我怎么出去?我还没有活够,妈妈!
【母亲转身便消失了。

他迟疑了一下,又赶忙追踪。

一个少女挡在他面前。

人谁?我在哪里见过你,可我记不住你的名字了。

我们好象在一条街上住过,那是好多年以前。

我每天上学的路上,总盼望见到你,哪怕是你的背影。

只要看到你这条长长的辫子,你好象总也穿着这绛红色的衣裳,我只要见到这颜色的衣裳和长长的辫子,就止不住心跳……我跟踪过你,跟踪到你家门口,只期待你进家转身关门的时候,能对我说句话,哪怕笑一笑。

可你总是这样默默地望着我。

啊,我又看见了你的眼睛。

(他揉眼睛,定睛再看,她就消失在暗中憧憧的人影之中。

对众人)我们要走出这鬼地方,从这黑暗中走
出去,前面就会有灯光。

灯光里会有人家,我们就可以围着火炉烤干我们的衣服,就可以喝到热茶。

(扇动)也就会回到自己的家,见到自家的亲人,妻子和丈夫,儿女和父母,你们的所爱和爱着你们的人!(少女从众人背后又出现了)你是谁?(拦住她)等一等,我马上就能叫出你的名字!我好象还为你写过诗,我们好象还一起看过电影,在黑暗中我抓住你的手,你无力的小手,你看着我,看着我呀!(她一扭身,从他手中滑脱了,到他身后,变得更为虚幻了。

他转身无论怎样寻求,却总也见不到她)她总在我梦中出现,折磨着我,每当我困扰不堪,得不到解脱的时候。

可我就叫不出她的名字,看不清她的面目,捕捉不到她,却总受她的折磨。

(对憧憧的人影)你们干吗总缠着我?我需要安静,我需要孤独!我不需要总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需要你们,正如你们不需要我。

你们需要的是一个为你们带路的人。

可一旦你们真找到了出路,或者你们自以为有了出路,你们撒丫子就跑,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再看一眼都不看,就把他丢弃了。

我不需要你们,我不需要你们!我只需要爱,需要得到女人。

你们都爱过和被爱过,占有过和被占有过,我也完全有权利去爱,去爱一个女人,去占有一个女人,也被爱也被她占有。

我跟你们一样是一个人,一个充满欲望和野心或者叫做事业心的男人,一个好强的有时又非常软弱的男人,不只具有正义感,同情心与牺牲精神——(象个任性的孩子在地上打滚、哭闹)
【众人都惊呆了。

等他闹够了,疲惫不堪,平静下来,才自己
爬了起来,继续前去。

众人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黑暗中有点灯光。

灯光渐亮。

在一盏油灯下,一个汉子在独自喝酒玩牌。

人作敲门状,众人击掌三下。

人对不起,打扰了。

玩牌的主儿(并不抬头)进来。

坐。

人请问——
玩牌的主儿(甩出手上的一张牌,抬头)你也玩牌吗?
人玩过。

【众人都挤在门外。

玩牌的主儿进来吧,进来吧。

你么也想玩牌吗?把门给我关上,我讨厌风,吹得我的灯摇晃不定。

这对玩牌的人来说,有伤眼睛。

大家都围坐成一圈,当然总还得由我作主。

你们每人摸一张牌,我同你们一样,也只摸一张。

这很公平。

不过,我拿的这张得算是主牌,因为总得有个主牌。

你们翻主牌不如我翻主牌,这样来得更加方便。

(翻看自己那张牌)我这是黑桃小二,倒并不是谦虚,玩牌不讲究谦虚只怪我手气不好。

你们要是也摸到了黑桃,不管老几,自然都比我大,我就算输了,你们就都是赢家。

可要是你们摸不到黑桃呢?那不管是什么牌,当然比我这老二都要小。

输赢的规矩都明白了吗?
人这输了或赢了又怎么办呢?
玩牌的主儿赢了就可以喝我这壶里的酒。

人那输了呢?
玩牌的主儿就得挨罚。

人我没有钱财,没有土地,没有房产,没有妻室。

玩牌的主儿那你总还有脸面吧?
人不明白。

玩牌的主儿很快就可以明白。

你们,谁要是输了,就给我在你们自己的脸上贴个纸条。

众人这很容易办到。

多大的纸条?
什么样的纸条都可以?
问题是你那壶里是不是真正有酒?
玩牌的主儿你们都可以先尝尝。

众人啊,太好了。

真香。

货真价实的。

我也尝一口。

这牌玩得。

玩牌的主儿一会儿就该你们摸牌了。

我的牌已经亮了底,你们也都看见。

你们各人就只能看自己的牌,不准串通一气,这可是一条戒律。

众人(纷纷急忙摸牌)
这没有什么,可以接受。

本来就各人玩各人的嘛。

给我看我都不看。

我这人,最老实。

玩牌输赢在其次,要紧的是人品。

说的是。

【拿到牌的人都不做声了。

玩牌的主儿(对第一个摸到牌的)把你的牌给我看看。

你输了。

这人(点点头)这怎么罚呀?
【玩牌的主儿拿了张纸条,吐了口唾沫,朝这人面颊上一贴,对方哆嗦了一下。

众人看着,笑了。

这人释然,也就笑了。

玩牌的主儿(转向另一个人)朋友,你呢?(那人把牌给他看)也输了。

那人罚呗。

玩牌的主儿贴在下巴上。

【那人便拿了一张纸,沾了沾自己的唾沫,贴在下巴上,有点难堪,见众人笑了,便也自然了。

第三人(女)真逗。

玩牌的主儿(转向她)你呢?(她把牌给他看了,又赶忙收回去)众人你赢了?
赢了!
赢啦?
(她撒娇地,扭捏着,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贴纸条了?
贴纸条子,贴!
这都有规定,谁也不能例外。

要不贴,我们都不贴!
第三人(女)我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那我们怎么就好意思?
不行,贴在耳朵上。

对,贴在耳朵上。

贴到鼻子上!
一个人一个样,不许重复。

但都得贴。

【玩牌的主儿望着哪位,那人便把手中的牌给他看,然后便乖巧地往自己脸上贴纸条。

众人(往自己脸上贴着纸条)
这挺公平的。

这一点儿都没错。

谁叫我们输了,我们就甘心受罚。

人人受罚,人人贴条。

那不贴条的,倒反古怪得叫人害怕。

【贴满了纸条的一张张古怪的脸都转向人。

玩牌的主儿朋友,该轮到你啦。

人我不玩。

玩牌的主儿大家都玩,你为什么不玩?
人我觉得这非常无聊。

再说,我也该走了。

众人是的,是的,好象该走了。

别你一个人走呀。

我们到哪里去?
对了,我们究竟到哪里去呀?
人总之,我可得走了。

玩牌的主儿我这里点着灯,借了酒,酒为的玩牌。

还没有听说到我这里不玩就走的。

要不就别进来!
众人(拉住人)玩吧!
玩吧。

就玩一回,
玩完了再走。

人这你们还没明白?是他在玩弄你们,而不是你们在玩牌。

你的,你的,你的,你们手中的全都是白板,包括那些还没翻过的,只有他手中的黑桃才是张王牌!(玩牌的主儿格格地笑)走!犯不上在这里陪他耗时间。

玩牌的主儿这里就没有什么东西叫做时间。

(把油灯一吹,如豆的灯光又缓缓亮了起来。

)有的只是长明灯。

(他拿灯从每人的下巴上往上照着,一张张贴着纸条的脸都成了鬼怪)我生性好热闹。

你害怕了?
人你是个魔鬼。

玩牌的主儿你不摸摸他们的屁股?都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指着
众人的屁股哈哈大笑,把一叠尚未翻过的牌推到他面前)摸一张!让大家看看是白板还是黑桃?(翻开一张白板在众人眼前晃过。

)都说说看,是黑桃还是白板?
一个人我没看清楚。

玩牌的主儿你说呢?
另一位好象是——
玩牌的主儿你一定看清楚了。

又一位我觉得我看见的是——黑桃。

玩牌的主儿这就对罗!姑娘,你看呢?
乖姑娘黑桃。

玩牌的主儿乖乖,这样的姑娘这讨人喜欢。

老人家,你说呢?又一位黑桃,怎么能不是黑桃呢?
玩牌的主儿您算是有福了。

(突然发作)他怎么胡说都是大白板呢?嗯?
众人是黑桃。

当然是黑桃,这还有错?
明明是黑桃。

我们都看见了。

我们都可以作证!
玩牌的主儿大家的话你都听见了吧?那你为什么偏偏把黑桃要说成白板?你害怕了。

你吃过蛇肉吗?吃过耗子吗?那活蹦乱跳在嘴里还吱吱乱叫没长毛没睁眼蘸了佐料的小耗子吗?你要吃过了,你
就敢于说真话。

朋友,我再给你一个说真话的机会,你说,黑桃还是白板?
人我想,那还是白板。

玩牌的主儿你这个人真没意思,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你们说这样的人可恶不可恶?
众人(传着酒壶,一人一口)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玩牌的主儿(把酒壶拿开)对这样可恶的人,该怎么办?
众人(围上去)把他赶出去!
叫他滚蛋!
搅得大家都不安生。

这人真讨厌。

他干吗搅得我们大家都喝不成?
教训教训他!
打他的屁股!
把衣裳脱下来!
把裤子脱下来!
【众人要脱他裤子。

玩牌的主儿你再想想看,再想想看!
人(提着裤子)可我记得……好象……是,白板。

【玩牌的主儿揣着酒壶转身走开了。

众人便去拉扯人,象玩弄一只鸟。

众人叫他飞起来!
什么?什么?
象鸟儿一样飞起!
人不是鸟儿,干吗学鸟儿飞?
啊,太棒了!
飞起来!
头垂下去,手飞起来!
玩牌的主儿朋友,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固执的人。

乖姑娘(可怜他)黑桃是不能说成是白板的呀,你不好乱说的呀!人我都糊涂了,也许那真是黑桃……
乖姑娘那你干吗说是白板呢?
人我觉得应该是……
乖姑娘可应该并不等于就是呀。

玩牌的主儿你这人吃亏就在你迂腐,什么叫应该?只有是或不是,应该应该怎么的?
人那为什么就不可以又应该呢?
玩牌的主儿(恼怒)应该什么?应该是还是应该不是?
众人(立刻撕扯人)我们不要应该!
我们要是,还是不是;
我们要黑桃,不是白板;
打到白板;
黑桃就是好;
人好……好象是……黑……
众人(捶胸,顿足)说清楚!
大声点!
不说清楚就是不行!
说不清楚一万个不答应!
人黑……黑……是黑桃……(跪倒在地上,垮掉了。

)【众人围着玩牌的主儿跳着一种古怪别扭的舞蹈,下。

女人穿着白纱裙子来了,用裙子盖住了他,俯身把自己也包裹其中,成了一对白色的物件,随着渐起的鼓声隐没了。

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轰鸣。

一名精瘦的和尚,用手指、手掌、肘和膝盖,跳跃着,象着了魔了似的疯狂地打着一面大鼓。

禅师披着袈裟,袒着右肩,合掌上。

众和尚和尼姑都披着灰色的袈裟跟随禅师上。

众人鱼贯而行,口念南无阿弥陀佛。

诵经声漫然无序,各唱各的调,一人一个声部。

此起而彼伏,同鼓的奏鸣浑然成为一种交响。

人尾随众人,也诵念着,却又不时地四下环顾。

众人都放下一蒲团,盘腿打坐。

他也在一蒲团上盘腿坐下。

鼓停。

木鱼和罄声起。

禅师(右膝着地,合掌恭敬,念诵《金刚盘若波罗密经》)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世尊,善男子,善女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获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诵经声中,香烟缭绕,众人均合眼打坐。

人渐渐也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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