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性叙事的新维度——论新世纪小说中的“女乡贤”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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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女性叙事的新维度——论新世纪小说中的“女乡贤”叙事
作者:杨超高
来源:《江西社会科学》 2019年第12期
杨超高
“女乡贤”是指有德行、有声望,热爱乡村并奉献乡村的乡村女性。

在历经乡村女性叙
事嬗变以及艰难的跨越后,新世纪以来小说中涌现出一批区别于传统乡村女性的“女乡贤”形象,显示出乡村女性叙事的新维度。

整体上看,“女乡贤”叙事表现出三种转向:从传统女性
到现代女性,从注意私德到注重公德,从家庭空间到乡村公共空间。

无论是在文学还是乡村文
化层面,“女乡贤”叙事的出现,都有深远的意义。

[关键词]“女乡贤”;乡村女性叙事;现代女性;公共空间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518X(2019)12-0068-0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乡贤文化研究”(16ZDA192)
杨超高,东华理工大学文法学院讲师,博士。

(江西南昌 330013)
在20世纪中国文学中,乡村女性历来都是乡土书写的重要对象,但也常常是一个比较沉重的叙事对象。

这是因为,在漫长的历史中,乡村女性始终处于一种比较艰难的境地。

就如
孟悦、戴锦华所指出的,传统父系社会是“一个皇权、族权、父权合一的中央集权等级社会”,“这一社会以各种政治、经济、伦理价值方面的强制性手段,把以往一度曾为统治性别的妇女
压入底层”。

紧接着,她们给两千年历史中的女性地位下了一个结论:“妇女始终是一个受强
制的、被统治的性别。

”[1](P2)这也与中国古代文学中的女性形象一致。

但在新文学兴起后,尤其是21世纪以来,文学中的乡村女性叙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一、乡村女性叙事嬗变与“女乡贤”叙事的涌现
从乡村女性叙事的角度来看,新文学中的乡村女性形象,大多是悲苦的角色。

在启蒙
的话语逻辑下,乡村女性普遍作为落后的传统文化的表征,例如,鲁迅的小说就常常借助乡村
女性来表现乡村社会的面貌,又通过知识男性与乡村女性的性别关系来表达启蒙与改造国民性
的主题。

最典型的是《祝福》以及其中的祥林嫂——一个苦难深重又带有某种愚昧色彩的传统
女性。

作为“原型”,祥林嫂代表了一批与之类似的乡村女性形象,如《为奴隶的母亲》中的
春宝娘,《二月》中的文嫂,《生死场》的月英、金枝,《呼兰河传》中的小团圆媳妇,等等。

在“祥林嫂”们以外,虽然也有一些乡村女性已然觉醒,要求个性解放、追求个人幸福,如
《二月》中的陶岚、《死水微澜》中的蔡大嫂等,然而,受制于时代的限度以及乡村女性自身
的局限,她们穿上了“新衣”,但骨子里流淌的仍然是旧的血液,并没有真正获得独立的人格
与精神。

蔡大嫂叛离了自己不爱的丈夫,却又“依附”于另一个男人;同样,陶岚也无法摆脱
对男性的绝对依赖,在爱上萧涧秋后,她从芙蓉镇的“queen”变成了爱的“奴仆”,失却了以往的自我。

[2]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另一思潮——革命话语下,“农村”与(男性)“农民”都得到了比较正面的书写,但乡村女性却没有相等的幸运,她们似乎因为难以承担革命重任、
缺少革命力量而被有意忽视,因而成为革命叙述中的失语者,或者处于边缘、“后方”的位置。

需要注意的是,一些作家借助乡村女性在旧社会、旧时代里的悲惨境遇来凸显革命的必要性,
并以此来表达社会解放与农民翻身的革命诉求与政治主题,显然,乡村女性属于需要“拯救”
或者“被拯救”者的行列。

这种“边缘化”的乡村女性叙事一直延续到当代文学。

在“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中,“农村新人”形象主要由男性来担负,比较之下,乡村女性形象依然缺乏“新意”。

即便是
《创业史》中的徐改霞,她虽然展现出一些新质,但就其本质而言,仍然是充满矛盾、始终犹
豫的一个形象。

事实上,文学叙事中的启蒙、革命话语通常与性别关系相缠绕,或者说,是借
助乡村女性来实现的:“被侮辱被损害的乡村女性,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启蒙主题的重
要载体。

而求翻身争解放的乡村女性又是革命文学最重要的形象之一”[3]。

并且,乡村女性叙事并没有随着“启蒙”“革命”话语的搁置而获得明显改变,新时期以后,在伤痕文学、反
思文学以及“乡下人进城”“留守女性”书写中,乡村女性仍然延续了悲苦的色彩,她们或者
作为历史苦难的承受者,或者在城市化的洪流中迷失、物化,或者表现出明显的“向内转”姿态,陷入身体与人性的困境之中,鲜有正面、积极的书写。

这一切正如陈晓明的判断:“二十
世纪中国文学的主角是男性形象,启蒙与救亡的现实主题,都选择男性作为历史的代表。

有限
的女性形象,或作为陪衬,或作为被损害被压抑的承受者(直到八十年代的伤痕、反思文学还是如此),即使从历史中站立起来(如林道静),又承载太多的观念化意义。

”[4]
当然,新文学中的乡村女性也有不少积极、正面,具有优美人性的女性形象,如三姑
娘(《竹林的故事》)、翠翠(《边城》)、陶岚(《二月》)、小芹(《小二黑结婚》)、
水生嫂(《荷花淀》)、徐改霞(《创业史》)、刘巧珍(《人生》)、胡玉音(《芙蓉镇》)、马缨花(《绿化树》)、香雪(《哦,香雪》),以及新世纪小说中的刘蜜蜡(《丑
行或浪漫》)、徐兰(《上塘书》)、白雪(《秦腔》)、王葡萄(《第九个寡妇》),等等。

她们要么是纯洁的少女、贤淑的妻子,要么是伟大的母亲,像无尘的天使,或者无私的圣母,
演绎出乡村女性的女儿性、妻性与母性,甚至也表达出要求独立、追求进步的文化观念。

但遗
憾的是,她们仍然被限定在一个有限的范围之内,就是说,她们的动人之处,并没有超越我们
文化传统对于乡村女性的规定(如“贤妻良母”式的身份定位),也未能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新世纪以来的小说中,乡村女性叙事展现出一种新的变化。


着近年来社会分工的细化、性别观念的发展与进步,女性的社会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同时,女性的主体性也逐步建立起来。

在这一现实基础上,一些作家以突破常规的胆识和魄力,塑造
出一个个色彩鲜艳、气度非凡,具有明显超越意义的“新乡村女性”形象,她们具有相对独立
的人格、崇高的道德与奉献乡村的精神,展现出不同于传统乡村女性的气质与面貌。

这样的形
象有许多,例如,负责维护基层治安稳定的综治办主任带灯(贾平凹《带灯》),引领楚王庄
发展又维护楚王庄纯洁的乡村女性楚暖暖(周大新《湖光山色》),改变上梁村人物质与精神
双重贫困的村支书刘汉香(李佩甫《城的灯》),将罗家老房村推向现代旅游乡村的村级干部
雷清蓉(贺享雍《村级干部》),代表着农村发展与现代化农业方向的乡村能人鲍真(关仁山《天高地厚》),具有乡土情感与致富能力的乡镇女企业家杨二香(苗秀侠《皖北大地》),
以及维护乡村道德的传统力量“七奶奶”(关仁山《白纸门》),为族人平安而跳神的萨满妮
浩(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为受活庄人奔波数十年的主事人茅枝婆(阎连科《受活》),等等。

与以往的乡村女性形象相比,她们的超越意义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性
别关系中的“他者”成长为“自我”,获得相对独立的人格;二是从“小我”走向“大我”,
不仅在道德层次上得到明显的提升,而且以一种“公共”的身份,傲然站立在乡村舞台中心。

从整体上看,这些“新乡村女性”形象展现出“好女人”“女强人”“农村新人”的
特点,不过,这其中任何一个概念都不足以囊括她们的全部内涵。

笔者倾向于将这些“新乡村
女性”形象概括为“女乡贤”。

这一命名主要是对她们的人格、道德、社会行为等方面的整体
判断,认为她们展现出“乡贤”的道德感与公共气质。

当然,提及“女乡贤”,必先对“乡贤”
进行阐释和说明。

“乡贤”原本是一个历史概念,是指历史中的一个特定阶层。

本文对“乡贤”概念的使用保留了它的核心内涵——“乡”与“贤”,但更侧重它从历史中“祛魅”的当代内涵——“乡里中德行高尚的人”[5](P670),也就是指当代乡村社会中的贤达人士,包括身居乡村又具有崇高道德感的乡村干部、乡村能人、乡村知识分子以及其他没有特殊身份的普通百姓。

“女乡贤”属于“乡贤”当中特别引人注目的一类。

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我们潜意识
中的“乡贤”都是男性,也因为以往的乡村女性形象多以悲苦色彩为主,或局限于狭窄的天地,远不及“乡贤”的境界。

这也正是“女乡贤”的意义所在。

从目前来看,“女乡贤”是一个较少为人所注意,但又确实存在的一个乡村社会群体,
同时,它也是一个有生长力的文化概念。

这一概念包含了四个方面的内容或指向,分别是女性、乡村、德行以及“公共性”,其中,女性与乡村是对其身份的基本界定,德行强调的是她们所
应具备的道德品质,是有功德于民者;而“公共性”这一指向,则进一步对她们的德行作出要求:须有公德,而不仅仅是私德。

因为乡贤的伦理精神是个体生命与公共本质的合一,表现为
由“贤”及“乡”的精神路径[6],也就是说,“乡贤”之“贤”,是在对他人乃至整个乡村中表现出来的。

一个简单的道理是,一个人或可以道德自律,却不一定能利民利乡、奉献乡里——而这恰恰是“乡贤”的属性之一。

“公共性”对于“女乡贤”有两方面的要求:一方面,“女乡贤”的德行是面向公共的,须是公德;另一方面,“女乡贤”一般是处在乡村世界的公
共位置,甚至在乡村公共事务中有所担当。

因此,在本文中,“女乡贤”是指在乡村社会中,
有德行、有声望,热爱乡村并奉献乡村的乡村女性。

像带灯、楚暖暖、刘汉香、雷清蓉、杨二香、鲍真等乡村女性,无疑都是有公共道德、热爱乡村的“女乡贤”形象。

“女乡贤”叙事的涌现,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属于时代的产物。

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缺少形成“女乡贤”的文化土壤。

“女乡贤”叙事并不是骤然出现的,而是在乡村女性叙
事传统及嬗变中不断酝酿,或者说,是在乡村女性的主体性逐渐建立以及现实乡村对“女乡贤”的期盼中孕育而成的。

或许是日渐觉醒、不断成长的乡村女性终于受到时代话语的感召,主动
承担起前所未有的社会使命;抑或是我们的作家在眺望与期盼中,以一种前瞻性的眼光与超越
现实的激情,塑造出了理想的乡村女性。

例如2009年播出的电视剧《女人的村庄》中,在男性普遍进城打工的背景下,村主任张西凤带领一批留守妇女自力更生、勤劳致富。

近年来小说中
的“女乡贤”叙事也大抵如此,它是在乡村女性主体意识逐渐建立以及外部条件促使下形成的,既有一定的现实基础,又带有比较明显的理想色彩。

二、“女乡贤”叙事的三种转向
不夸张地说,近年来小说中的“女乡贤”叙事展现出了乡村女性形象的新高度以及乡
村女性叙事的新维度。

与以往的乡村女性叙事相比,“女乡贤”叙事同时呈现出三种转向。

第一,“女乡贤”叙事在总体上表现出从传统女性到现代女性的转变。

基于乡村现代
化转型的背景,大多数作家赋予了“女乡贤”现代的品质,事实上,她们之所以能够在乡村社
会中脱颖而出,成为“女乡贤”,就与这种现代特征有着密切的关系。

例如《湖光山色》中从
城里还乡的青年楚暖暖,就是一个有现代意识的农村新女性形象。

一方面,她具有明显的商业
头脑与经济意识,她在带领外来游客参观楚长城中发现商机,由此修建“楚地居”旅馆招徕游客,后又成立专门的“南水美景旅游公司”;为了扩大影响力,她与投资商薛传薪合作,建立
了更大规模的“五洲旅游公司”以及更为豪华的“赏心苑”,并以一种现代化的经营方式来管理。

另一方面,楚暖暖也有相当自觉的现代民主意识,能够运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婚姻、解救被
关押的丈夫;在与恶势力詹石磴的斗争中,她曾多次上访,当她认识到乡村基层法治被詹石磴
操控后,她知道借助“制度”击败对手,因此鼓励丈夫旷开田竞选村主任;当旷开田同样从村
主任蜕化为“楚王庄的王”时,楚暖暖又以一纸诉讼状告旷开田,最终维护了村民的利益与楚
王庄的精神纯洁。

《天高地厚》中的鲍真、《城的灯》中的刘汉香、《皖北大地》中的杨二香、《村级干部》中的雷清蓉都属于现代型的乡村女性,她们展现出了传统乡村女性所不具备的现
代的素质。

这种现代的素质有力支撑了她们的农村“创业”故事,实际上,她们所走的就是一
条现代化的道路:要么一改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发展特色农业、生态农业,如刘汉香与鲍真;
要么因地制宜,开掘本土文化资源,建设现代旅游乡村,如雷清蓉与刘汉香;要么依托农业而
创办乡镇企业,如杨二香。

事实上,“女乡贤”所呈现出来的现代思想,并非来自于乡土本身,而源于另一片土地——城市。

可以发现,作家们在“女乡贤”叙事中,总不可避免地写到她们的一段进城经历。

其中,楚暖暖、鲍真都是进城打工然后还乡的乡村女性,这段进城经验成为她们现代思想的直
接来源,为她们日后在乡村世界有所作为提供了思想保障。

雷清蓉、刘汉香也一度进城,接受
了现代思想与现代技术:雷清蓉参加省“三农”专家培训,同时也受到了来自省城的范教授的
帮助;刘汉香在进城过程中认识了退休的林科所所长老梅,并跟随他学习现代园艺,这段经历
成为她后来号召村民种苹果树以及培育“月亮花”的关键一步。

杨二香在商海中拼搏,经常出
入于城市与乡村之间,绝非是普通的农村女性。

此外,在《带灯》中,作者虽然没有特别写到
带灯的进城经历,但也提到她从市农校毕业,是一个曾在城市中生活又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乡村
女性,小说也特别突出了她作为乡村知识分子的现代属性。

显然,作家们普遍认识到,现代化
转型是当代乡村发展的必然趋势,现代思想也是可以改变农民传统观念与乡村落后面貌的思想
武器。

正因为如此,作家们不再将城市与乡村截然对立(城乡二元对立的观念在许多作品中都
可见),而是把城市体验当作现代思想的主要来源,并且,将城市体验与乡村经验、现代文明
与乡土文明有机地结合起来,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展“女乡贤”以及乡村现代化转型的叙事。

第二,“女乡贤”叙事也呈现出从书写无德、私德女性到表现公德女性的转变。

在百
年乡土小说中,无德或者“缺德”的乡村女性并不多见,其中,赵树理《“锻炼锻炼”》就塑
造了两个自私自利、刁钻跋扈的落后农民形象——“小腿疼”与“吃不饱”。

相比之下,写乡
村女性的私德——私人生活中的道德与规范——的作品为数较多,像《荷花淀》中的水生嫂、《芙蓉镇》中的胡玉音、《人生》中的刘巧珍、《绿化树》中的马缨花、《秦腔》中的白雪、《歇马山庄》中的翁月月、《上塘书》中的徐兰都属于“好女人”范畴的乡村女性,她们恪守
妇道,扮演了“贤妻良母好儿媳”的角色。

略有遗憾的是,她们呈现出来的道德感仍然是有限
度的,仅仅停留在私人生活方面,而在公共道德方面,还缺少有力的表现。

应当承认,私德是
乡村女性的可贵品质,不过,公德才是辨识“女乡贤”的本质特征。

“女乡贤”是在“好女人”基础上的升华。

贺享雍的《村级干部》就诠释了雷清蓉从私德到公德的人性升华过程。

《村级干部》
首先是一部家庭伦理小说,在它前面三分之一的篇幅里,写的是寡妇雷清蓉如何融入一个新的
家庭,以及新任丈夫罗梦鲜死后,雷清蓉如何与婆婆相互关心、相依为命。

小说通过几个情节,表现出雷清蓉的善良、体贴以及坚韧的性格。

不过,如果作者只是写到这一程度,那么《村级
干部》就没有真正突破传统乡村女性叙事的限度。

雷清蓉的“女乡贤”之路是从一次村民大会
开始的。

因为一场大雨,村公路毁坏待修,村支书罗梦科召开村民大会,要求每人集资一百元
修路。

雷清蓉作为家庭代表参会,并在会上提出异议。

她认为去年已经集资,于是要求村务公开,反对在集资款去向不明的情况下再次摊派修路款。

当气急败坏的罗梦科甩下担子时,雷清
蓉敢于承担起重修村路的责任。

在资金严重不足、村长百般刁难的情况下,雷清蓉没有临阵脱逃,幸运的是,她得到婆婆的支持并筹到了修路款,最终完成了村路的重修。

雷清蓉也因为此
事得到众人的拥护,进而被选举为新的村主任。

村庄权力可以保障她作为女性在村民中的话语
权威,但在更多的情况下,她凭借着人格的魅力而获得村民的信任与尊重。

比如,投资商要在
村庄里投资建厂,在建筑用地紧张的情况下,雷清蓉能够让出自家祖坟,以牺牲个人利益为代
价促成了这一项有利于村庄集体利益的投资项目。

雷清蓉更大的作为是将具有民俗价值的“罗
家老房”古建筑群开发为文化旅游景点,为村民增收致富。

在这当中,她多次奔波,自费外出
考察学习经验,费尽心血又不辞辛苦,如她所说:“我要的就是把事业办成,让全村人都过上
小康生活,我雷清蓉的自身价值也就可以得到体现了。


雷清蓉展现出来的公共道德,在刘汉香、楚暖暖、鲍真、杨二香身上也有所体现,她
们大概都有一段“创业史”,并取得了很大程度上的成功,这首先显示出她们的“能人”气质。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们不仅具有创造利益的能力,还有福泽乡民、奉献乡里的愿望,能够带领
村民致富、促进村庄发展。

在此外,樱镇的综治办主任带灯、受活庄的主事人茅枝婆、传统道
德的捍卫者七奶奶、为族人平安跳神祈福的萨满妮浩,虽没有明显的经济致富能力,却都有着
公共的身份以及维护地方百姓利益的使命担当,她们在不同方面为村民、村庄(部落)做出贡献,因而也展现出崇高的公共道德。

从无德、私德的乡村女性到具有公共道德的乡村女性,这一过程就展现出“女乡贤”
叙事的根本性变化。

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是:在“女乡贤”叙事中,作家们为何特别突出乡村
女性的公共道德?一方面,具有公德是“乡贤”的内在要求,从本质上说,乡贤文化本身就是
一种关于道德的文化,并且这种道德是具有公共性的。

另一方面,这也是出于当下乡村道德问
题方面的考虑。

不难发现,乡村伦理道德下滑已经是一种明显且普遍的趋势,社会学家阎云翔
就曾有一个“无公德的个人”的判断,认为摆脱了传统伦理束缚的个人往往表现出一种极端功
利化的自我中心取向。

[7](P5)因此,在越来越严峻的乡村道德问题下,“女乡贤”呈现出来的公共道德就是对乡村道德困境的应对,这实际上也体现出作家们对于乡村道德建设的思考。

第三,“女乡贤”叙事还反映出从家庭空间向乡村公共空间的开拓。

家庭空间是乡村
女性的日常生活空间,传统乡村女性叙事也多在这一空间中展开。

不过,按照女性主义的说法,“家庭,乃至家族,从它出现的一刻起,便是以男性为标志、为本位、为组织因素的”,“女
性的一生都受家庭规定,妇女的本质和地位亦即她的家庭地位”。

[1](P5)“女乡贤”叙事超越了家庭空间的限制,将叙事重点放置在乡村公共空间,着重书写处于公共领域的乡村女性。

应当承认,“女乡贤”叙事向乡村公共空间的开拓是一种必然。

一方面,从私德到公德的转变,就要求她们面向公众,处于公共位置;另一方面,只有在乡村公共空间这一广阔的天地,“女
乡贤”才能够更有作为。

在“女乡贤”叙事中,“女乡贤”常常出现在乡村公共空间(而非家庭空间),她们
参与到乡村公共生活乃至公共事务中去,在这一过程中实现她们的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

值得
注意的是“女乡贤”的社会身份,她们大多属于基层干部、乡村能人等,这种公共身份不仅赋
予她们相应的公共责任,而且也要求她们在公共领域有所作为。

例如,《受活》中的茅枝婆为
受活庄“入社”“出社”奔波数十年之久,《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妮浩在萨满仪式中一次次
为族人的平安而跳神,《白纸门》中的七奶奶多次临危受命、为雪莲湾挺身而出。

此外,“女
乡贤”的家庭关系及状态也值得我们注意。

像刘汉香(《城的灯》)、楚暖暖(《湖光山色》)、雷清蓉(《村级干部》)、杨二香(《皖北大地》)都首先是作为妻子(或“未婚妻”)而出现在家庭关系(夫妻关系)中,但无一例外,她们最终都“走”出了家庭——刘汉
香被未婚夫抛弃、楚暖暖与丈夫离婚、雷清蓉与杨二香都丧偶守寡,家庭的瓦解虽然不幸,却
将她们从家庭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促使她们走向乡村的公共舞台。

在乡村公共空间叙事方面,贾平凹的《带灯》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在这部小说中,作
者很少对带灯的家庭空间进行叙事。

实际上,她有自己的家庭,也有一位若隐若现的丈夫。


36万字的篇幅里,丈夫的直接出现一共两次,不到1400字,不构成主要的故事情节,因而基
本上是处于“缺席”状态。

在家庭空间以外,带灯是樱镇的综治办主任。

综治办的主要职能是
处理乡镇公共事务,调解群众纠纷,接待群众上访,维护治安稳定,换言之,也就是与群众接
触最多、最敏感也最艰难的乡镇部门。

她需要面对诸多的乡村问题,与不同的农民打交道,在
小说叙事中,她确实经常往返于镇办公室和各村寨之间,像一只带着光芒的萤火虫在“暗夜”
里飞翔。

即便如此,带灯还能像她名字所蕴含的寓意一样,“夜行自带一盏小灯”,给乡村带
来光亮和希望。

比如,她积极跑动,为在大矿区染上肺病的十三位村民办理赔偿申报手续,也
为九位“老伙计”联系工作解决生计问题;南胜沟村民因为连续干旱喝水困难,带灯施以巧智
借来抽水机,解决了村民饮水问题……在故事的最高潮,元家与薛家发生惨烈的械斗,带灯第
一时间上前调解、拉架,丝毫不顾个人性命的安危。

她恪尽职守,将个人之力发挥到了极限,
用自己的“小灯”,最大程度地照亮樱镇这一片乡土大地。

恰如一位评论家对她的赞叹:“带
灯是生产温暖生活的热能和光源,也是消解社会生活坚冰和‘梗阻’的‘融雪剂’‘溶栓剂’,是永不止息进行工作的生命机器。

可以不夸张地说,她是当代中国小说中最美、最理想化、最
具时代感的性格人物之一。

”[8]
三、“女乡贤”叙事的限度
整体考察近年来小说中的“女乡贤”叙事后,我们可以发现,不仅仅是《带灯》,诸
如《湖光山色》《城的灯》《村级干部》《皖北大地》《天高地厚》《受活》《额尔古纳河右岸》《白纸门》等作品,都普遍抽离或者弱化了“女乡贤”所属家庭的男性(丈夫)。

作为一
种普遍存在的“现象”,这值得注意与思考。

抽离男性表现为男性死亡或者离开。

例如,茅枝婆、七奶奶的老伴属于自然死亡,雷
清蓉、杨二香的丈夫遭遇车祸而身亡,刘汉香被“负心汉”冯家昌抛弃,带灯与她的丈夫长期
分居两地……这些男性都处于“缺席”的状态。

弱化男性则表现为一种“女强男弱”的性别秩序,这种两性关系几乎遍及了所有的“女乡贤”叙事:刘汉香是村支书的千金,冯家昌是上梁
村最穷人家的儿子;楚暖暖受人追捧,而旷开田则毫不起眼;杨二香的绰号是“生意精”“女
强人”,她的丈夫却被人称为“二货”;鲍真进过城、见过世面,梁双牙则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茅枝婆是“红军小战士”,石匠却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人;比较特殊的是妮浩——一个温柔、善良且并不强势的女性,然而,她在被赋予神性、成为萨满之后,也同样在两性关系中凸显出来。

一个关键的问题在于,男性为何“缺席”或者被弱化?抽离男性、弱化男性,对于
“女乡贤”叙事来说,是否必要?
从表现上看,抽离男性、弱化男性是出于乡村女性的现实处境以及文学叙事策略的考虑,它实质上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一方面,乡村女性的主体性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传统文化
观念,特别是依附于男性的文化观念,作为一种难以克服的惯性,仍然制约着乡村女性“向外转”。

她们往往需要在某种外在条件的促使或者逼迫下,才可能成长为“女乡贤”。

显然,抽
离男性、弱化男性,就从根本上断绝了她们对男性的依附,为她们“向外转”提供了可能。

《村级干部》小说叙事从雷清蓉与罗梦鲜的相亲开始,在重组的家庭中,雷清蓉所扮演的家庭
角色及体现出来的性格特征,都是非常传统的。

罗梦鲜的不幸身亡,却意外地凸显了雷清蓉,
她能够代表家庭参加村民大会就是一个证明。

或可以说,罗梦鲜的死,就是小说叙事的分水岭,也是雷清蓉从一个家庭空间走向乡村公共空间的重要节点。

否则,按照小说前面的叙述态势,
她更可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在相对狭小的空间、舞台上,有限地展示她的人格魅力。

《城的灯》也展现出相似的叙事逻辑。

刘汉香在被抛弃的痛苦中成长、蜕变,走向了人生的另
一条路。

她在城里学习园艺,回乡后又成为上梁村的村支书与村主任。

她能够成为“女乡贤”
与冯家昌的离去有着某种因果关系,就像刘汉香自己说的:“如果没有那么一次痛苦的经历,
没有那么一次幻灭,她也是要走的……那时候,她的最大理想不过就是一个军官太太。

真的,
逃离乡村,去为一个人活。

这就是她——一个女人曾经有过的全部梦想!”另一方面,抽离男性、弱化男性也是一种无奈的文学叙事策略。

因为要在两性关系中突出乡村女性,那么,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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