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细读分析《竹林中》的叙事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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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细读分析《竹林中》的叙事艺术
作者:代欣
来源:《文学教育》2020年第09期
内容摘要: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风格生动有趣,既充满怪奇之力,又充满引人深思的哲理性。《竹林中》是他1922年从中国旅行回国后发表的一篇短篇小说,取材自日本古代说话集《今昔物语集》。因其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与极具特点的叙事手法,备受海内外学者的关注。而通过文本细读比较两个文本,细致分析《竹林中》中独有的叙事手法,论证《竹林中》体现出的叙事手法的独特性,说明《竹林中》的叙事方式的独特艺术意义。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竹林中叙事文本细读
一.《具妻行丹波国男于大江山被缚语第二十三》与《竹林中》
《今昔物语集》是流传于平安时代的日本最大的说话集。在《竹林中》的小说创作中,芥川龙之介以其高超的手法,将出现于《今昔物语集》中的原作《具妻行丹波国男于大江山被缚语第二十三》改编成了《竹林中》这一短篇小说。故事主要讲述了平安末期,一对夫妻在前往丹波国的途中,突遇一年轻彪汉。在一同前行的路途中,彪汉利用丈夫武弘的大意与贪婪,步步为营,将其绑在树上实施了抢劫。并且,当着丈夫的面污辱了其妻子。事后,彪汉带着劫夺的财物策马而去。随后,妻子一边给丈夫松绑,一边数落着他的窝囊无能。丈夫无话可说,最后跟着妻子一同前往丹波国。从这可以看出《今昔物语集》中的叙事特点:人物形象扁平,事件因果清晰,叙述主题浅薄,文学价值较低。
而《竹林中》主要情节虽然与原作大体相同,但在叙事结构上更充满后现代小说的风格。小说由七个人的供词组成,每一部分由一个小标题统领。标题格式统一,内容相似,作用主要是对叙述内容的叙述者的身份做一个说明。并且,与原作不同的是,“樵夫”“云游僧”“捕役”“老媪”是作者在《竹林中》新加入的人物。最后一部分的“鬼魂”是丈夫武弘的精神所指。
二.多重叙事
叙事,即通过语言或其他媒介来再现发生在特定事件和空间里的事件。①叙事学,是关于叙事文本或叙事作品的理论,从而寻求叙事文本区别于其他类型作品的独特规律,是叙事作品的科学。
从叙事框架来看,两部小说的核心事件其实并没有改变。叙事文本里发生的事件可以分为核心事件以及催化事件。核心事件是指其结果会导致整个主要事情发生的变化的事件,两部小说都可以将“武弘决定跟随多襄丸(原作中的彪汉)去竹林里”看作核心事件。因为武弘的行为,才会牵引出其后的“真砂被辱”及“武弘死去”这两个结果。
从叙事者干预来看,《今昔物语集》中有明显的叙述者及叙述者干预。叙述者的叙事方式以及在叙事过程中的干预会直接影响到叙事接受者的阅读感受。叙述者基于其精神、心理道德等对于故事进行了评价的说明与解释。②例如,原作中的最后一段是叙述者对其人物与事件所作的价值、规范、信念等方面的评价与判断。原作中的叙述者主要体现为整个说话集的编撰者。小说里零星出现的几句言语主要是年轻男人和妻子说的,而丈夫却是一个“失语”的状态。由于编纂者赋予了年轻男子和妻子“开口说话”的权利,进行意见与思想的表达,这使得叙述接受者在阅读过程中难免在价值观偏向有“言语”的一侧。也就是说在原作中,丈夫的想法是没有被涉及到的,只能沦落到“被评价”的地位。这也是叙述接受者会在阅读过程中对丈夫做出“贪心”“懦弱”等的批评的原因。
芥川改编之后的《竹林中》由七个小部分组成,也就意味着《竹林中》没有一个总领的叙述者,而是有七位叙述者。芥川用多重叙事的手法使七人都成为事情的叙述者。叙述者在变多的同时,来自叙述者的干预同样也增多了。例如,《竹林中》的大盗多襄丸不仅在供词中交代了故事情节的前因后果,还在叙述当下增加了其作为叙述者的干预。这样的叙述者干预表现为:
(1)“只不过我杀人是用腰间佩的大刀,而你们杀人不用刀,单凭权力,凭金钱,往往还仅仅凭了那张伪善的嘴巴就够了……谁知道究竟是你们坏还是我坏呢?(嘲讽的微笑)”(文洁若2012:166)
《竹林中》的大盗多襄丸,同时作为这次事件的当事者和主要叙述者,我们能从上述他对以典史为主要代表的官僚同此阶层的种种评价中一窥他的意识形态。可以由此看出,作者芥川龙之介虽然极力避免以故事叙述者的身份出现在这篇文本中。但依旧还是能从“嘲讽的微笑”等零星的“作者的声音”中看到作者的意识形态在那里起作用。
三.叙述的不可靠性
叙述的不可靠性是《竹林中》特有的特点。在虚构的叙事作品中,叙述者可以分为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两部分。③在《竹林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分为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在小说《竹林中》里,大盗多襄丸,妻子真砂,丈夫武弘三人,既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同时又作为其所讲述的情节中的一个人物。既存在一个“答典史问”的“多襄丸”,还存在一个“故事情节”中的“多襄丸”。由于叙述视点的不同,带来的效果也大不相同。④
在经典叙事学对于作品中可靠与不可靠的具体叙述者的区分中,主要方法是依据其与其中的隐含作者之间的各种思想道德、價值规范的关系来区别进行的。但一个特定叙述者的不可靠性与评价可以表现为各种方式,并且这种可靠性与不可靠性也非常有可能同时并存。并且读者在判断叙述者们的叙述的可靠与不可靠性时,体现了隐含作者、叙述者与读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价值观等等多方面的内在差异。在对差异的理解过程中,涉及到读者的价值观和判断。
《竹林中》采用了第一视角进行描述,这能让叙述接受者与每个人物都等距,能够进行同等距离的观察,例如:
(2)a.“那个男人是我(多襄丸)杀死的,可我没杀女的。”(文洁若2012:165)
(2)b.“那个穿戴青短褂的人把我(妻子真砂)污辱以后,就瞧着我那被绑起来的丈夫嘲笑起来,我丈夫该是多么气愤啊。”(文洁若2012:168)
(2)c.“……我(丈夫武弘)当然说不出话来,身子也给绑在杉树脚下,可是我多次给妻子使眼色,想暗示她,不要把这个人的话信以为真。”(文洁若2012:170)
在等距观察的基础上,由于叙述者“视点”的限制,在作为叙述者的同时,其不能深入到其他叙述者的内心进行思考,因此此时的叙述者的叙述是极为不可靠的。但同时也可能是可靠与不可靠并存的。在小说《竹林中》中,隐含作者是分布于每一个小部分的。例如在多襄丸部分的叙述中,叙述者“多襄丸”通过叙述说明到,因为瞥见真砂的美貌所以有了想据为己有的想法和行为,一开始就赢得了许多读者的信任与广泛同情。
(3)“我只觉得那个女人长得像菩萨一样标致。我一时打定了主意,即使杀了那个男的,也非把女的抢到手不可。”(文洁若2012:166)
作为叙述者的“多襄丸”一开始在伦理/评价轴上获得了读者的广泛认同,读者似乎完全可以将他看作可靠的叙述者。然而,当叙述者的“多襄丸”紧接着开始回忆起真砂跪求他将丈夫殺死时,读者从他与真砂的行为中逐渐对他所言是否确实可信打上了一个问号。真砂突如其来的强烈请求,使叙述者感到悚然,因为“我并不曾打算要男人的命。”同时也使叙述接受者感到怀疑。但在真砂的强烈要求下,故事情节中的“多襄丸”还是改变了主意:“这时我猛地对那个男人动了杀机。”叙述接受者从叙述者前后对故事情节的叙述变化中逐渐对叙述者由信任到怀疑,再到不信任其道德规范,在伦理/评价轴上,最终对叙述者作出了不可靠的评价。
四.小结
《竹林中》与原作《具妻行丹波国男于大江山被缚语第二十三》的不同是必然的。在多重叙事方面,芥川在《竹林中》强调了对同一件事情的“重复”叙述。作者运用现代作品里典型的“多元”视角对抗传统的“一元”视角,不仅仅给予读者更加丰富的阅读体验,更表达出对习以为常的一元世界的真实性的质问,因而体现出小说的后现代特征——更为多面,立体。在故事情节中的人物里,既有“为爱杀人”的多襄丸,也有“因耻而求死”的妻子真砂,更有“为人性而伤”的丈夫武弘,他们无疑都是人类生活中的一个侧面。这意味着,《竹林中》既不是历史意识上的小说,也不是带有唯一主体性的小说,更不是充满距离感的小说,而是以广度取代深度,用多个视角,书写故事情节的多个侧面;以多元取代一元,利用多个内聚焦的方式使多元的意识形态得到碰撞。在叙述的不确定性方面,“通过他人之口转述情节”这一特点并不仅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