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与城市可持续发展

［收稿日期］２００７－０８－１３［作者简介］张兴华（１９６５－），男，江西吉安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农村经济。

农民工与城市可持续发展张兴华（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北京１００７３２）●发展论坛［摘要］当今的农民工与历史上的“流民”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已经成为产业工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廉价劳动力大大提升了城市竞争力。

然而，农民工在为城市发展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使城市面临着资源整合、社会融合及管理调适等方面的挑战。

为应对这些机遇与挑战，城市政府需要转变管理理念，完善有关法规，不断创新农民工管理体制，进一步提高公共服务能力。

［关键词］农民工；城市可持续发展；农民工管理体制［中图分类号］Ｆ２９１．３［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３８９０（２００７）１０－０００５－０５２００７年１０月第２１卷第１０期经济与管理Ｅｃｏｎｏｍｙａｎｄ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Ｏｃｔ．，２００７Ｖｏｌ．２１Ｎｏ．１０如果说中国历史上的流民，主要是因丧失土地或天灾人祸等原因被迫背井离乡进城市谋生，其动力主要为“推力”；那么，现在的农民工，则是顺应城市化的时代潮流，为寻求更高收入，主动离土离乡进城务工经商，其动力主要是“拉力”。

农民工尽管给城市管理等带来了挑战，但也给城市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如何应对这些机遇与挑战，是城市可持续发展面临的重大课题。

一、农民工的现状与趋势（一）农民工的现状农民工是一个广义的概念，是中国改革开放和工业化、城镇化进程中涌现出的一支新型劳动大军。

他们户籍在农村，但主要从事非农产业，有的在农闲季节外出务工、亦工亦农，流动性强，有的长期在城市就业，有的在乡镇企业就业。

目前，农民工的总量为２亿人左右，其中进入城市的约１亿人。

２００６年８月，国家统计局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次城市农民工情况的专项调查。

本次调查范围为中国东部、中部以及西部的各级城市（含直辖市、副省级市、地级市和县级市）中固定岗位就业和灵活就业的各类农民工２９４２５人。

从地区分布、城市层级、职业分布及样本数量等各方面看，样本有较好的代表性。

在此笔者主要用该调查数据来说明进城农民工的有关情况①。

从人口学方面看，进城农民工以男性（６４．６６％）、已婚（６１．８２％）、２５岁￣４５岁的青壮年（６１．４０％）、初中文化程度（５２．０４％）为主。

农民工的外出渠道以自发为主，求职主要靠亲朋好友（占５４．１９％）。

就业的行业分布以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为主，而岗位则涉及各个方面，从生产工人到专业技术人员，从普通员工到管理人员，从个体户到企业主。

进城农民工的工作时间普遍过长，平均每周６．２９天，每天８．９３小时。

他们虽然工作时间长，但收入普遍不高，平均月收入只有９６６元，福利待遇普遍不高。

有近一半农民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购买保险比例较小，有１３．８６％的农民工没有任何劳动安全防护措施。

农民工在城市生活状况很差。

他们大多居住在简陋的宿舍甚至工棚，５０％以上农民工工作之余的主要休闲方式仅为看电视、睡觉、看书看报。

在子女教育方面，１７．２１％的农民工带子女随行并在当地城市就学，除了缴纳学费外，一些农民工（８．４７％）还需缴纳平均１２２６元的借读费、赞助费等。

对于城市的评价，四成多的农民工感觉现在的就业环境变好，近七成的农民工对城市生活感觉比较适应，但有三成以上的农民工对自己所处环境不满意，其主要原因是收入太低。

调查显示，５５．１４％的经济与管理（月刊）２００７年第１０期农民工设想未来在城市发展、定居，只有２８．５５％的农民工设想赚钱或学到技术后回乡。

（二）农民工的发展趋势利用好农民工资源，处理好农民工关系，需要把握其发展趋势。

对于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如下三个方面的趋势尤其值得关注：１．供求格局的变化。

在需求上，很显然，对包括农民工在内的劳动力的需求主要取决于宏观经济的发展速度。

事实上，近年来投资的增长是非常快的，有研究表明，目前中国宏观经济正处于中周期的上升阶段（顾海冰，等，２００５）。

宏观经济，尤其是非公经济的快速增长导致对劳动力尤其是农民工需求的快速增长。

在供给方面，计划生育政策导致人口增长速度减缓，进而使农村劳动力增长减缓。

统计表明，近年来，农村劳动力的增长速度明显放缓，比如２００１￣２００３年年增长速度分别为０．５６％、０．６２％、０．９１％，２００４年略高一点，也只有１．４８％②。

农村劳动力增长速度的减缓自然会影响农民工的供给。

另一方面，供给成本在增加。

由于近年来政府极大地提高了对农业问题的重视程度，使农业比较收益相对提高，导致农民工供给的机会成本增加，使供给相对减少。

需求的快速增长与供给的相对减少使市场的格局发生了大的甚至是质的变化，农民工无限供给的状况已经过去，在某种程度上已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格局。

２００３年以来，在中国许多城市，尤其在沿海地区，出现了程度不同的农民工供不应求的现象，这就是媒体所称的“民工荒”。

２．农民工的市民化。

农民工是在身份、职业、角色上错位的一个独立的社会单元，事实上他们是离开了土地的农民却又是没有融进城市的“市民”，是城市社会生活中居于边缘地位的特殊群体。

世界发展史表明，各国社会经济发展方向是二元结构的“一元”化，即城乡一体化。

在全球化的大浪潮中，国民待遇已越来越成为各国交往的规则。

在这种背景下，很难想象像中国户籍制度这种带有明显歧视的制度还会长期存在下去。

另外，城乡一体化，农民工市民化待遇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要求。

可见，国民待遇，农民工市民化是大势所趋。

３．农民工的代际转换。

与农民工数量增长相伴的是中国城市农民工进入了代际转换的重要时期。

目前正处在第一代农民工向第二代农民工快速转换的时期，也即２０世纪八、九十年代进城务工的农民开始逐步退出城市，他们的子女开始成为农民工的主体。

为了分析的方便，不妨把农民工分为三个年代：一个是改革开放后最早进城务工的农民工群体，可以称为第一代农民工；第二代就是目前居住在城市的主体农民工；由于其工作生活条件的逐渐改善，许多人把子女带到城市生活，这些跟着父母在城市生活并且接受教育的孩子，就有可能和未来的进城务工人员一起成为第三代农民工。

这三个年代的农民工正在形成一个非常重要的居留特点：一代农民工要回去，二代农民工不回去，三代农民工回不去。

二、农民工对城市发展所带来的机遇发端于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的中国进城农民工与历史上的“流民”不可同日而语。

后者主要是丧失土地或天灾人祸等造成，这些流民了离乡背井，盲目进城，难以自食其力，只能主要靠乞讨等手段为生，其动力主要为“推力”，因而是一种“包袱”，是防范对象。

而当今农民工则是顺应城市化的时代潮流，为寻求更高收入，主动离土离乡，其动力主要是“拉力”，他们进入城市，不偷不抢也不讨，是城市产业工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新生经济部门劳动力的主要来源，因而他们不仅不是“包袱”，反而是一种廉价的资源。

农民工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无形中大大提升了城市竞争力。

事实上，还可以从以下几个具体方面看到农民工对城市可持续发展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１．农民工已成为推进中国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力量。

农民工在传统体制之外开辟了一条工农之间、城乡之间生产要素流动的新通道，为城市二、三产业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低成本劳动力，满足了加快工业化进程对劳动力的需求。

农民工的大量进入，填补了制造业、建筑业、餐饮服务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岗位空缺，使城市，尤其使东部地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了整体的竞争力。

这不仅为东部地区吸引外资和发展出口贸易创造了条件，也为其把握机遇承接国际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创造了条件，使中国迅速发展成为“世界加工厂”。

根据国家统计局第５次人口普查资料，农民工在各产业从业人员中所占比重，第二产业为５８％，第三产业为５２％；在第二产业中加工制造业为６８％，建筑业为８０％。

农民工已成为中国产业工人的重要组成部分。

２．农民工已成为促进城市建设与繁荣的生力军。

今天城市的快速发展，凝结着农民工辛勤劳动的汗水，城市中苦、累、脏、险的岗位一般都是农民工在干，他们为改善城市居民的生活和工作环境而默默无闻地奉献着。

目前城市环卫、家政、餐饮服务的从业人员大多数是农民工，农民工不仅是城市化要吸纳的主要群体，也是城市化建设的重要力量。

３．农民工现象已成为促进包括城市在内的中国改革的推动力之一。

农民工跨地区流动就业蕴含着深刻的体制变革因素，是推动改革和体制创新的重要力量。

农民工的巨大浪潮冲破了劳动力市场的城乡界限、地区界限和部门界限，使市场导向、自主择业的机制成为现实，促进了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发育，促进了劳动用工制度的变革，促进了通过市场合理配置劳动力资源机制的形成。

同时也极大地推动了政府职能和管理方式的转变。

农民工这一庞大的社会群体大规模、大范围跨区域流动，增强了整个社会的生机和活力，对城市社会管理体制提出了挑战。

在解决农民工问题中，各级政府的职能地位、管理理念、行为方式也都在悄然发生变化，传统的户籍制度、劳动就业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正在发生变革。

三、农民工对城市发展所带来的挑战农民工在为城市可持续发展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会对城市的方方面面产生冲击，对城市可持续发展带来各种挑战。

（一）资源的整合农民工进城会对城市原居民就业方面带来冲击。

在同一个劳动力市场上，一部分人就业的增加，会使另一部分人的就业程度不同地减少。

外来人口在城市务工经商，自然会减少当地人口的就业，这就是劳动力市场上的替代效应。

就目前而言，由于各种户籍制度等因素带来的对农民工歧视的存在，这种冲击的力度还是有限的。

但在城乡一体化，农民工市民化的大趋势下，歧视的程度必将逐渐减小，相应地，这种冲击力度可能会加大。

因此，如何应对这种冲击，是城市面临的一大课题。

对于农民工带来的就业冲击，一些城市政府曾采取各种政策措施限制农民工就业：一是“配额”，即通过控制农民工需要领取的务工证等证件的数量来限制农民工就业。

二是“征税”，即向雇佣农民工的单位或农民工本人收取各种类似税收的费用。

三是附加条件，即对农民工的资格认证附加某些条件（比如要求具有初中以上的文化程度）。

四是关闭市场，即干脆禁止农民工进入某些行业，也就是说关闭农民工在这些行业的就业市场。

很显然，这些扭曲市场的措施使农民工这一廉价劳动力的比较优势大打折扣。

事实上，农民工这一资源的利用，需要统筹城乡两种资源，需要将农民工同城市原有的劳动力资源进行有效的整合，这是城市发展面临的一大挑战。

（二）社会的融合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城市化进程的推进有利于消除城乡二元结构，但是，由于在推进城市化进程中往往偏重于城市建设，而对城乡体制改革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城乡二元结构没有得到同步改变，城乡壁垒依然森严，不仅农民难以进城就业、城市的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难以向农村辐射，反而在城市内部又产生了新的二元社会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