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致正先生访谈录(三) 会计记账方法的创新与突破

会计记账方法的创新与突破
—汪致正先生访谈录（三）
《财会世界》白庆辉采编
编者按：根据上期，当代会计记账方法经历了数百年的演进和发展，最终定格为借贷记账法。

我国建国后也经历了多种记账方法并存的局面，在1992年底最终统一为借贷记账法。

作为国际通用的记账方法，借贷记账法的缺陷其实很明显，由于其符号的含义不清，常常让人感觉走进一座迷宫，很易造成思维混乱，给学习者造成了极大困扰。

基于科学的视角，根据汪致正先生的观点，衡量记账方法是否先进的基本标准为“是否全球通用、是否易学易懂且不易出错”。

几百年来，包括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和工作上动不动产生的差错，符号问题所浪费的社会劳动量太大了，如果不彻底解决，还会流传下去遗害后代。

另一方面，符号问题也不能满足AI时代编程序的需要。

所以，这个真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为了解决借贷记账法固有的重大缺陷，汪致正先生提出了“左右记账法”，它与“借贷记账法”运用的会计准则、记账工具、操作步骤完全相同，没有转换成本，却完全规避了“借贷记账法”固有的缺陷，可谓会计记账方法的一大创新与突破，续写了会计学基础的历史。

汪致正系列作品
《财会世界》：对于借贷记账法存在的缺陷，国内外是否已经有人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汪致正：对于借贷记账法的缺陷，国外的后面会谈，国内对这个问题最有见地的学者当属厦门大学会计学系的汪一凡教授。

汪教授有一段流传甚广的坦诚表述：“任何一个初学者，只要试图理解‘借、贷’，便只有一个‘晕’字。

越是用功，反而越想不明白，唯有不去想它才能好过些。

读者诸君扪心自问，必然同意此说。

有人以为，在大学、研究所的总该大彻大悟吧，其实拿了博士、当了教授也不过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继续‘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肯定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财会世界》：“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意思是借贷记账法实际上让人很难真正理解吧？老师都没有真正搞明白，却想把学生教明白？汪致正：是的。

这看上去似乎有些令人尴尬和滑稽，但却是会计界难以否认的事实。

汪一凡教授也指出：“传统的教学方式就是老师自己事先‘背会’了，然后一笔笔业务地教，哪笔业务该用哪个科目，哪个科目该用‘借’，哪个该用‘贷’。

然后又是哪个科目的‘借方’要作加法，哪个要作减法，每位老师都会
总结出自己的‘规律’，但‘规律’多了，实际上
就是没有规律。

” 《财会世界》：我们知道，您提出的“左右记
账法”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并努力推广
了十余年。

在推广这个记账方法的过程中，您曾有过哪些记忆深刻的经历？
汪致正：我虽然提出“左右记账法”已经11年，但除了指导三个“圈外人”写过《记账的规律》、《财会的规律》和应约写过四篇文章，接受
过报纸两次采访之外，我并没有主动推
广过“左右记账法”。

我相信到了无法再继续
用传统《会计学原理》讲课的时候，采用“左
右记账法”是水到渠成的事。

在应邀参加的一些会计活动中，我曾谈到过
“左右记账法”。

主要的有以下几次： 第一次是2011年厦门大学九十年校庆，上
海立信出版社窦汉修社长为汪一凡先生举
办新书发布会，请我作为嘉宾，汪一凡演讲
《厦大会计冲刺世界第一》中，介绍了“左右
记账法”。

第二次是2014年8月31日，中央财经大
学请现今《新理财》的马靖昊社长主持“龙马
三人行”第一期，我作为嘉宾，专门提出了“借
贷就是废话”。

图1 中央财大“龙马三人行”第一期 第三次是2016年3月31日,人民大学请马靖昊讲《会计之道》，邀我做嘉宾，马老师讲《会计之道》时，介绍了“左右记账法”，我也做了简要说明。

此外，在一些教育机构还录制过视频课。

《财会世界》：除了这些 “民间”的推广活动，在政府有关部门层面有没有推介这种方法，他们是怎么看这种方法的？
汪致正：提出“左右记账法”后，我写了一本《记账的规律》，这本书系统介绍了“左右记账法”的理论基础和操作方法。

银行系统某总行原领导看了我的《记账的规律》之后，结合他主编银行会计基础的体会，
觉得我做的这件事很有意义，
这位行长约我谈了两小时后，给当时的财政部部长写过三页纸的信推荐“左右记账法”，后来考虑为推荐效果更好些，他希望等某些高等院校试行后再交信。

《财会世界》：那是否有一些高等院校试行过这种方法？效果怎样呢？
汪致正：基于“左右记账法”，汪一凡教授于2009年5月在厦门大学会计学系开了个试
验课，50分钟的试验课收回了37份“听众反馈联络表”，根据听众打出的印象分和打出该分的人数统计如表1，总分平均分是85.78。

打出60分的听众对试验课的评价和建议是：“左右记账法对传统会计思维冲击较大，可能会使会计专业性降低。

”汪一凡教授认为“这可能是会计界最有代表性的看法”。

圈内人不想打破会计的神秘感，降低会计的“专业性”，影响到某些人的就业。

表1 厦门大学会计试验课评价
《财会世界》：从这个试验课的效果看，“左
右记账法”的效果还是很好的，有没有会计行业内有影响力的人支持，从而让这种方法
得到更多的关注呢？
汪致正：有的，王光远先生曾经在2010年全国两会上有过提案（见图2）。

王光远当时是中国内部审计标准委员会主任，任福建省审计厅副厅长，曾经是厦门大学会计学系主任。

王光远先生在提案中指出：“这是与现行国际标准差异最小的方案……是中国立即可
以推向全世界的原创性成果”。

王光远的提
案当时在会计界引起了广泛关注。

王光远在
提案中还建议：“在2010年秋季开学前，全
国会计原理教学完成切换。

根据‘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的原则，实务工作改革可慢
一步，有待主管部门统一规划和布置。

”
王光远还在另一次采访中建议在全国推行“中国流复式簿记”这一将对世界会计产生
重大影响的改革方案。

(注“中国流复式簿记”即“左右记账法”)
图2 王光远两会提案的媒体报道
《财会世界》：这个提案确实很大胆、很有魄力，而且在时间规划上显得很迫切。

但王光
远过于乐观了吧，是否没有考虑切换中的相
关问题？
汪致正：针对切换问题，当时也有记者提出
能否顺利完成的疑问，王光远坦言：“我对提
案能否顺利落实不很乐观，因为一项重大改
革可能需要几届委员反复提交提案才能完成，但只要‘中国流复式簿记’能引起各方面
的关注，就为下一步的改革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这也是此次目的所在。

”
对于王光远提出的秋季开学前完成切换的
建议，我当时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王光
远对这件事的可操作性、简易性理解如此透彻，我甚为佩服。

关于如何切换成“左右记账法”的成本，王光远说得很明白：“只要记账符号debit/credit更换为left/right，启用新思维，立即见效果，完美实现无缝过渡。

”
可以说，没有任何切换成本。

《财会世界》：在推广“左右记账法”的过程中有支持者，是不是也有反对者？他们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汪致正：对于“左右记账法”，支持、推动的人不少，但也不乏反对、阻挠者，反对者大体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回避不谈的，这是多数。

第二类是打招呼劝阻的，某位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就向积极推广“左右记账法”的朋友打招呼，说“你别把会计搞得没门槛了”。

第三类是不明白装明白的，这种尤其常见于所谓学术权威，比如国内某顶尖大学的会计学系原系主任就完全不承认“借贷记账法”存在任何令人感到难学难懂的问题。

银行系统的一位高级领导则认为“借、贷”是永动机问题，我一个“圈外人”不了解问题的难度。

《财会世界》：让我们来谈谈您的“左右记账法”吧，这个花费了您十余年的心血，有不少人持有异议，也有不少学者和官员推崇，还曾在大学做过试验，甚至上过两会，但至今仍没有推广开您的方法。

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方法呢？
汪致正：“左右记账法”是用“左、右”作为记账符号的记账方法，它抛弃了没有实际意义却令人困惑的“借、贷”符号。

“左、右”是人们从小就以形成的概念，不需要用其他词语再次定义。

左右记账法是“三自然”记账法：
一是左右账本，基于会计恒等式，账本自
然分为左右账本。

（图3仅列举部分账本名称（科目），其
余账本可以参阅会计准则，自行归入左账
本或右账本）
左右账本表（大T 表） 图3 左右账本 二是左右栏目，账本或记账凭证的金额栏
自然分为左栏和右栏。

左右栏目（小T 表）
图4 左右栏目 三是左左右右，即运用自然对应法则，
左账本增加额自然记入凭证或账本左栏，
右账本增加额自然记入凭证或账本右栏。

同理，左账本和右账本的减少额自然记入
增加额的相反栏，其实减少额这句话完全
可以不说。

左左右右（大T 表 + 小T 表） 图5 左左右右
《财会世界》：我个人的理解是，您的“左右
记账法”充分利用了会计恒等式，将左右两侧会计要素包括的会计科目自然归类为“左账本”和“右账本”，只要事先划分清楚，并记住口诀，会计记账就是很简单的恒等式两侧的加减计算，那这和借贷记账法有何本质区
别呢？ 汪致正：从形式上，左左、右右看似一句口诀，实质上这四个字是对会计基础原理与方法的高度抽象。

从记账原理看，“左右记账法”
和“借贷记账法”都是基于国际通用的复式记账会计恒等式的，但“借贷记账法”并不是“自
然对应”的方法，这实质上是没有遵循记账 的规律，因此难学难懂；而“左右记账法”则
是 “自然对应”的方法，遵循了记账的规律，
因此易学易懂。

心理学的自然对应法则(Natural mapping)
是指人们的思考或操作与客观事实或习惯、常识自然而然地对应。

是否遵循自然对应法则，已经成为现代社会产品设计成功与否的
一个基本条件。

例如，开车时，方向盘向左，
车向左转；方向盘向右，车向右转。

《财会世界》：您的“左右记账法”的创新可能体现在左账本和右账本的划分，如果不做这
种划分，仅仅是把记账符号的“借方、贷方”
改为“左栏、右栏”，其他还是遵循借贷记账
法，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吧？
汪致正：前面说过，基于会计等式，账本自
然分为左右账本，抛弃废话“借、贷”，账本
的金额栏自然分为“左右栏目”。

我是发现了
客观存在的事实并加以命名，而不是为了标
新立异新造术语 “左右账本、左右栏目”。

不过你说得很到位，如果仅仅是改变记账符
号，并不能形成“三个自然”的系统方法。

只有确认“左右账本、左右栏目”之后，才能运
用自然对应法则，发现记账的规律是“左左右右”。

有不少学者认为发现记账的规律是科学发现，在科学发现的基础上发明的记账
方法自然是科学的方法。

科学的方法可以通过“国际通用性”和“易学易用性”来检验。

为何科学发现的记账规律是“左左右右”？即左账本的增加额记入账本左栏，右账本的增加额记入账本右栏呢？
基本依据是会计平衡等式和数学中的移项法则。

将抽象的等式左边的账本小T图整体作为一项，进行移项。

移项前，小T图的左方符号为＋表示增加，右方为－表示减少；移项后，等式右边的账本小T图不变，而＋、－符号改变。

图6 账本格式移项图
《财会世界》：自从卢卡.帕乔利总结出复式记账法之后，会计恒等式不断完善，并基于此衍生出借贷记账法，很难想象，借贷记账法因为符号问题与并没有与恒等式协调，发挥出会计恒等式的最大效果。

难道这个问题，西方一直就没有发现吗？
汪致正：事实确实如此，西方真的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至于为何没有发现，我认为原因和中国会计界一样，西方会计界也陷入到固化的会计思维中去了，没有跳出来看这个问题。

我之所以能发现这个问题是运用哲学的原理和方法来研究这个问题“左右记账法”是中国哲学“大道至简”的体现,它的意义正如汪一凡教授所言：“回首一望，我们已经当了100多年的‘老学徒’，却因为‘师傅’自己没搞清楚，也足足困惑了100多年，就是再笨，也该‘出师’了。

为了让世界会计从起点便开始‘科学’，……用建设性的替代方案，让这令人郁闷的历史在我们手里终结，不再延续下去‘遗害’于后代！”
《财会世界》：会计记账方法应该是会计领域里的基础研究问题，西方国家一直对基础研究比较重视，这如果真的是个问题，怎么能无视呢？
汪致正：西方会计学界原先对于基础研究是很重视的，但由于500年一直争论不出结果，到1937年美国会计学会原会长利特尔顿说不要再花气力去争论了，于是之后便用约定俗成来搪塞，同时美国也有把会计学搞复杂了才能显得水平高的风气，这方面有个可作为反面典型的例子，美国会计学会原会长井尻雄士提出“三式记账法”，还引入了“导数”，国内外大批会计学者纷纷跟进，生怕自己落伍，结果不了了之。

进一步说，当今国内外会计主流的论文答辩或杂志发文大搞所谓实证会计，不知有百分之几的真正有价值？恐怕不少会计人都心知肚明吧。

在这种风气中，还有几位会计学者会去搞基础研究呢？《财会世界》：这还是令人诧异的，国内一般都很推崇西方特别是美国的研究，无论在哪个领域，似乎都领先我们很多，在会计方面的学术研究，西方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想到对这个会计基础研究的问题竟然没人发现。

汪致正：千万不要迷信西方和美国，至少在会计领域不要迷信他们、我的看法是，美国做得并不算好。

为了研究“左右记账法”，我曾研究过多国的《会计学原理》教材，其中美国的《会计学原理》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典型，从1957年的160页，到1962年400页，再到2002年的1200多页的大部头，他们设计出很多令人膜拜的琐碎案例、缩略术语、精
图7 精致、繁琐的美国《会计学原理》
致装帧，很用心。

你看见图7下方这本1234页的教科书设计、装帧如此精美，其中添加了许多透明表格，但事实上，这样做的噱头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

我这样说，依据是在台湾大学会计学系暨中华会计教育学会共同主办的第9届会计理论与实务研讨会上，美国内华达大学商学院院长说：“过去十几年来美国会计教育改革的成效有限，150个学分的要求使会计学生的机会成本增加，但预期的效益并未彰显。

”这可是美国当时的八大会计事务所与美国会计学会成立美国会计教育改革学会AECC 并提供了400万美金资助进行了十几年教改后说的实话。

此外我还有不少美国会计教育实情的资料。

《财会世界》：国内外教材确实都有越编越厚的趋势，可能是因为新业务不断出现，但是否可以把其中一些重复的、规律性的东西进行简化，确实需要思考。

我知道您正在写一本基于“左右记账法”的《极简会计原理》，能否简单介绍下您的思路？
汪致正：《极简会计原理》只有几十页，我的基本思路是这样的。

记账过程主要有三个环节，填制凭证—转登账本—编制报表。

第一环节，填制凭证
填制凭证的第一步，选择账本：
图8 选择账本表
其它绝大多数业务记账，可类比图8选择账本表中“发生业务和选择账本”的十个范例举一反三。

（对比美国会计书的案例，可知大量案例未能举一反三）
填制凭证第二步，选择栏目：
在记账凭证中填入已经选定的账本名称(科目）；然后遵照记账的规律，左左、右右，自然对应。

选择凭证的金额栏：
左本，增加额自然记入凭证左栏，减少额不言而喻记入相反栏；
右本，增加额自然记入凭证右栏，减少额不言而喻记入相反栏。

（对比美国会计书的案例，可知大量案例效果难学难懂）
第二环节，转登账本
根据记账凭证上填写的账本名称，把凭证的左栏、右栏金额，转登入对应的两（几）个账本的左栏、右栏。

此例的账本为：“银行存款”和“长期借款”。

（图略）
第三个环节，编制报表
读者可以对照我的基于“左右记账法”的《极简会计原理》，检验美国的基于“借贷记账法”的《会计学原理》，也请读者反过来检验我的《极简会计原理》。

企业的业务千差万别，记账涉及的账本头绪繁多，如果掌握了规律和方法，只需要掌握图8选择账本表“发生业务”这十个记账的范例。

这些范例完成了一次会计记账的循环，其余多数业务涉及的记账工作，基本上可以参照这些范例触类旁通地进行操作。

（其他如资产备抵类账本是右账本，此类业务很容易理解并遵照“左左右右”的规律操作。

）《财会世界》：这确实是简洁清爽、让人豁然开朗的思路，但会计领域的实际情况是，软件化、智能化的程度很高，记账环节已经软件化了，人工智能时代到来会让更多会计工作被计算机替代，再强调记账方法的改良意义大吗？
图9汪致正：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对会计构成了挑战，如何应对这种挑战以后可以专题详谈。

AI的出现和普及产生了一些应该引起关注的新情况：一方面，如果继续讲传统的《会计学原理》显然不合时宜，但如果不再讲《会计学原理》，会计学就会成为没有专业基础课的专业，很有可能会被管理学或微观经济学收编；另一方面，到了运用AI 记账、核算、分析、预测的时代，“左右记账法”提供了易学、易懂、易用的会计基础方法(兼容“借贷记账法”），可以快速培训编程人员、制定编程方案。

“左右记账法”是适用于AI时代教学和编程的记账方法。

极简会计一览
采访补遗：
一模一样记账，两小时能掌握的“左右记账法”与一学期才能掌握的“借贷记账法”相比，优劣自辨。

待原始凭证全面使用电子票据后，采用“左右记账法”编程的软件将迅速成为高效、高质的会计工具。

静候水到渠成。

本文足以证明哲学是最有用的学问。

500多年来，会计记账方法的缺陷一直未能解决。

运用哲学思维回答会计的“是什么？为什么？如何认识？如何实践？″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明：此PDF版对原版略作修订）
《财会世界》2020 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