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三个中文译本

当你老了》三个中文译本之评析
1. 引言
正如很多中文诗歌有不同的英文译本一样，许多英文诗歌也不止一个中文译本。

读者在阅读欣赏时，一方面会发现不同译本各有特色，但同时可能也会觉得无论哪种译本均难以全面体现原诗的风格、神韵。

本文选用了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一首脍炙人口的抒情诗《当你老了》。

这首诗在中国流传的译文有十多种，而且很多学者也非常注重对其译文的研究。

傅浩教授运用五种不同的文学批评理论来阅读，“从不同距离和角度来观察和分析文本，以期有所发现和收获”（傅浩，2002），区?教授遵循许渊冲诗歌翻译的“三美”理论和喻云根的译文比较评析的五点原则对六种译文进行了比较（区?，蒲度戎，2005）。

另外，还有学者用伽达默尔哲学阐释学文本观来解读译文。

本文选取此诗的三个中译本，结合德莱顿的诗歌三分法理论，讨论诗歌翻译的不同方式。

在《翻译的三种类型》中，德莱顿提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诗歌翻
译方式。

他把诗歌翻译分成三种类型：逐字译、释译和拟作，本文将遵循这三种类型对译文进行评析。

2. 《当你老了》的三个中文译本诗歌《当你老了》的作者威廉?
叶芝（1865-1939 ），是一位
爱尔兰诗人。

早年曾参加爱尔兰独立运动，后脱离政治运动，专
心致力于文学创作。

叶芝在1923 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一位对现代
诗歌具有重大影响的诗人。

他在1889 年遇见女演员、爱
尔兰独立运动战士毛德冈，并爱上她。

他曾多次向她求婚，但均遭拒绝，但他终生爱慕着她，并为她写了许多诗歌。

《当你老了》就是其中一首。

诗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甜蜜的柔情，甚至听不到一句爱的誓言。

诗人用略带悲哀的语调，诉说着不可挽回的爱情。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第一种译文：
当你年老
陈黎译当你年老，花白，睡意正浓，在火炉边打盹，取下这本书，慢慢阅读，梦见你眼中一度发出之柔光，以及深深暗影；多少
人爱你愉悦丰采的时光，
爱你的美，以或真或假之情，只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心灵,
爱你变化的容颜蕴藏的忧伤；
并且俯身红光闪闪的栏栅边，带点哀伤，喃喃低语，爱怎样逃逸，
逡巡于头顶的高山上且将他的脸隐匿于群星之间。

第二种译文：
汝将老去
樱宁译
当汝老去，青丝染霜。

独伴炉火，倦意浅漾。

请取此卷，曼声吟唱。

回思当年，汝之飞扬。

眼波深邃，顾盼流光。

如花引蝶，众生倾狂。

彼爱汝貌，非汝心肠。

唯吾一人，爱汝心香。

如汝心灵，圣洁芬芳。

当汝老去，黯然神伤。

唯吾一人，情意绵长。

跪伴炉火，私语细量。

爱已飞翔，越过高岗。

爱已飞翔，遁入星光。

第三种译文：
当年华已逝
邢育森译
当年华已逝，你两鬓斑白，沉沉欲睡，
坐在炉边慢慢打盹，请取下我的这本诗集，
请缓缓读起，如梦一般，你会重温
你那脉脉眼波，她们是曾经那么的深情和柔美。

多少人曾爱过你容光焕发的楚楚魅力，
爱你的倾城容颜，或是真心，或是做戏，当你洗尽铅华，伤逝红颜的老去，他也依然深爱着你！炉里的火焰温暖明亮，你轻轻低下头去，带着淡淡的凄然，为了枯萎熄灭的爱情，喃喃低语，此时他正在千山万
壑之间独自游荡，在那满天凝视你的繁星后面隐起了脸庞。

这首诗是叶芝最负盛名的抒情诗之一。

对于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歌，中国的很多作家文人将它译成中文，现流传的有十多个有名的版本，有飞白、袁可嘉、付浩、裘小龙等先生。

这些译文，各具特色，均是译苑中的精品。

人们常说，翻译难，译诗更难。

诗歌的翻译，犹如奇花异草的移植，存活已属不易，想要它在异国的土壤上璀璨吐艳，非付出巨大的匠心和艰辛的劳动不可。

这里所选的三种译文（即陈黎、樱宁和邢育森三位先生的译文），均得到读者的认同，完成了“从别国窃得火种来”的伟业。

在此作一比较，意在欣赏各先生独具的匠心、生花的妙笔，以及借助德莱顿的诗歌翻译三分法的理论，从他们在细节或方式的理解和表达上偶然的失误中得到启发，认识到艺无止境。

3. 德莱顿的诗歌三分法翻译批评理论德莱顿，英国诗人、剧作家和批评家。

生于北安普敦郡一个清教徒家庭。

他的大量古典主义创作、系统的古典主义理论、讽刺诗的技巧、翻译和准确平易的散文，都对18 世纪英国古典主义文学有很大影响。

他被誉为“第一翻译理论家”，他提出的诗歌翻译的三种翻译方式对翻译界有着深远的影响。

他认为，所有的诗歌翻译都可以分为三种类型，分别是逐字译、释译和拟作，并给了相应的定义。

逐字译是指在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转换中，一个字对应一个字地，或是一句话对应一句话地翻译。

释译，或者叫做有一定自由度的翻译，译者彻底地理解原作，以致不会走样，但译者在遣词造句时不用完全遵从原作，可以适当夸张或修改。

拟作，译者（如果他还能享有这个称呼的话）拥有很大的自由度，他可以随意改
动原作的词语和意思，只是将原作的大概意思表达出来。

德莱顿在文中举例论证了他的主张，逐字译的例子便是本? 约翰翻译的霍拉斯的《诗艺》，而拟作的例子则是考利对霍拉斯和希腊抒情诗人品达的诗歌的过分翻译。

德莱顿认为，逐字译和拟作是诗歌翻译的两个极端，应该避免，他推崇释译，他觉得这是介于逐字译和拟作之间的可行之道。

根据德莱顿的观点，本文接下来将对诗歌《当你老了》的三个中文译本进行评析。

4. 诗歌《当你老了》三个中文译本的比较分析对文学翻译的评价，要看整体的把握，看整体上是否能传达出原作的思想内容和再现原作的艺术风格，传达出原作的旨趣以及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即使有翻译方式的不一致或个别的误译，也不失为成功的翻译。

纵观这里列举的三位译者，对诗作的主题都把握得比较准确，译出了原诗的气势、内容和风格，使读者得到原作的激情的感染和美的享受。

《当你老了》是一首献给毛德冈的情诗，共分为三节。

在诗的第一节里，诗人先让自己心爱的人想象一下“当你老了”之后的情形，接下来第二段说别人都仅仅是爱你的青春美貌，只有我爱你“朝圣者的灵魂”和“脸上痛苦的皱纹”，可见自己的爱之深、之切和之诚。

最后一段又让毛德冈想象爱情消逝后的凄凉。

整首诗不说现在怎样，只说将来如何，目的在于希望毛德冈珍惜自己的爱情，写得情真意切、曲折动人，不愧为爱情诗歌中别具一格的佳作。

三位大家的译文，各具特色，自有风采，均是精品。

下面仅就思
想、内容的传达和艺术风格再现的方式作简略的评说。

首先，从大致结构上来说，第一个版本和第三个与原作相似，而译文二则完全打破原作的格局，而是采用一系列对称且押韵的四字句，以达到特殊的修辞效果。

逐字分析，译文一几乎与原作对应，而且原作的韵律也在译文一中得到了很好的再现。

比如说，原诗有三节，每节四行，译文一和译文三保留了此种格局，但是译文二却把全诗分为了十四个句子，每一句并不与原诗中划分的小单元对应，如原诗第一句为“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而译文二的第一行有两个句子，“当汝老去，青丝染霜。

独伴炉火，倦意浅漾”，而且“独伴炉火”是下句“And nodding by the fire ”中的内容，通观全诗，译文二已把原诗结构打乱重组，但依然结构严谨、情节合理。

然后，就内容而言，通过对比三种译文，可以发现，译文一
是最忠实的，根据德莱顿对逐字译的定义，此译文几乎是逐字逐句地传达原文的意思，几乎语序不变，如第一句“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译为“当你年老，花白，睡意正浓，在火炉边打盹，取下这本书，”译得准确而平实。

在译文三中，每句话的意思得到传达，但不一定是字与字相对应，如原诗第二节最后一句“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译文一译作
“只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心灵，爱你变化的容颜蕴藏的忧伤”，译文三译作“但只有一个人！他爱的是你圣洁虔诚的心！当你洗尽铅华，伤
逝红颜的老去，他也依然深爱着你”，两种译文的意义都与原文相符，但与译文一相比较，译文三不仅传达了原文意思，还将原文生动化，“当你洗尽铅华，伤逝红颜的老去”这将感情写得更细腻，化静为动，“他也依然深爱着你”将爱意加深。

译文三对原文进行了适度的修饰和夸大，起到了很好的艺术渲染效果。

第二种译文只把握了原作的大概意思，而用另外的方式将诗重写，这就如本?约翰说的那样“将其他诗人作品中的主旨和精华转为己用……”，但这种重写也实属不易，这种构思的巧妙，能在如此严谨的格律中将原诗的大概旨意传达，也堪称译作中的精品，虽然形式内容变化大，但万变不离其宗。

如译文二将原诗第二节最后一句译为“唯吾一人，爱汝心香。

如汝心灵，圣洁芬芳。

当汝老去，黯然神伤。

唯吾一人，情意绵长”，没把朝圣者的心灵译出来，但却用“心香、芬芳”取代其大意，将不变的爱译为“情意绵长”，字面虽相去甚远，但神韵尤在。

关于诗歌的时态，诗人叶芝采用现在进行时来描述将来，而用过去时表示现在的状况。

译文一和译文三的时态与原文一致。

关于人称，原作用第二人称you 称呼毛德冈，而用第三人称one man指代自己，译文一和译文三的人称与原文一致，但译文二，由于采用文言文形式，并无明显时态，人称用古汉语第二人称“汝”（即“你”）称呼女主角，用古汉语第一人称“吾”（即“我”）指代作者本人。

叶芝此诗就是献给毛德冈的情诗，用以表达他对爱人永恒的爱，因此，诗的韵律也暗示了这种自始至终永不改变的爱情，全诗的韵律是abba cddc effe ，每一节的开头和结尾都是相同的音韵。

根据德莱顿的
分类，译文一与逐字译最接近，几乎严格保持原作的韵律。

译文三与原作的结构相似，但却采用了不同的韵脚，依然有着丰富的节奏感。

译文二有着自己严格而有特色的韵脚，读起来朗朗上口。

5. 小结
本文对诗歌《当你老了》的三个经典中文译本进行了比较评析。

根据德莱顿的诗歌翻译三分法，译文一是最接近原作的，类似逐字译；译文二是译者创作的成分最多的，应归于拟作；而译文三采取了折中方式，属于释译。

事实上，每一位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都发挥了一定的自由度，对原文的意思做了某种程度的改变，但没有丧失原文的主要思想。

这些译文实际上不能严格地归于德莱顿的三种分类法中，而且，类似逐字译的译文一和类似拟作的译文二也不能完全按照德莱顿的理论被说成是不合适而应该避免的翻译。

每一种翻译方式都有独到之处，都有优点。

这三篇译文行文优美，各具风格，译文一准确而平实，后两篇注意了文采和润色。

可以说译文一是穿着朴素而又天生丽质的农家女，译文二是浓妆艳抹的绝色佳人，译文三则是用渲染的手法精心绘制的山水实物图。

三者都通过自己的风格映称了原诗的神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