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小说的空间实验及其空间观_周小莉

、 《寒冬夜行人》 、 《看不见的城 市 》 等 为 堡》 代表，则是纳入后现代文学框架中，集中在探 讨作品的叙述手法 、 多元性 、 混乱性等后现代 艺术品格上，这类分析主要基于卡尔维诺移居
* 本论文为 “2010 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 ” 项目阶段性成果，批准号 10 XWW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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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小说的空间实验及其空间观
国外文学
2011 年第 1 期 （ 总第 121 期）
， “我 ” 还要受到其他恶劣环境的困扰 。 由 外 于房间不隔音，上下左右的声音随时能入侵这 个狭小 的 空 间， 令 “我 ” 难 以 入 睡 。 这 些 烟 尘和声音就像海绵一样 吸 走 了 “我 ” 的 睡 眠， 吸走了 “我 ” 的 耐 心， 也 吸 走 了 “我 ” 的 快 乐 。 在这种空 间 中 生 存， 人 们 变 得 彼 此 憎 恨， 无论是房东 、 邻居，还是同事，大家都以不信 任的态度互相窥伺着 。 所有人都被一种孤独和 失败感笼罩着，如同这座城市的烟尘一样，挥 之不去 。 另外，空间的离乱变迁还可以造成主体人 格的分裂 。 主体通过与外部空间中包含的象征 系统达到认同，实现对自我身份的肯定，并获 得安全感，但如果周遭环境不断分化重组，它 们所携带的语义场也游移不定时，他就会产生 人格分裂 和 错 位 的 感 觉 。 在 《通 向 蜘 蛛 巢 的 小路 》 中， 随 着 战 争 对 空 间 的 分 割， 法 西 斯 分子占据城市，游击队掌握山区，各种力量此 消彼长，空间被迅速地破坏 、 整合 、 重组，皮 恩心中原有的地图变得支离破碎，周遭世界显 得更加疯狂混乱，一切都不可理解，一切东西 的大小都会变，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场空间分 割战中 。 皮恩为了保住自己活动的场所，不惜 一切地讨好这些场所的控制者，却发现所有的 人都很善变，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只是失去 。 是什么让空 间 具 有 如 此 巨 大 的 构 造 力 量？ 卡尔维诺的早期创作正值意大利二战前后，这 促使他把空间的变化归咎为历史变迁中各种政 治力量的分化重组。 《通 向 蜘 蛛 巢 的 小 路 》 第 九章中 作 者 通 过 游 击 队 政 委 吉 姆 对 阶 级 、 国 家 、 历史 、 政治等问题的思考，讨论了历史变 迁中各种力量的矛盾运动，以及它们在空间重 组中的作用，可以说是卡尔维诺这一时期空间 观的缩写 。 他指出阶级斗争在空间重组中的决 ， “今时更甚 以 往， 阶 级 斗 争 介 入 了 空 定作用 。 法西斯分子和游 击 队 两 股 力 量 对 间的生产 ” 空间重组起着决定性作用，双方以不同方式运 用手中有形的资源和无形的意识形态策略，吸 62
① ” ： “如 果 读 者 品格 。 卡尔 维 诺 自 己 也 曾 说 过
目前学界对卡尔维诺小说的研究可以分为 早期和中 后 期 两 个 部 分 。 对 其 早 期 小 说 《通 、 《阿 根 廷 蚂 蚁 》 等 主 要 从 向蜘蛛巢 的 小 路》 新现实主 义 的 角 度 来 研 究 其 社 会 、 政 治 、 性 、 文化 、 心理 、 人性等诸多主题，认为卡尔维诺 通过小说来表达自己的现实关怀 。 这种分析基 于卡尔维诺青年时期的二战经历，当时意大利 政局动荡，社会中存在各种弊端，批评家们认 为在这种风云变幻的时代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 总是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意识，因此 这一时期的小说总是在关注现实，都有一定的 现实寓 意 。 尼 古 拉 斯 · 德 马 拉 在 《通 向 卡 尔 — — 〈通 向 蜘 蛛 巢 的 小 路 〉 中 的 维诺的小 路— ： “在 《通向蜘蛛巢 幻想与现实 》 一文中指出 的小 路 》 中， 卡 尔 维 诺 不 是 一 个 ‘抵 抗 的 作 ，而是一个 ‘ 家’ 抵抗 ’ 的 作 家 。 他 选 择 了 某
对其中后期创作以命运交叉的城堡寒冬夜行人看不见的城市等为代表则是纳入后现代文学框架中集中在探讨作品的叙述手法多元性混乱性等后现代艺术品格上这类分析主要基于卡尔维诺移居06巴黎后的生活经历和思想转变他与列维斯特劳斯罗兰巴特等人交往甚密文学创作受结构和后结构批评的影响颇深其作品被人们视作理解和印证后现代文学观念的绝好范本
Hale Waihona Puke 看，我想他会在我的故事中发现大量的道德和 政治观念 。 我 遭 遇 着 日 常 生 活， 当 我 消 沉 时， 我开始传达 它 们 自 身 欣 快 的 想 象 。 无 论 如 何， 我肯定我是一个自己时代的人 。 我的时代的问 题出现在 我 的 故 事 中 。 不， 我 不 在 真 空 中 写
② ” 作。 对 其 中 后 期 创 作， 以 《命 运 交 叉 的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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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构造性的空间
卡尔维诺的早期小说致力于开掘空间对主 体的建构作用，把空间打造成对人物思想言行 起着构造作用的巨大力量 。 无论是充满了蚂蚁 的阿根 廷 小 镇， 还 是 烟 云 弥 漫 的 现 代 工 业 城 市，抑或是战火不断的边远小城，都像看不见
其次，空间 造 成 人 的 焦 虑 和 异 化。 《烟 云 》 主人公 “我 ” 工作的城市 被 烟 尘 笼 罩 着， 那东西 和 云 雾 差 不 多， 所 到 之 处 都 变 得 很 污 浊 。 衣服 、 书 、 办公室的抽屉没多久就粘上一 层灰，过不 了 几 分 钟 就 想 去 洗 手 。 除 了 烟 尘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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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决定 着 人 的 性 格， 操 纵 着 人 的 喜 怒 哀 乐，不断地生产着社会关系，是能量之源 。 在 这里 “城 市 是 语 言， 是 意 识 形 态， 是 决 定 每 一个思想 和 言 行 的 东 西， 街 道 ‘凭 借 它 的 样 ，这座城 貌使我们产生各 种 无 力 抗 拒 的 念 头 ’ 市如同一头巨大的甲壳类怪兽，生活在其中的 。 它 和 意 义、 居民只不 过 是 推 动 它 行 动 的 腿 ” 话语 、 权力 、 象征系统等等合为一体，构成了 可视与不可视的层层网络，决定着一切 。 首 先， 空 间 塑 造 了 主 体 的 人 格， 在 《通 向蜘蛛巢 的 小 路 》 中， 主 人 公 皮 恩 正 是 在 自 己的生活场所中建立起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之 间的联系 。 他 居 住 的 长 街 是 一 条 狭 长 的 小 巷， 肮脏而凌乱，建筑物把天空分割开来，让人局 促 、 紧张 、 不透气 、 压抑 。 姐姐是个妓女，因 此他的家实际上就是个妓院，姐弟俩的房间被 一块薄板隔开，薄板上有缝隙，皮恩对世界的 最初了解就是从透过缝隙窥视姐姐的房间开始 的 。 那边光线总是很暗，有家具 、 床 、 椅子和 带支脚的特长洗下身盆，有刺鼻的男人和女人 气味，呻吟声 、 地板和其他家具吱嘎作响的声 音 。 另外，在长街的下等酒馆里，男人们的色 情和流血故事也成为皮恩人格的重要构成部 分，男人 们 在 他 面 前 毫 不 避 讳 地 谈 论 男 女 之 事，拿他姐姐开玩笑，讲述打仗决斗的血腥过 程 。 皮恩迷失 在 那 些 流 血 的 和 裸 体 的 故 事 中， 迷失在成熟男人们的生活中 。 只要人们对她姐 姐感兴趣，他就很有成就感 。 人们侮辱他 、 打 骂他，也让他觉得自然，有安全感 。 除此之外 他不 会 思 考 、 不 会 与 其 他 人 、 物 相 处 。 就 这 ， “主体作为内容 充 实 的 实 体 被 取 消 了， 取 样 而代之的是主体作为一个缺失者的标记被登记 ” 在象征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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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分期在某种程度上割裂了卡尔维诺小 说的整 体 性， 忽 视 了 其 一 以 贯 之 的 主 题 和 风 格 。 若从卡尔维诺小说创作整体来看，可以发 现空间是其隐在的主角，是他一生探索和表现 的对 象， 从 他 给 小 说 起 的 名 字 就 可 见 一 斑： 《通向蜘蛛 巢 的 小 路》 、 《烟 云》 、 《树 上 的 男 、 《命运交叉的城堡》 、 《看不见 的 城 市 》 、 爵》 ， 等 等 。 在 《巴 尔 扎 克： 城 市 作 《 宇宙奇 趣 》 为小说 》 一 文 中， 卡 尔 维 诺 通 过 分 析 巴 尔 扎 克小说对城市的关注，表达出自己对空间的浓 ， “把一个城 市 打 造 成 一 部 小 说， 把 城 厚兴趣 市的区域和街道作为具有对立性格的角色来呈 现，使它 们 像 街 边 疯 长 的 植 物 一 样 具 有 生 命 …… 确保在每一次变化中真正的主角都是这座 。 20 世纪的很多作家都表现出 活生生的城市 ” 对空间的兴趣，但大部分都停留在对空间的感 受体验中，卡尔维诺则跳出了体验层面，进入 到对空间本质的探索中，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创 造了一种全新的空间形态，这些迥然不同的空 间形态代表了他对空间认识的演变过程 。 这种 对空间极具思辨性的探索使卡尔维诺在诸多的 空间书写中独树一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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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游离不定的社会阶层，利用他们的利益 、 欲 望，达到自己的目的 。 他还详细分析了各种非 主流革命力 量 的 战 斗 动 机，对 一 些 农 民 来 说， 战斗是为了保卫他们的房子和奶牛，所以他们 保卫祖国，祖国变成一个严肃的理想，变成战 斗本身； 对另一些农民来说，祖国仍然是自私 的东西： 房 子 、 奶 牛 、 收 获 。 为 了 保 住 这 一 切，他们宁愿成为奸细或法西斯分子； 对工人 来说，保卫 祖 国， 为 了 得 到 城 市， 得 到 工 厂， 他们不多愁善感，明白改变现实的办法； 对知 识分子和学生来说，他们的思想模糊不清，他 们心中的祖国充其量是由一些词汇或几本书构 成，他们在战斗中发现新词汇 、 新问题； 外国 俘虏战斗是为了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至于小 偷 、 流浪汉 、 宪兵等社会的弊端，他们没有任 何东 西 要 改 变， 但 他 们 也 战 斗， 因 为 他 们 “身上有勇气，也有 怒 气 …… 他 们 的 怒 气 来 自 。 在这些动机 于狭仄肮脏的生存空间的压 抑 ” 的驱使下，地图上的格局被重新分割构造，国 家中的 各 种 政 治 力 量 、 阶 级 阶 层 重 新 结 合 斗 争，造就了空间的变幻莫测 。 身处于其中，人 们感受到 这 个 世 界 “不 是 固 定 安 全 的， 而 是 充满了焦虑，并被深深的分化影响 。 我们中许 多人都感受到许多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的控 。 制”
巴黎后的生活经历和思想转变，他与列维 · 斯 特劳斯 、 罗兰 · 巴特等人交往甚密，文学创作 受结构和后结构批评的影响颇深，其作品被人 们视作理解和印证后现代文学观念的绝好范 ： “卡 尔 维 诺 的 本 。 古伊多 · 阿尔曼 西 评 价 说 秩序 （ 道 德 的 、 社 会 的 、 实 存 的 ） 不 断 地 被 永恒法则暗中瓦解和破坏，这个永恒法则就是 由 ‘威 胁 、 混 乱 、 深 不 可 测 、 无 法 探 知 的 直 ” 觉 、 本能 、 无法预测的心理 ’ 所构成 。
卡尔维诺小说的空间实验及其空间观
周小莉
内容提要
20 世纪 很 多 作 家 都 表 现 出 对 空 间 的 兴 趣 ， 但 主 要 都 停 留 在 对 空 间 的 感 受 体 验 。
卡尔维诺则跳出了体验层面 ， 深入到对空间本质的探索中 ， 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实验了一种全新的 空间形态 ， 这些迥然不同的空间形态代表了他对空间认识的演变过程 。 从这个意义上讲 ， 他不是 空间的体验者 ， 而是空间的塑形者 ， 是空间观念的反思者 。 这种对空间极具思辨性的探索使卡尔 维诺在诸多的空间书写中独树一帜 。 关键词 卡尔维诺 空间形态 空间观 一历史时刻作为叙述对象，他是敏感的人性观 察者，他在游击队的经验促使他对那个紧张的 社会政治 混 乱 时 期 产 生 与 众 不 同 的 观 察 …… 《通向蜘蛛巢的小路 》 反 映 了 新 现 实 主 义 的 许 多特征，同时呈现了卡尔维诺作品独特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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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身体作为特殊的空间形态
卡尔维诺似乎要把他的实验进行到底，在 《 我们的祖先 》 三部曲 中， 人 的 身 体 作 为 特 殊 的空间形态被推到前台，各种奇异变形的身体 粉墨登场： 被劈成两半的半边人 、 在树上生活 的猴子人 、 没有肉体的盔甲人 …… 演绎了一场 变形记 。 自古希腊以来，人类主体就被划分为时间 和空间两个 基 本 维 度，灵 魂 与 时 间 维 度 相 连， 身体与空间 维 度 相 连 。 在 它 们 之 间 的 关 系 中， 灵魂处于统帅地位，身体只是一个空壳，充当 了灵魂栖身的场所，一旦灵魂抽身而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