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基调的黑色寓言

不同基调的黑色寓言
[摘要]《本杰明?巴顿奇事》的原著和同名电影虽都是思考“生死”命题的黑色寓言,但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基调:小说冷峻透彻地谴责了人性的自私;而电影却温暖地宣扬了人性的美好。

决定原著和电影不同基调的是人生方程式中最重要的三个因素――亲情、友情和爱情的缺失和丰富。

[关键词] 本杰明;人性;亲情;友情;爱情
由艾力克?罗斯改编、大卫?芬奇执导的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源自F?斯科特?菲兹杰拉德1922年写的同名短篇小说,但剧本除了保留原著中主人公“生而耄耋,逆向成长,逝于襁褓的奇特人生”的主干外,其他大多已成为编导的原创。

首先,原著的时代背景是美
国南北战争,而电影中是一战和二战。

其次,原著着重展示本杰明与父亲、儿子之间的关系,而电影则聚焦他与妻子的故事。

最主要的是原著和电影呈现完全不同的两种基调:原著简单黑暗、冷峻透彻,菲兹杰拉德书写的是人生苦短,人性自私冷漠的寓言;电影却丰富跌宕,它宣扬人生虽有痛苦和缺憾,但爱使之完满的理念,是一个“带有各种曲调的八音盒,整体谱出了一种积极、乐观的乐章,并充分赞颂了人性和生活中最美好、光辉的一面”。

①决定原著和电影不同基调的正是人生方程式中最重要的三个因素――亲情、友情和爱情的缺失和丰富。

?ヒ弧⑶? 情
?デ浊槭侨松?方程式中一个最温暖的常数,是个体生命支持系统中最基本的力量。

原著中的本杰明虽父母双全,儿子正常健康,但这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却没
有构成牢固的支撑关系,这是本杰明悲剧的根源。

母亲的形象近乎遁形,菲兹杰拉德仅用了寥寥三言两语简
单说明了她的健在。

可以断定,母亲对本杰明的呵护、疼爱、教养是空白的。

父亲冷冷地挖苦本杰明是“玛士萨拉②” (笔者注:玛士萨拉指圣经旧约里长寿的人)。

儿子则粗暴地拒绝照顾本杰明,甚至大不敬地命令他叫
自己“叔叔”。

母亲、父亲、儿子如出一辙,都认为本杰明是不祥的怪物,都认为他令家人丢脸、难堪和伤自尊,以他为耻。

原著给了读者足够的想象空间,奠定了“世态炎凉”的基调:亲人尚且如此自私冷漠,旁人的冷眼和嘲讽自是更在不言中了!
较之原著,电影中的本杰明是幸运的。

难产的生母已预知亲生骨肉注定因生就骨干腐朽而一生坎坷,
死前不忘托孤,恳求丈夫给孩子一个家。

浓重的影视语言――生离死别的悲惨画面,生母的无限牵挂和万分不
舍的眼神――从片头就牵动观众恻隐之心。

生父虽然狠心将襁褓中的本杰明遗弃,却备受良心折磨,终生对他
关注牵挂,并在死后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当然,
影片的真正温情是从奎尼这个伟大的养母形象开始的。

奎尼力排众议把他留在了养老院,收养了他并视为己出。

“一座死神频顾的敬老院,宛如子宫般死寂,却成为本杰明的精神家园,诠释着生与死的从容与诗意。

”③
本杰明爱奎尼胜过一切,因为她是他的妈妈,是他的支柱。

奎尼说过:“每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会对自己有不
同的认识,但我们最后都会去同一个地方,只是走的路
不同罢了。

”④没有善良、睿智的奎尼,就没有本杰明
的淡定从容,也没有影片宁静致远的魂魄。

编导极大地丰富了本杰明生命之初的细节,给予他一个温暖的开端。

实际上,也正是这样风格的开场,使得电影完全脱离了原著“世态炎凉”的基调而逐步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ザ?、友情
?ビ亚槭侨松?方程式中另一个温暖的常数,也是个体生命支持系统中另一股重要的力量。

可悲的是,原著中自私冷漠的社会只会摧残、扼杀人性而不是促使其成长,恶劣的人文环境是培育不出友谊之花的。

本杰明注定是孤独的,因为周周的人都歧视他,他们带着有色的眼镜揣摩外表迥异的他,甚至以讹传讹,散布各种离谱的流言飞语,“有人说本杰明其实是罗格?巴顿的父亲,也有人说他是罗格?巴顿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兄弟,甚至最后有人说,本杰明头上长着两只角。

……此外,《纽约日报》的周末增版也借此发挥,刊登了一系列漂亮的素描,把本杰明巴顿的头画到鱼、蛇,甚至一个大号上。

”⑤菲兹杰拉德细数旁人如何刻意丑化和歪曲本杰明的形象却吝于笔墨描述本杰明的友情,这一详一省的描述就让读者从中自然地品出了人情的冷漠来。

?ハ啾榷?言,电影中本杰明的友情却是富足的。

一路走来,他结交了形形色色的友人,他们有着不同的梦想,承受过不同的打击,拥有着不同的人生经验和感悟,
虽然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各异,但大都积极地去面对
人生的幸与不幸,这就使本杰明如同站在一个四面有
窗的屋子,能感受到全方位的光照。

友情温暖了本杰明最初的生命并陪伴他走完一生,使他在沿生命之河逆
流而上时能够保持淡定从容。

生就不幸的本杰明幸运地被养母带到了养老院――“这是个值得成长的好地方”。

⑥在这里,千帆过尽的人们接纳了本杰明,并教会他感
受生活的美好和生命的韧性:善良的福勒太太给他读
睡前故事;经历了5次生离死别婚姻的黑人风趣地给
他讲述自己被当成黑猩猩,和猴子一起被关在笼子里
被三千人围观的经历;虽孤独但坚持穿戴漂亮的老夫
人教他弹钢琴,并告诉他:“重要的不是你弹得有多好,
而是你弹时会有什么感受,演奏音乐其实是你诠释自己一种方式。

”⑦后来,桀骜不拘的拖船船长迈克带着本杰明离开养老院并开始了海员生活,他们经历了二战,进入过风尘场所。

在战争中饮弹身亡前的迈克说道,“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你可以诅咒命运……但是等到了最后一刻……你还是得平静地放手而去。

”⑧间谍夫人伊丽莎白也应该算本杰明友情锁链中的一个子,分别多年后本杰明在电视上看到的老情人成功完成了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夙愿时,还依然记得她曾说过的“凡事皆有可能”的话。

?ト?、爱情
?グ?情是人生方程式中一个重要常数,也是个体生命支持系统中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本是一种最难用理性去描摹的情感,但原著中本杰明的爱情被描述得克制简约、现实短暂。

原著中的妻子有个拗口的
名字叫希尔德佳?蒙格里夫。

本杰明对希尔德佳始乱终弃,而希尔德佳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十足怨妇。

促使正当妙龄的希尔德佳小姐和貌似知天命之年的本杰明喜结连理的原因也颇具讽刺意味:希尔德佳看重了老男人
的成熟稳重,本杰明看重了姑娘的年轻美貌。

当这些因素不复存在时,他们的爱情自然随之消失殆尽。

激情过后,年轻的本杰明甚至讨厌和半老徐娘希尔德佳出席
公众场合,因为“她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滑稽”。

⑨注重外表、缺乏内心交流、缺乏安全感和责任心的爱情注定是短暂悲哀、令人无奈伤感的,但这却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残酷现实。

因为痛过,所以知道。

原著作者菲兹杰拉德本身不幸的婚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ビ捌?中的爱情亦没有达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理想境界。

男女主人公注定相逢、等待、相知相爱,却也注定因为一方的“逆向成长”
而擦肩而过,他们回不到最初,也到不了最后,这种无奈的宿命给观众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感叹与欷?[。

但同时,他们的行为选择却在促使观众去思考拥有时如何珍惜,去思考爱的责任和义务以及人生的意义。

从这点而言,影片是积极的。

在死神肆虐的敬老院,本杰明邂逅了黛西,两人的联系从此开始,并在之后的离别岁月里鸿雁传书,本杰明向黛西倾诉自己海员的生活,坦言跟伊丽莎白的第一次感情。

战后回家见到黛西,他爱上了她,可黛西却没有为他停留,和许多年轻漂亮的舞者一样,她追逐名利,轻浮活泼。

月色下她为本杰明翩翩起舞,邀他共度良宵,可他却拒绝了,美丽的午夜约会不欢而散,其中原因,观众自能从黛西的“我和比我老很多的人都上过床”话中不难理解到:正因为爱,本杰明不愿亵渎爱情。

“一个海员、一个舞者,两段截然不同、相向而行的人生轨迹,在黛西车祸无法起舞之后完成了昙花
一现的短暂交汇。

而就在那惊鸿一瞥的人生交叉点上,两个灵魂像火花擦向磷纸般点燃了惨淡生命里最绚烂的火光。

那火光短暂、羸弱,让人不忍呼吸、不忍触碰,被两颗幸福的心紧紧包裹在佛罗里达美丽宁静的港湾,但却依然无法逃脱一直静静等待在身后的宿命。

”⑩幸福转瞬即逝,本杰明最终选择给妻女留下所有财产,孤身漂泊,因为他知道女儿不只需要一个玩伴,妻子照顾不了两个“孩子”。

在生命的最后里程里,已经七十多岁的本杰明却返回到孩童模样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他完全忘却了前世今生,忘却了与黛西永恒炽烈的爱,被重新送回了已经物是人非的敬老院,由丧夫的黛西照顾。

最终,变为初生儿模样的混沌无知的本杰明在黛西的怀里闭上了双眼,结束了自己奇特的一生。

爱得炽热明白,却因为单方的逆向成长而无法长相守的宿命的无奈酸楚感凝聚成全片最令人动容的段落,但本杰明
因为爱和责任而放弃厮守,黛西最终又对本杰明不离
不弃的执著照顾使观众在感动之余相信真爱依然是人生永恒的真谛。

?ニ摹⒔? 语
?ピ?著的情感描述冷静克制,而电影则丰富细腻。

无论作为小说素材还是电影文本,像本杰明这样的奇
人奇事本身就有非凡的吸引力。

但是,如果小说和电影想达到超出单纯的“故事会”的更高境界,就得增加一些更多的想象空间,让读者或观众有足够的想象余地,获得更多的人生感悟,从而完成“奇特”与“常态”之间相互印证的交流。

在这点上,凝练的小说是要比细腻的电影略胜一筹。

?ビ捌?除了本杰明怪像外并没有出现魔幻、神秘力量等吸引观众的常规噱头。

编导将本杰明的故事平民化,皮特也把这个角色演得很平民化,让本杰明从一
个特殊人化身成“每个人”的代表。

故事虽百转千回,但本杰明从生到死的情感经历却是以从容不迫的叙事语气和节奏徐徐地清楚展开的。

当然,繁琐的求全是面双刃剑,它在一定程度上锐减影片的艺术性,成为阻碍该
片成为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大赢家的一个因素。

如
果影片拍得不是那么满而是留有一定的余地,这个故
事的奇幻魅力应该会更强些。

但无论如何,编导要通过此片引发“上有老下有小”的观众去思考生死命题、思
考爱和责任,展示人类生命和情感的脆弱性的主旨是
成功的。

观影过程中,成年观众在看到一个普通人对人生的探索、对爱情的追求后,会或多或少地联想到自己、会有微不足道或是醍醐灌顶的任意思考。

最终打动他们的可能会是“直面人生,关爱他人,勇担责任”等人性
的美好,这正是影片的经典之处。

注释:
?ア? 本杰明一生经历的电
影,/info/txt/2009-01/05/cont ent_17056254.htm。

?ア冖茛? 译自F.Scott Fitzgerald: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New York:Scribner,2007。

?ア邰? wei:《返老还童》,2008年惟一让我哭泣的电影,/2009/02/2008.html。

?ア堍蔻啖? 本文所用的解说字幕来自射手网(),2009年11月访问。

[作者简介]张葳(1965― ),女,天津人,研究生,北京林业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英语教学及大学英语教学;吕丽塔(1974― ),女,广西靖西人,研究生,北京林业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及大学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