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高校法学期刊的先锋——《福建法政杂志》

Ә本刊专稿Ә
近代中国高校法学期刊的先锋
‘福建法政杂志“∗
田振洪
㊀㊀ʌ摘要ɔ‘福建法政杂志“是福建法政学堂在1908年创办的专门性法学期刊,至1910年停刊㊂该杂志是近代中国高校创办的㊁公开发行的专门性法学期刊的先锋㊂杂志自发行以来,紧紧围绕着办刊宗旨,设置了较为丰富的栏目,不仅译介了西方法律制度和理论学说,而且刊载了探讨清末修律变法的学术论文㊂杂志的出版对于开拓读者的国际视野㊁启蒙读者的法政观念与促进清末法政制度的变革均产生了积极影响㊂
ʌ关键词ɔ‘福建法政杂志“㊀高校法学期刊㊀清末法制变革
20世纪初,随着清末新政特别是法制变革的推行,引进西方法政思想㊁普及法政知识成为时代所需㊂在此历史背景下,一些法政杂志陆续创办,成为传播法律思想的重要载体,据程燎原先生统计,在清末,中国先后共出版了20余种专门性法政杂志①㊂在这些法政杂志中,由高等学校创办的只有两份②,其中之一就是‘福建法政杂志“㊂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是近代中国高校创办的㊁公开发行的专门性法学期刊的先锋,在中国法学期刊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㊂对当时具有典型意义的高校法学期刊的透视,无疑是洞悉那个时代中国高校法学教育和法学研究的一个新视角,因而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探讨㊂就笔者目前所知,学界对该
①②∗㊀本文系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 晚清民国时期福建法律期刊之研究 (FJ2018B005)之阶段性成果㊂程燎原:‘中国近代法政杂志的兴盛与宏旨“,‘政法论坛“2006年第4期㊂
从目前资料所见,清末由高校创办的法学期刊分别是‘法政丛志“和‘福建法政杂志“,这是近代中国高校最早创
办的两份法学期刊,前者由广东法政学堂创办于1907年10月㊂
杂志虽有一定的注意①,但还未进行专门㊁系统的研究,为此本文从其创刊过程㊁编辑概况㊁杂志内容和历史影响等方面对该杂志略做探讨㊂
一㊁‘福建法政杂志“的创办和发行始末
1906年清廷明诏宣布预备立宪之后,在朝野舆情的推动下,清廷相继下令设立谘议局㊁资政院和议事会㊂为适应立宪改革㊁官制改革等各项政治改革的需要,清廷通咨各省设立法政学堂,已设立者,酌量扩充,以培养法政专门人才, 查现在各省举行新政,需材甚殷,裁判课税人员,尤非专门之学不能胜任 凡未经设立此项学堂之省份,应即一体设立,其业经设立者,亦应酌量扩充 ②㊂在这一背景下,经闽浙总督松寿㊁福建提学使姚文倬联衔申请学部奏准开办的福建法政学堂于1907年5月设立,成为闽省造就法律高等人才的重要场所㊂
新成立的福建法政学堂有许多教员是在日本攻读法政专业的归国留学生,深受日本法政教育模式的影响㊂日本法政学校素有编撰法政刊物的传统,正如‘法政杂志发刊之趣旨“所云, 夫法政学校附刊杂志,此在日本尽有之 ,因此早在学堂成立初期,教员就有编撰杂志的动议, 以补助讲义之旨 ③㊂1908年6月,在福建法政学堂成立一周年之际,在校长刘崇杰的支持下,学校决定发行杂志,定名为‘法政杂志“,以 补助法律政治经济之教育 ④㊂为保证刊物发行的正常运转,学校专门制定了‘本杂志简章“,规定相关的管理和刊行制度,如在刊物职员设置上,主要有总理(监督指挥杂志运作和经费筹集)㊁总编辑(组织领导编辑部日常业务工作),此外还有若干个编辑㊁会计和干事,分别负责杂志各栏目编辑㊁财政收支㊁一般事务㊂这些职员皆由校员会会员担任,如总理由校员会会长担任,总编辑则由教务长担任,因当时教务长暂缺,学校推荐由何琇先任该职㊂又如在办刊经费的筹措上,简章规定 由福建法政学堂讲义录或其他之收入项下支给 ⑤㊂再如在出版事项上,简章设定杂志每册约一百页,四万字,计划每月出版一号, 以初五日为发行期 ;刊物在福州印刷出版后,在省内外均有销售,为此分别于福州㊁上海各设立两个代售处办理销售事宜;杂志每册售价8中国出版史研究2020年第2期
①②③④⑤学者对清末期刊史的介绍中,不同程度均提及了‘福建法政杂志“这份刊物,如程燎原:‘中国近代法政杂志的兴盛与宏旨“,‘政法论坛“2006年第4期;汪雄:‘从法政杂志看辛亥革命前十年的法政自救运动“,‘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4期;张雪峰:‘福建近代出版史研究“,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30页㊂朱有瓛主编:‘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二辑下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475 476页㊂
‘法政杂志发刊之趣旨“,‘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第1页㊂
‘本杂志简章“,‘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封底㊂
‘本杂志简章“,‘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封底㊂
二角,连续订半年以上可以享受优惠㊂由于刊物的创办有辅导㊁补充学生课堂教育之用意,因此对于本校学生订阅该刊物,价格在照前面各定价的基础上再减半,但每人以一份为限㊂1908年6月18日‘福建法政杂志“发行创刊号,后来每月一号(期),从第七号起杂志改
由每两号合并为一号,不定期出刊,直至1910年9月停刊①㊂从创刊到停刊共维系三年时间,其间发行两卷,第1卷共7册,第2卷共6册,总共13册㊂二㊁‘福建法政杂志“的办刊宗旨和栏目设置
面对国家危局和西方学术的冲击,福建法政学堂决定刊行法政杂志,其宗旨不仅仅是为了补充法政讲义内容㊁促进本校法政教育,实际上还有更高远的追求㊂20世纪初,清政府正在推行以立宪和地方自治为主的社会政治改革㊂欲实现这一目标,不能仅靠少数精英人士的努力,更需要全体国民提高现代政治法律素养,易言之,国民具备一定的现代法律精神和政治能力是社会改革成功的重要前提㊂然而由于中国的历史传统和政治特性,国人普遍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和要求,正如刊物总编辑何琇先所云, 吾国民之特性其善良而不可掩者,亦多不胜数,而独于政治法律思想幼稚不可言 , 吾国之历史灿然具备,诚有凌驾欧美而无所愧者,然其缺点则在毫无近世欧洲政治之基础,又几无近世欧洲法律之观念 ㊂因为在中国传统社会观念中,所谓政治是 武断之政治 ,法律是 惩罚之法律 ,这种政治法律观念和近代政治法律精神相去甚远㊂在这样的历史传统下,多数普通大众 懵不知法律政治为何物,又何能凿数千年来无所根据之心灵而使知深明权利义务之关系哉? ②因此在他看来,要实现社会政治改革目标,当务之急乃是向民众宣扬宪政和法律学说,系统介绍西方政治法律理论,来改造中国传统的社会观念㊂而这种大规模的思想普及离不开法政杂志的介绍和传播,进行潜移默化的灌输,因为 杂志者,以每月发行之,而又类分支别,继续无已,经时既久,知必有以引起吾国人之政治法律思想也 ③㊂总之,‘福建法政杂志“的创办宗旨不仅是对学生法政教育的补充和延伸,还在于传播西方法律知识,普及国民法政思想,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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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国高校法学期刊的先锋 ‘福建法政杂志“①
②③关于刊物的停刊时间,学界对此说法不一,如上海图书馆在编写近代期刊篇目中称该杂志 停刊时间未详 (参见上海图书馆:‘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第2卷下,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435页);还有认为是1909年停刊,如张雪峰的‘福建近代出版史研究“,第217页㊂从福建省图书馆馆藏该杂志原件来看,在1910年还发行了三册,分别是宣统二年四月(1910年5月)发行的第2卷第7 8号㊁宣统二年五月(1910年6月)发行的第2卷第9 10号和宣统二年八月(1910年9月)发行第2卷第11 12号,此后没有继续发行的记录㊂由此大体可以断定该杂志维持了三年,于1910年9月停刊㊂何琇先:‘本杂志对于吾国法政界之希望“,‘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第2页㊂‘法政杂志发刊之趣旨“,‘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第1页㊂
救时济世 之宏愿,因此杂志在创刊号中就鲜明地传达了这种办刊宗旨: 以补助讲义始,而以陶冶吾国民,使生息于立宪政体之下终,此则吾发刊杂志之趣旨㊂ ①
围绕着办刊宗旨和编辑立场,杂志设置了较为丰富的栏目,包括 论说 ㊁ 翻译 (后改为 译丛 )㊁ 史传 ㊁ 杂录 ㊁ 杂报 ㊁ 记事 等㊂ 论说 栏目主要发表法政学堂教员的学术研究作品,每期登载3 4篇,重点探究法律㊁政治㊁财政㊁文化等内容,以回应政府当局进行的社会变革,共发文35篇,较为活跃的作者有何琇先㊁陈海瀛㊁陈耀妫㊁陈祖烈㊁程树德等㊂ 译丛 栏目则是译介西方政治法律制度和最新理论研究的重要平台,三年间先后刊发了‘民法与社会主义“‘各国民法典之沿革“‘论警察制度与警察法“‘国务大臣论“‘列国之大势与民政“‘司法裁判与行政裁判之异点“‘研究法律学之方法“‘土耳其之立宪“‘选举权论“等20多篇西方学者的政法类学术作品,为读者了解西方政治法律理论和制度提供了重要媒介㊂ 史传 栏目登载了介绍西方法政制度历史沿革和世界局势进展的论文,例如从第1卷第1号开始连载日本有贺长雄讲述㊁何琇先译的‘最近时政治史“,概述西欧国家意大利㊁英国近代政治史,使读者能进一步了解西方法政制度的源流;又如在第2卷第9 10号刊登了‘1909年世界外交日志“和第2卷第10 11号的‘最近固林多史“,介绍了当时世界局势的最新发展㊂ 杂录 栏目主要是针对我国法政界存在的问题,介绍西方国家对类似问题的应对办法,以资借鉴,如‘保护劳动者各国立法之概况“‘日本司法官会议对于改正刑法之注意书“‘松花江航行问题“‘外交官之教育法改正论“等㊂ 杂报 栏目重点报告国内外法学界新近消息,这是读者及时了解国内外法界动态的重要窗口,如转录了土耳其重颁宪法等国外法界新闻,刊载了当时清政府为进行法制变革而颁布的法律制度,如‘大清民事刑事诉讼法“‘谘议局章程“‘谘议局选举章程“‘奏定地方自治章程“‘法院编制法“等几部重要法律,都转录了全文㊂此外,创刊号中还有 记事 栏目,记述了福建法政学堂的重要活动,如学堂有关 添设预科 添购图书 添设别科 附设宪政研究所 扩充讲堂 学期试验 等事项㊂值得一提的是,杂志从第1卷第4号开始还开设了 小说 栏目,连续刊载日本末广铁肠著㊁梁继栋译的政治小说‘花间莺“,直到停刊,这样的编排一方面可能是考虑到吸引读者㊁取悦受众群体的需要,另一方面也能充分发挥政治小说对民众的政治启蒙功能②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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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法政杂志发刊之趣旨“,‘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1号,第1页㊂
近代报刊(包括文艺报刊和一般报刊)多数都设置栏目专门刊载小说,其中原因之一就在于近代报人充分认识到小说具有重要的启蒙和新民效应㊂参见郭延礼:‘传媒㊁稿酬与近代作家的职业化“,‘齐鲁学刊“1999年第6期㊂
三㊁‘福建法政杂志“的研究主题
在上述栏目中, 论说 无疑是首要栏目,是该杂志的核心部分,最能体现杂志的创行宗旨和编辑立场㊂栏目刊载法政学堂教师的研究论文,一般每期安排3 4篇,共35篇㊂从论文内容看,他们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方面㊂
(一)本土立宪的相关问题
1906年清政府正式宣布实行预备立宪,自此清廷开始走上仿行宪政的道路㊂预备立宪主要涉及组织政党㊁设立议会㊁实行地方自治等内容,如何在中国实现这些政治改革,是当时国人深为关切的问题,对此‘福建法政杂志“推出了一系列与此主题相关的文章㊂关于政党问题,程树德㊁陈祖烈㊁何琇先等人先后撰文论述,他们在考察了欧美近代宪政史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共同的看法,即组织政党是立宪政治的前提,欲实现议会政治,必先成立政党㊂程树德强调 凡有国会之国,莫不有政党 ,政党之所以为国会之必需,主要是由于议员之多数,皆为政党之党员,而政党皆有 一定之方针㊁固有之宗旨,则一国之内治外交常有老成练达之政治家以盾其后,而不为一二新进少年之所动摇 ①㊂陈祖烈的文章也开宗明义地指出, 凡世界立宪国家,莫不有政党 ②,并列举了政党对实现立宪政治的积极作用㊂何琇先则认为政党政治虽有其弊害,但不可因噎废食, 欲谋富强确立宪政,必不可无政党 ,他还建议由于中国从地域和文化上都和日本相近,因此政党组织问题可以取鉴日本经验③㊂设立议会也是清廷实行预备立宪的重要内容,杂志登载了多篇论文研讨议会的性质㊁省谘议局㊁议员岁费问题等㊂如关于议会的性质,多数人以为议会是国民之代表机关,对此陈海瀛在‘论议会非国民之代表机关“一文中则认为,议会为国民之代表 仅有政治上之意义而已 ,不过倘若从法学观念来看, 议会非国民之机关,而为国家之机关 ,这是由于选举产生的议员在议会有诸多行为自由, 常不为他人意见所束缚,其权限直接基于宪法而生,非自他之权利主体分出者 ,因此在他看来, 议会有参与国政之权能,若一般国民则不过参与议会之组织 ④㊂又如关于各省谘议局,为了普及谘议局的相关知识,何琇先曾先后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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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近代中国高校法学期刊的先锋 ‘福建法政杂志“①②③④程树德:‘论开国会宜先组织政党“,‘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2号,第3 4页㊂陈祖烈:‘论政党与立宪政治之关系“,‘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2卷第5 6号,第1 2页㊂何琇先:‘论吾国民宜法日人之组织政党振刷政治“,‘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1 2号,第31页㊂
陈海瀛:‘论议会非国民之代表机关“,‘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3号,第13 14页㊂
了‘论我国各省谘议局与美国各省省议会之同异“‘详绎谘议局选举章程并系以臆说“,分别就谘议局的性质和相关法律制度进行论说和解读㊂对于即将成立的谘议局应筹备事项,他在‘论本省官民对于谘议局应有之筹划“一文中,以闽省为例从谘议局的权限运作方面谈了自己的看法㊂此外,议员的薪酬也是建立议会制度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陈耀妫强调 议员给费之问题,影响甚大,非解决得宜,国会制度其能收良好之结果乎 ,为此他考察了欧美诸国关于议员给费的立法例,有 无给主义 和 有给主义 两种模式,并对两种模式的利弊进行分析,认为我国应采用 有给主义 模式①㊂
地方自治问题在预备立宪运动中备受国人关注,杂志先后刊发了何琇先的‘论各国村部市部之地方行政“‘城镇乡自治章程私议“‘论欧西地方自治与赋课制度以论究吾国自治之经费之所从出“,陈耀妫的‘论地方自治之利益及当具备之要件“‘论各国地方团体之费用“以及陈祖烈的‘论人类共同团体之特质“等论文,内容涉及自治的本土历史㊁自治的西方经验㊁自治区域㊁自治组织㊁自治经费㊁自治章程等理论和实践问题㊂以何琇先的研究为例,在清廷筹备地方自治之际,他撰写了‘论各国村部市部之地方行政“,从地方自治团体入手介绍了西方国家的地方自治制度㊂对于我国地方自治中实行的城镇乡制,何琇先指出:城镇乡制虽然规仿日本的市町村制, 然中间有从略者,有小异者,有移置上下文者,已与日本市町村制之本意大相径庭,且行之实际甚为不便 ②,并为此从四个方面梳理了自治章程与市町村制在形式和内容上的差异㊂自治经费制度是保障地方自治运作的重要问题,根据清廷颁布的‘城镇乡自治章程“的规定,地方自治经费以当地公益捐为重要来源㊂何琇先认为这种地方自筹自治经费式的公益捐将带来 捐税数额必愈繁重 ㊁人们反抗自治而 大碍于地方自治之前途 等弊端,为此他在总结外国成功做法的基础上,提出改革地方自治经费制度的举措, 吾意今日之地方公益捐,自以按照所得抽收为上策,而欲求民信,宜先即自治范围中众意夙悦㊁成效易见之事力图之,及其效验悉见,而后人心忻服,则征收捐税易耳 ,同时还强调 今日各地所急图且较易奏效者,莫如小学校之设立及改良各城镇乡自治团体 ③㊂这些研究都在不同程度上回应了当时的地方自治改革,不仅为当局提供有价值的理论研究,而且有助于加深读者对地方自治的理解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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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陈耀妫:‘论各国议员之岁费“,‘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3 4号,第1㊁16㊁17页㊂
何琇先:‘城镇乡自治章程私议“,‘福建法政杂志“1910年第2卷第7 8号,第49页㊂
何琇先:‘论欧西地方自治与赋课制度以论究吾国自治之经费之所从出“,‘福建法政杂志“1910年第2卷第11 12号,第30页㊂
(二)关注清末财政状况,讨论财政改革对策
在清末改革运动中,如何进行财政改革㊁建立现代财政制度,引发了知识分子的热议和探讨,他们普遍认为应当引进西方财政制度和理论体系,进行财政改革,‘福建法政杂志“为此类研究成果的发表提供了学术平台,其中以陈耀妫的研究尤受关注㊂在‘论中国财政之紊乱及整理之方法“一文中,他历数了清廷财政紊乱无纪之现象,并提出整理㊁改革财政制度的方法,如使民知纳税之义务㊁政府编制财政预决算㊁设立银行经理国库收支㊁发行公债等①㊂为进一步阐述财政改革主张,作者后来又连续撰写了‘论各国财务上岁计之预算“‘论各国纸币发行之方法“‘论日本财政机关组织之完备“,分别详细介绍了西方的预算制度㊁纸币发行㊁财政机构设置等近代财政体制和财政理论,主张学习西方先进的财政制度和思想,改革清朝的财政体制㊂如在预算制度上,他从预算的种类以及预算前的准备㊁提出㊁审查㊁议定㊁效力等方面对西方预算制度进行较为全面㊁深入的介绍,他强调: 古专制国无所谓预算,财政上之收入㊁支出,未有监督之机关,人民之所上供于国家与国家之所支办于年度内者,其概略皆不得而知,上下相蒙,遂成一财政紊乱之象㊂及近世立宪制度发达,预算制度亦渐底完成,财政上收入㊁支出遂编成预算案,提出于议会,而必经议会之议决也㊂ ②作者认为,实行预算制度是建构立宪政体的必要条件,从而表达了仿效西方建立预算制度㊁进行财政改革的重要主张㊂又如在纸币发行方法上,作者认识到纸币发行在近代银行事业中不可或缺,但如果发行不当容易引发许多问题, 纸币最易陷于滥发,一过其度,则物价腾贵,奖励投机,百弊丛生,不知所止 ③,因此银行发行纸币应得其法㊂作者为此考察了欧美国家中纸币发行的八种方法,并详细论述这些方法的利弊得失,以资借鉴㊂再如关于财政机构的设置问题,在‘论日本财政机关组织之完备“一文中,他认为日本的财政机构具体可分为四个部分 中央机关㊁地方机关㊁附属机关和监督机关,日本强盛的重要原因在于这些财政机构在设置上 能斟酌适中,使彼此厘然秩然不相混淆 ④,以此向政府当局表达在财政机构改革问题上能够取鉴日本之意㊂
(三)传统中国制度与文化的研究
鸦片战争以来,面对西方文化的兴盛,不少人主张弃中从西,认为中国欲图维新,应当3
1近代中国高校法学期刊的先锋 ‘福建法政杂志“①②③④参见陈耀妫:‘论中国财政之紊乱及整理之方法“,‘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4号,第45 51页㊂陈耀妫:‘论各国财务上岁计之预算“,‘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5 6号,第27页㊂陈耀妫:‘论各国纸币发行之方法“,‘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7 8号,第33页㊂
陈耀妫:‘论日本财政机关组织之完备“,‘福建法政杂志“1910年第2卷第11 12号,第1页㊂
一切改弦易辙,尽取欧美制度以改造国家㊂也有一些学者则认识到中国传统文化不仅具有独特的价值,而且是中华民族的命脉所系,因此主张在接受西学的同时,不可全数抛弃本国传统文化,‘福建法政杂志“传递了这一理性的声音,先后推出数篇文章论述中国传统文化的渊薮,探讨了传统文化的价值,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杂志对待传统文化的立场㊂程树德的‘哲学大家荀子之政治论“分别从国家性质论㊁刑罚论和理财论三方面专门对荀子的政治思想进行研究,作者在绪言中阐述道: 凡一人种可以独立于世界者,必其有独立之文学㊂ 在欧化的形势下,传统汉学不应被否定㊁被抛弃,因为传统学术文化是中华民族生存至今的命脉根系, 盖世界学术分为三派,印度哲学最为博大宏深,周秦诸子次之,希腊及其他泰西诸哲学又次之,比闻西人将以巨资尽译藏印诸佛书,而吾国独弃旧学如敝帚 则非为学术之患,亦为国家之忧也 ①,从而表达了维护传统文化的主张㊂陈耀妫撰写‘论韩非子
学说之由来“,文章指出:中国学人为拯救时弊,近师日本㊁远法欧西,对西方法律学说的研究可谓殚精竭虑,然而却忽视了对本土学术文化的关注㊂对此他批评说: 对中国古代之法律家有知之而不能言㊁言之而不能详,又何论其学说哉?欧风炽,中学微,而我国古来研究法学之学者渊源之所自㊁派别之不同,转以藉东西学者之论著而阐明之,不大可哀哉? ②陈海瀛则在‘中国社会主义之一斑“一文中对颇为新潮的社会主义思想进行评论,认为中国古代的儒㊁道㊁墨学派是 东洋社会主义之前驱者 ,在它们的思想中均能找到社会主义的主张㊂他说欧美诸国文明的进步归功于个人主义之发达,但 以个人主义之流行 的社会,容易造成贫富分化的现象㊂反观中国, 一个人之权利自由,从来不闻其语,而所谓社会团体者,却早已发达 ③,这种重集体轻个人的传统文化使中国社会一直以来能够保持相对稳定,他将这种思想文化称为 中国社会主义 ,从而以独特的视角表达了中西文化各有所长,不应随意否定传统文化的观点㊂
无论现实经历多少变革,都无法切断历史和现实的某种关联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传统制度也有一定的现代价值,陈耀妫撰写的‘大清会典与现行制度之关系“就提出传统政治制度与当时行政制度的设置有直接的因革关系㊂该文指出:‘大清会典“是清代官制之基础,后来经历几次厘定,因革损益,而成现行官制,因此 只读明谕而不详考官制,不足知现在因革之深心;考现在之官制不先求国初之成典,不足知现在因革之理由 ④,文章强调41中国出版史研究2020年第2期
①②③④程树德:‘哲学大家荀子之政治论“,‘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4号,第21页㊂
陈耀妫:‘论韩非子学说之由来“,‘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1 2号,第21页㊂
陈海瀛:‘中国社会主义之一斑“,‘福建法政杂志“1909年第2卷第1 2号,第2页㊂
陈耀妫:‘大清会典与现行制度之关系“,‘福建法政杂志“1908年第1卷第6号,第15页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