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同学会第二季94期文字版：人设的焦虑

《东吴同学会》第二季94期：人设的焦虑文字版古今中外，信手拈来，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化繁为简，别开生面，独辟蹊径，妙趣横生————梁冬，吴伯凡，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同学会》，一期一会。

我们每个人，都容易被自己的人设所绑架。

本期提示社交的目的为什么是克服个体的孤独感和渺小感？什么是所谓的“社交货币”？为什么焦虑指数越高的人越难容忍别人晒幸福？服装为什么是最早的自媒体？心理学家阿德勒为什么说，每个人都是三个自我叠加而成的？为什么说人类历史上很多极端残忍的行为都是懦夫干的？为什么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自己的人设所绑架的？梁：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同学会》，我是梁东，对面的是老吴，老吴你好！吴：大家好！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微信的朋友圈里开始出现了很多的广告，关键特别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很多广告下面，居然有很多朋友在点赞！我就很不理解，广告你点赞干什么呢？前两天看了一篇文章，其中分析了这种尤其是在奢饰品广告下面点赞的朋友的心态，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社交属性，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吴：其实在没朋友圈之前，这种现象就很多。

我观察发现，一些很热衷于谈各种品牌的人，其实他是买不起的。

梁：啊？吴：是的。

梁：就像很多喜欢讲战争的那些中年男子，动辄就第三次世界大战。

吴：这实际上是当你在赞美一个东西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被虚拟赋能的感觉，觉得我至少跟那个东西是沾上边的。

那种如数家珍——本来不是你们家的珍，可是你经常如数家珍般的谈论那个东西的时候，好像那东西就是你们家的了，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我记得二十年前就有那种车迷，对汽车门儿清！还认识一个对各种刑侦级别、各个部门特别熟的，但是他什么级都不是。

通过这种赞美，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有一种被他所赞美的东西——梁：圈层化——我是属于那个圈子的！吴：对。

要追溯的话，人类的神话不也是这样的吗？人类的祖先崇拜各种神，讲得眉飞色舞的，其实你知道你也不可能达到那个状态，但是他会获得一种快感。

梁：我最近有一个发现，叫做人格锁定器。

看一个人日常用的品牌和他经常谈论的品牌，你几乎能看出来，他的现状和他内心的那个真实自我，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吴：对，所以就有两种描述。

一种描述是客观描述，你的身高、体重这些客观的各种态，各种标签，四十多个标签，把你这个人一下子给合成了。

还有一种，是从你喜欢的、从你爱谈论的东西里，也能够看出一些东西来。

这还可以套那句万能的话：你在谈论什么东西、你在为什么东西点赞的时候，不一定说出了某种真实的东西，但真实的说明了某种东西，说明你是谁。

梁：起码说明你是想成为谁。

吴：给奢侈品点赞，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最便宜的、最简便的、虚拟跨越圈层的一种手段。

梁：比在家里面P图和比你写各种文章甚至要好得多，充分说明你在哪里~吴：关键是如果想点赞，那在内心点一下不就行了吗？实际上我点了，它会是一个自带意义的行为，会在朋友圈里传播这个东西。

梁：就这点而言，我觉得腾讯或者微信真是一个深谙人性的产品。

比如说它还有一个功能，是在你的朋友圈里有多少人看到了这条广告，有些人说“我只有五个朋友看到了”，有些人说“我有五百个朋友看到了”，那说明了你的圈子跟这群人是有百分之五的连接，还是有百分之五百的连接。

吴：对，立即会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我们不说过嘛，亲密感来自于在偶然处的不期而遇。

我们在这一点上竟然是相似的？就会立即产生一种亲近感。

人为什么要有社交行为？其实都是想找到一个可以给自己赋能的网络，这个网络就像是打架的时候相声里说的“谁敢打我……们俩！”他要壮大自己。

社交是克服个体孤独感和渺小感的一种刚需。

梁：所以如果一个人花点时间，去分析一下自己朋友圈的话，是有利于看清真正的自我的，起码看清一个所谓的你幻想中的那个内在对自我的认知的判定。

吴：一方面客观上讲，你只要说出你的交往圈子，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

还有一种情况，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交往圈子，但是我可以用某种虚拟的假装的方法，来让别人觉得我在这个圈子里，我也觉得会很有成就感。

梁：我最近在做一件微信上的行为艺术，每天不关注五个朋友的朋友圈。

不是拉黑，而是他发的东西我不看了，通常我的唯一标准就是：如果这个人天天发吃喝玩乐的，我就不看了。

我观察过自己，我为什么对别人发自己的美好生活那么愤慨？我得出的结论是：我很痛恨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我没有过上这样的生活！朋友在表彰自己的时候啊，其实也在伤害别人，我感觉我被伤害了，哈哈哈哈~吴：但是反过来，那种抗拒抵制别人高兴的事、幸福的事、幸运的事，这里面是有一个指标的，就是“焦虑指标”。

当同学聚会的时候，一个人说他最近注册了一家公司——你只需要用这个东西，就可以测试这些同学圈里，哪些是你还可以继续交的，哪些是你不要再理的。

梁：怎么说？吴：看同学们的反应，一种反应是假装没听见，一种是听到以后长长的沉默，还有一种反应是尴尬的笑笑。

还有一种更激烈的反应，就是他用一种看似侧面，不是直接针对你来发一段议论。

你说你刚注册了一家公司，他会说“我认为现在经济泡沫非常大，很多新经济公司都是来骗钱的！……”等等等等，虽然好像不是直接针对你。

这里头只有很少的人会说“祝贺你，你肯定能干成事，你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这方面的特长！”反应越激烈，这个人的焦虑指数越高。

梁：看来，我对于别人在海外度假这个事情是很焦虑……吴&梁：哈哈哈哈~梁：最讨厌那些人又假装在希腊了！你明明昨天在超市还见到他，结果他今天就发“我去希腊了”，你没事把过年时候在希腊的照片拿出来发干什么~吴：哈哈那还好，是把自己陈年的照片拿过来，其实最要命的是很普遍的盗图，最尴尬的是有时候在朋友圈里，看到两个根本不相关的人，用着同样的旅游照片。

梁：说回来说回来~我们的社交焦虑症其实是很隐秘的，但是也被朋友圈这一类的东西给彰显出来了。

吴：通常在有平常心的情况下，你是按照你的需要在做选择在做奋斗，还有就是按照“想要”去做选择。

但是这个“想要”我们讲过，当有很多你难以逾越的鸿沟的时候，我们就选择用虚拟的方式，就是用各种盗图加晒图，拍照一分钟P图两小时的那种方式。

P图好像是个技术问题，实际上它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行为，有时候你不P图也是在P图。

比如说点赞，也是在为你的生活P图。

通过这种方式，你可以达到几个目的：第一，我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没出息；第二，积极的方面是，我比你们过得好。

当然，这背后都是有一个焦虑在作怪了，其实最好的是我不在乎这个东西，我也没想P图，所以我对别人的P图也没感觉。

但是社交就是这样，只要有社交，它永远就有社交通货或者叫社交货币。

人类从一开始有人类文明的第一天——我们虽然不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但是第一天开始，人类就开始制造社交货币。

最重要的社交货币，其实是服装。

创世纪故事里德国诗人海涅说，从这个故事里我们要知道，人懂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自己找一件新衣服。

因为夏娃吃完那个果子她就有一种害羞感了，赤身裸体在非社交状态下是无所谓的，但是你只要是处于社会社交状态，衣服就成为一个刚需，这个刚需它就有它的价值。

服饰是第一位的，纹身也是一种特殊的服装，叫永久性服装，还有纹面。

在一些比较封闭的部落比如南美，还仍然有纹面，然后在头上插各种各样鸟的羽毛。

总而言之，就是人身体的延伸。

梁：于是留指甲，就是为了让手显得更长嘛，指甲就是手指的延伸，哈哈哈~吴：你这么解释啊~梁：哈哈不是吗？比如以前那些贵妇人，专门就是不剪指甲的。

吴：本质上这都是具有媒体属性，我们人类最早的自媒体就是纹身、自己的服装。

服装是典型的自媒体，随身携带，表达你各种价值主张，你的偏好甚至你的厌恶都有。

不要以为服装只是表达他的爱好，它也表达他的厌恶。

梁：八年前十年前，我喜欢中国文化的时候，老喜欢穿中式的衣服，有一天就受刺激了。

我在机场走着，突然有个人走过来说：我很喜欢你们德云社……我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的，但是中式衣服被标签化了之后，穿的话就很糟糕。

吴：人类各种自媒体的例子，跟人类文明的历史一样长，自媒体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只不过用的介质、用的技术手段不一样。

点赞这事，过去没有手点赞，也有用嘴可以点赞嘛~梁：叫舔瓶子！（注：好喝到舔瓶子的意思，和舔酸奶盖一个道理。

前两年哈啤有一个广告视频，大白熊各种花式舔瓶，表示啤酒好喝到极致。

）梁&吴：哈哈哈哈哈~吴：包括文化衫就是典型的自媒体，一切都是媒体，所有的媒体都是人的延伸。

过去有一句话，在《孤独的狂欢》里，把服装叫随身携带的旗子。

你出门搬个旗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太行为艺术了，但实际上，每个人出门都是要举着一个旗子的，只不过这个旗子是用各种方式。

梁：前两天看了篇文章，讲到有个朋友说中国的一、二线城市已经竞争太激烈了，所以他下到四线城市里开了个小店。

他发现在中国的这个四线城市的小店面卖的衣服不能太素，纯色的衣服是不行的，要足够花。

他说，尽管大家都用了一个同样的互联网，你仍然在中国的下层的城市里面，看到比较夸张的那种服饰表达。

吴：你必须要表达某种意义上的最炫民族风，要不然就不行，大家不认。

音乐也是，太素了肯定是不行的。

梁：那篇文章标题挺有意思的，叫《我们的北上广深，可能是一个中国的假象》，当然这个是打引号的。

他说，我们如果只看见北上广深的话，很可能对中国是不能够全面了解的。

今天我们聊的话题，是从微信朋友圈里的广告，聊到了关于社交媒体属性这个话题。

其实社交媒体不仅仅是在我们今天看到手机里面的各种应用APP，本质上来说，连我们穿的衣服,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很强的社交媒体属性。

吴：从点赞这件事情上,还说明了一个道理：当你在表达什么的时候，你以为你是在对事件进行解释和评论，实际上是在对自己进行评述，对自己进行彰显。

梁：你希望你塑造的（是那样）。

吴：你说的好像是在说别人、说客观的事件，实际上你说的一切，都是在描述你自己。

梁：很多人说话都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明明前面坐着一个人，你滔滔不绝讲了很多东西，可能只是在喂饱自己过去种种的缺憾和恐惧，也在喂饱着某种自己的欲望。

这个事情很有意思，我觉得语言学的本质就是语言效果学。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你说这句话到底为什么，如果没有为什么，你说的话是为什么呢？可能只能为自己吧。

吴：在刑侦学上叫“他一定要有动机”，过去说谁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开口，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无利不开口的，但有时候你自己是不知道的。

你在点赞的时候，你都没有意识到，你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虚荣的，但是实际上呢——梁：就是那么虚荣！梁&吴：哈哈哈~梁：我们说，自觉觉他。

你发的朋友圈里面，一种是我们称之为分享的东西，还有一种叫收藏的东西。

我其实很建议大家做一个功课，把你最近五十天里面，分享的东西和收藏的东西对比一下，你会看见两个自我。

那个你分享出来的自我，是你希望在别人眼中的那个我；你收藏的那个自我，是你所珍惜的你希望自己内在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