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女性时代与女性文学的经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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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女性时代与女性文学的经典化
文学的女性时代与女性文学的经典化
毕光明,著名文学评论家,本刊顾问。湖北浠水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享受国家特殊津贴专家,海南省委省政府直接联系重点专家,长期从事文艺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出版的著作有《文学复兴十年》《虚构的力量:中国当代纯文学研究》《批评的支点:当代文学与文学教育》《纯文学视境中的新时期文学》《纯文学的历史批判》等。
就古代、近代而论,一部中国文学史几乎就是中国男性文学史,君不见几千年的文学历史,在史著里只出现寥寥几个女性作者。进入现代,男权中心的文学史才得以改写。五四新文化运动,也是女性解放运动,解放了的知识女性以反叛的姿态和人性化的个性写作登上了新文学的舞台。从冰心、卢隐、凌叔华到丁玲、萧红、张爱玲,现代文学三十年因为女性作家的活跃而色彩缤纷,并且为文学的现代性注入了两性互动的成分。但是民国社会里女性受教育的比例远远低于男性,因此在文学世界里女性作家与男性作家还是不成比例。
新中国成立后,男女平等成为广泛的社会实践,女性基本上获得了与男性同等的受教育权利,女性也普遍性地获得了与男性相当的写作能力。尤其是文革结束恢复高考以后,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极大地提高,大学文学教育培养的女性作者遂而激增,文学史不得不面对“女性文学”崛起这一重要的文学现象。在思想解放时代,受西方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文化与文学的影响,女性写作与女性主义写作成为自觉的文学行为,文学迎来了女性与男性平分秋色的时代。
上世纪80年代,出现过从冰心、杨绛、韦君宜、郑敏、宗璞、茹志鹃、刘真、黄宗英、张洁、戴厚英、谌容、霍达、林子、陈祖芬,到张辛欣、张抗抗、舒婷、王安忆、陆星儿、方方、池莉、范小青、铁凝、残雪、航鹰、刘索拉、蒋韵、裘山山、傅天琳、王小妮、翟永明、伊蕾、海男、唐亚平、叶梦、王英琦、唐敏、斯妤、曹明华等女作家“五代同堂”的盛况,不仅涉及到几乎所有的文体和题材领域,而且作者的女性意识明显觉醒,创作里出现对几千年的男权观念的反抗与诘问,同时还可宝贵地对女性命运与女性角色进行自我审思,表明既受惠
于女权主义而又超越了女权主义,健康理性的女性主义开始建构。80年代因此被称为女性文学的黄金时代①。
至90年代,这个庞大的女性作家群体里的年轻作家,写作更趋成熟,而一批新的女作家如徐坤、徐小斌、毕淑敏、叶广芩等开始显露实力。与此同时,在商业文化背景上,出现“私人化写作”倾向。陈染、林白的小说,以女性心理成长轨迹与私生活的大胆暴露而尝试了女性写作的新的可能性,也不可避免地堕入了市场推动消费文化的诡计。至世纪之交,消费文化呼唤出了“身体写作”的文学现象,卫慧、棉棉赤裸裸登场,在一片骂声中仓惶下台,但是仍然给两性文学留下了崭新的人类经验,彻底撼动了男权中心的神话,引起社会对两性生活秩序和道德重建的思考。女性性别生存体验和性别心理推进到绝地之际,也是女性文学在悬崖边修建精神安全网的开始。
进入新世纪,消费文化、娱乐文化、音影文化、碎片式文化主宰了文化市场,文学被进一步边缘化,文学主宰社会精神活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所谓文学边缘化,其实是纯文学的边缘化。在全媒体和娱乐时代,通俗文学、类型文学、网络文学的生产与消费规模及其对大众阅读时间的占有超过了历史上任何时期。在文化的快餐式消费时代,纯文学的生产与消费极不平衡。80年代以来所培养的越来越强大的作家群体,在传统的社会主义文学体制的保护下,保持着持续强劲的生产能力,为国家创造着代表民族文化水准的纯文学,但是它的消费者远远比不上通俗文学那样众多。这是一种畸形的社会文化景观。但是,正是纯文学的边缘化,为女性写作的兴盛提供了机遇,如果把纯文学创造看做族群文化建设的核心工程,那么,中国文学已经或即将进入女性时代。
文学的女性时代其标志是女性作家在比例上接近男性作家,女性的生存经验、生命体验与人生观、生命观对异性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改变了社会的两性精神结构。新世纪的女性作家雨后春笋般涌现,与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并且学校和社会对于女性的教育偏重在人文教育方面有关。自大学扩招以来,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数量大增,且性别比例上严重失调,即中文系本科生和硕士生里边,女生数倍(现已达到6:1上下)于男生。这一性别比例表明,在当今社会,留给知识女性的发展空间主要在文化领域,特别人文学科领域。究其原因,主要是在权力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控制着生产和生活资源的当下,政治领域和经济领域均
是以男性为主导,这样女性只有在文化领域才有较大的寻找空间,而文学自然是有文学天赋和受过文学教育的女性的首选。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中小学人文教育必以女性为教育主力,而文学创作与研究队伍也将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她们的主体性的发挥,将使民族的新创的精神文化越来越具有女性气质。
姑且以小说和诗歌为例,新世纪的文学创作,女性作者的阵容越来越强大。除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在文坛得到确认的经典女性作家,如王安忆、铁凝、迟子建、方方、范小青、林白、叶广芩、裘山山等之外,新进女作家或者在新世纪名声更响的女作家可谓层出不穷。小说方面有戴来、严歌苓、魏微、何玉茹、潘向黎、须一瓜、张翎、映川、孙惠芬、叶弥、葛水平、乔叶、鲁敏、方格子、黄咏梅、李燕容、钟晶晶、姚鄂梅、盛可以、金仁顺、张悦然、苏瓷瓷、薛媛媛、笛安、施雨、陈谦、张惠雯、曾晓文、阿袁、滕肖澜、尹丽川、傅秀莹、东紫、周瑄璞、马金莲、孙频、文珍、傅爱毛等数十位。诗歌方面仅被列入“新红颜写作”群体的就有金铃子、横行胭脂、施施然、秀水、徐颖、叶丽隽、花语、山西小诗妹、苏笑嫣、池凌云、戈登、伊慧、寒烟、宇向、李小洛、白地、非非、赵云、林莉、冷盈袖、灯灯、冯娜、吕约、巫昂、宋晓杰、苏浅、莱耳、溜溜、杜绿绿、梅花落、小蝶、旧海棠、红土、阿静、白玛、阿戈、水云烟、范雪、孙苜蓿、夭夭、风若无痕、李婷婷、陆辉艳、张小美、原筱菲、高璨、蓝冰丫头、爱斐儿、吕布布、吕露、吕小丹、衣米一、谈雅丽、阿静、屏子、南京小草、重庆子衣、笑嫣如华、兰雪、水晶钥匙、舒羽、刘晓萍、云水、路也、娜夜、尹丽川、郑小琼、扶桑、李轻松、周瓒、晓音、赵丽华、郑皖豫、蓝蓝、安琪、冯晏、林雪、林雨、杜青、李成恩、古筝、梅依然、海烟、玉上烟、胭痕、海湄、王妃、阿毛、余小蛮(冯碧落)、羽微微、李点儿、阿戈、沈利、白月、宇舒、红线女、忧伤樱桃、尹小安、吴维、三色堇、蓝紫、徐红、沙戈、窦凤晓、邓朝晖、唐小米、旋覆、溜溜、高璨、零落香、唐兴玲、草人儿、唐果、西叶、胡茗茗、旧海棠、娜仁琪琪格、夏春花、巫小茶、胡雁然、书女英慧等百余人。
如此庞大的女性写作队伍,足以证明消费和娱乐时代并没有削弱纯文学的生产能力,仅仅是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转型,改变了文学创作群体的性别结构而已,从选择文学作为文化行为来看,女性正在呈上升趋势。在一方面物质极大地丰富,一方面资源配置权力化,利益获取的丛林规则主要对男性生效的社会情境中,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