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抵制_理解_李约瑟之谜_的一个新视角_赵亚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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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统治阶级对先进事物的抵制出发来解释这个问题是基于这样的观察在传统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的政体形式以及内敛性的文化特征使得统治阶级对可能带来的变革往往进行抵制帝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数次变法失败就是对此最为直接的明证
一、 引言
《传统中国的科学 》 李约瑟之谜缘于英国科学家李约瑟在 一书的疑问， 即“为何现代科学只兴起于欧洲 “天问” 作了进一步的解读， 并把李约瑟之谜分解 文化却不见于中国或印度文化呢？ ” 文贯中（ 2005 ） 曾对此 为四个子问题： 其一， 为何中国在公元二世纪之前没有领先于世界 ； 其二， 为何在其后的十四个世纪中中国仅 为何从 16 世纪起， 中国即使在实用技术方面也再度落后 ； 其四， 为 在实用技术方面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 其三， ［2 ］520 ， ， 。 ， 什么现代科学 也即是实验性的哲学 只产生于欧洲文化之中 文贯中认为 通常人们对李约瑟之谜的解 ， ， 读往往忽视了第一和第四两个问题 而这往往会造成事倍功半 甚至误入歧途。 文贯中的细分非常严谨， 并且毫无疑问会加深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在本文所分析的范围内， 我们主 要关注的是其中的一个问题， 即为什么中国在世界发展的“大分流 ” 阶段未能像西方那样经济出现迅猛增 长， 而是继续保持在一种人口众多但人均收入仅能维持基本生活的“马尔萨斯” 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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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技术抵制： 另一种视角
我们之所以从技术抵制的视角对李约瑟之谜进行解读 ， 一方面是由于技术进步本身对经济发展具有特 殊意义；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通过对文献的梳理我们知道 ， 现存的经济学视角内的解释主要是从技术变迁的视 角出发的， 即通过考察技术供给和技术需求两个方面进行考察 ， 不足以对东西方的分流作出解释 。我们的技 术抵制的视角可以看作是上述两个角度论述的补充 。 从统治阶级对先进事物的抵制出发来解释这个问题是基于这样的观察 ， 在传统中国历史上， 大一统的政 帝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数 体形式以及内敛性的文化特征使得统治阶级对可能带来的变革往往进行抵制 ， 次变法失败就是对此最为直接的明证 。必须明确的是， 我们这里所说的统治阶级并不一定是指皇权 ， 它还包 。 括为皇权服务同时也为自己谋利的官僚阶级 这个时候对一项新的技术发明来说 ， 比如新式冶炼技术的出现， 由于并不直接与皇帝的生活相关， 他很 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个发明； 而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说， 决定任其发展与否， 首先要进行一个成本收益方面的权 衡。如果发现任由该新式技术的施行 ， 可能会带来当地其他民众的抗议并且危及乌纱， 那么多半会一禁了 之， 而且一般来说他也有能力做到； 而普通民众由于处在权力结构的最底层 ， 通常只能被动地接受。 下面我们从航海这项一般性技术的角度 ， 对技术抵制作一个特定的考察， 以期为普遍存在的技术抵制作 一个说明。当然我们都很清楚， 技术抵制的领域远不止航海， 其他方面同样如此。 就我们所关注的航海来说， 明太祖朱元璋先后六次颁布禁海令 。当然， 明朝并不是从立国之初就实行了 严格的海禁， 闭关的形成是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 。事实上， 苏松泊对明朝早期海禁的研究也支持这种观点。 在建国初期， 朱元璋重视市舶之利， 并且于 1367 年在太仓黄渡设置市舶司， 后又扩置宁波、 泉州和广州三个 市舶司， 来专门管理中外海上通商贸易， 而且对于当时的中外民间私人海上贸易也给予积极的支持 。虽然明 早期的对外政策相对较为温和， 但是后期随着各种政治和其他因素的作用 ， 海禁也日趋严格。一个广为接受 终明一代， 海禁虽张弛相间， 但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始终不变。 的观点是， 通过对航海这项具有代表性的一般性技术 （ GPT） 进行分析， 我们可以抽象出理解一个陷入停滞状况经 。 ， 济的重要特征 在我们所给出的航海的例子中 政府因担心航海技术会使政治敌对势力与海外倭寇勾结从 而威胁政权稳定性， 对能促进经济发展的技术持抵制态度 。这与我们对历史的观察非常符合： 在传统中国， 统治阶级对变革的抵制涉及到一个非常广的范围 ， 既有特定的物品 （ 如盐铁 ） ， 还有一些被视为威胁他们统 治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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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第 1 期 技术的改进如灌溉、 复种以及密植等所带来的产出的增加往往被增加的人口所稀释 。 这种观点虽然在对中国农业社会的刻画上很有说服力 ， 但是它仍有很多逻辑上的不完善之处。 莫克耶 （ Mokyr， 1990 ） 从以下两方面对伊懋可的 “高水平陷阱 ” 理论提出了质疑： 其一， 人地比例作为一个内生变量 很可能不是造成技术落后的原因 ， 而是农业技术发达的结果， 即伊懋可的论证可能存在因果关系上的倒置； 其二， 伊懋可把总收入的增加和人均收入的提高混为一谈 ， 实际上二者的表现往往并不一致 。 技术供给不足论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是林毅夫 （ 1995 ） 从技术发明模式差异的角度提出的论述。 林毅 夫认为， 在前现代（ pre － modern） 时期， 技术的积累主要依靠人的经验； 而进入现代时期后， 技术的发明主要 ， “一位发 是依靠科学实验 而专门从事实验的研究人员重复的实验消除了人数规模对于技术发明的重要性， ” 明者在实验室里一年的试错数量 ， 也许比得上数以千计的经验丰富的农夫或工匠一辈子的试错次数 。 从技术需求和技术供给的角度对李约瑟之谜的分析可以说都有一定的说服力 ， 尽管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但是正如我们前文所说的， 对于李约瑟之谜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 ， 或者更广泛地来说， 对东西方的发展中所 “象” 。 出现的截然不同的路径的认识， 我们只有逐渐从各个角度去触摸事实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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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之谜” 技术抵制： 理解 的一个新视角
四、 西方难道不存在技术抵制吗？
尝试从技术抵制的视角来解释东西方经济发展不同路径必须面对这样的质问 ： 西方难道不存在技术抵 制吗？ 在西方同样存在着对技术的强烈抵制的情况下 ， 如何用它来解释二者之间的分流 ？ 对于第一个质问， 我们的回答是肯定的这种抵制在西方同样存在 ， 而且， 前现代（ pre － modern ） 时期的欧 。“科学的殉道士 ” 洲由于宗教统一， 有时候在抑制异端学说上甚至要更明显， 更强烈 布鲁诺被大火焚烧就 1985 ） 、 Mokyr（ 1998 ） 以及 Acemoglu， Johnson 和 Robinson 是广为人们所熟知的例子。但是， 综合钱文源（ Qian， （ 2005 ） 等人的研究， 我们尝试从以下两个方面为技术抵 制 的 视 角 进 行 辩 护， 即时间维度和政治组织结 构。 1. 辩护一： 时间纬度 对于前者， 结合 Mokyr（ 1999 ） 等人对工业革命前夕欧洲技术史的研究， 我们认为， 西方的抵制主要发生 在 17 世纪之前， 这个时期对科学思想的抵制往往由宗教等因素得到强化 。但是随着其后一个有利于科学交 “思想市场” （ market for ideas） 的形成， 流的 特别是， 欧洲当时所表现出的政治分化给这个思想市场中的参与 使得教会和政府对新思想和技术的抵制难以得到有效的实施 ； 其中后者又以“官僚 人提供了很好的庇护所， 体制说” 等形式为人们所熟知。对于官僚体制说这个解释， 我们的思路与现有文献略有不同。 下面首先从 时间的层面展开分析。 从时间的纬度出发所作的辩护， 实际上是基于这样一个判断： 科学和技术并不是一个概念， 二者对一个 。 ， ， ， 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也不尽相同 与科学相比 技术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更直接 但是在时间上 它却相对于 科学有一个时间滞后。对科学和技术概念的区分， 还导致了有关李约瑟之谜的研究出现了这样一个转向 ， 即 “工业革命” “科学革命” ， 到关注 从而大量的分析集中在为什么“科学革命 ” 发生在西方而不是东方？ 从关注 林毅夫从技术供给的角度对此问题的解答也同样是基于这样的思路 。 。“科学是哲学， 与其他任何社会一样， 欧洲的科学和技术最初也是相互分离的 而技术则是工匠们的实 ” 技术发展是由那些一字不识的工匠们的辛劳铸成的 。 在前现代时 践。科学家们对技术问题毫无兴趣， 期， 科学对技术的贡献并不显著， 甚至可以说是偶然的。只是在欧洲发生了“科学革命 ” 之后， 中国才在技术 竞赛中落后于西方。 从历史上来看， 西方在前现代时期对先进事物的抵制主要是在科学层面展开 ， 并且在时间上也以 17 世 纪前后为最， 布鲁诺被大火吞噬的时间也被定格于 1600 年。而当时， 科学上的进展之所以被视为异端学说 并且被禁止， 其原因也主要是基于意识形态上的 ， 经济上的考虑并不是主要因素， 因为以利益为目的的技术 17 。 Cipolla （ 1980 ） ， ， “与功利的技术有关 世纪以后的事情 正如 所述 只是到了伽利略时代 方面的创新只是 ” 的科学才找到了赢得人们关注与充分尊重的代言人 。 从而在这个视角下， 利益主导的技术创新将成为问题的核心， 而一个“思想市场 ” 的形成与否又决定着 新技术的创新是否能取得利益。Mokyr （ 1990 ） 的研究表明， 早期欧洲的技术变革本质上来看是一件私人进 取心的事情， 统治者的作用通常是次要的、 被动的， 而且政府主导的领域也主要集中在军事技术方面。 而与 此对比， 传统中国政府比欧洲政府在创新和传播新技术上有更大的主导权 。Landes（ 1983 ） 认为， 在传统中国 中， 政府对技术的主导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们甚至垄断了记时技术和天文历法： “中国的君法是一项君主 ” 特权， 像铸币权一样 …… 君主的时间就是中国的时间。 此外， 政府还在协调水利建设、 农业灌溉以及其他方 ［10 ］17 面起到核心作用。 从而， 在思想市场上， 传统中国政府是以技术提供方的角色出现 ， 而当时西欧国家的政府进入思想市场 ， 更多的是作为普通的消费者。Mokyr（ 2006 ） 认为， 在大约 1450 年的时候， 一个相对来说较为自由的思想市 场在西欧就已经出现。所以虽然各种科学思想本身虽然由于被教会视为异端 ， 但是在经过大约两个世纪， 也 即是 17 世纪末期的时候， 正统和异端的争论就逐渐趋于平稳 ， 而政府对异端学说的压制也逐渐停止 ， 市场作 21
收稿日期： 2011 － 10 － 15 基金项目： 中国博士后科研基金特别资助项目（ 201104216 ） 作者简介： 赵亚奎（ 1981 － ） ， 男， 河南项城人， 经济学博士， 上海财经大学应用经济学博士后科研工作站研究人员， 主要从事宏观经济学研究； 汪川 （ 1982 － ） ， 男， 辽宁鞍山人， 经济学博士，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研究人员， 主要从事宏观经济学研究。
技术抵制 ： 理“李约瑟之谜 ” 的一个新视角
1 赵亚奎 ， 汪
川
2
（ 1. 上海财经大学 应用经济学博士后科研工作站， 上海 200433 ； 2． 中国银行 国际金融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 北京 100818 ）
“技术需求不足 ” 摘要： 传统文献中对李约瑟之谜的解释可以分为“技术供给不足 ” 和 两个视角。 将利益集团 “大分流” 的偏好引入到现存的分析框架， 尝试从技术抵制的视角对中西方在近代的 来做一个解释。虽然西方在近 “思想市场 ” 但是其后一个较为自由的 的形成， 使得利益集团成为 代科技革命发生之初也存在着广泛的技术抵制， “消费者 ” 。而对比此时的东方中国， 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社会剩余的受益者， 从而使得他们成为新技术的 利益集团 “提供者” ， 往往是新技术的 当合理的预期到新技术的出现对其潜在的收益造成损害时， 将会对新技术进行抵制 。 关键词： 李约瑟之谜； 技术抵制； 新政治经济学 中图分类号： F091． 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 － 2674 （ 2012 ） 01 － 019 － 05
［1 ］
二、 对李约瑟之谜的传统解释
［3 ］ 1973 ） 的 “高水平均衡陷阱 ” 伊懋可（ Elvin， 假说是对“李约瑟之谜 ” 最具代表性的解答。 根据伊懋可 （ Elvin， 1973 ） 的分析， 在前工业革命时期， 农业生产在经济活动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 而在农业生产技术不甚
产出严重依赖土地种植面积和人力的情况下 ， 人地比例就成为一个重要的度量生产的指标 。伊懋可认 先进， 为， 中国经济陷于停滞的主要原因是人地比率的失调 ： 中国精耕细作的土地养活了一个庞大的人口， 而农业
一、 引言
《传统中国的科学 》 李约瑟之谜缘于英国科学家李约瑟在 一书的疑问， 即“为何现代科学只兴起于欧洲 “天问” 作了进一步的解读， 并把李约瑟之谜分解 文化却不见于中国或印度文化呢？ ” 文贯中（ 2005 ） 曾对此 为四个子问题： 其一， 为何中国在公元二世纪之前没有领先于世界 ； 其二， 为何在其后的十四个世纪中中国仅 为何从 16 世纪起， 中国即使在实用技术方面也再度落后 ； 其四， 为 在实用技术方面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 其三， ［2 ］520 ， ， 。 ， 什么现代科学 也即是实验性的哲学 只产生于欧洲文化之中 文贯中认为 通常人们对李约瑟之谜的解 ， ， 读往往忽视了第一和第四两个问题 而这往往会造成事倍功半 甚至误入歧途。 文贯中的细分非常严谨， 并且毫无疑问会加深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在本文所分析的范围内， 我们主 要关注的是其中的一个问题， 即为什么中国在世界发展的“大分流 ” 阶段未能像西方那样经济出现迅猛增 长， 而是继续保持在一种人口众多但人均收入仅能维持基本生活的“马尔萨斯” 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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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技术抵制： 另一种视角
我们之所以从技术抵制的视角对李约瑟之谜进行解读 ， 一方面是由于技术进步本身对经济发展具有特 殊意义；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通过对文献的梳理我们知道 ， 现存的经济学视角内的解释主要是从技术变迁的视 角出发的， 即通过考察技术供给和技术需求两个方面进行考察 ， 不足以对东西方的分流作出解释 。我们的技 术抵制的视角可以看作是上述两个角度论述的补充 。 从统治阶级对先进事物的抵制出发来解释这个问题是基于这样的观察 ， 在传统中国历史上， 大一统的政 帝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数 体形式以及内敛性的文化特征使得统治阶级对可能带来的变革往往进行抵制 ， 次变法失败就是对此最为直接的明证 。必须明确的是， 我们这里所说的统治阶级并不一定是指皇权 ， 它还包 。 括为皇权服务同时也为自己谋利的官僚阶级 这个时候对一项新的技术发明来说 ， 比如新式冶炼技术的出现， 由于并不直接与皇帝的生活相关， 他很 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个发明； 而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说， 决定任其发展与否， 首先要进行一个成本收益方面的权 衡。如果发现任由该新式技术的施行 ， 可能会带来当地其他民众的抗议并且危及乌纱， 那么多半会一禁了 之， 而且一般来说他也有能力做到； 而普通民众由于处在权力结构的最底层 ， 通常只能被动地接受。 下面我们从航海这项一般性技术的角度 ， 对技术抵制作一个特定的考察， 以期为普遍存在的技术抵制作 一个说明。当然我们都很清楚， 技术抵制的领域远不止航海， 其他方面同样如此。 就我们所关注的航海来说， 明太祖朱元璋先后六次颁布禁海令 。当然， 明朝并不是从立国之初就实行了 严格的海禁， 闭关的形成是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 。事实上， 苏松泊对明朝早期海禁的研究也支持这种观点。 在建国初期， 朱元璋重视市舶之利， 并且于 1367 年在太仓黄渡设置市舶司， 后又扩置宁波、 泉州和广州三个 市舶司， 来专门管理中外海上通商贸易， 而且对于当时的中外民间私人海上贸易也给予积极的支持 。虽然明 早期的对外政策相对较为温和， 但是后期随着各种政治和其他因素的作用 ， 海禁也日趋严格。一个广为接受 终明一代， 海禁虽张弛相间， 但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始终不变。 的观点是， 通过对航海这项具有代表性的一般性技术 （ GPT） 进行分析， 我们可以抽象出理解一个陷入停滞状况经 。 ， 济的重要特征 在我们所给出的航海的例子中 政府因担心航海技术会使政治敌对势力与海外倭寇勾结从 而威胁政权稳定性， 对能促进经济发展的技术持抵制态度 。这与我们对历史的观察非常符合： 在传统中国， 统治阶级对变革的抵制涉及到一个非常广的范围 ， 既有特定的物品 （ 如盐铁 ） ， 还有一些被视为威胁他们统 治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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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第 1 期 技术的改进如灌溉、 复种以及密植等所带来的产出的增加往往被增加的人口所稀释 。 这种观点虽然在对中国农业社会的刻画上很有说服力 ， 但是它仍有很多逻辑上的不完善之处。 莫克耶 （ Mokyr， 1990 ） 从以下两方面对伊懋可的 “高水平陷阱 ” 理论提出了质疑： 其一， 人地比例作为一个内生变量 很可能不是造成技术落后的原因 ， 而是农业技术发达的结果， 即伊懋可的论证可能存在因果关系上的倒置； 其二， 伊懋可把总收入的增加和人均收入的提高混为一谈 ， 实际上二者的表现往往并不一致 。 技术供给不足论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是林毅夫 （ 1995 ） 从技术发明模式差异的角度提出的论述。 林毅 夫认为， 在前现代（ pre － modern） 时期， 技术的积累主要依靠人的经验； 而进入现代时期后， 技术的发明主要 ， “一位发 是依靠科学实验 而专门从事实验的研究人员重复的实验消除了人数规模对于技术发明的重要性， ” 明者在实验室里一年的试错数量 ， 也许比得上数以千计的经验丰富的农夫或工匠一辈子的试错次数 。 从技术需求和技术供给的角度对李约瑟之谜的分析可以说都有一定的说服力 ， 尽管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但是正如我们前文所说的， 对于李约瑟之谜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 ， 或者更广泛地来说， 对东西方的发展中所 “象” 。 出现的截然不同的路径的认识， 我们只有逐渐从各个角度去触摸事实的真
［2 ］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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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之谜” 技术抵制： 理解 的一个新视角
四、 西方难道不存在技术抵制吗？
尝试从技术抵制的视角来解释东西方经济发展不同路径必须面对这样的质问 ： 西方难道不存在技术抵 制吗？ 在西方同样存在着对技术的强烈抵制的情况下 ， 如何用它来解释二者之间的分流 ？ 对于第一个质问， 我们的回答是肯定的这种抵制在西方同样存在 ， 而且， 前现代（ pre － modern ） 时期的欧 。“科学的殉道士 ” 洲由于宗教统一， 有时候在抑制异端学说上甚至要更明显， 更强烈 布鲁诺被大火焚烧就 1985 ） 、 Mokyr（ 1998 ） 以及 Acemoglu， Johnson 和 Robinson 是广为人们所熟知的例子。但是， 综合钱文源（ Qian， （ 2005 ） 等人的研究， 我们尝试从以下两个方面为技术抵 制 的 视 角 进 行 辩 护， 即时间维度和政治组织结 构。 1. 辩护一： 时间纬度 对于前者， 结合 Mokyr（ 1999 ） 等人对工业革命前夕欧洲技术史的研究， 我们认为， 西方的抵制主要发生 在 17 世纪之前， 这个时期对科学思想的抵制往往由宗教等因素得到强化 。但是随着其后一个有利于科学交 “思想市场” （ market for ideas） 的形成， 流的 特别是， 欧洲当时所表现出的政治分化给这个思想市场中的参与 使得教会和政府对新思想和技术的抵制难以得到有效的实施 ； 其中后者又以“官僚 人提供了很好的庇护所， 体制说” 等形式为人们所熟知。对于官僚体制说这个解释， 我们的思路与现有文献略有不同。 下面首先从 时间的层面展开分析。 从时间的纬度出发所作的辩护， 实际上是基于这样一个判断： 科学和技术并不是一个概念， 二者对一个 。 ， ， ， 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也不尽相同 与科学相比 技术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更直接 但是在时间上 它却相对于 科学有一个时间滞后。对科学和技术概念的区分， 还导致了有关李约瑟之谜的研究出现了这样一个转向 ， 即 “工业革命” “科学革命” ， 到关注 从而大量的分析集中在为什么“科学革命 ” 发生在西方而不是东方？ 从关注 林毅夫从技术供给的角度对此问题的解答也同样是基于这样的思路 。 。“科学是哲学， 与其他任何社会一样， 欧洲的科学和技术最初也是相互分离的 而技术则是工匠们的实 ” 技术发展是由那些一字不识的工匠们的辛劳铸成的 。 在前现代时 践。科学家们对技术问题毫无兴趣， 期， 科学对技术的贡献并不显著， 甚至可以说是偶然的。只是在欧洲发生了“科学革命 ” 之后， 中国才在技术 竞赛中落后于西方。 从历史上来看， 西方在前现代时期对先进事物的抵制主要是在科学层面展开 ， 并且在时间上也以 17 世 纪前后为最， 布鲁诺被大火吞噬的时间也被定格于 1600 年。而当时， 科学上的进展之所以被视为异端学说 并且被禁止， 其原因也主要是基于意识形态上的 ， 经济上的考虑并不是主要因素， 因为以利益为目的的技术 17 。 Cipolla （ 1980 ） ， ， “与功利的技术有关 世纪以后的事情 正如 所述 只是到了伽利略时代 方面的创新只是 ” 的科学才找到了赢得人们关注与充分尊重的代言人 。 从而在这个视角下， 利益主导的技术创新将成为问题的核心， 而一个“思想市场 ” 的形成与否又决定着 新技术的创新是否能取得利益。Mokyr （ 1990 ） 的研究表明， 早期欧洲的技术变革本质上来看是一件私人进 取心的事情， 统治者的作用通常是次要的、 被动的， 而且政府主导的领域也主要集中在军事技术方面。 而与 此对比， 传统中国政府比欧洲政府在创新和传播新技术上有更大的主导权 。Landes（ 1983 ） 认为， 在传统中国 中， 政府对技术的主导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们甚至垄断了记时技术和天文历法： “中国的君法是一项君主 ” 特权， 像铸币权一样 …… 君主的时间就是中国的时间。 此外， 政府还在协调水利建设、 农业灌溉以及其他方 ［10 ］17 面起到核心作用。 从而， 在思想市场上， 传统中国政府是以技术提供方的角色出现 ， 而当时西欧国家的政府进入思想市场 ， 更多的是作为普通的消费者。Mokyr（ 2006 ） 认为， 在大约 1450 年的时候， 一个相对来说较为自由的思想市 场在西欧就已经出现。所以虽然各种科学思想本身虽然由于被教会视为异端 ， 但是在经过大约两个世纪， 也 即是 17 世纪末期的时候， 正统和异端的争论就逐渐趋于平稳 ， 而政府对异端学说的压制也逐渐停止 ， 市场作 21
收稿日期： 2011 － 10 － 15 基金项目： 中国博士后科研基金特别资助项目（ 201104216 ） 作者简介： 赵亚奎（ 1981 － ） ， 男， 河南项城人， 经济学博士， 上海财经大学应用经济学博士后科研工作站研究人员， 主要从事宏观经济学研究； 汪川 （ 1982 － ） ， 男， 辽宁鞍山人， 经济学博士，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研究人员， 主要从事宏观经济学研究。
技术抵制 ： 理“李约瑟之谜 ” 的一个新视角
1 赵亚奎 ， 汪
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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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上海财经大学 应用经济学博士后科研工作站， 上海 200433 ； 2． 中国银行 国际金融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 北京 100818 ）
“技术需求不足 ” 摘要： 传统文献中对李约瑟之谜的解释可以分为“技术供给不足 ” 和 两个视角。 将利益集团 “大分流” 的偏好引入到现存的分析框架， 尝试从技术抵制的视角对中西方在近代的 来做一个解释。虽然西方在近 “思想市场 ” 但是其后一个较为自由的 的形成， 使得利益集团成为 代科技革命发生之初也存在着广泛的技术抵制， “消费者 ” 。而对比此时的东方中国， 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社会剩余的受益者， 从而使得他们成为新技术的 利益集团 “提供者” ， 往往是新技术的 当合理的预期到新技术的出现对其潜在的收益造成损害时， 将会对新技术进行抵制 。 关键词： 李约瑟之谜； 技术抵制； 新政治经济学 中图分类号： F091． 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 － 2674 （ 2012 ） 01 － 019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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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对李约瑟之谜的传统解释
［3 ］ 1973 ） 的 “高水平均衡陷阱 ” 伊懋可（ Elvin， 假说是对“李约瑟之谜 ” 最具代表性的解答。 根据伊懋可 （ Elvin， 1973 ） 的分析， 在前工业革命时期， 农业生产在经济活动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 而在农业生产技术不甚
产出严重依赖土地种植面积和人力的情况下 ， 人地比例就成为一个重要的度量生产的指标 。伊懋可认 先进， 为， 中国经济陷于停滞的主要原因是人地比率的失调 ： 中国精耕细作的土地养活了一个庞大的人口， 而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