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与鲁迅小说中人性主题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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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与鲁迅小说中人性主题比较
杨笛
【摘要】Since the Literature is the knowledge of human, and the Human nature changes unpredictably, to write out the common humanity is to build the most outstanding works. Akutagawa and Lu Xun are the two great writers that revealing human nature, they both introspected and dissected to the human nature. During the in-depth case study of human nature, Akutagawa considers that"The life is darker than the hell", Lu Xun is also considered to be"the most painful soul of modern China."In addition to this, Akutaga-wa’s focus is on the common sense of human’s complexity, nevertheless, Lu Xun is thinking of the national spirit, while revealing the complexity of human nature.%文学即人学,人性变幻莫测,写出共同的人性,才是最高的文学。
芥川龙之介和鲁迅两人是近代东方文学中最善于揭露人性的作家,他们在作品中审视、剖析人性,在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中,芥川觉得“人生比地狱还地狱”,鲁迅也被认为是“现代中国最痛苦的灵魂”。
芥川关注的是最普遍意义上复杂的人性,鲁迅在对本民族的精神品质思考的同时揭示了人性的复杂。
【期刊名称】《六盘水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4(000)005
【总页数】4页(P15-18)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鲁迅;人性
【作者】杨笛
【作者单位】六盘水师范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系,贵州六盘水553001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106;I210
芥川龙之介与鲁迅都是东方文学中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学家,他们基本生活在同一时代,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有着较多的相似之处。
芥川龙之介是日本大正时期杰出的小说家,亦是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是日本近代文学中一位短命的“鬼才”。
在他短暂的12年创作生涯中,创作了一百四十八篇优秀的短篇小说,为日本文学留下了一笔可贵的文学财富。
他的小说文笔典雅,构思精深,语言洗练,别具一格,不愧是日本文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鲁迅是中国现代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翻译家和学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创始人,被尊崇为文学界的权威,在他30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虽然小说数量不多,但意义却十分重大。
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可是却互相关心。
鲁迅很喜欢芥川的短篇小说,对他的《中国游记》评价也相当高,同时也是鲁迅最早译介芥川的作品到中国。
1921年鲁迅在《晨报》“小说栏”上相继翻译了《鼻子》和《罗生门》,同时还附《译者识》和《译者记》,曾精当地评价芥川龙之介及其作品,他认为芥川是“日本新兴文坛中一个出名的作家”。
同年芥川来中国访问,这期间亲自读到了《罗生门》的译文,在对记者采访时说:“鲁迅的翻译我的精神很明显地表现出来,我有一点高兴有一点吃惊”。
两人虽然并未见过面,在创作实践上我们可以看到鲁迅的《故事新编》明显受到了芥川文学的影响,两人的历史小说有许多共同之处,两人的创作都受到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在对于现实的态度上,又表现出惊人相似的“间离”态度,但是站在各自不同的民族文化立场,生活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因此他们的作品蕴含着不同文化特质。
芥川龙之介生于东京,本姓新原,是一个送奶工人的儿子。
芥川龙之介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发疯而死,被舅舅芥川家收养。
养父家是延续十几代的士族,是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大家庭,从养父母到姨母都爱好文学,这对芥川以后的文化素养的形成起着决定性的影响作用。
芥川从小就涉猎极广,对汉学以及日本文学都有很高的修养,对欧美文学也有很浓厚的兴趣,熟读了很多文学名家的作品,这对他文艺观、人生观的形成起到了极大的影响作用,芥川博学与兼收并蓄,终于成长为一个蜚声世界文坛的杰出作家。
在芥川龙之介23岁那年,他的初恋因为门第的悬殊最终破灭了,让芥川倍感人生的痛苦,从而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情绪,同时也让芥川清醒地认识到人类的自私。
在1913年写给好友的信中说道:“具有自私的爱不能逾越人与人之间的障碍。
如果天下只有自私的爱,那人们将是最痛苦不过的了。
失恋使我命令自己去观察周围及自己的所有丑恶现象”(1913年致恒藤恭)。
正是这场短暂而痛苦的初恋助长了芥川的孤独情绪,同时也让芥川清楚地认识到人性的丑恶,人性的利己主义。
而后的日子里,芥川把创作的重心倾注在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之中,不管是前期的历史小说还是后期取材于现实的作品。
鲁迅出生于浙江绍兴的封建大家庭中,周家是讲究读书的,从六岁开始,鲁迅就开始读书,先是随本家亲戚学,后来又被送到绍兴城内最有名的一家三味书屋去读经书,《论语》、《孟子》……甚至连古旧难懂的训诂书《尔雅直音》,也在塾师的指导下读了一遍,这在那个时代是一个孩子能享受到的最好的学习条件了。
但是
13岁那年,他原来在京城做官的祖父因科举舞弊案入狱,此后他的父亲又长期患病,终至死亡,家境败落下来。
家庭的变故对少年鲁迅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他过早地体验到了人生的艰难和世情的冷暖。
鲁迅还非常沉痛地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呐喊》自序)。
后来鲁迅辗转求学,接触了近代西方科学知识,开阔了眼界,最后决定科学
救国东渡日本学医。
留学期间可谓饱尝了弱国子民受人欺辱的心酸,他的思想和认识发生了变化,不断地超越和改造自身的认识,开始利用手中的笔为武器,为国家民族命运而创作,最终成为一代文学大师。
芥川龙之介与鲁迅基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两人有着相似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
两人都聪慧,受到良好的教育,接受了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影响,在对于现实的态度上,又表现出惊人的相似态度。
同时两人也是中日文学中揭露人性最为突出的作家,但是站在各自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中,对人性的揭示也表现出各自的特质。
文学即人学,人性变幻莫测,写出共同的人性,才是最高的文学。
文学魅力也正如戴厚英所说,在于作品中“人性”的刻画。
芥川龙之介和鲁迅两人是近代东方文学中最善于揭露人性的作家,在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中,芥川觉得“人生比地狱还地狱”(高慧勤和魏大海,2005),鲁迅也被认为是“现代中国最痛苦的灵魂”(鲁迅
先生纪念委员会,2005)。
(一)人性——面对死亡
死亡是文学永恒的主题,芥川龙之介与鲁迅在很多作品中都喜欢把人物置于死亡这个特殊境遇下,观察、感悟,揭示人在生命状态下的表现,拷问人性。
芥川龙之介主张立体而不是平面的认识现实,同时也应无惧丑恶,冷静而严格地检验现实。
人性中“恶”的暴露、揶揄和鞭挞是他创作的基本主题。
从他早期创作的《罗生门》开始,不管是前期的历史小说,还是后期的现实小说,都努力揭示人性的复杂多变,人性的丑恶,特别是面临生死的瞬间,人的自私、利己表现得复杂多变。
《罗生门》(1915)是芥川龙之介刚刚步入文坛时的一篇佳作,也是鲁迅先生最
先译介到中国的芥川的作品之一。
这部作品取材于《今昔物语》,由于自然灾害,平安时期的京都处在大饥荒的时代,被主人解雇的仆人面临生存的困境时,思考着是“饿死还是当强盗”,处于痛苦的抉择中,他身上残存的良知最终在老婆子为生
存而拔死人头发做假发的行为下彻底丧失了,最终选择不择手段当了强盗。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表现出彻底的自私、利己,人性善恶之间转念是轻而易举的。
芥川通过这个故事彰显了人在面临生存、死亡的危机面前,理性和正义显得苍白无力,利己主义必然占据上风。
芥川的另一部杰作《莽丛中》更是将人抛入到人性的丛林里,演绎着人性的复杂多变。
它也取材于《今昔物语》,和一般传统的小说模式不同,文本由三位当事人和四位证人的叙述构成,它叙述了一桩杀人案,但是证人以及当事人的叙述却无法抵达事实的真相,三个当事人都承认自己是凶手,每个人叙述的都是自己眼中的真相,那么真相是什么?真相是人陷入到自我欲望的丛林之中。
武士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声称自杀,强盗为表现自己“英雄”的形象慷慨承认自己杀死了武士,武士的妻子真砂为了维护自己被凌辱的女性立场,消灭掉耻辱的见证者,把自己描述为一个贞洁而又刚烈的女子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他们的叙述的都是真相,但是真相只有一个,人性中的自私、利己被一个无法抵达的真相剖析得淋漓尽致,折射出了人性的复杂多变。
当芥川在恍惚不安中最终选择自杀结束自己痛苦的人生时,鲁迅刚刚开始他辉煌的文学历程。
鲁迅出生于比较殷实的封建家庭,但是家道中落,深切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生活的遭遇让他感受了人生的孤独苍凉,旧中国的落后现状,更让他体会了人性的复杂,在他的作品中抨击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化对人性的扭曲与摧残。
鲁迅毫不忌讳地谈论死亡,在很多作品中都明确的写到死亡,美国学者夏济安说过:“看来鲁迅是一个善于描写死的丑恶的能手”(夏济安,1981)。
在生存困境下,人屈服于吃人的社会又被吃人的社会吞噬,鲁迅善于把笔下的人物放在死亡的境遇中,用“死亡”来映照人生真实的悲剧性处境,来体会人性的复杂。
如《阿Q正传》、《祥林嫂》、《药》、《孔乙己》、《伤逝》等等。
《阿Q正传》中,阿
Q死前的游街示众,努力在判决书上把圆圈画圆的详尽描写,无不表现出鲁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思想,不难看出,鲁迅这样描写是为了揭示出阿Q为
确证自身存在从诚挚、好胜到迂腐、愚蠢、麻木地步的复杂人性。
在《药》中华家用革命者鲜血医治痨病,夏家夏四奶奶为儿子上坟感到羞愧等,把群众的愚昧和因愚昧而带来的革命者的悲哀描写得淋漓尽致。
(二)旁观者的利己主义
在芥川龙之介和鲁迅对人性的描写中,最突出的莫过于旁观者的利己主义了。
《母亲》是1921年芥川一部中国题材的小说。
敏子因为幼子夭折心情不欢而搬家,恰巧隔壁住着一对母子,每次听到孩子的啼哭,敏子都不胜伤感。
后来与隔壁女人相遇,隔壁女人得知她的遭遇也表现出了同情,“不知不觉之间,女人的眼眶里业已闪烁着泪花”(高慧勤和魏大海,2005),但是“女人侧耳倾听着孩子的哭声,脸上浮现出判若他人的微笑——从她丰腴的乳房下面,确实有一股洋洋自得的情
愫喷发而出,直往上涌,让她自己也遏制不住”(高慧勤和魏大海,2005)。
敏
子最后再次搬家。
后来敏子接到女人的来信,诉说自己的孩子也夭折了,“可瞬间的沉默过去之后,敏子的目光投落到笼子里的文鸟身上,并喜滋滋地拍打着纤美的双手”(高慧勤和魏大海,2005),想放掉心爱的文鸟以示庆贺。
“这时候,男
人甚至从妻子的微笑中感觉到了某种刻薄而冷酷的东西。
它与那种隐藏在阳光下的草木深处,一直监视着人类的可怕力量是多么的相似”(高慧勤和魏大海,2005)。
芥川看得很明白,人的内心其实相当矛盾,对于不幸的人给予同情,是因为自己没有遭遇不幸,有一种优越感,施与同情其实是满足自己。
但是当不幸者摆脱不幸之后,却觉得若有所失,甚至想让不幸者再次陷入以前的不幸,渐渐变成了敌视与嫉妒。
这种旁观者的利己主义在鲁迅的小说中表现尤为突出。
鲁迅说:“在中国,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车伤人的人,路人围观或甚至高兴的人尽有,
肯伸手来扶助一下的人确是极少的”(《鲁迅全集》编委会,2005)。
这些“看客”只为满足自己无聊和幸灾乐祸,这些看客不仅在鉴赏别人的痛苦,而且还在别人的伤口上搓盐取乐。
在《孔乙己》中,酒店里的酒客戏弄嘲笑孔乙己,每一次都是建立在孔已己的难堪、羞辱和心理痛苦之上,残忍地嘲笑讽刺他的“新伤疤”或讥笑他没能捞到个秀才,总是拿他的落魄不幸取乐。
在《祝福》里,人们争先恐后地赶去听祥林嫂讲述“阿毛被狼吃了”的故事,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留下那停在眼角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鲁迅全集》编委会,2005)。
到后来全镇的人几乎都能背诵她的故事,再到最后,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会似笑非笑的先问她:“祥林嫂,你们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有这么大了么?”(《鲁迅全集》编委会,2005)在无聊的生活中寻求刺激,对祥林嫂加之以又冷又尖的笑,更显示了一种
人性的残酷。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至今还备受喜爱,除了他在写作技巧上的艺术至上外,更重要的是他勇于直面人生,真实、残酷、尖锐地剖析人性。
在他许多作品中揭示了人性问题,深刻剖析了人性的复杂,人的趋利避害的极端的利己主义。
《鼻子》中禅智内供鼻子长短的变化引起人们的关注议论,禅智内供内心的痛苦脆弱,自尊的可悲和旁观者的利己主义,自身得不到社会认同的困惑与孤独,人性的复杂丑恶可见一斑。
再如《莽丛中》无法抵达的事实真相,三位当事人自供是杀人者,连死了的灵魂为着自己的名誉也要背上杀人的罪名。
可见人都要完美地表现自己,维护自己,不肯直面真相。
芥川龙之介对人性的探讨剖析可以说是超越了历史、民族、阶级性的,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性,芥川是站在对人类精神世界关照的高度来审视人性,从普遍的意义上去关照人性。
但是芥川越是深入探讨人生,越是看到现实的丑恶,生活的无奈,觉得“人生比地狱还地狱”,最终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鲁迅与芥川不同,虽是剖析人性的丑陋、自私,但鲁迅所处的中国是一个救亡图存的时代,更多关注的是封建文化传统对民族劣根性的负面影响。
祥林嫂一遍一遍诉说自己的不幸,看客们叹息一番,满足而去。
阿Q被枪毙,看客更在意的是砍头
与枪毙哪种更有看头,看客们把别人的不幸转化为自己的快乐,在无聊中满足自己。
鲁迅最痛心中国国民麻木、无聊的精神状态,这当中潜藏着一种自私、冷漠的可怕灵魂。
鲁迅看透人生,对社会的弊病,人生的苦难有着清醒的认识,但是他没有逃避,而是采取了积极的人生态度,怀着一种慈悲的关怀,站在民族和历史的角度,本着一种对人性的期待去揭露人内心的卑怯、自私、麻木、自欺欺人、爱面子、贪婪等等,以期改变国民的劣根性,追求“最理想的人性”。
芥川龙之介和鲁迅分别是近代东方文学中发掘人性最为深刻的作家,两人虽处于不同的国度,却共同体验着世态炎凉、孤独悲愤,在他们的作品中揭示和剖析人性。
芥川从创作第一篇作品开始直到最后的遗稿,始终都在挖掘人性,揭示人性,他关注的是最普遍意义上复杂人性的表现。
鲁迅直面惨淡的人生,积极的战斗精神,对本民族的精神品质思考的同时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在黑暗中呐喊,彰显了追求“最理想人性”的真挚情怀。
高慧勤,魏大海.2005.芥川龙之介全集[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
《鲁迅全集》编委会.2005.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夏济安.1981.鲁迅作品的黑暗面[C].乐黛云.国外鲁迅研究论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