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陈寅恪读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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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怎样读自己的名字?
陈寅恪先生名字中的“恪”字的读音,多年以来一直存在着分歧:相当一部分人读作“què”;但查古今词书,诸如《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等等,大都只注“kè”音,有的还特别注明它的原形字是“愙”。
但也有些晚近出版的辞书(海峡两岸都有)注以“旧读què却”的,但“旧”何所指,大都语焉不详。
那为什么有人偏偏要读作què呢?据笔者所知,持这种读法的多是一些年龄较大而且多“出身”于清华、北大的高层知识分子以及他们的传人(子女、学生等等)。
在20-40年代的清华,全校上下几乎一致如此读法,可是极少有人能够说出什么根据,人云亦云而已。
就连泰斗级的语言学家也不例外。
如赵元任先生在一篇短文里记述说:
……1924年8月7日毛子水请茶会,在座的有罗志希、傅孟真、陈寅恪,跟张幼仪,……我那时是用英文写的日记,记了“Y.C.Chen”,括弧里注“陈寅恪”。
8月15日又写“Devid Yule & Y. C. Chen Here”.……到了8月20日才发现寅恪自己用的拼法,那天的日记上就写了去访“Yinko Tschen”。
“陈”字的拼法当然就是按德文的习惯,但是“恪”字的确有很多人误读若“却”或“怯”。
前者(按指“恪”字)全国都是读洪音ㄎ母,没有读细音ㄑ母的。
而“却、怯”在北方是读ㄑㄩㄝ。
所以我当初也跟着人叫他陈寅ㄑㄩㄝ,所以日记上也先写了Y.C.Chen”了。
……
前些年笔者曾请教过在北京大学任教的王力先生,他说:
“这字本来应该读“kè”,但在陈先生的名字中,大家都读què,所以我也跟着这么读了”。
……
多年以来,出于好奇,笔者曾对这件“细事”作了一些调查分析。
得到的结论是,把恪读作què,其实是一种方音北移后的变异,就是说,在南方一些省份(如四川、湖南……),“恪”字是读quó音的,因普通话(当年叫“国语”)里无此音,所以到了北方,便有人想当然地把陈先生称为“寅què”了。
于是就因袭相承,成为习惯。
因属“细事”,包括陈先生本人在内,无人去作深究。
但这其实是不符合现代汉语规范的。
笔者曾就此事请教过一些当年接近陈先生的人士,我的所谓“结论”就是根据他们的答复得出的。
如人民大学教授李光谟先生(前清华国学院李济先生的哲嗣)在一封给笔者的信中是这样说的:
……“恪”字的正音,按规范汉语自应读作kè,这一点大概是没有疑义的。
但陈寅恪先生的尊讳,就我记忆所及,包括他的一些老友至亲(如俞大维、曾昭抡、傅斯年、和家父等),都称“寅què”或“寅quó”(湖南一带的读音),这是事实。
连语言大师赵元任先生也是叫他“寅què”,我相信我的记忆没有错。
我们也是自幼听惯了,因此至今也很自然地念成què音。
……较为可能的是,读què系方音(的演化)。
我不清楚江西方音如何,但据我了解,湖南中、西部是把“恪”读为quó的(如“quó守成规”),陈先生同湖南曾家、俞家关系密切,可能人们把这个地方音读法普遍化了,从而也就在普通话中念成què了!一旦称呼习惯了,“约定俗成”,就没有人再去深究了。
这个看法我曾同陈先生的朋友辛树帜先生(湖南人)的儿子、我的朋友辛仲勤同志商议了一番,他倾向于我的这个假定。
……
记得前些时似乎有人在报刊(似为《读书》杂志)上提起过这段“公案”,并举出了赵元任先生自我纠正的例子,但很快就遭到了“反驳”,问题又不了了之。
当然,如无特殊必要,是不必无缘无故地再提出来讨论的。
但眼下的问题是:1、最近正在“热演”的电视系列片《联大启示录》的解说员也堂而皇之地把陈先生的名字读为“陈寅què”;2、最近又出现了一种说法:说陈寅恪先生自己就是把“恪”字读为què音的。
而这两点,显然又会产生很大的误导作用的。
陈先生究竟是怎样读自己的名字的呢?事实倒是恰恰相反。
除上述赵元任先生的忆述外,我手头还有一些材料,有口头的,也有书面的。
在口头方面,笔者前些年曾因事往访清华图书馆元老毕树棠先生(已故),谈话间提到了陈先生的名字,他用浓浓的胶东口音说出“陈寅ker”三字。
当时我很诧异,因为他当年同包括陈先生在内的一批清华老前辈都“过从甚密”。
我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大家读“què”或“quó”?他说他曾经问过陈先生,陈先生告诉他“恪”应读“ke”音;他又问“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寅què你不予以纠正呢?”陈先生笑着反问:“有这个必要吗?”。
在书面方面,上面引述的赵元任先生讲的那个故事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此外,笔者手头还有大量的文字资料证明,陈先生本人生前凡是需要用外文署名时,一直把“恪”字拼成“ko”、“koh”或“ke”的。
为了节省篇幅,我仅举前不久出版的《陈寅恪集·书信集》中收录的一封陈先生写于1940年致牛津大学的亲笔英文信为例,以作参正:
Dear Sir
I beg to inform you that I intend to sail for England from Hong Kong at the beginning of August. I hope that I may reach Oxford in September. Please make the necessary arrangement for my lodging in the college.
with kind regards
Yours sincerely Tschen Yin koh
如果上述种种分析可以成立的话,那么我认为应该得出如下几个结论:
1、作为现代人,在口头上或日常生活中,你尽可以用方音或习惯音读字。
但在正式场合,在要求用规范语言进行交际、交流时,就应该按规范汉语(普通话)行事。
特别不应该用自己的习惯以至错误去“纠正”他人。
事实上,我接触过许多青年人曾告诉我,他(她)们原本是根据辞书读陈先生的名字的。
但受到了老师或长辈的“纠正”而改变了读法。
2、学校的启蒙老师,特别是新闻媒体的解说员、广播员,应是正确使用普通话的模范,万不可根据别人的偏颇之见对自己的听众作错误引导。
而事实上,北京、香港等地的一些大新闻媒体,以及我上面提到的电视片的讲解员,都有意无意地误导了自己的观众或听众。
我相信,他们也是受了某些“名人指点”才这样做的,但是他们应该根据规范汉语办事,而不应盲目听信他人,因为这是对读者不负责任的做法。
3、据说我国传统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名(字的读音)从主人”。
意思是说,如果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出现了多音字,应该随着主人读法读音。
“恪”字既非多音字,陈先生本人的读法又同规范汉语一致,自然就应该尊重陈先生本人的读法。
至于上面提到的一些老年人,也应该尊重其多年的习惯。
但他们万不可去干涉或“纠正”别人,以免有意无意的制造混乱。
……
附记:
前二年我见到一本书,书名叫《仰望陈寅恪》,其中有一小节是专谈“‘寅恪’音义及其他”的,里面用显然是在教训那些忝为“后世相知”但却“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的口吻说:
名满天下的陈寅恪先生,谢世还不足四十年,其名字的读音,已出现某些争议,可见后世相知并不是那么多的。
有人甚至扬言,寅恪之“恪”,“读成què
是误读”,这未免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
其实,寅恪先生的夫人、女儿、助手和学生,无一不是念“恪”为“却”的。
既然所谓误读出自陈家和陈门,则其所以然之故,外人似乎不妨一问。
但却不宜自下断语。
《辞海》早有解释:“恪(kè课,旧读què)……
如前所述,这“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外人”,首当其冲者应是赵元任先生,因为他是“误读”说的“始作俑”者。
我似乎也算其中一个,但又不完全像,因为我虽然也一直认为把“恪”读为què是一种南方方音北移后的变异,但我却不是凭空瞎说,而是颇问了一些人,其中也包括“陈家和陈门”的人和寅恪先生的及门弟子。
例子之一是:1、我手头还保存一封寅恪先生的族侄陈封雄先生于20年前写给我的亲笔信,全文如下:
……大札由《人物》杂志转来。
关于先叔父寅恪之恪字读音,一向有两种读法,即kè与què,前者较正确。
吾家为赣籍,然先辈曾久居湘省,南音皆读恪为kè,谷县属署名为Y.K.,凡南音kè之字,北音往往读què(如“的确”、“确实”之确)。
有“恪”与“格”在字形上易混淆,昔日清华(也包括其他方面)学生为使“恪”与“格”有别,乃依“确”字之北音读“恪”字。
此为我之臆断,并无学术依据。
如赵元任先生尚无法解释,则我之解释请作为道听途说为宜。
专此奉复……。
陈封雄(1985年)3月16日。
例子之二是陈先生最亲密的学生蒋天枢教授的亲笔信:
……来信悉。
恪字的本字,原作“愙,从心,客声。
”现在一班人都写作“恪”。
读音也随着各地方音不同而有所差异。
……但无论如何,“愙”是正体。
恪是一般写法。
它的读音,从古以来就读轲音……。
最后,我想简单谈谈所谓“旧读què”和“《辞海》早有解释”问题。
我在前面说过,所谓“旧读”,应该指明是何时何地如此读过。
如果指的就是所谓“《辞海》早就……”,就应该指明这个《辞海》是何时何处出版的。
据我的查考,1947年中华书局印行过一种《辞海》,那上面给“恪”字的注音是:“可郝切,药韵,本作愙……”; 1981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再版的《辞海·词语分册》的注音更其简单:“kè客”。
全无半点“què”音的影子;直到1989年,同一个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的《辞海·缩印本》,才有了孤零零的“旧读què却”之说,但既无来源,又无出处,显然这种东西是不能作“法理”上的根据的。
我猜想,所谓“旧读”者,全是我上面提到的20-30年代以来以清华、北大为“根据地”
的那部分高层知识界所“派生”出来的名堂。
甚至可能是海峡那岸的“舶来品”。
还是那句话,作为现代人,特别是电台的播音员们,应该按照国家的法令倡导说规范汉语——普通话。
至于上面提到的一些老年人,可以尊重他们多年的习惯,不苛求他们。
但他们万不可摆出“通家”的姿态去干涉或“纠正”别人,以免有意无意的制造混乱。
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在家里或俚间,尽可以作这样那样的称呼,其中包括以方言或俚语呼叫,但在正式或“公交”场合,则就应该按照国家法令或公事程序办事。
在这些“细事”上,老校长梅贻琦先生也给后人作出了榜样:1946年,他给清华驻港的邵循正教授用英文写了一封信,请他就地促请在港的陈寅恪先生返校复课,其中有言(请注意“恪”字的拼法):
Professor Hsuncheng Shao:
……Please transnit invitation for Professor Yinko Chen rejoin Tsinghua faculty next year.……
"教授中的教授"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中山大学南校区康乐园东南区1号,“红砖楼房,林木葱郁”,闲置多年后最近被装修一新。
这栋麻金墨夫人1911年捐建的二层小楼已有近百年历史,先后有多人在此居住,但在中山大学人的心目中,它真正的主人似乎只有一位。
2009年10月25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陈寅恪辞世40周年纪念大会”在中山大学小礼堂举行,能容纳200余人的小礼堂拥挤到难有落脚之地。
听者中既有学生,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中几乎所有人与陈寅恪并不相识,但都深知这个名字承载的文化重量。
1969年10月7日,79岁的陈寅恪抱病去世,这位历史大师在康乐园内度过生命的最后二十年。
“陈寅恪先生79年的生命行程,可以说是一次忧患之旅。
在经历过世变、家变和个人的病变之后,他晚年以衰残野老自居,带着‘文盲叟’的伤痕和泪痕,自哀而不自弃,继续从事辉煌的笔耕,堪称伟大的灵魂。
”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陈寅恪的学生蔡鸿生如是说。
些许便宜面包图书馆里度日
留学16年一个学位都没拿
陈寅恪家学渊源深厚。
祖父陈宝箴,堪称“经世致用”之材,担任湖南巡抚时,他推行新政,锐意改革,湖南局面日新,被认为是“全国最富朝气的一省”。
圆明园起火时,陈宝箴正在酒楼饮酒,遥遥望见火光,怒火满腔,捶桌号啕,“旁座者都为之动容”。
寅恪父亲陈三立积极佐助父亲推行新政,被时人誉为“维新四公子”之一,变法失败后与父亲同被革职,发誓不再入仕,专心写作,成为清末民初的著名诗人。
陈寅恪1890年生于长沙,时为光绪年间,正值乱世。
“十几岁及后来自日本回国期间,终日埋头于浩如烟海的古籍以及佛书等等,无不浏览”。
旧学基础既立,后来虽留学欧美,研读西学,却未被真正洋化。
学生许世瑛在《敬悼陈寅恪老师》写道:“北方的冬天酷寒,寅恪师不喜欢穿大衣,他总是在棉袍外再穿上一件皮袍子,有时还在皮袍子外加上一件皮马褂,讲课时讲得兴奋而感到有些燥热,先脱去皮马褂,有时候更脱去皮袍子,等到下课又一件一件穿了上去。
”长衫、长袍、马褂,成为陈寅恪毕生形象的写照。
1902年,13岁的陈寅恪开始其16年的海外留学之旅,他先是以自费生身份到日本,留学4年后,因脚气发作,陈寅恪回国,日本留学生活画上句号。
1918年7月,归国4年的陈寅恪再续留学之旅,赴美国哈佛大学学习梵文与巴利文,兼及印度哲学与佛学。
1921年一战结束后,再赴德国,进入柏林大学研究梵文。
第二次留学德国期间,由江西省教育司公费资助,但因时局动荡,资助难有保障,生活着实困苦。
陈寅恪三女儿陈美延回忆:“经济来源断绝,父亲仍坚持学习。
每天一早买少量最便宜的面包,即去图书馆度过一天,常常整日没正式进餐。
”
当时留学国外,很多人专为学术而学术,对硕士、博士学位并不在意。
傅斯年欧洲7年求学,回国时只留下几本笔记。
陈寅恪国外留学多年也是未拿半个学位,为读书而读书不用学位装点门面欺世盗名,直至现在仍是美谈。
“教授的教授”在战争中颠沛流离
1925年秋,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
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先后受聘。
1926年8月,自德回国的陈寅恪告别长达16年的海外游学生涯,抵达清华园,清华国学研究院迎来“四大导师”的最后一位。
时年陈寅恪仅37岁。
但仅一年后,王国维投昆明湖自尽。
陈寅恪教授作为他的同事与好友撰写了碑铭,是为学术史上不朽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碑文抒发思想自由之真谛,“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自此成为学人道德文章的至高追求。
不过,随着王国维跳湖自尽,梁启超随后病逝,赵元任准备出国讲学,清华国学研究院唯剩陈寅恪苦苦支撑。
1929年7月,盛极一时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宣布解散,仅存4年,徒留后人惋惜追忆。
国学研究院解散后,陈寅恪转而为清华大学历史、中文两系合聘教授。
他讲课时不仅本校学生和外校学生来旁听,就是清华本校教授朱自清、吴宓与刘文典等也常来旁听,“教授的教授”自此流传。
这几年,陈寅恪享受到生命中难得的几年舒心生活,直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
北平的沦陷,让事业家庭两顺的陈寅恪开始颠沛流离的转徙生活。
陈寅恪和妻子共育三女:长女流求、次女小彭、三女美延。
全家从北京出发,几经辗转,来到昆明,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临时合作组成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授课。
1939年春,牛津大学拟聘请陈寅恪为汉学教授,并授予英国皇家学会研究员职称。
陈寅恪不习惯昆明高原气候,时常闹病,便于暑假离开昆明经河内到香港,准备全家赴英伦,但因旅费难以筹集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遗憾未能成行。
此后,陈寅恪在广西大学授课期间,曾冒被轰炸的危险经湖南衡阳到粤北石坪,在迁至该地的中山大学讲学数日。
他应该不会想到,这只是自己与这所大学缘分的刚刚开始。
“书上有的不讲”一名学生上课,也认真备讲义
战后,陈寅恪复到清华大学教书,直到1948年底离开。
其间,他也曾去英国医治眼疾,却是无功而返。
此后,眼疾伴他终生,生命后期几乎双眼失明。
天意弄人,正在学术高峰期的陈寅恪只能带着目难明视的痛苦钻研学术、传道育人。
1949年1月16日,陈寅恪抵达广州,住进岭南大学西南区52号,开始在岭南长达20年的生活,彼时,解放战争仍在继续,广州尚未解放。
国民党赴台湾前曾有“抢运学人”计划,对身在广州的陈寅恪自是念念不忘。
国民党战时内阁教育部长杭立武许诺,只要陈离开广州到香港就给十万港币和新洋房,最后到了几近哀求的地步。
但他态度坚决地要留在岭南大学,并对人说“何必弃父母之邦”。
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胡守为回忆,1950年,岭南大学历史系仅有三位学生,选读陈寅恪课的学生仅有他一人。
尽管如此,每逢上课以前,陈老师必叫助手读一遍讲义给他听,上课时还要穿着整齐。
流传的说法是陈寅恪有三不讲:书上有的不讲,别人讲过的不讲,自己讲过的不讲。
这样,备课和讲课就像学术研究一样甚是辛苦,有时提前十到七天备课。
更有甚者说陈寅恪可以背诵《十三经》,胡守为认为这也不准确,“说他熟悉是可以,但不能说全能背诵”。
倒是曾有学生回忆:“陈老师记忆极好,我在成都任他的助手时,指示我代查资料,往往连版数、页数以至行数都对。
”
1952年,陈寅恪一家搬入中大东南区1号楼。
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刘志伟说,“中大有个传统,这栋楼是给学校最好的教授住的,是学术崇高的象征。
”同年秋,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岭南大学被取消,中山大学迁入康乐园。
中大迎来了史学大师陈寅恪。
靠口述艰难完成巨著
从上世纪40年代中期开始,陈寅恪视力严重衰退,只能略辨光影,学校专为他修葺白色水泥路,涂上白漆,方便辨识,还在房屋东侧的路口设了一道护栏,以保安全。
当年,学校对知识分子的苦心由此可见一斑。
陈寅恪记忆力惊人,通过自己口述让助手黄萱记录,1953年末开始,仅用半年时间便完成六万多字的《论再生缘》。
其实,过程却是殊为不易。
蔡鸿生介绍,写《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的过程基本是这样:陈寅恪开具书目,黄萱到图书馆找到图书,拿回来念给陈寅恪听,陈寅恪是边读边思考。
第二天,他会将自己前一天记在脑子里的想法口述给黄萱,黄萱记录。
随后,黄萱再读给陈寅恪听,加以修改,最终定稿。
也正因此,大脑日夜疲劳,也让陈寅恪晚年离不开安眠药。
有时想好了问题准备第二天告诉黄萱,但第二天却忘记,只好重新来过。
陈寅恪晚年著述的艰难,大略可以想象。
黄萱家在中山医附近,彼时交通不便,可以说陈寅恪经常是焦急等待,原因就是记在脑中的东西需要宣泄出来,否则太过紧张。
每次都是口述完毕,陈才能放松下来。
家中上课阳台就是课堂
因视力原因,陈寅恪就在家中上课,家中阳台就是课堂。
陈寅恪坐在椅子上,用基本不带方言的普通话带领学生在历史中穿梭遨游。
1955年进入中大历史系的刘凯隆这样写道:“二楼小客厅连着一条宽宽的内走廊,那便当做临时课室使用,靠窗那边安排十来张桌椅,课椅当面放一张藤椅,旁边安置一块小黑板。
陈先生便在这里为后学展开了波谲云诡的历史画卷。
”
1957年时,选修课一周两节,但因健康原因,陈寅恪一周分上两次,每次只上一节。
大师离去
1962年6月,陈寅恪入浴时滑倒在家中的浴盆里,摔断右腿股骨,住院近7个月,股骨仍不能长合,自此长卧于床榻。
当时,中山大学为他配备了三位护士进行护理。
“文革”开始后,护士便被撤除。
眼盲膑足的陈寅恪终日躺在床上或在木椅上静坐。
但其巨著《柳如是别传》还是在1965年完成,煌煌80余万字。
有人说,《柳如是别传》是陈寅恪的内心寄托之作。
明末清初,歌伎才女柳如是在动荡乱世,夫君降清,她力劝其殉节,后遭小人恶意逼索钱财,柳遂投缳自尽,以保气节。
其实,陈寅恪晚年处境与柳如是何其相似。
学生发难告别讲台
1957年,全国性“反右”斗争开始,陈寅恪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也未能幸免。
大字报对其口诛笔伐,有学生发难,称他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权威学者”,更有人称其“误人子弟”,这深深刺痛陈寅恪的心,他愤而致书中大校长,提出“坚决不再开课,以免‘贻误青年’”,从此告别讲台生涯。
1966年,“文革”蔓延到中山大学。
信奉“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陈寅恪,难以幸免:工资停发,存款冻结,东南区1号楼被大字报覆盖。
后先生全家被赶出东南区1号,惨居一平房之中。
1969年10月7日,一生推崇“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陈寅恪走完79年的人生历程。
妻子平静地料理完他的后事,又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就像她对人说的:“待料理完寅恪的事,我也该去了。
”两人离世相隔仅45天。
2009年11月,中山大学东南区1号重修后对外开放。
大师已经远去。
大师不曾远去。
陈寅恪的"恪"正确读音为kè念què非误读
1月22日本版刊登的《“陈寅恪”应该怎样读》,认为“恪”的正确读音是kè而非què。
本文作者提出另外的看法——
既然què不是“恪”的正确读音,为什么陈寅恪先生的家人、亲戚、学生、助手和文史学界人士,也把kè念成què呢?他们学识渊博,何以会不知道“恪”
百度文库- 让每个人平等地提升自我
读kè?建国后《辞海》先后有过1979年版、1989年版、1999年版,2009年版的将于今年9月出版,新版未读,但前几版的缩印本均承旧版(1936年)清楚标示:“恪”读音kè,旧读què。
陈寅恪先生本人怎么读“恪”的呢?经典理据是陈先生用英文拼写自己的名字为“Tschen Yinkoh”或“chen Yinke”。
再就是广泛见诸于各种刊物的两则记载:一是清华图书馆元老毕树棠先生曾经问过陈先生,陈先生说应读kè,又问:“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寅què,你不予以纠正呢?”陈先生笑着反问:“有这个必要吗?”另一是陈先生本人就说过“恪”字读què。
不同的说法,很让人莫衷一是。
“恪”在宋代编纂的韵书《广韵》是“苦各切”,这是古代给汉字注音的一种方法叫“反切”。
根据这个反切折合成今天的北京音是kè,因此,“恪”的规范读音是kè已成为学界的一致看法。
可是只有一个反切的“恪”字为什么还有一个què的读音呢?这应该看作是汉语语音演变的一个特例。
“恪”字本作“愙”,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就有记载:“愙,敬也。
从心,客声。
”宋代的文字学家徐铉说“今俗作恪”。
所以,“恪”是“愙”的俗体字,表示恭敬义,字从“客”得声。
而“客”在北京除了读kè,还另有一口语音qiè(《汉语方音字汇》25页,文字改革出版社,1989年),山西太原和山东德州等地也念qiè,这个音大概是许多人所不知道的。
此外,从“愙”派生出来的一个“愘”字,除了读kè,另有一个qià音(《集韵》:丘驾切)。
“恪”读què,不仅仅是陈先生的家人、亲戚、学生、助手和文史学界人士,京津地区的人也大都读此音。
清末学者吴大澂,号愙斋,所著《愙斋集古录》,京津一带就说“què斋”。
陈寅恪的表叔俞明震,字恪士。
近代著名诗人兼教育家陈衍在《石遗室诗话》卷四中称其好友俞明震就写作“俞确士”而不是“俞恪士”。
两人关系非同一般,陈衍当然知道俞的字是“恪士”,写成“确士”是由于“恪”与“确”同音。
“客”有kè和qiè两读音;“愘”有kè和qià两读音,“愙”字从“客”得声,京津地区的人也就依此读成què,而“恪”是“愙”的俗体字,自然也就可以读成què了。
由此可见,“恪”念成què并非误读,有口语事实为依据;《辞海》除了标注现在的规范读音kè,还保留旧读què,这是对语言事实的尊重,体现了编纂者的深厚学养;而陈寅恪先生对他名字的“恪”以kè为正读而又不去纠正qu è音,表现出一个大学者对汉语语音演变复杂性的深刻了解。
(黄小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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