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商角徵羽_中国古代乐理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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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商⾓徵⽻_中国古代乐理钩沉
中国是⼀个礼乐之邦,⾳乐⽂明源远流长。
数千年的⾳乐⽂化陶醉了⼀代代中国⼈,同时也留下了较为完备的⾳乐理论,如三分损益法等理论的出现早于其他国家和地区,在世界处于领先地位。
这是中国⽂化的精华,也是世界⽂明的瑰宝。
摇乱了五声
中国古代对⾳乐家⽐较轻视,古
代的⾳乐理论在“正史”中地位也不
⾼,没能留下更多的书⾯资料。
但⾳
乐和⽂学⼀样,是古代知识分⼦阶层
的必修课,在古代中国⼈的⽇常⽣活
中⽆疑有着重要地位,民间则更是充
满了多彩的旋律。
声⾳有4个物理属性:⾼低、长
短、强弱、⾳⾊。
对于乐⾳⽽⾔,声的
⾼低特性尤为重要。
在中国传统⾳乐
中,⽤以标记乐⾳相对⾳⾼的“五声
⾳阶”应⽤最为⼴泛。
当我们⽤右⼿弹拨古筝的第11
弦到第15弦时,可以听到由低到⾼的
5个声⾳,它们便是中国传统⾳乐中
的“五声”—“宫”、“商”、“⾓”、
“徵”、“⽻”,相当于现在数字简谱
中的“1、2、3、5、6”。
随着中国古代⾳乐和数学的发
展,在距今2600余年的春秋时期,
《管⼦·地员篇》最先记述了⽤数学
计算五声相对⾳⾼的科学⽅法,书中
宫商⾓徵⽻—中国古代乐理钩沉⽂/⽶怜图/Fotoe
⽂化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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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道:
“凡将起五⾳,先主⼀⽽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黄钟⼩素之⾸以成宫;三分⽽益之以⼀,为百有⼋,为徵;不⽆有三分⽽去其乘,适⾜以是⽣商;有三分⽽复于其所,以是⽣⽻;有三分⽽去其乘,适⾜以是成⾓。
”
这就是中国⾳乐史上著名的“三分损益法”,其⼤意是说:如果要得五声,⾸先要定⼀个标准⾳,把它作为“宫”,其余各⾳可将管长、弦长或减少(损)三分之⼀,或增加(益)三分之⼀,或再于所得加减三分之⼀,皆以此类推。
简单以算式表⽰就是:
宫(a×3)4=81徵 81×4/3=108商 108×2/3=72⽻ 72×4/3=96⾓ 96×2/3=64
(a为“主⼀”,即原单位长度,81、108等为⽐例长度。
)
随着古代⾳乐实践的不断丰富,⼈们对⾳乐表现⼒的要求越来越⾼,⾳⾼关系体系也越来越复杂,逐渐幻化出“七声⾳阶”、“⼗⼆律吕”、“⼆⼗⼋调”……但万变不离其宗,中国古代乐理中关于⾳⾼的绝⼤部分理论,皆可由“五声⾳阶”和“三分损益法”推演出来。
就像⼀把跨越了千年的筝,虽然从最初的5弦到7弦、13弦,发展到如今的21弦、25弦,但它以五声⾳阶定弦的原则千古未变,流传⾄今。
可若闭上眼睛,思及⼀⽀似乎⼀直萦绕⽿边的古筝曲,你⼀定会怀疑:这千变万化的弦⾳是简简单单的五声⾜以演绎的吗?
不,当然不是。
中国传统⾳乐的灵魂在韵味,古乐演奏讲究“以韵补声”,这“韵”⼜是怎么来的呢?
当我们⽤右⼿在古筝上弹出⼀个⾳之后,左⼿指在得出此声的弦上均匀地上下“波动”筝弦,称为“吟”;前后微弱地“波动”筝弦,为“猱”;左⼿⾷指、中指或中指、⽆名指按压筝弦,使右⼿弹出本弦发声以外的⾳,叫“按”;右⼿拨弦时,左⼿将所弹的⾳经按弦滑向下⼀根筝弦的⾳⾼,叫做“滑”。
筝⾳以“吟、揉、按、滑”等技巧演奏,其⾳⾼已经不固定在五声之上,⽽是在五声的⾳⾼附近上下摇摆变化以致韵。
中国传统乐器的演奏,各有⼀套致韵的⼿法:古琴之吟、猱、绰、注,琵琶之推、拉、绞、煞,⼆胡之猱、滑、抠、压,笛⼦之颤、叠、振、打、吐、滑、剁、花……正是这千姿百态的微妙摇拨,将简单的“声”宛转成“韵”,赋予了中国传统⾳乐独特的韵味。
恰如明代琴家徐上瀛在《溪⼭琴况》中所⾔:“五⾳活泼之趣,半在吟猱。
”
古乐何时才有板有眼?
有别于美术、建筑等空间艺术,⾳乐独特之美还在于它是时间的艺术。
单个的乐⾳有长有短,⾳与⾳之间或⾏或⽌,连续的乐句分轻重缓急。
这些乐⾳的时值及其关系按⼀定的规律组织起来就是节奏。
节奏是⾳乐构成的第⼀要素—中国传统⾳乐中,有脱离⾳⾼⽽单以节奏存在的锣⿎乐,却断没有⽆节奏的曲。
“板眼”是中国传统⾳乐所独有的节奏体制,数百年来被⼴泛使⽤,以致已固化进中国的语⾔,形成⼀系列成语,如“有板有眼”、“⼀板⼀眼”、“⼀板三眼”等,
皆是以“板眼”喻条理、层次和⽅法。
“板”、“眼”在乐理中的本义究
清刻本《琴谱》残本
清刻本《琴谱⼤全》
⽂化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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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什么呢?
⼀般来说,“板”为强拍,在中国传统乐谱“⼯尺谱”中以“×”或“、”标记;“眼”为弱拍或次强拍,为区分⼆拍⼦和四拍⼦,⼜有“头眼”、“中眼”和“末眼”之分,分别以“.”、“。
”和“.”标记。
所谓“⼀板⼀眼”就是每节有两拍,属于中国传统⾳乐板式中的“中板”,类似于现在2/4拍的⾳乐。
以此类推,“⼀板三眼”就是每节有四拍,属于“慢板”,类似于现在4/4拍的⾳乐。
举个简单的例⼦:
简谱“3 3333 33 3333 |”若以“板眼”标记节奏,就属于“⼀板三眼”,具体记为:× . 。
.3
3333
33
3333﹞
“板眼”这种约定俗成的节奏体制究竟在何时成形,史家众说纷纭。
但板、眼第⼀次在乐谱中出现,已经是明朝的事了—明代戏曲家、曲论家沈璟不⽢当时“不叶宫调”、“已罕节奏”的乐曲传承⽅式,编写《南九宫⼗三调曲谱》,特别在曲谱上“附点板眼”,以板眼匡正节拍;并主张节
拍“定量化”,即明确⼀节四拍或两拍—⾄此,中国的节拍才有了定值,这也意味着传统⾳乐的节奏感越来越明晰了。
在定量性节拍之前,中国传统⾳乐的节奏体制是怎样的呢?
我们还是从板、眼说起。
在中国传统⾳乐的世界⾥,“板”的出现⽐“眼”早了近千年。
《旧唐书·⾳乐志》记载:“拍板,长阔如⼿,厚⼨余,以韦连之,击以代抃(抃:拍⼿)。
”这个击节的“拍板”就是“板”的由来。
拍板究竟何时⼊谱,⼜如何使⽤?明代王骥德在《曲律·论板眼》中介绍:“古拍板⽆谱,唐明皇命黄幡绰始造为之。
⽜僧孺⽬拍板为‘乐句’,⾔以句乐也。
”所谓“句乐”,就是每唱定⼀句击⼀板,表⽰⼀句结束,下句开始。
这就是我国贯穿古今的节乐⽅法—句拍。
句拍不分⼩节,只和着乐句的韵律,因此可归类为韵律性节拍。
也许有⼈会觉得,⼀句仅⼀拍未免太过随意。
可要知道,最原始的⾳乐只是⼀拍接⼀拍地连续下去,对于节拍本⾝的长短、快慢没有任何限
定,完全“随⼼所欲”—中国⾃周代⾄秦汉⾳乐的主要节拍形式就是这种发乎本性的“⾃然节拍”。
⾃然节拍以“⽆板⽆眼”的散板板式存留于“板眼”节奏体制中,⾄今仍传承着中国古代⾳乐“拍⽆定值”的独特风韵。
天书般的古乐谱
《红楼梦》第⼋⼗六回中有这样⼀个情节:
贾宝⽟来到潇湘馆,瞧见林黛⽟正看的那本书,发现“书上的字⼀个也不认得,有的像‘芍’字;有的像‘茫’字;也有⼀个‘⼤’字旁
边‘九’字加上⼀勾,中间⼜添个‘五’字;也有上头‘五’字‘六’字⼜添⼀个‘⽊’字,底下⼜是⼀个‘五’字”。
他看着⼜奇怪,⼜纳闷,便说:“妹妹近⽇愈发进了,看起天书来了。
”黛⽟嗤的⼀声笑道:“好个念书的⼈,连个琴谱都没有见过?”
林黛⽟看的这本琴谱为何如“天书”⼀般?这还得从古琴谱《碣⽯调·幽兰》说起。
《碣⽯调·幽兰》是南朝梁代隐⼠丘明的传谱,距今约1500年,是我
明万历⼗三年(1585年)富春堂刻本《重修正⽂对⽂捷要真传琴谱⼤全》清刻本《五知斋琴谱》
﹝
国现存最早的古琴曲谱,也是最早标注出⾳⾼的古乐谱。
全谱近5000字,所⾔皆如“⽆名不动,⼜下⼤指当九按徵;⽆名散打
宫,挑徵。
⼤指掐徵起,⼤指还当九按徵⽻;急全扶徵⽻。
举⼤指、曲⽆名,当九⼗间按⽂武,⾷指打⽂……”全部以⽂字来表述弹琴的指法和弦位,因此被称为“⽂字谱”。
⽂字谱偏重指法的记谱⽅式,往往两句话只记下⼀个乐⾳,再加上曲谱以全⽂字表述,往往“动越两⾏,未成⼀句”,太没有效率了。
唐末琴家曹柔有感于此,在⽂字谱的基础上,减取其指法、弦位术语中关键性部分组合成“字”,创造出“减字谱”—这
就是贾宝⽟看不懂的“天书”了。
“天书”究竟怎么看?且让林妹妹来执教吧:“这‘⼤’字‘九’字是⽤左⼿⼤拇指按琴上的‘九徵’,这⼀勾加‘五’字是右⼿钩‘五弦’,并不是⼀个字,乃是⼀声。
”
从“两⾏未成⼀句”到“⼀个‘减字’就是⼀声”,古乐谱就在这样的简化过程中越来越符号化,也就越来越像“天书”般难懂了。
前⽂曾提及的“⼯尺谱”则是由“燕乐半字谱”简化⽽来,它也是中国传统乐谱中应⽤⼴泛的⼀种。
以燕乐半字谱记录琵琶曲,需要20个形似半个汉字的符号,若是记录五弦谱,则需要25个符号;区别于记录以上两种弦乐的“弦索谱”,燕乐半字谱还另有“管⾊谱”—这些在简化了的⼯尺谱中不再区分,⽐如在⾳⾼⽅⾯,就统⼀以“上、尺、⼯、六、五”记录“宫、商、⾓、徵、⽻”五声。
⼯尺谱看似简单了,但要以⼀套符号系统记录下多种类型的乐曲,这套符号系统本⾝就会越变越复杂。
如果我们以为,只要能解读古乐谱就能精准地奏出古乐,那⼜⼤错特
错了。
也许已经有⼈察觉,古琴谱从⽂
字谱发展到减字谱,主要是精简了⽂
字,却并未改变记谱⽅式—只记指
法,不标具体⾳⾼,更不论节奏,这
样的记谱⽅式⼜加⼤了还原古乐的难
度。
历代琴⼈“按谱⿎曲”,都要经历
⼀番熟悉、揣摩、领会的“打谱”过
程,正如清末琴家祝桐君在《按谱⿎
曲奥义》中所记述:打谱需“先从师
传,指授数曲,留神习听,久则渐能
领会,再按照谱曲,逐字⿎之,连成
句读,凑集⽚段,渐可以完其曲矣”。
这是⼀件费时费⼼的事,故琴⼈向有
“⼤曲三年、⼩曲三⽉”的说法。
直到清末,习传千年的“打谱”流
程才有了划时代的改变—增加了将
减字谱译成⼯尺谱的环节。
从此,“打
谱”⼀词⼜增加了“译谱”的含义,并
在“译谱”过程中加点板眼,标明了节
奏。
可说到底,“打谱”终归是琴家对
古乐个性化的再创造,即使是同⼀曲
古乐,不同琴家也会“打”出不同的乐
谱—这些经过个⼈演绎⽽不尽相同
的古乐谱同时流传下来,⼜给古乐的
原貌蒙上了⼀层神秘的⾯纱。
有⼈说,中国传统⾳乐的特点是
“⾳⽆定⾼、拍⽆定值、谱⽆定法”,
属于开放式的⾳乐体系,崇尚随⼼⽽动。
这让我想起⼀个令⼈忍俊不禁的⼩插曲:当年唐明皇命黄幡绰造拍板谱,黄幡绰却画了两只⽿朵进上,说“但有⽿道则⽆失节奏也”。
看来,这
⼀曲古乐,不拘于⾳⾼,不滞于节奏,也⽆碍于曲谱,只持⼀份古⼼,开⼀对感知的⽿朵,和着天籁⼼声,便⾃
然奏得恰切了吧。
明万历年间李⽂芳续刻本《琴谱合璧》清康熙刻本《澄鉴堂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