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与陈大康先生关于林黛玉财产下落说之商榷

学术争鸣
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
—与陈大康先生关于林黛玉财产下落说之商榷
樊志斌
内容提要:林黛玉拥有大量财产且归贾府说，系不知明清制度、不能系统阅读《红楼梦》，对贾琏所谓“再发二三百万银子财”的误读。

由此，所谓黛玉高洁、不将财产置于心中，系对林
黛玉整体人格的阉割，干扰了对《红楼梦》人物塑造、人物表达、思想表达的深入理解。

关键词:林黛玉财产去向制度误读人物
一林黛玉巨额财产问题的提出与陈大康教授的论证逻辑
陈大康教授《荣国府的经济账》（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的首章《黛玉家产之谜》，累三十页、近两万字,详细论述了他理解的林黛玉的财产、财产去向与黛玉的财产观问题，认为林如海为林黛玉留下二三百万银两收入,却皆被贾琏挪作大观园建设之用。

此论一出,在学界、社会上影响颇大。

因工作关系，社会人士咨询此事，故对此问题反复反思，陈文出现的问题，撰述此文,以为答，并求教于方家。

（一）陈大康《黛玉家产之谜》的观点、逻辑出自涂瀛《红楼梦论赞》
陈大康《黛玉家产之谜》的观点、、倾向，叙述，一本于道光间涂瀛的《红楼梦论赞》G二十二年刊本）：
或问：“林黛玉数百万家资尽归贾氏，有明证与？”曰：“有。

当贾琏发急时，自恨何处再发二三百万银子财，一再字知之。

夫再者，二之名也。

不有一也，而何以再耶？”或问：“林黛
玉聪明绝世，何以如许家资而乃一无所知也？”曰：“此其所以为名贵也，此其所以为宝玉之
知心也。

若好歹将数百万家资横据胸中，便全身烟火气矣，尚得为黛玉哉？然使在宝钗，必
有以处此。

”①
①［清］曹雪芹、高）著，［清］护花主人、大某山民、太平闲人评：《红楼梦（注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634页。

-133-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也即，因为贾琏说过“再发二三百万银子财”这句话,故而涂瀛认为贾家曾挣过二三百万银子的财，而涂瀛不知道贾府何时曾挣过二三百万银子的财，故贾府曾经得到的这二三百万银子的财就是来自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遗产。

问题是，林黛玉又不蠢，何以所有家财都归了贾家呢？涂瀛认为，是因为林黛玉有名士风流，根本不拿钱当钱看。

陈文两万余字不出涂瀛以上文字，唯论述更加系统、诸多问题详加解析，故对《红楼梦》读者而言“说服力很强”。

（二）《红楼梦》阅读感受的异同、原因和我们的态度
实际上，自出现以后,诸多读者对小说中人物的相关问题就产生了“极度分裂”的看有贾为，有贾为教子有贾为随顺之人，有贾母为的涂;为论黛玉，以的更为学界公知。

不过，这得，来有到两，是他们自己的权利，是的二，，文本的不大,更是因的际遇、喜好不同而了文本，论。

也就是说，这些不同的论，更多的是论者自的，并不文本的的。

为经典的播现象，此异既可厚非，亦足讨论世探讨此问题，为传播史上此此时社会现象的考察。

但是，当5研究入近现代术研究（逻辑论证、发表）后，写作者要提出论点、撰写论文，就需要在5文本中找出能够论证自的“确实证据”，时，要面5文本出现的自不合的种种“矛盾表述”的阐释问题。

涂瀛论赞》不过笔记而已，故有论无证，影响亦小,可以不用重视；陈大康教授之文系研究文字，不仅有观点，更有的论述，影响亦大，故需要做认真的辨。

（三）陈大康《黛玉家产之谜》的论证逻辑与错误
陈大康教授所以认定黛玉拥有巨量财产，除了基于涂瀛关于“贾琏所谓再发二三百万银子的财”指的是窃取林黛玉财产的猜测外,更基于以下四个假设（这四个假设也是涂瀛的,只是他未清楚表达出来）：
林如海继承有巨量财产
作为两淮巡盐，林如海贪墨大量财产
林如海死后，种种丧葬礼仪不需要相当费用
林如海的所有家产都要归林黛玉继承
因而，陈教授认为，林如海巨量的家产理所当然应该被林黛玉继承，而林黛玉曾言自己一无所有，故而这银子被贾琏占有挪用，用于贾府大观园的修建。

实际上，陈授以上四假设都属于，在此基础上的也不是很可靠。

本文合时代写时代的清，在5文本
描写的基上，以上问题（假设、论）逐一辨析，以求尽可能符合的写，廓清疑惑。

-134-
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
二林如海没有巨量财产
（一）林如海是否继承了大量遗产
《红楼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叙述林如海的出身，云：
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

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

虽系钟鼎之家，
却亦是书香之族。

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
没甚亲支嫡派的。

①
在陈大康教授看来，一般豪族，每遇分家,家产就少一份,而林家支庶不盛,又是列侯出身，因此，到林如海这里应该继承了不少家产。

从一般道理上看来，陈教授的逻辑当然通顺，不过，陈教授似乎忘记了富不过三代的道理，又忽略了《红楼梦》第三回《宁国府，荣国府》中贾珍的话头：
贾珍因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

”贾珍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
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的周到。

”尤氏道：“正是
这话。

②
除了贾府这样的极少数人家（每家有七八个田庄I,"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连“上供过了
如林如海是贾府样的一二家，而不是家，家如有产，出，是大产的，如继承产
，陈教授林如海继承大量遗产的基础，只是一个想象罢了。

（二-林如海的兰台寺大夫与两淮盐政
林如海的（三年一，已升至兰台寺大夫，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余。

,，代，由丞主管，因丞主管监察，故后亦以
指代督察院（朱璋废宰相，改督察院）。

陈大康教授以，曹雪芹为了凸显林如海
的儒清逸，此大夫”取前意，即国家图馆馆长。

实际上，在这里，陈教授忽略了明、清时代的制和迁——《红楼梦》以明清时代为写作背景,见《红楼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贾雨村所言：“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
①［清］曹雪芹著，［清］脂砚斋评，黄霖校理:《红楼梦》，齐鲁书社,1994年，第28~29页。

本文引《红楼梦》文字，主要据此版本。

②《红楼梦》，第837页。

-135-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祝枝山。

”①
进士前三名一般入翰林院，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也即,作为探花的林如海一入仕途即是正七品$其余进士则需要通过朝考,得庶吉士资格，入翰林院庶常馆学习，三年期满考试，成绩优良者留馆，授以编修、检讨之职，其余分发各部为给事中、御史、主事，或出为州县官,谓之“散馆”$史：“三年学成，优者留翰林为编修、检讨，次者出为给事、御史，谓之馆。

”②未得庶吉士资格者，分为各部主事、内阁中书式知县。

按，清时代，中央设督院，三御史（正七品，七年定为从五品）,分管作六部的六科给事中，都给事中正七品，清，给事中，年（1670）；为七品，正七年（1729；正品。

正元年，六科给事中入院，各御史合“”$
代，监察御史（正七品）奉命出巡盐务，称巡盐御史，初为临时差遣，明英宗以后逐渐制度化。

清代，御史以后或从，或者其职的出身的官，一般官品$
也是说，不论以明清哪朝作为考察基础,林如海出任两淮盐政前的身份，或者为科道官出身，或者为出，过品（即以品官出），馆的馆，也$
（三）巡盐御史与盐运使
授为：“御史负责掌管食盐运销、征课、钱粮支兑、拨解以及各地私盐案件、缉私考核等，是区最高专官，或使。

”③
这里,陈教授混淆了（御史）使的区别:盐政是御史官、监察官,而盐运使全名“都转使司使”,简称“运司”，于产盐各区，，从三品，是实际的行官。

清代，
政出，为钦官，可独立设衙，又能折奏报事，达天听，故为江南所重。

（四）巡盐御史每年的羡余使用与盐商行贿
清康熙间，御史每年“羡余”（税额外盈余）五十余万两,这些银子盐政自然可以支配，却不可以全部归己。

以为例，每年羡余,除用于接驾的庞大费用外，还要弥补织造衙门亏空，办理皇帝交办的诸种临时性事，如办贡、赈灾、刻、刻碑、照顾退休居南京官等,还包括各种过往官员“扌”……$正能己手中的银子，能万万，是颇为理的了。

羡余当然是肥己的段，商当然也会孝敬，但把羡余作己的全部收入，认为商是的主要收入（清代商然，但资、赈灾，之时出现的恶天行折本，商破产），年可万，是史实际的。

（五）乾隆三十三年之前的二十年提引“商人交纳余息银两”解
授三三年之前的年以来,“历年预行提引商人交纳余息银两，共有一千余万”，以收入之肥。

①《红楼梦》，第37页。

②赵伯陶校注:《中国科举文化通志•七史选举志校注》，武汉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603页。

③陈大康:《荣国府的经济账》，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第9页。

-136-
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
实际上，该案中“一千零九十余万两”白银的构成,档案说得非常清楚:其中，两淮商人侵吞（未交）达九百二十七万五百四十八两;盐商真正行贿盐政的费用不足八十万两,又分作两项:各商替历任两淮盐政吉庆、高恒、普福购办器物，作价银五十七万六千七百九十二两;前任盐政高恒任内收受商人银至十三万,普福任内收受丁亥纲银私行开销八万余两。

①
总之，中，一盐政②，开，也不过白银十万而已（按曹雪芹了解
到的两淮盐政得信息而■），的、、（，物价有的J,不过二三十万两白银；政的、
受成的，非，不过二十万两白银，的二三百万
三“二三百万的财”指的是什么
（一）贾琏说“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的前因
前文已经说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财产，那么贾琏口中所说的“二三百万的财”
解
解这句话的前因。

《红楼梦》第七十二回《王熙凤恃强羞说病，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

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

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

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
这个话的前因是：
一语未了，人回：“夏太府打发了一个小内监来说话。

”贾琏听了，忙皱眉道：“又是什么话,一年他们也搬够了。

”……那小太监便告辞了，凤姐命人替他拿着银子，送出大门去了。

这里贾琏出来笑道:“这一起外祟何日是了！”③
由于宫里太监以借钱为名的敲诈不时而来，故而贾琏有此“感慨”。

那么，这个感慨的大背景是什么个“再”字指的是府曾二三百万银子的财”呢？
（二）“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可能指什么
实际上，中倒是有贾府发过“二三百万银子的财”的“可能的答案”。

第十六回《贾元春
才选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中，、凤姐等说到元妃省亲：
凤姐笑道：“……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
①崔来廷:《明清甲科世家研究》,0识产权出版社,2013年，第348页。

②樊志斌：《红楼梦》中年龄、时间叙述不误——兼谈《红楼梦》传抄中出现的“数字错讹”与故事讲述的“模糊化书写”％曹雪芹研究》,2020年第2期。

③《红楼梦》，第1127-1128页。

-137-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上o ”赵嬷嬷道：“暧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
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说起来……”
赵嬷嬷道：“……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暧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

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
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

”
甄家接驾四次，“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贾府接驾一次,也是“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

本回，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回前批云：“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

”
众所周知，明清时代，皇帝真正意义上的南巡不过康熙、乾隆两，《纟》
在康熙四接：皇帝过江宁，驻“江宁织造署;过苏州，驻“苏织造署。

，、两家主接驾的银两家、家，知不过是的也是了，正是了织造，，皇帝、两，两白银的羡余接、织造：（名义上”两。

一，上《纟》中有清的写：
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

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
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个”
“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处，甲戌侧批:“是不忘本之言。

”“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处，甲戌批：（H不自知。

是未尝见。

”①说明批者知道接驾花费与花费源。

如果按照《红楼梦》文本的说法，贾府当年的苏州接驾倒是可能有过发“二三百万的财”的历史。

四林如海的遗产问题
林如海当然是有遗产的，问题是,并不是所有遗产都可以传给林黛玉继承。

林黛玉继承林如海所有遗产的观，上忽略了传统时代遗产的分配与使用方式，也忽
—承嗣。

视了传统时代庭重要的一问题—
（―）林黛玉之弟与贾敏之死
林黛玉入贾府,说到底是因为母亲贾敏的死，是因为贾母想念外甥女,而林如海又忙于公务,难以教养。

传统时代，最重红白喜事；白事之铺张、耗费更胜红事。

社会上,为了面子好看，往往有倾家办理丧事的。

林如海只生一子，然钟爱有加;贾敏出门,夫妻琴瑟和鸣，感情甚,死，想
①《红楼梦》，第267~268页。

-138-
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
林如海当不会顾虑费用,所耗当在数千白银。

（二） 迁移灵柩与丧葬费用
林如海死在扬州，贾琏、林黛玉购买棺木,扶灵往苏州祖E
行礼发葬。

以林黛玉事父母之孝，以林如海之身份,则林如海棺木、车费、雇人、丧葬诸种费用（数十天仪式、 各种仪仗、人众费用、按等级安葬）自然不少（葬入祖E,土地不用费用）。

数千银两耗费自然是有的。

（三） 姬妾遣散安置费用
林如海在《红楼梦》中所写甚少，普通读者知道的他的相关信息,也不过列侯家庭出身、好读书、 、其妻贾敏贾母之女、其女林黛玉与贾宝玉有前世缘
，甚至连他在黛玉之3 ，除贾敏 妻
，林如海是有 的。

1《贾人 扬州，冷》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

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 子,亦无可如何之事。

林如海既死，几房姬妾（每人都有丫鬟）不管是守是走，都需要给相应的生活费用安置3以林家 的身份， 当又是数千两3
（四） 房屋、陈设之类的继承问题
林 自然有 、
、 之类，自然可以典卖，归林黛玉所有;不过，传统时代的两个风， 林如海的 不
， 不 甚 林黛玉 3， 3林黛玉是女 ，自然不 林 的 者，
女如以堂族弟 ，则林如海 中的当
者 3从《红楼梦》写来看，似乎 黛玉年纪尚小， 及于此事，则 地 诸物 由家人 看管，如贾 在南京的 般3 其次，
究亲亲睦族,林家固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①，但毕竟各存在血缘系，加之林如海丧事各种奔、林祖E 事务照、 林如海年节祭祀等， 、 、之类当然委托
者或者堂族居住、照顾（如贾在南京的）、用，不 折现，黛玉带入京城
3（五） 林黛玉又入贾府情形的书写
正是 前面所说的各种耗费和承嗣问题,林黛玉能够带入贾府的资产不会太多3书中第十六 回写林黛玉再入贾府：
盼至明日午错，果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见面时彼此悲喜交接，未免又大哭一 阵……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 春、宝玉等人。

②
丝毫未及财产问题3也即是说，林黛玉长大成人之后,才会涉及婚姻、生育和财产继承、支配问题3
① 《红楼梦》，第29页。

② 《红楼梦》，第260页
-139 -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总之，林如海作为“世系穷官”,先为冷职，妻妾数房，儿女二人，加上门房、婆子、丫鬟等开销，每年总在白银千余两。

巡盐一年不过数万收入，贾敏之死、林如海之死耗费又大,纵有财产遗留，不过数万而已N因此，无论怎样计算，林如海也没有“二三百万的财”可遗留，林黛玉也没有“二三百万的财”可继承。

认为林黛玉“二三百万的财”归了贾府、大观园，而不的文本
代背景、制度等，就会陷入自我想
五大观园的费用问题
大贾玉的，，有林的，自耗费不，贾府大一了三府，府元宵开夜宴》中写道：
贾蓉等忙笑道：“……头一年省亲连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

再两年再一回省亲，只怕就精穷了。

”①
大观园的修建虽然是拆用了贾府自己的土地、园林材料，又有山子野巧妙经营，省下大量经费，但毕人工，还有大、、房屋、等等，费大。

，、处的费"为司郎中，转广储司郎中，康熙二十九年外放苏州织：）,可作为当时园林费的参考。

一年一月十九日《内务府奏详核乌罗图查算程用银折》，称“共用银十一万六千百九七九钱七厘”：
云窗月树大小房屋一百二十七间大小铺面房二十三间，膳房、清茶房、猪圈等处大小房屋三十七间，马厩西边大小房屋五间，总共修造大小房屋四百八十一间，木桥六座，…散水六百十七丈六尺五寸，山石泊岸五百二十四丈四尺五寸，用山石云布一百闸三座…
八十四块堆的高峰十八处，挖河土厚四尺、长宽一丈……连同雇工，共用银一万一千四百
八十四两零七分三厘；买楠木、杉木银六千三百九十四两零七厘；买汉白玉、青白
石银九千五百五十一两五钱三分一厘；买砖瓦，连同运工，银一万二千四百十三两五
钱六分二厘……②
康熙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内务府奏乌罗图查算西花园工程用银不实应予议处折》则称，除“西花房屋、河、堆泊岸等项工程，银十一万六千五百九七九钱七厘”外，““房屋、亭子、船只、雨搭、帘子等项,又用银七万七千八百八十五两余”，共计用银十九万四千余“修建房、亭子、船只、雨搭、帘子等”的七万七千八百八白银费如
①《红楼梦》，第840页。

②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5年，第107~108页
-140-
制度、历史、文学合一视野下的林黛玉财产问题及其他
修建所用物品细数，开列于后：修建亭子一座，用银三千九百八十四两零二分二厘；六郎庄真武庙，配殿六间，和尚住房八间，用银一千四百三十五两二钱;在六郎庄修造园户住
房三十间，用银一千两；圣化寺造船九只，连同船桅、蓬子、纤绳，用银三千零四十一两一
钱……拆颉芳殿用匠及将拆下物品运至西花园，共用银一千八百八十二两三钱；买春夏悬
挂之雨搭、帘子，用银八千八百二十四两六钱八分……花园内之圣化寺等处修缮增用之木
石砖瓦……及补修闸门、泊岸所用物料、工匠银共一万四千八百四十四两一钱八分……买
羊角灯及修补旧灯，用银一千零九十五两……①
可见各种石材、名贵木材、人工是修造园林较大的花费。

大观园的修建工程具体费用多少，文本未及,以其规模、建筑格局、用材（大量拆用旧园）、陈设、购买人口等综合考量,佐以《红楼梦》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言及采办戏子、行头、花烛、帘｝等费用，当在二十
贾蔷又近前回说：“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贾琏……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

赖爷爷说，不
用下，五银子一，三
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槐帐幔的使处。

”②
康熙年间，上好苏州女孩子不过二三百两，钱主要用在戏装、乐器上，曹雪芹的表叔李鼎置办行头花费就在③，贾修建大观园、装饰各、、购买戏子以及、花费用，当在二
十万两上下。

《红楼梦》第十三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宁国府贾珍接到乌进孝送来本，“外卖粱谷、牲口各百两”：
贾珍皱眉道:“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五千两银子来,这够作什么的！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

”乌进孝道：
“爷的这地方还算好呢！我兄弟离我那里只一百多里，谁知竟大差了。

他现管着那府里八处
庄地，比爷这边多着几倍，今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饥荒打呢。

”④
本年荣国府地租收入五千余两，由于地比宁府多几倍（唯不知土地肥瘦，书中亦未写贾府有其他收入），，，当在，建造（扌未拆，大观园是在
①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第109页。

②《红楼梦》，第269-270页。

③顾公燮《丹午笔记》:“织造李煦莅苏三十年……公子性奢华,好串戏，延名师以教习梨园，演《长生殿》传奇，衣装费至数万，以致亏空若干万。

吴民深感公之德，惜其子之不类也。

”
④《红楼梦》，第840页。

-141-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贾府之内，不用另外购买土地;又拆建了荣国府东院花园的大量木石构件）、大观园装饰、接驾花费当在二三十万两白银，也即需要十年上下全部地租。

如果贾府真的吞没了林黛玉从未有过的“二三百万银子的财”，一来贾蓉不必感慨“省亲连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二来恐怕也不会有，要贾的做法了。

六任何想象都不应成为论述的前提
（一）林黛玉之“名贵”需借心中无财表明乎？
涂瀛《红楼梦论》云：
或问：“林黛玉聪明绝世，何以如许家资而乃一无所知也？”曰：“此其所以为名贵也，此其所以为宝玉之知心也。

若好歹将数百万家资横据胸中，便全身烟火气矣，尚得为黛玉哉？
然使在宝钗，必有以处此。

”①
陈大康教授对此深以为然。

但是，却不念林黛玉之名贵与心中无财，一任数百万白银不翼而飞以至用，。

不，更与陈教授所引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祸，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的。

按，《红楼梦》有:“黛玉要，也花费了。

不管了，替你一算，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必不接。

’”②林黛玉不，连贾府一不上的都知得一清二楚。

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黛玉叹道：“……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

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
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

你看这里这
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
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

如今
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③
黛玉固然名贵，其名贵在其超越常人的灵性、出尘上，却不在从无钱财理念上,更不用其有百万家产其流散来显示。

①［清］曹雪芹、高'著，［清］护花主人、大某山民、太平闲人评：《红楼梦（注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634页。

②《红楼梦》，第979页。

③《红楼梦》，第792-730页。

-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