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传第六十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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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传第六十四下
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
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干庭。
明年秋,屠耆单于使日逐王先贤掸兄右奥鞮王为乌藉都尉各二万骑(1),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
是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共谗右贤王,言欲自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
于是呼揭王恐,遂畔(叛)去,自立为呼揭单于。
右奥鞮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犁单于。
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籍单于。
凡五单于(2)。
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使都隆奇击乌籍。
乌籍、车犁皆败,西北走,与呼揭单于兵合为四万人。
乌籍、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单于。
屠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
车犁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西南,留闟敦地。
(1)为:犹“与”。
(2)五单于:即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乌藉单于、呼揭单于、车犁单于。
(3)闟敦:(tàdūn):地名。
其明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余人。
屠耆单于闻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行千里,未至嗕姑地(1),逢呼韩邪卑于兵可四万人,合战。
屠耆单于兵败,自杀。
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速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2),率其众数万人南降汉。
封乌厉屈为新城侯(3),乌厉温敦为义阳侯。
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才)数万人。
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将所主五六百骑,击杀左大且渠,并其兵,至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边。
其后,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期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
其后二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
郅支单于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
呼韩邪。
呼韩邪破,其兵走,郅支都单于庭。
(1)嗕(rù)姑:地名。
(2)呼速累:匈奴官号(颜师古说)。
(3)新城侯:《功臣表》作“信成侯”。
呼韩邪之败也,左伊秩皆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
呼韩邪议问诸大臣,皆曰:“不可。
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1),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2)。
战死,壮士所有也。
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3)。
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
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
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倔)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
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
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
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是岁,甘露元年也(4)。
(1)下服役:以股役于人为下。
(2)百蛮:指各族。
(3)长诸国:为诸国之首。
(4)甘露元年:即公元前53年。
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1),愿朝三年正月(2)。
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3),郡二千骑,为陈道上(4)。
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5),玉具剑(6),佩刀,弓一张,矢四发(7),棨戟十(8),安车一乘,鞍勒一具(9),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10),绵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
礼毕,使使者道(导)单于先行,宿长平(11)。
上自甘泉宿池阳宫(12)。
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13),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14),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
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留月余,遣归国。
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15),有急保汉受降城(16)。
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17)。
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18),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
是岁,郅支单于亦遣使奉献,汉遇之甚厚。
明年(19),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
明年
(20),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
以有屯兵,故不复发骑为送。
(1)款:叫也。
五原塞:五原郡的边塞。
约在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
(2)三年:甘露三年(前51)。
朝正月:会正旦之朝贺。
即朝贺元旦。
(3)发过所:发放通行证。
七郡:指单于来长安所经过的七郡,大约是五原、朔方、西河、上郡、北地、左冯翊、京兆尹等。
(4)郡二千骑,为陈道上:谓所过之郡各发二千骑,陈列于道,以示宠卫。
(5)戾:草名。
可染绿。
戾缓:绿绶,汉诸侯王之制。
(6)玉具剑:剑口和把手部分用玉制成的剑。
(7)矢四发:四支矢。
(8)棨戟:有缯衣或油漆的木戟,用为官吏出行之仪仗。
(9)勒:马辔。
(10)一袭:犹今人之称一件长衣(陈直说)。
(11)长平:阪名。
在汉代池阳南(在今陕西泾阳)。
(12)池阳宫:离宫名。
在池阳县(在今陕西泾阳西北)。
(13)毋谒:不令拜。
(14)左右当户之群臣:当作“左右当户之群”。
王念孙曰:“案‘臣”字后人所加。
‘左右当户之群’,统当户以下众官而言,犹言左右当户之属耳。
《宣纪》云“其左右当户之郡皆列观’,是其证。
”(15)光禄塞:即光禄勋徐自为所筑之塞。
在今内蒙古包头西北。
(16)保:守卫。
受降城:即公孙敖所筑之城。
在今内蒙古乌拉特中后联合旗东。
(17)鸡鹿塞:在汉代朔方窳浑县西北。
在今内蒙古磴口西北。
(18):干饭。
(19)明年:指甘露四年(前50)。
(20)明年:此指黄龙元年(前49)。
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
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
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
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
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郅支亡虏,欲攻之以称汉(1),乃杀郅支使,持头送都护在所,发八千骑迎郅支。
郅支见乌孙兵多,其使又不反(返),勒兵逢击乌孙(2),破之。
因北击乌揭,乌揭降。
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令,并三国(3)。
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
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1)称汉:称汉朝心意。
(2)逢击:犹迎击。
(3)并三国:兼并乌揭
(即呼揭)、坚昆、丁令三国。
呼揭在今阿尔泰山脉一带,坚昆在前苏联境内叶尼塞河、卡通河流域,丁令在前苏联境内贝加尔湖一带。
郅支兼并三国,可见一时势力很大。
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
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
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遣使上书求侍子。
汉遣谷吉送之,郅支杀吉。
汉不知吉音问,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1)。
呼韩邪单于使来,汉辄簿责之甚急(2)。
明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3)。
昌、猛见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
闻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恐北去后难约束,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
有窃盗者,相报(4),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
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
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
”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5),刑白马,革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6),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昌、猛还奏事。
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虽欲北去,犹不能为危害。
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羞国家(7),伤威重,不可得行。
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
昌、猛奉使无状(8),罪至不道。
”上薄其过(9),有诏昌、猛以赎论,勿解盟。
其后呼韩邪竟北归庭,人众稍稍归之,国中遂定。
(1)匈奴降者言……皆杀之:句中“皆”字当在“言”之上。
即匈奴降者“皆言”(王念孙说)。
瓯脱杀之:言谷吉被杀于瓯脱。
瓯脱属呼韩邪,故汉责其使(刘攽说)。
(2)簿责:以文薄所记内容一一责之。
(3)疑:谓疑汉欲讨伐。
(4)相报:互相通报。
(5)诺水:今内蒙古艾不盖河。
诺水东山:诺水流域的东山。
(6)径路:匈奴宝刀。
刀金:以刀刻金,放在酒中。
留犁:饭匕。
取食用的勺、匙之类。
挠:搅也,(7)羞:辱也。
(8)无状:谓办事不妥。
(9)薄:轻也。
郅支即杀使者,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
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1),长无匈
奴忧矣。
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
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悦),遂与相结,引兵而西。
康居亦遣贵人,橐它(骆驼)驴马数千匹,迎郅支。
郅支人众中寒道死(2),余财(才)三千人到康居。
其后,都护甘延寿与副陈汤发兵即康居诛斩郅支,语在《延寿》、《汤传》(3)。
(1)立之:谓立郅支。
(2)中寒:伤于寒。
道死:死于道。
(3)《延寿》、《汤传》即本书卷七十《甘延寿传》、《陈汤传》。
郅支既诛,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上书言曰:“常愿谒见天子,诚以郅支在西方,恐其与乌孙俱来击臣(1),以故未得至汉。
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见。
”竟宁元年(2),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3)。
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4)。
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墙字昭君赐单于(5)。
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6),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
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
上问状,应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尤被其害。
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7),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
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漠)北。
建塞徼,起亭隧(燧)(8),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
幕(漠)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
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
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
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9),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来臣。
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
前以罢外城,省亭隧(燧),今裁(才)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
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
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
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觊欲也。
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
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叛),世世不绝。
今罢乘塞(10),则生嫚易分争之渐(11),五也。
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
六也。
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
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
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12),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
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欲以壹切省繇(徭)戍(13),十年之外,百岁之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猝)复,九也。
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14),请求无已。
小失其意,则不可测。
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
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
(1)乌孙:当云“康居”,非乌孙(沈钦韩说)。
(2)竟宁元年:前33年。
(3)黄龙:汉宣帝年号,仅一年(前49)。
(4)愿婿汉氏以自亲:愿娶汉女而身为汉氏婿。
(5)良家子:指“良家”的子女。
王墙:又作王嫱、王樯。
(6)保:守卫。
(7)阴山:在内蒙古中部固阳一带,东西走向。
(8)亭燧:古代边塞用以守望及举烽火的亭子。
(9)天覆:如天之覆。
(10)乘塞:登塞而守。
(11)嫚易:犹相欺侮。
(12)僵落:谓树木摧折或枯萎而堕落。
(13)壹切:谓权时。
(14)德汉:谓有德于汉。
对奏,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
”使车骑将军口谕单于曰(1):“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
单于乡(向)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策也,朕甚嘉之。
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2)。
敬谕单于之意(3),朕无疑焉。
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嘉晓单于。
”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
(1)车骑将军:许嘉。
(2)专:壹也。
(3)敬谕单于之意:谓已晓单于的心意。
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以安定。
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怏怏),呼韩邪疑之。
左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余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
及竟宁中(1),呼韩邪来朝,与伊秩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岂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复顾留(2),皆我过也。
今
欲白天子,请王归庭。
”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子之佑也,我安得力!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心也。
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
”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
(1)竟宁:汉元帝年号,仅一年(前33)。
(2)留:谓留住匈奴。
王昭君号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
呼韩邪立二十八年,建始二年死(1)。
始呼韩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
长女颛渠阏氏(2),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囊知牙斯。
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于囊知牙斯。
又它阏氏子十余人。
颛渠阏氏贵,且莫车爱。
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其母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余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
今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斗(3),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复危国。
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4),不如立雕陶莫皋。
”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5),后世必乱。
”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
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1)建始二年:前31年。
(2)颛渠阏氏:此与前文“颛渠阏氏”名同,非一人。
(3)创艾(yì):因受惩戒而畏惧。
(4)一家:言亲姊妹。
共子:谓两人所生恩慈一样。
(5)舍:弃置。
复株累若鞮单于立,遣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侍,以且麋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
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1),小女为当于居次(2)。
(1)云:是伊墨居次,因为须卜当之妻,故亦称须卜居次(钱大昭说)。
居次:匈奴王侯妻号。
(2)当于:夫家氏族。
河平元年(1),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既罢,遣使者送至蒲反(阪)(2)。
伊邪莫演言“欲降。
既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归。
”使者以闻,下公卿议。
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
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3)“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
今单于诎(屈)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之,宜异于往时。
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贽)(4),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
假令单于
初立(5),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6),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策,使得归曲而直责(7)。
此诚边竟(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
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
对奏,天子从之。
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
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
”遣去。
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明年,单于上书愿朝河平四年正月(8),遂入朝,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它如竟宁时。
(1)河平元年:前28年。
(2)蒲阪:县名。
在今山西永济西。
(3)谷永:本书卷八十五有其传。
杜钦:社周之孙。
《杜周传》附其传。
(4)享:受也。
贽:言方物。
(5)假令:犹言或当。
(6)沮:坏也。
(7)归曲:谓归曲于汉。
直责:误倒。
《汉纪》作“责直”,是也。
责直:谓责汉以直义。
(8)河平四年:前25年。
复株累单于立十岁,鸿嘉元年死(1)。
弟且麋胥立,为搜谐若鞮单于。
(1)鸿嘉元年:前20年。
搜谐单于立,遣子左祝都韩王胸留斯侯人侍,以且莫车为左贤王。
搜谐单于立八岁,元延元年(1),为朝二年发行(2),未入塞,病死。
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
(1)元延元年:前12年。
(2)为朝二年:为了参加汉元延二年岁首之朝礼。
发行:出发。
车牙单于立,遣子右于涂仇掸王乌夷当入侍,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车牙单于立四岁,绥和元年死(1)。
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1)绥和元年:前8年。
乌珠留单于立,以第二阏氏于乐为左贤王(1),以第五阏氏子舆为右贤王(2),遣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侍。
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
时帝舅大司马票(骠)骑将军王根领尚书事,或说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值)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就(鹫)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垂于无穷。
”根为上言其利,
上直欲从单于求之(3),为有不得,伤命损威(4)。
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5)。
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6):“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值)张掖郡。
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寒苦,候望久劳。
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阏之(7),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8),其报必大(9)。
”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
”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父呼韩邪单于,从长城以北匈奴有之。
此温偶验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10),请遣使问之。
”藩、容归汉。
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
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11),何也?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12),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
”藩还,迁为太原太守。
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
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13),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明年,侍子死,归葬。
复遣子左于駼仇掸王稽留昆入侍。
(1)第二阏氏子乐:即上文所言大阏氏少子乐。
(2)第五阏氏:亦呼韩邪单于之阏氏。
(3)直:犹“正”。
(4)伤命:谓有伤诏命。
(5)从藩所说:谓以夏侯藩本人之意向单于谈。
(6)语次:交语之次。
(7)直断阏之:意谓从直割地,以斗入之地与汉。
《通鉴》“阏”字作“割”,文义较明。
(8)复:报答之意。
(9)其报必大:谓汉对单于必定厚报。
(10)其形状所生:谓地形与物产。
(11)知:囊知牙斯之自称。
(12)诸侯:指匈奴属下之诸王侯。
(13)更:经过。
至哀帝建平二年(1),乌孙庶子卑援疐翕侯人众入匈奴西界,寇盗牛畜,颇杀其民。
单于闻之,遣左大当户乌夷泠将五千骑击乌孙,杀数百人,略千余人,驱牛畜去。
卑援疐恐,遣子趋逯为质匈奴。
单于受,以状闻。
汉遣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使匈奴,责让单于,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2)。
单于受诏,遣归。
(1)建平二年:前5年。
(2)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以匈奴与乌孙同为汉朝属国,故不许其擅受质子。
建平四年(1),单于上书愿朝五年。
时哀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2),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3)。
上由是难之,
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4),可且勿许。
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5):
(1)建平四年:前3年。
(2)厌(yā)人:巫术之人。
(3)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谓单于来朝不吉利。
所言“大故”,是指黄龙元年十二月宣帝崩,竟宁元年五月元帝崩。
(4)府帑(tǎng):指国库或库藏的金帛。
(5)扬雄:本书有其传。
臣闻《六经》之治(1),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2)。
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
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3)。
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
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
(1)六经:指人体中六种经脉(陈直采裘伯弓说)。
(2)微:谓精妙。
(3)从此隙:谓从此产生矛盾。
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带甲四十余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
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
时奇谲之士石(硕)画之臣甚众(1),卒其所以脱者(2),世莫得而言也。
又高皇后尝忿匈奴,群臣庭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指!”于是大臣权书遗之(3),然后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
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侯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
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地,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4),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
于是浮西河,绝大幕(漠),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
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1)硕画:谋大计策。
(2)卒:终也。
所以脱:指脱身之策。
(3)权:权术。
(4)恢:大也。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1)?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逸),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
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2),
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3)。
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
虽空行空反(返),尚诛两将军。
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
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化(4),扶伏称臣(5),然尚羁縻之,计不专制(6)。
自此之后,欲朝者不拒,不欲者不强。
何者?外国天性忿鸷(7),形容魁健(8),负力怙气(9),难化以善,易肄以恶(10),其强难诎,其和难得。
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11),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12),籍荡姐之场(13),艾(刈)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14),固已犁其庭(15),扫其闾(16),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
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陲)比之悬矣(17),前世重之兹(滋)甚,未易可轻也。
(1)狼望:候望。
狼望之北:犹言徼塞之北。
(吴恂说)(2)桀心:凶暴之心。
(3)质:信也,谓所期处。
(4)归化:当作“归死”。
杨树达说:“归死乃汉人常语,犹言归命耳。
”(5)扶伏:即匍匐。
(6)不专制:谓不以为臣妾。
(7)忿鸷:残忍凶狠。
(8)魁健:魁梧健壮。
(9)负:恃也。
(10)肄:习也。
(11)慰荐:亲切安抚,义同“慰藉”。
抚循:同“拊循”。
(12)姑缯:西南夷之一种,在益州(颜师古说)。
(13)籍:犹“蹈”。
荡姐(zǐ):西羌之一支。
(颜师古引刘德说)。
(14)离:历也。
二时:谓半年。
三个月为一时,二时六个月。
(15)犁:犹“划”(吴恂说)。
(16)闾:《汉纪》作“庐”。
(17)悬:绝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1)。
奈何距(拒)以来厌之辞(2),疏以无日之期(3),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4),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5),即蒙恬、樊哙不复施,棘门、细柳不复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