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我讲《论语》十二章

敢问路在何方——我讲《论语》十二章
1985年，经济学家沃伦·本尼斯第一次提到了“VUCA乌卡时代”，世界进入易变、不确定、复杂、模糊的状态。

疫情后，一个新的概念“BANI巴尼时代”出现了，在“乌卡”的基础上，人类社会又多了脆弱、焦虑、非线性和不可理解四个特性。

普罗大众越想努力寻求出路就越觉得无路可走。

我们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

那么，路究竟在何方？
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曾指出，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之间，古希腊、古印度、古中国都诞生了奠定各自文明基础的伟大思想家，这些思想构成了人类文明的基础。

这一时期被他命名为“轴心时代”。

事实上，从轴心时代至今，人类文明绵延2800多年，每一次精神困境，人类都如幼童看向母亲一般回望这一时期。

这个伟大的时期，在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在古印度有释迦摩尼，在中国有孔孟、老庄……对于中华文明而言，九流百家是我们的文化之根，尤其是儒家思想。

儒家思想自孔子创立以来，经孟子发扬，至西汉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大力实践推广，再到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思想和王阳明人心主宰一切的“心学”，不断被继承吸收，发扬光大，也不断地遭受挑战，经历嬗变。

今时今日，我们品读《论语》，既要回到当时，又要关注现实；既是一个民族与时俱进时不忘“来时路”，也是一个人面对“乌卡”“巴尼”时找寻“出路”。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

《论语》究竟能给我们指出哪些具体的出路？
首先，做一点常识上的普及。

大多数同学并不很清楚“论”在“论语”中为什么读二声。

现行比较为大众接受的说法是，从造字法上来看，“论”左为言，一个人伸出舌头的样子，意为说话；右为仑，像用绳子穿起来的竹简。

“论”字含义也就是人所说的话被记录下来编辑成册，此处作名词使用，读二声。

还有一种说法是通“伦”，意味着《论语》内容主要集中在认识、处理人伦（人与人之间的各种道德准则和相互关系）关系上。

第一章
俗语有云：民以食为天，告子说“食色，性也”，而孔子却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这是要灭绝人性，“倒反天罡”？当然不是。

我们不能断章取义，这段话中，孔子首先说“君子”，最后说“好学”，何为君子？此处的君子可以理解为“有德之人”，也可以理解为“在位之人”。

何为“好学”？“好学”不局限在做学问上，还可以是做事、做人，乃至治国理政。

由此看来，“好学”就成为君子的人格属性，而“食”“色”则是人的自然属性。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是对这两种人的人格要求，展开来讲就是“君子”要在物欲上排除干扰。

在《论语》中，类似安贫乐道的表述还有《论语·雍也》中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论语·述而》中的“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
继续往下读，“敏于事而慎于言”，说的是行事勤勉，言语谨慎。

意味着“好学”不仅仅是外在物欲上的排除干扰，还得落实到实践中，也就是在言行上实践锻炼。

最后“就有道而正焉”，“好学”不是闭门造车，要主动向“有道之人”学习。

然而，只是主动学习还不够，我们来看第五章。

第三章
我问学生们是否认可“朝闻夕死”，没人认可，意料之中，毕竟他们涉世未深。

孔子想要表达的是对“道”的追求，早晨得知“道”，当晚死掉也没什么遗憾了。

所谓“当晚死掉”是用一种夸张的说法，增强追求“道”的表现力，未必真的要死掉。

我让学生保留“夕死可矣”，换掉前三个字，结果还是思索良久，一片沉默。

理解，如果说人的生命历程是一张存折，身体健康是数字1，其他一切是后面不断增加的0，这样的话，存折才有价值。

但不能完全理解，因为“怕死不做共产党员”，因为“死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因为“清澈的爱，只为中国”，因为“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龙芯之母黄令仪，致力于打破西方国家芯片封锁，80高龄还在一线查数据，学生劝她休息，她却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匍匐在地，擦干祖国身上的耻辱。

”于她而言，“朝得中国芯，夕死可矣”；于袁老而言，“朝得杂交水稻，夕死可矣”；于屠呦呦而言，“朝得青蒿素，夕死可矣”；于陈薇而言，“朝得疫苗，夕死可矣”……
高晓松曾经在一档求职类节目中，怒怼清华博士：“名校是镇国重器，作为一个名校毕业生，你走到这里来，一没有胸怀天下，二没有改造国家的欲望，你还问我们你该找个什么工作？你觉得你愧不愧对清华十多年的教育？”有人拍案称好，有人说高晓松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否定人物质的诉求，找份工作养家糊口，维持生计有什么值得怼的？兼济天下是不是得先独善其身？不然还不够给天下添堵的。

但我更不否定人应该有高阶的追求。

只追求香车宝马、朱门豪宅，其本质和猪真的没区别，还是没有摆脱人的自然属性，也就是本我的动物性。

我们读书学习，如果把最终目标锚定在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上，那么在如今这个乌卡加巴尼的时代，必然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回头再来读一读“朝闻道，夕死可矣”，是不是能通透一点？出路是不是隐约可见了？
第五章
学习无处不在，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择其善者而从之”即“见贤思齐焉”，向贤能之人学习固当如此，生活中，父母经常教育孩子多向“别人家的孩子”学习。

然而，这还不够，“其不善者而改之”，即“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看到不好的地方要自我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所以，爸爸妈妈们也经常说另外一句话“你可千万别像谁家那小谁一样。

”然而，我认为，当今社会有太多的明哲保身者、利己主义者，“看客”们死灰复燃，甚至从未消失过。

“见不贤”时有没有“内自省”我不知道，但是键盘侠们身先士卒一顿批判，倒是大行其道。

只是“内自省”还不够，最好再进一步，世界破破烂烂，我们缝缝补补，或好言相劝，或严词制止。

我知道，家长们一定会告诫孩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教育是“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你灵魂”。

如果学校也教育孩子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那真的是“人心倒了，就再也扶不起来了”。

第七章
“仁”是什么？孔子给不同学生以不同解释，固然体现了因材施教的过人之处，但也说明“仁”确实难以简单凝练的解释出来。

就好比老子说“道”，“道可道，非常道”。

根据第二章，我们可以得知，“仁”是礼乐的基础，而“礼”是区别等级，维持各阶层有序的法宝，“乐”可以用来纾解情绪，正所谓“礼乐治国”，由此可见“仁”的重要性。

把实现“仁”作为自己的责任，所以任务不可说不重大；毕生实现“仁”，至
死方休，所以道路不可说不遥远；因为“任重道远”，所以“士不可以不弘毅”。

短短三句话，包含三层因果关系，论证抽丝剥茧，逻辑严密，凸显出“弘毅”。

两个反问句，增强语势，使论断具有说服力、感染力。

关于“仁”，文中还有一句“仁者不忧”。

为何不忧？曾子曾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恕”是推己及人，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此必不遭人怨恨；“忠”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如此，必受人爱戴。

而“忠恕之道”也是“仁”的内涵，所以，仁者何来忧愁？
……
无数能人贤士解读过《论语》，可谓英华荟萃。

我实难独辟蹊径，独具只眼，故而以上内容难免拾人牙慧之嫌。

只是还想自不量力，一吐为快。

希望我们能够从中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