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_生命_诗歌_论宗白华的诗歌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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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M ar.2006第24卷第1期Humanities&Social Sciences Journal of Hainan University Vol.24No.1
宇宙・生命・诗歌
———论宗白华的诗歌理论
张大为
(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天津300191)
[摘 要]作为“诗性美学家”的宗白华,以其东方式的心性与文化视野融汇西方的哲学与诗歌精神,形成了以东方式的哲学文化精神与价值取向为皈依的独树一帜的诗歌理论,后者以“宇宙—生命—诗
歌”一体的方式构成了诗歌生产机制,对于今天的诗歌写作与理论建设具有极大的启示意义与参照价值。
[关键词]宗白华;宇宙;生命;诗歌;诗歌理论
[中图分类号]I207.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710(2006)01-0102-04
人们将宗白华称之为诗性的美学家,这决不只是由于其知识结构与著作的文体特征,而更主要的是出自于中国古典哲学与文化精神对其“学术-文化”人格的深度渗透与抟塑的原因:宗白华纯粹是以东方式的心性与文化视野来接受、改造与融汇西方的哲学与文艺的。这样的情形在“五四”以来的新文化人士之中并不多见,因此它在成就了宗白华“学术-文化”个性的同时,以今天的眼光看来也显得弥足珍贵。本文将以宗白华《三叶集》中的信件与《新诗略谈》为基本文献,以《流云》小诗和后来的美学文章来参照、印证和阐发宗白华关于新诗理论的基本思路与观念———因为小诗是其诗歌观念的最真实的直觉式流露,而早期的看法与灵感往往在后来的文章中得到充分、清晰的阐发。笔者以此来发掘宗白华与当时的白话新诗一样清浅直白的早期诗论的潜在话语和深层所指,正是在这些宗白华本人也许都并未明确意识到的无意识的思维与理论意向中,或许可以在现代诗论建设走向方面给今人以诸多启示。
一、“宇宙的诗”:“泛神论”的宇宙观
1920年,当时作为上海《时事新报》的《学灯》副刊编辑的宗白华与处于《女神》的“火山爆发”时期的郭沫若隔着太平洋在艺术观念上一拍即合,成为未谋面的知音。这其中,他们二人当时共同信奉的所谓的“泛神论”起了关键性的中介作用。近代欧洲流行的所谓“泛神论”取消了“神”的超越性存在,而认为“神”内在地存在于经验与现象领域之中,中世纪的神的饱满的人格形象也被消融、汩没在变动不息的宇宙时空中。于是此时,自然即神,万物有灵。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反过来被赋予了一种淡淡的人格化色彩和神性光辉:宇宙的灵魂/我知道你了/昨夜蓝空的星梦/今朝眼底的万花(《流云・宇宙的灵魂》)。在这个略带神秘色彩的宇宙中,世界之真相直接地呈现出来,表象即是本质,经验就是真理,宇宙万象之间建立起一种空灵、宁静、清明而又目击道存、一呼百应的诗性意义关系。这样一个“泛神论”的世界,对于置身其间的诗人来说,就像贮满了诗意的密封玻璃容器。因此宗白华得出一个著名的结论:“诗人的宇宙观以泛神论为最适宜”[1]13。
然而,与郭沫若在其自述中所说的以西方“泛神论”的哲学观念拥抱中国古代的庄子、王阳明这些“中国古代的泛神论者”不同,宗白华的这一结论与其说是阐发了西欧近代“泛神论”的要义,不如说是在其心底无限神往的中国古典艺术境界借着“泛神论”的名义得以表露与明晰化:在那些优秀的古代作品中,往往以“一种形而上的、非写实的宇宙灵气的流行贯彻中边,往复上下”[1]63,因而,古典艺术的意境结构是中
[收稿日期]2005-10-25
[作者简介]张大为(1975-),男,山西平遥人,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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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为:宇宙・生命・诗歌
国人的宇宙意识的艺术化呈现,“中国人的诗词、绘画、书法里,表现着同样的意境结构,代表着中国人的宇宙意识。……中国人对‘道’的体验,是‘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唯道集虚,体用不二,这构成中国人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意境的实相”[1]162。推至极致,泛神论的宇宙就是一个诗意的境界,而诗的意境本身也可以表现宇宙最深层的意味与秘密。宇宙和“艺境”于是可以二而为一、密合无间。“在一个艺术表现里情和景交融互渗,因而发掘出最深的情,一层比一层更深的情,同时也透入了最深的景,一层比一层更晶莹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为景,因而涌现了一个独特的宇宙,崭新的意象,为人类增加了丰富的想象,替世界开辟了新境……”[1]153,杜诗有云“篇终接混茫”,艺境的创造,并不是创造一种替代性的与象征性的艺术“宇宙”,不是一种幻境与白日梦,而是生命的实境、人生的实相。这里就涉及到东西方文化的深刻差异以及从中生长出来的哲学艺术中的宇宙观、生命观、心灵观的根本区别:
你(指郭沫若———引者)是由文学渐渐的入于哲学,我恐怕要从哲学渐渐的结束在文学了。
因我已从哲学中觉得宇宙的真相最好是用艺术表现,不是纯粹的名言所能写出的,所以我认将
来最真(正)确的哲学就是一首“宇宙诗”,我将来的事业也就是尽力加入做这首诗的一部分罢
了。[1]14
宗、郭二人的不同并不仅仅是文学与哲学之间的用心与进展的时间与次第的不同,而且是他们二人的心灵结构与心智能力的不同。这里的不同指的不是郭沫若是诗人而宗白华当时偏重哲理研究这一表面现象,而是指东方式的心性与西方化的心意能力之间的区别:前者觉得宇宙的真相最好用艺术来表现,而后者的诗歌则“以哲理做骨子”[1]16。因而,这里的宗白华与郭沫若的不同,也是他们对于“泛神论”的宇宙观理解与接受的路径与方向的不同,这不但从实践上影响了二者的诗歌艺术特色,而且也导致了他们二人的诗歌观念与理论的根本上的深刻的区别———虽然这并不排除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在特定的情形下、在一些诗学问题上从错位与背反中达成表面一致的可能(如果考察一下二人后来的艺术道路与艺术观念的天壤之别,就会惊奇于二人在“学灯”时期的声气相通是何等的巧合)。这一点对于眼下所探讨的问题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二、“生命的诗”:完满高尚的“诗人人格”
在《新诗略谈》中,宗白华提出:“‘诗有形质的两面’,‘诗人’有人艺的两方”[1]21-22。所谓“诗人”的人艺两方,具体到“人”来说,就是要“多与自然和哲理接近,养成完满高尚的‘诗人人格’”[1]12。在这里,所谓完满高尚、所谓人格对于宗白华来说应该都不是一个道德范畴,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道德”范畴,也许更接近于老庄哲学中得“道”之“德”的“道德”意味。
在宗白华看来,人与世界的接触,因关系与层次不同,可以有5种境界,它们依次分别是功利、伦理、政治、学术、宗教。介乎主于“真”与主于“神”的学术与宗教境界之间,“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境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艺术境界主于美。”[1]151在宗白华对中国古典哲学与艺术境界的“泛神论”理解中,没有身心二元论的现代观念,生命与心灵是一体的,人的生命之所以不同于鸟兽草木,正在于此心之澄明,心灵不是主词与生命的主体,生命不是心灵的宾词与对象:心灵是生命的形容词。而这一切又都冥同于宇宙的大化流行:“艺术家禀赋的诗心,映射着天地的诗心。(诗纬云:‘诗者天地之心。’)山川大地是宇宙诗心的影现;画家诗人的心灵活跃,本身就是宇宙的创化,它的舒卷取舍,好似太虚片云,寒塘雁迹,空灵而自然!”[1]153-154因此,作为艺术家的“人格修养”之所以不是在现代意义上的“道德”层面上展开,并不是说这种意义上的“道德”不重要,而是说,宗白华所意指的“人格修养”远远超越于这种“道德”意义之上:它属于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涵养”,它有赖于“天机的培植”,它作为艺术生活上的最高的精神形式以“活泼泼的心灵飞跃”与“凝神静照的体验”[1]154的并举为表现。所谓“凝神静照”是指收视反听,屏除尘俗杂念,以虚灵澄明之心去发现宇宙的至深的秘密;而“心灵飞跃”则是生命对于宇宙创化节奏的契合,也许还有发现与归依的最为深层的喜悦。这样的心灵是空灵的,但却并不是死寂。恰恰相反,静穆的观照与飞跃的生命是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构成作为艺术意境创造的最高层次“禅境”的基本心灵状态[1]156。诗境或艺境达到了如此的层次,就可以通之于“道”,因为“中国哲学是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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