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日常生活的商住混合住宅类型研究——以武汉汉正街宝庆社区为例

基于日常生活的商住混合住宅类型研究——以武汉汉正街宝
庆社区为例
夏鹏
【摘要】在许多老街区中,人们长期生活的历史积淀造就了独特而成熟的住宅类型.这些类型基于当地居民日常生活行为,反映出他们生活方式的内在诉求,其自建、更新的微观空间促成了历史街区特定的旧城表象.该文以武汉市汉正街宝庆社区为例,研究具有商住混合功能的住宅类型,并将其与纯居住功能住宅进行对比,探求混合类型背后居住模式以及与居民生活行为之间的关系,揭示住宅空间演变的微观行为作用机制.
【期刊名称】《华中建筑》
【年(卷),期】2010(028)012
【总页数】4页(P45-48)
【关键词】商住混合;类型;自建;日常生活
【作者】夏鹏
【作者单位】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430074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TU241.5
在许多历史街区，住宅功能因为种种原因往往表现出混合特性，而商住混合类型是
最常见的住宅类型之一。

它发自于住宅，在不同历史时期表现出不同的演变特点。

本文将商住混合类型和纯居住类型进行对比，从类型空间的发展中窥探生活行为与居住空间变化之间的逻辑关联。

1 汉正街及宝庆社区背景
汉正街早在清代“康乾盛世”时期就已经发展繁荣起来。

《广阳杂记》云：“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

然东海之滨，苏州而外，更有芜湖、扬州、江宁、杭州以分其势，西则惟汉口耳。

”此后，汉口便与江西的景德镇、河南的朱仙镇、广东的佛山镇一起并称为中国的四大名镇。

时至今日，汉正街依然是全国闻名的小商品市场贸易集散地，成为立足中南地区辐射全国乃至海外的小商品基地。

清代学者范锴在《汉口丛谈》中说：“汉口自明以来，久为巨镇，坊巷街衢，纷歧莫绘。

”他形容的是汉正街内部道路纵横交错，难以言表。

而从现状来看，宝庆街区是汉正街现存老城区中非正规性特征最强烈的区域，其居民多为清末湖南宝庆移民的后裔，在其超过三百年的迁居过程中，历史资料的匮乏和居民自建过程的错综复杂，让这里变得毫无头绪，深入其中，如迷宫般不得所以（图1）。

因此，我们选取位于武汉市旧城区中颇具历史和类型特色的汉正街宝庆社区进行考察。

具体范围集中在西起大水巷，东至下河街，北达宝庆二街一带，南接沿河大道和宝庆新旧两个码头（图2）。

2 宝庆社区商住混合住宅类型
商住混合型指的是商业和居住功能综合的住宅。

在汉正街这个以贸易为主线发展至今的繁华商区，这种类型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以功能布局来划分，有前商后居型、下商上居型以及综合型三类。

2.1 前商后居
前商后居型指的是建筑沿街巷部分为商铺，后部为居住空间，形成水平方向具有明
确功能区分的自建住宅。

这类住宅为一层高度，沿街，开间小而内部狭长。

有文字记载：“当时汉正街……朝街门面有全敞开式的一一即店门可一块块卸下，店堂较窄，内设柜台经营；或作为手工作坊，边生产边出售。

……个别大户设有后堂，成交大宗生意①。

” 历史画卷为我们勾勒描绘出这种商住模式，即沿街低层商铺，商铺后为居住生活部分。

其平面功能依次从前店至后堂、内屋，部分建筑还包括后院，可作为生产和生活的场所（图3）。

这类商住混合型出现时间较早，多为清末时期。

它充分体现出了早期柜台商业的交易特色和生产加工的粗放模式，反映出与早期商业交易过程相适应的一种传统物化形态。

此后随着商业形态和居住要求的提高而更多发展成为下商上居型，汉正街现已无此建筑类型。

2.2 下商上居
下商上居型指住宅在底层沿街部分或整体用作商铺，上层提供居住空间，形成垂直方向上明确商居独立的住宅。

“因为沿街的界面宝贵，店铺通常面宽很窄，进深很深；还因为地价太高，店铺通常是二层的。

……店主和家人通常住在楼上或后面，学徒和雇工就住在店内。

③” 可见，这类建筑用地及沿街特征与前商后居型相似，内部开间小进深大，下铺上居。

底层前后两进或三进，可贯穿。

底层从后屋楼梯上二楼，楼上为阁楼，十分私密。

开窗洞较小，同时檐部压低，沿街看似一层。

后院为合院，可联排几户合并在一起，较为宽敞，用来进行简单加工制作和户外活动场地。

如宝庆正街42号（图4）。

这类混合型住宅在19世纪便已经出现。

下商上居型由于商业生活与日常生活相对独立，日常生活质量一定程度上得到提高，但商业生活却因此受到一定程度影响，因此20世纪前后商铺内逐渐出现夹层，提供给店员看店和临时休息。

目前汉正街沿街商铺基本上都有店内夹层，保持商铺自身的独立经营能力，而后院空地也随着
土地多次利用而逐渐消失。

表1 商住混合型演变分析表?
表2 纯居住类型演变分析表?
表3 不同类型对住宅要素要求的变化差异?
表4 商住混合类型与纯居住类型演变原因分析对照表?
2.3 综合型
综合型即是将商铺布置在建筑底层沿街部分，而建筑后面和上层均可用作生活用房的综合类型。

综合型最早出现在1930年代，它结合了前商后居和下商上居两种类型的较多特点。

内部分为两部分。

外部（沿街部分）底层为商铺，层高较高，内有阁楼，独立扶梯上下。

后院改建为后屋，并与前屋合为一体。

两部分之间以直跑楼梯联系，进入夹层分左右。

后屋部分为主人家眷住所，有单独楼梯在另一侧通往地面，故生活上也可与前店互不干扰。

顶部因为生活需要采用亮瓦，方便自然光线进入。

店铺伙计通常在店内阁楼歇息，与主人不共室。

综合型由于内部房屋较多，层高以3-4层为主，因此体型也较前两者大。

沿街部分屋顶坡向反向，因而沿街面看起来高大雄伟（图5）。

这种类型由于将居住和商用特点较好结合起来，既避免前后部分相对孤立的不便，也创造了较佳的生活环境，受到普遍欢迎，是早期较大产权的代表形式，现存数量不少。

综合型由于商住两用的较好特点，在1980年代市场经济逐步开放的过程中依然被大量采用。

此时沿街部分的上层建筑改为砖混或框架结构以利加建，许多建筑可以做到5层甚至更高，而后屋部分高度基本保持不变。

底层前后部分贯通用作商铺，因而商铺进深加大，更显狭长深远。

而建筑其他部分功能基本保持不变，只是少数大房间被划分为若干小房间用以出租，同时屋顶改为平屋顶，可上人，也方便加建
（图6）。

3 宝庆社区纯居住类型
纯居住类型数量最多。

多数表现为堂屋、内屋、后院等功能的不同设置。

依据这些功能位置上的区分，可分为前堂后屋、下堂上屋两种。

3.1 前堂后屋
这类住宅由后院和狭长的屋身组成。

房屋内部被分隔为前堂和内屋两部分。

前堂主要为日常公共活动场所，内屋则多为睡觉和私密活动空间，后院为晾晒等较为自由的室外活动场地。

两部分以侧边廊道贯通。

基本无厕所、厨房等其他功能考虑。

由于住宅多数建造时间较早，可见于清末民初时期，这类住宅后院至今保留下来的不多，而建筑由于早期木结构建造，现存数量也很少。

3.2 下堂上屋
下堂上屋类型整体来看，上层住房，下层堂屋。

一般为2～3层，底层也由两部分组成，前堂和内屋，少数有中间屋和后院。

内部侧边置楼梯和走道。

住宅为坡屋顶，砖木结构，除了底层外，上部阁楼、楼梯等多为木制。

木结构也带来显见的立面效果：二楼阳台略微挑出，三楼则基本无悬挑，仅开窗洞。

顶部因住人，一般都有老虎窗解决采光和通风问题（图8）。

这类住宅建造时间可追溯到20世纪初期。

楼梯自内屋而上表明了楼上空间的隐私性。

至20世纪80年代，由于租房市场的开放，楼上房间均被住户出租给外来汉
正街的打工人员，于是纷纷将楼梯入口改到大门旁，方便租户上下。

而阳台则在现代建造技术支持下，改为外阳台。

至90年代，人们将日常做饭、烧水、晾晒都搬至阳台，以临时材料框建简易厨房和厕所，造成阳台如“万花筒”般的生活场景（图9）。

1980年代，随着商品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开放，普通住宅中也出现底层商铺形式——即户主将自家住宅底层堂屋改成商铺使用，户主可自主经营或出租收取铺位
租金。

这种做法可称为“下铺上屋”。

此类型由于是民宅改建而来，与前述下商上居型明确的功能混合有一定区别。

这类建筑多数为沿街联排住宅，其内部表现出功能两级化趋势——一层以上，一方面保持居住空间不变；一方面楼梯和阳台成为住宅的附属部分而不得不承载更多的生活附属空间，如做饭、洗菜、晾晒衣物等。

为减少面积，楼梯一般是单跑，除底层外，其他房间尽可能向外悬挑。

不少住户还将阳台和楼梯合为一体，集交通与外部生活于一体；底层商铺的租用让住宅在建造初期便加高，便于建造内部夹层或阁楼（图10）。

4 不同类型演变比较研究
对比不同类型演变过程之间的特性，可以得到历史变化过程中建筑类型及要素的变化趋势。

4.1 商住混合类型演变特点
典型商住类型演变过程参见表1。

4.2 纯居住类型演变特点（表2）
演变过程参见图12。

4.3 两种类型演变异同比较(表3)
对比三种不同类型住宅的演变特点，我们会发现不同类型对不同建筑要素存在认识和改造上的差异，这内在体现人们居住生活中自建行为方式的不同。

体现在三个方面：
图1 本文研究区域鸟瞰图
图4 宝庆正街42号平面及实景
图2 本文研究区域红线范围
图3 前商后居型历史记载及平面布局②
图5 汉正街818号平面及实景
①演变模式差异。

商住混合类型在演变中具备了不断综合发展的特点，形成前后上下充分利用的可综合体，而纯居住类通常采用置换方法，如底层堂屋改成商铺做法，同时这两者间对细部的认识存在差异，如对后院、楼梯的改建行为不同，甚至发生过程相反；
②功能时效差异。

如商住对住宅面积要求、对商铺面积要求、对建筑立面形象要求、对夹层阁楼要求都较纯居住类型更早，而后期住宅对卫生条件的改良却先于前者；
③对部分功能需求程度不同。

如纯居住虽然对居住面积要求相对较晚，然而一旦要求，力度大，速度快，如上厕所等日常行为关注程度等；而商住混合功能住宅屈就于商业功能的重要性，而不得不牺牲自身生活条件的更新，造成类型变化的滞后。

5 空间演变行为机制探讨
图6 汉正街786号平面及实景
在上文中，我们看到了两种不同类型住宅的自身演变过程。

从前到后、从低到高的变化向我们展示了生活中各种因素交织纠缠的各种内在逻辑，总体反映出一个经济生产能力和改造能力日益增强的物质环境。

从演变机制角度来看，每个阶段行为模式的产生都有多种原因（表4）：
可以看到，商住混合类改进的主观意愿明显，而纯居住类由客观向主观转变的过程明显，显示由被动行为向主动行为转变；其次，而不同的原因在不同类型表现出迥然不同的结果，这也是不同类型即便在相同自建方面表现程度不同的重要原因。

如对后院的改建，虽然都表现为对居住面积的要求，但主客观要求不同，因而改建方式存在主动、被动区别；再次，主动与被动关系存在差异。

如对居住面积的充分利
用，纯居住类由于客观建造技术的改进，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主观自建行为的产生。

因此，主客观界限模糊，客观促进主观发展。

而商住型即便有了技术的进步，也为强烈主观意愿所主导，商户们会选择改造沿街立面等较为主观较强的自建行为。

因此，纯居住类型中客观条件是促进主观自建行为的主要动因，而商住混合型中主观意愿强于客观条件激励，是其自建更新的主要前提。

从演变模式来看，商住混合类型业主具有较强资本特色，因此发展呈现综合化，但改变节奏和周期则显示出滞后和内心的慎重，对细微局部的功能与纯居住业主有所不同；从功能时效来看，商住型注重对立面形象、对商业面积的追求，这也导致其对住宅其他功能的忽略，进而导致对部分功能的需求程度不一。

因此，商住混合型和纯居住型的差异不仅是功能发生变化，更多是商住与否观念和日常行为关注重点的差异。

结语
图7 新河巷18号平面及实景
图8 宝庆7巷17号平面及实景（外立面中楼梯为80年代改建）
图9 宝庆三巷10号平面及实景
图10 大水巷74号平面及实景
图12 典型纯居住类型演变过程示意图
图11 典型商住类型演变过程综合图
20世纪80年代之前，以早期传统建造技术下的商住模式为主要方式，而其他类型则仅仅是配角，有一定地位和建设能力的商业者充当了此时建设的主力军。

80年代后宽松的市场政策、旧城改造中协商机制的疏漏、私有房产的回归、对商业和居住面积的极度渴望……种种客观条件不断激发人们建房的热情和积极性。

而建筑技术的平民化客观条件下创造了人们自建行为的前提，决定了现代普通家庭可以选择一种不同于早期夹层方式的解决办法，可以选择向上加建高度，可以决定并改变
楼梯、阳台的位置——相反此时商业者对住宅的改变似乎滞后于普通百姓。

其后
90年代则是80年代过程的延续，变化的是人们不再简单追求面积，而是开始注
重生活质量的保证，关注的是入厕这些能够带来自身生活改善和更多市场回报的细节问题。

因此，商住功能反映出客观商业环境的转型，这是造成商住混合住宅演变的最主要推动力，相对于纯居住类型中较为单一的日常生活方式来说，这种影响更为强烈，也更为迅速地影响到其主观更新意愿。

这种针对居民日常生活的细微观察对我们研究住宅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长久以来，我们面对住宅类型的分析，往往注重其独特的差异性，少有与住宅使用者之间形成对等的主客体之间互为因果的动态描述，更无长期追踪生活细节发展的情境性历时探讨，此类信息的匮乏往往造成住宅主体与空间的使用性脱离。

而这些恰恰是住宅功能自适应变化的重要特征之一，也是住宅作为城市更新最重要细胞而必须予以足够关注的方面。

宝庆社区的住宅更新演变过程既保持了一个完整而又真实的旧城空间，又让我们清晰看到一个完整的发展过程，建筑与生活的每个细节变化都可相互解释应对，来龙去脉，言之有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汉正街充满了极强的内在逻辑和成熟的历史氛围。

回到商住混合住宅类型上来。

乍看之下，与纯居住类型存在诸多功能相似点，似乎是商业功能之于住宅的叠加。

但细细分析下却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差异。

同时期不同类型的演变模式在行为模式、功能时效和对不同功能需求程度、生活行为关注重点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

这些差异反过来进一步促进不同类型在不同轨道上前行——这个过程正是汉正街商业特性和日常生活行为的内在关联。

因此，特定建
筑类型模式的内涵特性不是功能较之于空间的双重组合，也并非功能之于建筑的简单赋予——或许这正是旧城区混合功能性住宅空间的特点所在。

注释
（1）朱文尧主编.汉正街市场志[地方志] (第三篇：市场建设)，武汉：武汉出版社，
1997.11
（2）资料来源：李军，近代武汉城市空间形态的演变（1861-1949）.
（3）WilliAm Rowe.HAnkow: Conflict And Community in A Chinese City, 1796-1895.StAnford,1989.
参考文献
1 龙元.汉正街——一个非正规的城市[J].时代建筑，2006（3）:136-141.
2 赵严，夏鹏. 旧城住宅自建行为模式研究[J]. 建筑学报, 2010（3）:104-109.
3 夏鹏，龙元.“图叠”历史空间[J]. 建筑学报，2010（2）:26-30.
4 朱文尧主编.汉正街市场志[C].武汉：武汉出版社，1997.
5 WilliAm Rowe.HAnkow: Conflict And Community in A Chinese City, 1796-1895. StAnford,1989.
作者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研究生
邮编43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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