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 深析 建构——评任东华的《茅盾文学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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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深析建构——评任东华的《茅盾文学奖研究》
作者:郑雄
来源:《云梦学刊》 2013年第4期
郑雄
(河南文艺出版社,河南郑州450011)
必须承认,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文学市场化运行,对文学名利场的形成与强化起了很
大的推波助澜作用,对作家构成了前所未有的蛊惑。
非精神的聚焦点映入作家眼帘后,就会一
定程度消泯文学的自由独立品格,也一定程度消泯文学评论的自由独立品格。
文学场,本应简
单松弛、是非井然的精神界域,确因种种利益关系人情亲疏变得暖昧而微妙。
推演至今日,一
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文学外相繁荣但内质虚弱,处于难以突破的低谷,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开始的全球化视野下的种种学习借鉴并没有真正转化为表述中国生活的有效经验,就大多数作
家的表达方式而言,仍退入传统现实主义“如实描写生活”这种容易获得读者共鸣的惰性写作:文学评论处于难以突破的低谷,西方现代后现代的种种繁多理论为他们提供了分析中国文学的
多种工具和可能,但中国的文学评论却并未形成可以前瞻性地指导实际写作的有效理论阐述,
仍呈现出大量了无意义的迎合型近捧,毫无新意的克隆型重复,或缺乏创见故作深度的八股型
泛论。
当前,文学日益体现出作为消费产品的平庸化特征,纷繁杂乱的文学语境中,无论是文学,还是评论,因内沉不足、外诱较多而处于暂时的迷茫期。
突破是每个人内心强烈的渴望,
个体作家渴望自我创作的突破,评论者渴望理论建构的突破,但真正有意义的突破性作品和有
思想的突破性评论却罕为人见。
就像雷达先生所言:“在中国,很少有哪个时期的文学批评像
今天这样软弱被动,尴尬无奈,在多种力量的牵拉和围堵之中,找不到自己应有的无可替代的
独立位置,也难以找到摆脱困境、奋然前行的途径。
”
当前文学评论的一个明显误区就是:跟在作品的屁股后面,充当作品与读者之间的阐释者
角色。
但评论其实应该是文学场中的先锋兵,不是要跟在作家作品后面,而是要走在前面披荆
斩棘探索前行的可能性路径。
正因为当前文学创作陷入困境,缺乏方向感,评论的前行努力就
凸显得更为重要,正因为评论的无力把握与指引,面对未来时评论的责任就显得更加任重道远。
值得欣喜的是,无论是国内有名望的评论工作者,还是正在默默为文学而殚精竭虑的新一代青
年评论者,都有一批人共同意识到文学评论的处境和压力,他们身体力行地苦思深潜,从各自
不同的视野致力于探索中国文学的出路。
“70后”的任东华就是其中一位。
近几年来,他不事
张扬,却刻苦努力,以其直面当前的理性勇气、深析文本的学术精神、建构理论的在场努力,
内隐了一个年轻学者朴实的可贵作风,暗合着对浮躁论风的矫正。
他围绕具有争议但典型体现
中国文学场域特征的“茅盾文学奖”,结合获奖作品中的经典文本,在世界文学版图的背景下
写出富有自觉主体意识的专著——《茅盾文学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
这部书文风稳健沉实,见出力量与功底_对当前文学突围之径有重要参考价值与启示意义。
一、直面
中国文学的困境,甚至中国问题的解决,首先要有的就是客观理性的态度——不避不饰,
不讳不掩,不自欺欺人,不以叶障目。
意识到了这一点,任东华文学评论的第一个明显态度就
鲜亮起来:直面。
直面才是客观的认识态度,才会发现问题所在,才会寻踪觅迹摸索到本质成因,才会有改进的希望。
他直面当前文学的写作实际,直面研究领域所存在的种种问题,不陷
入或褒或贬的简单争论,客观而理性地根据事实和大量材料予以分析,真诚而勇敢地发出个人
声音。
任东华从2006年开始就一直潜心“茅盾文学奖”的研究,说实在的,这是有被先入为主
诟病的可能,“茅盾文学奖”(以下简称“茅奖”)这些年聚焦了太多质疑与争议,甚至当代
文学史的编写把许多曾经获奖的作品排拒在外。
在这个尴尬的事态中,任东华迎头而上,还是
选择茅奖作为自己研究的重镇,直面茅奖面临的种种否定,直面茅奖本身确实存在的诸种问题,比如遗言理解、制度操作、意识形态性强、艺术审美力弱等。
他深入茅奖作品的内在肌体,把
握当代文学的发展脉络,发现当代文学存在的病弊,析理茅奖存在的病弊。
比如人们对茅奖很
有争议的是关于茅盾遗嘱“奖励最优秀的作品”的理解问题,任东华给出了自己的阐释。
“公
正地说,作为面对当代中国文学的权威大奖,茅盾文学奖在艺术标准方面并未先天规定什么样
的作品可以获奖,什么样的作品不可以获奖。
”这样看来,“最优秀”应是与时俱进着眼全部
写作,并对新质性作品持包容胸怀的。
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任东华并不忌惮地客观承认,主
流意识形态理解和文学历史眼光造成的倾向性还是让茅奖错过了许多优秀作品。
另外,关于茅
奖存在的审美缺失,他从艺术角度和思想角度做出了自己的解读和评判。
他认为茅盾文学奖过
于拘泥茅盾本人的写作特征而忽略文学世界性背景前大跨度进展事实,面临着与“最优秀的原
嘱的悖离或拘泥”、“假定性的匮乏”等艺术危机,缺乏对新时代语境下多元化非现实表达的
容纳与肯定。
鉴于这种认识,他忧心忡忡,这种情况继续,势必引起广大作家多茅奖的质疑与
疏离,也势必引起他们对“最高奖项”缺乏信心和主动性。
因此他发出警告,如“审美领导权
所内聚的种种难以规避的危机,也正在日渐深刻地磨蚀或毁坏着评奖的公信力,尤其值得关注。
”另外,对茅奖面临的过于拘谨的思想危机,他也给以指正与希冀。
“茅盾文学奖需要作
品推崇光明、崇高、正义、公平等等审美范畴,以承担文学对社会的道义、责任和使命,但又
有意识地‘删除’对他们的对立面的表现,正如缺乏反作用力一样,正面价值不仅存在着概念
的内虚性,而且合法权利也因为比较的实践而显得极为可疑。
”o茅奖过于官方化,拘囿于政
治性意识形态的框框,确实狭隘化了思想性的丰富与复杂。
但无论如何,茅奖作为中国的最高奖项还要一届一届地评下去,还是会一定程度地代表并
反映着中国文学的样貌,否定与批判是必要的,但如何进一步去弊,如何让茅奖真正在中国文
学的发展中起到良好的作用,也显得更为必要。
基于此,任东华不仅直言了茅奖存在的种种问题,鞭辟入里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还站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角度,从多方面丈量着世界文学和中
国文学的距离。
可见出一个文学从业者的良苦用心,这发源于内心深处对中国文学的炽热真情,既具胆识魄力,又有自省意识与进步志向。
二、深析
近些年来,评论界的浮躁已成共识。
不知何时,沉潜文本细部,把握文本特征,进而客观
有据地认识当前文学的创作实际,已经不是文学评论的常识性基本方法了,而是难能可贵的务
实品质了。
任东华研究茅奖,深入历届每一部获奖茅作品,细读所有文本,沉思默想所有细节,对一些作品形成了深刻的独到理解,发掘出一些作品未引起重视的独特美学价值或者精神意义,从而也客观而整体地地认识了茅奖本身。
评论茅奖,很容易在做不到深入文本的基础上盖棺论
定地批判茅奖作品之外的东西,但获奖作品本身才真正具有实际说服力,既证明着茅奖取舍之
间的得失偏颇,也例证着茅奖不足外的成绩与收获。
可能因为个人偏好,我觉得整部专著,作
品阐释部分是整部书的最大亮点。
这其中,我觉得最让人惊服的是他对《平凡的世界》的解读。
《平凡的世界》史诗性地描述了一段动荡历史时期一个农民家庭的生活命运,其中孙少平孙少
安两兄弟自强不息的弱者奋斗历程惊心动魄,温暖并激励了无数底层青年坚持不懈的人生梦。
但两兄弟的侧重点确是孙少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孙少平的精神价值。
在中国化的物质进程中,孙少平这个底层青年形象的精神意义却是重大的,可惜一直被忽略了。
任东华从自我灵魂深处
的感动出发,站在物质化年代国人精神重构这个高度,从“积极的个人奋斗及其道德性”、
“与‘物化’对峙的精神独立世界”、“生存境遇与深在的生命价值哲学”、“‘传统情感’
与‘现代理性’的悖立与整合”等几个方面,还原了孙少平形象本身具有的高于时代的先锋性
意义,让人不由更加心怀敬意地认识到路遥那个年代认识到的精神坚守的可贵。
确实,对于底
层青年,物质脱贫是眼前的重要,但精神富有才真正改换他们的骨血与命运、路遥的作品是严
肃的现实主义,他追求着一个文人大情义热心肠中的人文理想。
他前瞻地忧思并“关注在这种
‘十字’时代,如何缝合人性之‘痛’,建构当代中国人的理想人格。
”o路遥的思索与痛楚,其实正是对物质裹挟中个人精神独立超越的涅柴式寓示。
当人们在物欲泥沼中陷得更深,孙少
平自守不染的清醒高洁就更加光彩夺目,从而指引至今仍在迷途中的灵魂。
很多人对茅盾文学奖的否定在于认为茅奖忽略或者贬低了中国文学艺术方式的丰富多元。
确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先锋文学”,尽管已经远去,但其形式探索的影响,其实一
直体现在以后的文学创作中,包括长篇小说。
归根结底,文学是想象力的虚构艺术,过于现实
主义的强调会“无意识地规避了它的‘最杰出的艺术本领’——想象力。
”不过,客观讲,茅
奖并不是完全无视文学艺术上的普遍性变化,只不过茅奖的认同与接纳是非常有限的,从而错
失交臂了一些众口界碑的代表性优秀作品。
任东华敏感而客观地把握了这点。
阿来《尘埃落定》的获奖就一定程度地表明茅奖的肯定与包容。
任东华对《尘埃落定》的“想象诗学”进行了深
入析理,形成了自己客观而准确的判断。
他写道:“《尘埃落定》以之为杠杆,建构起了它的
神秘、奇幻的艺术世界与丰富、深刻的想象诗学。
”另外,任东华还深入细部分析了《长恨歌》、《白鹿原》等当代经典。
深析,以文本为基础,为依据,不做空泛而武断的想当然批评,我想,仍是目前文学评论
实证性需要普及的基本态度和方法。
深析才会发现,才会避免想当然的武断,才会真正认识并
概括出当代文学的全貌真容。
而且,我相信,如果认真深入广阔的文本,许多评论者痛心疾首
批判的问题,有些文本其实已经默默提供着答案,只是论者因为不深入而感知不到而已。
三、建构
对当前文学现状的焦虑,广泛地存在于众多评论者的文字中。
当前的中国文学,在全球化
他国文学的比照下,难以自信,在网络化繁杂文学的鱼目混珠中,难以规整。
焦灼与批评都源
于文学评论者的一腔真情和良苦希冀,但焦灼与批评只是真正进步的开始,真正的进步还要靠
积极的有意识的引导与建构。
当前文学面对良知缺失道德沦落现实的精神建构,面对叙述方式
单一不能内化为中国式多元表达的审美建构,是急需更多人在清醒意识下进一步自觉反思,付
出主动建构的实践努力的、
任东华作为当前文学持续的关注者和热爱者,发于自我意识中的责任感,从茅奖作品出发,对当代文学的精神建构和审美建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除了打破内部——外部两分法的研究,创新性地提出切合时代场域的“茅盾文学奖美学”概念外,还把当代文学置于世界文学的坐标中,通过理性分析,提出了中国文学面向未来走向世界的可能途径与必然方向。
茅盾文学奖,
诺贝尔文学奖,好似风马牛不相及,可比性甚小,但任东华大胆地拿来进行比较,还有条有理,分别从作品——作家、思想性——理想主义、新现实主义——艺术创新、民族灵魂的重铸——
人类普世价值的拓展四个方面深入分析比较两者诸多方面的不同和差距。
“茅奖作为中国第一
文学大奖,颇具当代文学的‘代表性’,诺奖则意味着世界文学的‘标高’,通过比较,可以
发现两者的异质性,努力贯穿他们的对话通道并缩小落差,同时也可以使我们跟清楚地看到茅
奖走向世界的难度,还需要增加什么、提升什么以及克服什么,由此推动中国文学更迅速地走
向未来,更更广泛地影响世界。
”o这样的比较,见出一个青年评论者对中国文学必将荣登世
界文学大奖的坚定信心,也见出他沉实的理性品格与高远的学术视野。
最终,他的目的是在众
多不满中探索出改良茅奖的方式,他希望“以文学性为基本准则完善茅盾文学奖,以世界文学
为坐标系打造茅盾文学奖的声誉与质量,使它真正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与华文文学的标高与方向。
”
是的,茅奖如何从狭隘走向阔大,从拘谨的意识形态走向复杂多元的思想表达,从较为单
一的现实主义审美领导权走向开放多样化的表达容纳,从遭受质疑到令人信服,通过茅盾文学
奖的自我完善,重建其文坛第一奖项的公信力与艺术代表性,确是当务之急的大任。
第八届茅奖评选采用了实名制投票机制,我想还是一定程度地说明了这个重要的国家级文学奖项的改进态度,相信茅奖以后的评比还会继续循着更合乎文学审美性的方向发展的。
任东华的这部专著,对于茅奖以后的运行和评价标准,对于中国当代文学尤其是长篇小说的研究,应该具有相当的“学术参考价值和理论启示意义”。
[责任编辑余三定;责任校对鲁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