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西的哲学观与其实践哲学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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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 学
所谓哲学观,是对“哲学是什么”这一根本问题的看法,主要是对哲学的本质、哲学的对象和哲学的功能等问题的回答。
哲学上的重大变革往往是从哲学观的变革开始的。
葛兰西立足于哲学、历史与政治三者同一的思想,通过论述哲学的形成、哲学的根本问题以及哲学的功能等问题,形成了他独树一帜的哲学观,并对他的实践哲学和以夺取文化领导权为核心意识形态理论形成了根本性的影响。
不真正把握葛兰西的哲学观的内涵与特质,就无法真正把握葛兰西马克思主义哲学观和意识形态理论的实质及其当代价值。
本文的目的正在于探讨葛兰西哲学观的特质与其实践哲学、意识形态理论之间的内在联系。
一
葛兰西的哲学观首先是围绕哲学与历史的关系这个问题展开论述的。
对于这个问题,葛兰西认为必须破除哲学是一门由哲学家所从事的一种高深奇怪的活动的观点,因为“人人都是哲学家”。
之所以说人人都是哲学家,是因为任何人在思维活动和日常生活中都受自发或自觉的世界观所支配,只不过这种世界观一开始是自发和不系统的,它既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存在于人们的语言中。
人们从自发和不系统的世界观上升到自觉和系统的世界观,既是对以往的哲学史、文化史展开批判的结果,也是一定的社会集团的世界观影响和教育的结果。
葛兰西由此通过具体论述哲学与宗教、常识、语言、历史以及政治的关系,论证哲学的形成离不开对哲学史、文化史的批判。
在葛兰西看来,哲学虽然是一种与宗教、常识不同的智识秩序(Intellectual order ),但哲学又与宗教、常识有着内在的联系,宗教和常识之所以不能构成智识秩序,是因为它们都不能构成具有统一性和一致性的东西,而哲学是“对宗教和‘常识’的批评和替代。
在这个意义上说,它同和‘常识’相对立的
‘健全’
2018年第9期
葛兰西的哲学观与其实践哲学的关系
*
王雨辰[摘 要] 葛兰西立足于哲学、历史和政治三者同一来阐释他的哲学观,强调哲学与日常生活、文化史和
政治实践的内在联系,反对把哲学看做是对纯概念的研究,强调哲学是改变人们心态和传播新文化的活动,
并把“人是什么”的问题看做是哲学的根本问题。
葛兰西对实践哲学的阐释是在他的哲学观的支配下展开的。
他强调实践哲学的历史性和历史主义思维方式,反对对实践哲学做机械论和唯心论解释,把实践哲学看做是
以人的实践为基础,关于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的学说,强调实践哲学的功能在于通过有机知识分子来形成
无产阶级的文化意识形态领导权,提出了“阵地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革命方略。
[关键词] 葛兰西 哲学观 实践哲学 领导权
〔中图分类号〕 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18)09-0001-07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专项课题(18VSJ013)、国家社科基金重点课题(17AKS017)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 王雨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华文化发展湖北省协同创新中心兼职研究员(湖北 武汉,430073)。
见识相吻合”。
a基于以上认识,葛兰西进一步论述了它们之间的关系。
在他看来,常识是历史的产物和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组成部分,常识中包含一种世界观,人们选择某种世界观,既取决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取决于一定的社会集团的教育和影响。
在葛兰西看来,所谓一般的哲学并不存在,人们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哲学中做出自己的选择。
葛兰西在论述人们如何展开对世界观选择这一问题时指出:“这仅仅是一种智识事件,还是某种更为复杂的东西?在人们的智识选择和行为方式之间不经常地存在着矛盾吗?所以,到底哪一种是真正的世界观:是被逻辑地确定为一种智识选择的东西,还是从每个人的现实活动中产生出来、暗含于其行为方式中的东西呢?而且一切活动都是政治的,那么怎么能不认为每个人的真正哲学都整体性地包含于他的政治活动中呢?”b也就是说,人们对世界观的选择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但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们的政治活动,是一定社会集团教育和引导的结果,哲学与政治存在着密切的关系;从哲学与人的现实生活的关系看,哲学离不开对宗教、常识和日常生活的批判。
从这个意义上说,“哲学同哲学史不可分割,文化同文化史同样不可分割”。
c因此,不能盲目排斥宗教、常识和日常生活,因为它们中都包含一定的世界观,正确的态度是应当通过批判和反思活动克服它们中那些原始的热情和内容,挖掘其中包含的“健全的见识”,进而使之成为自觉的和系统的哲学世界观。
“不可以把所谓‘科学的’哲学的东西,同只是观念和意见的片段汇集的、日常的和大众的哲学分割开来”;d从哲学和政治的关系看,如果说哲学离不开对宗教、常识与日常生活的批判的话,政治则是联系常识与高层次哲学之间的中介和桥梁。
葛兰西这里所说的“高层次哲学”主要是指一定社会集团的知识分子根据该集团的利益创造出的哲学。
葛兰西以天主教教会和普通人的关系来说明为什么政治是联系常识与高层次哲学的中介和桥梁。
在他看来,天主教会和它的信徒之间是存在裂痕的,这种裂痕的弥合是不能通过把普通人提高到知识分子水平来实现的,而“只有通过给知识分子规定铁的纪律,使他们不致超过一定的界线,从而不致把裂痕变成灾难性的无法修补的裂痕这样一种办法,来加以弥合的”。
e正是这种铁的纪律形成了宗教团体的分支机构,甚至是宗教团体和宗教政党,保证天主教教会抵御其他宗教力量的侵袭,成为维系其既得政治利益的工具。
正因为葛兰西肯定哲学与宗教、常识、政治的内在联系,因此他反复强调哲学具有历史性的特点。
为了说明哲学的历史性特点,葛兰西强调哲学是历史时代的产物,他批评克罗齐仅仅把哲学史看做是哲学家的思想史的观点,强调哲学不仅要研究哲学家的思想史和发展逻辑,还要研究广大群众所秉承的世界观,以及统治集团的哲学和人民群众世界观的内在联系。
因此,“一个时代的哲学并不是这个或那个哲学家的哲学,这个或那个知识分子集团的哲学,人民群众的这一大部分或那一大部分哲学。
它是所有这些要素的结合过程”。
f之所以说哲学与历史不可分,是因为一个历史时代的哲学无非是那个时代本身的历史,无非是领导集团成功地将自己的哲学世界观加诸人民群众的过程。
基于以上认识,葛兰西强调认识到哲学历史性的重要性,并认为那种仅仅把哲学看做是许多哲学体系或个人的表现的哲学研究是无效和虚妄的,因为这种研究能够被称作历史的部分往往很小,对哲学真正的历史研究应当考察哲学对它所在的那个社会的积极和消极效果,而衡量这种效果的尺度不应当是个人的冥思苦想,而应当是历史事实的尺度。
葛兰西关于哲学与宗教、常识、政治、历史不可分割的思想不仅受西方历史主义文化传统的影响,而且也是继承和发展了自拉布里奥拉所创立的意大利马克思主义哲学传统的结果。
其核心思想是坚持哲学、政治、历史三者的同一,这一思想又进一步影响了葛兰西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阐释。
a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236页。
b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36-237页。
c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34页。
d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38页。
e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42页。
f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56页。
二
如果说葛兰西关于哲学离不开哲学史、文化离不开文化史,把哲学看做是对以往哲学史、文化史和日常生活批判的结果,主要关注的是哲学的产生问题的话,葛兰西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述了哲学的根本问题和哲学的功能问题。
葛兰西把“人是什么”的问题看做是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问题。
葛兰西把这一问题进一步具体化为“人能变成什么”、“人能够支配自己的命运”、“人能够创造自己的生活”等问题。
葛兰西以天主教为例,批评天主教把人之所以产生邪恶的根源归结为个别人自身,指出这实际上是“把人看成是一个被规定好了、并受到限制的个人”,a并强调所有以前的哲学都不过是重复天主教这一观点,要么把人看做是先天规定好了的东西,要么把人的本质看做是人的某种生物学本性。
葛兰西批评天主教把人之所以产生邪恶的根源归结为个别人的观点的缺陷是既没有看到人的能动性、生成性特点,又把人看做是脱离社会关系的抽象物,强调“不能把哲学归结为一种自然主义的‘人类学’:人类的本性并不是由人的‘生物学’本性赋予的”。
b要真正把握人的本质这一问题,必须联系人的社会关系,即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展开讨论,从而凸显人的能动性与人的个性。
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看,人并不是被动地进入自然界的,而是依靠劳动和技术能动地与自然产生联系,并使自然界满足人的需要或愿望的;从人与人的关系看,葛兰西一方面肯定人只能被设想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指出特定的“人的社会”以特定的“物的社会”为前提,肯定只有在这个前提下谈论“人的社会”才有可能。
但葛兰西同时也指出,仅仅承认这一点不仅是不够的,而且还有可能陷入机械决定论中,必须制定一种学说避免上述失误,葛兰西以费尔巴哈为例阐明他的上述观点。
费尔巴哈在论及“什么是人”这个问题时提出了“人是他所吃的东西”这个论断。
对此葛兰西指出,对于这一论断可以有不同的解释。
最粗鄙和愚蠢的解释是将这一论断解释成为“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他在物质上所吃的东西”,这种观点实际上把食物看做是对人和人的思维方式具有直接和决定性的影响。
如果这种观点正确的话,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就应该是食物和厨房了。
但历史发展的实际与上述论断相反,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改变了人们的食物和人们的“口味”,这本质上是一种对费尔巴哈上述论断的决定论式的理解。
葛兰西由此指出,不能脱离社会关系来理解饮食,因为饮食实际上是社会关系的体现之一,每个社会集团都有它自己的基本饮食形式,只有立足于社会关系和生产方式的视角,才能说“人是他所吃的东西”、“人是他所住的东西”等等。
基于以上认识,葛兰西强调在“人是什么”这个问题上,必须反对把人归结为人的生物学本性,又必须反对脱离社会关系考察人的问题,强调只有“‘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最令人满意的答案。
因为它包含生成的观念(人‘生成着’,他随着社会关系的改变而不断变化),而且也因为它对所谓‘一般的人’予以否认”。
c这个定义之所以最令人满意,是因为它确定人的本质既不在特定的人身上,也不是人的先天的生物学本能和上帝的某种先天决定,而是强调人的本质应当到人所处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历史条件中找寻,它在人的本质这一问题上包含着生成性的观点。
与上述人的本质问题相对应,人的个性的形成既离不开客观条件,也必须考察人如何认识和利用这些客观条件。
葛兰西强调,人创造自己个性的办法应当包括如下三个步骤。
具体说:“1.赋予自己的生命的冲动或意志以一个特定的、具体的(‘合理的’)方向;2.识别出将使这些意志成为具体的、特定的意志而不是任意的意志的那些手段;3.在人们自身的限度和能力范围内,以最富有成果的形式致力于改变现实的具体条件的总和”。
d可以看出,葛兰西反对把“人的个性”仅仅看做是一种纯粹的主观性,强
a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64页。
b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68页。
c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68页。
d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74页。
调正是处于一定社会集团中的个人,在改造外部世界的过程中,发挥自身的潜能进而形成“人的个性”的。
在分析了哲学的首要和基本问题之后,葛兰西进一步阐发了他对哲学功能的看法。
他反对那种把哲学看做是哲学家展开纯粹概念的研究,强调哲学的功能在于创造、传播新文化和改变人们心态的活动。
“哲学是一种世界观,哲学活动也不要看成只是‘个人’对于系统的、融贯一致的概念的研究,而且也要并首先把它看成是改变群众‘心态’,传播哲学新事物的一场文化上的战斗”。
a他的这一观点实际上他关于哲学与政治具有同一性的思想的具体展开。
在上述对哲学的功能的认识的支配下,他反对那种对哲学的知识论理解,反复强调哲学的功能和任务主要在于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和传播社会集团新文化,反复强调一个社会集团培育自己的知识分子和坚持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的重要性。
他把从属于一定社会集团的知识分子称为“有机知识分子”,以区别于不属于任何社会集团的“传统知识分子”。
由于任何社会集团的哲学世界观都是由其所属的知识分子创造和传播的,这就决定了培育和形成有机知识分子的重要性。
只有形成有机知识分子队伍,才能使群众分散的意志上升到社会集团的统一的集体意志,为社会集团政治行动奠定基础和前提。
从理论和实践的关系看,葛兰西认为强调理论和实践相统一的观点在思想史上各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大都局限于思想领域和认识论领域中,唯心主义地谈论这一问题,本质上都是同义反复。
为了真正做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葛兰西通过分析对“什么是哲学”这一问题的回答,指出存在着三种类型的哲学在这一问题上的主要观点,提出必须坚持一种批判性的理论立场,通过实践活动证明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是现实的、合理的,才能做到理论与实践的真正统一。
在葛兰西看来,可以根据对“什么是哲学”这一问题的回答,划分为三种类型的哲学。
第一种类型的哲学是把哲学看做单纯的感受活动。
这种哲学认为存在着一个绝对的不可改变的外部世界,实际上是一种庸俗论和机械论的哲学。
第二种类型的哲学是把哲学看做一种整理性的活动。
这种哲学观肯定了思维的作用,但只是有限和狭隘地肯定思维的作用。
第三种类型的哲学是把哲学看做创造性的活动。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理解“创造性”这个词。
因为如果把世界看做是思维所创造的,就必然会陷入“唯我论”。
因此,为了既避免“唯我论”,又避免仅仅把思维看做是感受的和整理的活动的机械论,就必须以历史主义的方式理解“创造性”这一概念。
由于任何实践活动都是在人的“意志”支配下进行的,这就要求我们以历史主义的方式考察人的“意志”的合理性问题。
也就是说,“这种意志必须是合理的意志,而不是任意的意志;只有在这种意志符合于客观的历史必然性,或只有在它是正在逐步实现中的普遍历史本身的时候,它才能够得到实现”。
b从西方哲学史发展历程看,葛兰西认为前德国古典哲学主要把哲学看做是感受的、至多是一种整理性的活动;德国古典哲学则把哲学理解为一种“创造性”活动,但它们是在唯心主义和思辨的意义上理解“创造性”活动。
只有实践哲学,即马克思主义哲学进一步发展了德国古典哲学,从而既避免了机械论,又避免了唯我论,真正实现了理论与实践的内在统一。
三
在上述哲学观的支配下,葛兰西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本质、主题和功能等问题展开了系统的阐发,形成了他富有特色和系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
剖析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特点对于我们把握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本质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葛兰西始终坚持哲学、历史和政治三者同一的立场阐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特点与内涵,并用“实践哲学”来称呼马克思主义哲学。
他把实践哲学看做是一种“绝对历史主义哲学”,这体现在实践哲学不仅是以往所有哲学历史和文化的综合和发展的产物,而且它总是以历史主义的方式思考问题。
为了凸显实践哲学的上述特点,葛兰西是通过考察实践哲学与历史和文化的关系问题来阐明他的上述看法的。
在他看来,一方面,实践哲学离不开对以往的哲学史和文化史的批判反思,因此,“实践哲学是以前一切历史的结果和顶点。
唯心主义和实践哲学都产生于对黑格尔主义的批判中。
黑格尔的内在论变成历史主
a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60页。
b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57页。
义,但只有在实践哲学那里,它才是绝对的历史主义——绝对的历史主义或绝对的人道主义”。
a另一方面,实践哲学总是历史主义地思考问题。
主要体现在实践哲学不仅以历史主义的方式思考自身,即把自己看做是人类哲学史、文化史发展的一个阶段,与那种把自身看做是人类思想发展的顶点的观点区别开来,任何哲学都有其时代的根源,不存在类似黑格尔所说的永恒和绝对的真理;而且与机械论否定人的实践活动的作用以及唯我论哲学脱离客观制约性,夸大人的实践活动的作用不同,实践哲学总是“用一种‘历史主义的’方式提出问题,同时又把‘意志’(归根结底它等于实践活动或政治活动)作为哲学的基础。
但是,这种意志必须是合理的意志,而不是任意的意志”。
b这里所说的“合理的意志”主要是指合乎历史必然性的意志。
换句话说,只有建立在合乎历史必然性基础上的人类实践才能真正得到实现。
葛兰西通过分析了对“历史必然性”的内涵的三种不同理解,进一步阐发实践哲学是一种绝对历史主义的含义。
在他看来,在如何理解历史必然性问题上有三种主要观点。
第一种观点是把历史必然性等同于受严格因果性规律所支配的,本质上是一种自然科学的决定论的理解,自然科学和古典政治经济学主要秉承这种观点;第二种观点是把历史必然性归结为上帝的意志或天意,本质上是一种神学决定论,克罗齐的思辨哲学主要秉承这种观点;第三种观点是把历史必然性归结为人的德性,卢梭和马基雅维利主要秉承这种观点。
葛兰西批评上述观点都不是“绝对历史主义”。
他一方面肯定“历史必然性”概念与“规律性”与“合理性”概念具有密切的联系,但是又反对从自然科学严格决定论、神学决定论和单纯个人德性的角度理解“历史必然性”概念,因为上述三种理解无非是把“历史必然性”概念理解为形而上学性质的历史决定论、客观唯心主义的“神意”和主观唯心主义的“个人意志”。
要真正把握“历史必然性”概念的内涵,就必须坚持“‘思辨—抽象’意义上和‘历史——具体’意义上的‘必然性’;当存在着一种有效而积极的前提,人们心目中对于这个前提的意识已经变得有效,向集体意识提出具体目标,并构成一套以‘普遍信念’的形式发挥强有力作用的信念和信条的复合体的时候,必然性就存在了”。
c可以看出,葛兰西所谓的“历史必然性”概念是包括以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内在统一为基础的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果,从而与机械决定论和唯心论划清了界限。
葛兰西的哲学观反对把哲学看做是纯概念的研究,强调哲学的价值和意义在于改变人们的世界观和心态,创造一种新文化。
基于这种哲学观,葛兰西反复强调实践哲学的独创性,“实践哲学不可以混同于或者归结为任何其他哲学。
它的独创性不仅在于它对以前哲学的超越,而且也在于,并且首先在于它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从头到脚更新了设想哲学自身的整个方式”。
d葛兰西由此既反对用唯心主义哲学,在意大利主要是柯罗齐的哲学来解释或修正实践哲学,又反对立足于近代理性主义哲学立场对实践哲学的机械唯物主义和知识论解释。
对于前者,葛兰西结合他所处的时代,重点批判了柯罗齐为代表的意大利唯心主义哲学思潮。
葛兰西在充分肯定柯罗齐哲学注重历史发展进程中人的主观因素作用的同时,批评柯罗齐把一切实在都归结为“精神”,并把历史研究等同于历史判断行为,强调历史事件个别意义取决于对历史普遍性的判断,实际上是认为历史的一般就决定着历史的个别,这显然颠倒了历史的个别和一般的辩证关系,也意味着柯罗齐的哲学还停留在神学——思辨阶段,还存在着形而上学和神学的残余。
针对克罗齐上述主观唯心论的错误,葛兰西认为,“一切具有思辨性质的历史主义理论尤其值得重新考察和批判。
可以写一部新的《反杜林论》,这将是一部《反克罗齐论》,它不仅把反对思辨哲学的论战,而且也把反对实证主义、机械论的论战,同反对变了质的实践哲学本身的论战结合在一起”。
e 葛兰西进一步以评论布哈林的《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社会学通俗手册》一书批评对实践哲学的
a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332页。
b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57页。
c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327页。
d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382页。
e [意] 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第2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