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清代知识女性对理想婚姻的设想

气的熏染， 是封建礼教有所松动提供的可能， 也是清
代知识女性大胆迈向独立 自主追求幸福的一步。
气短” 邹漪亦在其《 川； 红蕉集》 清初精刊本） （ 的序
中 赞云： 坤清淑 气不 “ 乾 之 钟男子， 而钟妇人” 雍 川；
正十一年（７３ 刊本的《 １３） 仓沏续补》辑者范端昂自 ， 序云：夫诗抒写性情者也， “ 必须清丽之笔， 而清莫 清于香仓， 丽莫丽于美女……举凡天地间之一草一 木， 古今人之一言一行， 国风》 《 汉魏以来之一字一
句， 会于 皆 胸中， 充然行于 笔下”川对女性的 。 博识
和清丽文风做出了充分的肯定。又加之清代女性的 创作主体由前代的宫妃、 妓女、 道士一变而为替缨世 家、 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因此为之选辑、 刊刻和传 布者亦多为文坛艺苑享有盛誉的名公巨擎 ， 这便极 大地提升了女性文学的地位和影响力 ， 有力地促进 了女性文学的繁荣。 受到文学熏陶和知识武装之后的清代女性 ， 追
迈向独立 自主、 追求幸福的第一步。 关键词 ： 清代知识女性； 志同道合； 理想婚姻
清代女性文学之盛， 可谓达到中国古代女性文
学的巅峰， 胡文楷《 历代妇女著作考》 一书载目 ２ 凡 １ 卷， 清代占巧卷； 共收录了历代有著作成集的妇女
共４０ 余人， ２０ 其中明末之前 ３１ ， ６ 人 清代则有 ３０ ８０ 多人， 又加上史梅女士辑出的未收人《 历代妇女著 作考》 中的 １８ 则近 ４０ 家， １ 人， ００ 即清辉楼主《 清代 闺秀诗钞》 序中所云：至有清一代， “ 闺阁之中， 名媛 杰出” 。此种盛况的出现， 使传统妇女观及女性文 学观受到冲击和挑战， 主流文化开始关注和承认女 性创作的成绩。如吴绮在康熙二十九年（６０ 刊 １９ ） 本的《 众香词》 序中， 称收人集中的女词人为 “ 继大 家之风范， 直教诸妇堪师； 靓道楹之才华， 真令男儿
择偶不嫁， 读翁山《 哭华姜》 之作， 而意有慕焉。惟
自 重才又爱才， 郁郁以病〔”宜兴女子李翠莲， 而 ’； 〕
仰慕同邑吴生才学人品， 请母亲为之议婚， 可惜吴生 早已红丝他系， 翠莲郁郁寡欢 ， 不久病卒。病笃时寄 书昊生曰：磋乎！才与名乖， “ 病因愁甚， 空半床明 月， 长伴孤眠。历廿载之尘缘， 短如春梦， 欲求花映 柴门， 重逢崔护， 环留玉指， 复待韦皋。太平舟上， 倩 女离魂 ； 洒雪堂中， 云华再世 ， 均非妾之所冀也。惟 冀君努力荧窗， 题名雁塔， 异时纤青拖紫， 驻马荒郊 ， 望三尺之孤坟， 洒一蹲之清醛， 使野魅山煌， 咸谓李 翠莲曾见于玉堂贵客， 则妾死而不死矣” 情辞哀转 ， 恳切， 令吴生感慨泪下。为追求理想的婚姻甚至付 出生命的代价， 足见其在清代女性的心 目中占据着 多么重要的地位。 当有才识的女子嫁人夫家之后， 夫妻关系因学 识、 修养以及爱好的相近而变得平等和谐 ， 女子不再 是男性的附庸， 而是相互依赖 ， 如同师友。他们之间 通过文化上的契合获得了理解和沟通， 诗词唱和， 书 画题赠， 具有现代婚姻的进步元素， 如昭文的席佩 兰、 孙原湘， 常熟的屈秉绮、 赵同钮， 长洲的金纤纤、 陈基， 吴江的吴琼仙、 徐达源夫妇 ， 都堪称清代理想 婚姻的典范。席佩兰工诗善画， 袁枚为其所著《 长 真阁集》 题词， 称其“ 字字出于性灵， 不拾古人牙慧， 而能天机清妙， 音节琼玲” 。孙原湘亦以诗文雄居 文坛近三十年， 名与王昙、 舒位三足鼎立。夫妻二人 才气相匹， 伉俪甚笃， 常共案而读， 孙原湘《 示内》 有 “ 赖有闺房如学舍， 一编横放两人看” 之句， 描绘了 夫妻精神同调的和谐情景ｄ当丈夫仕途多外， 屡试 不第时， 佩兰用她的一腔同情和爱怜去慰籍和鼓励 丈夫，夫子报罢诗以慰之》 《 一诗将其对丈夫才华的 欣赏肯定 ， 对世道功名的洞见卓识化作一片深情跃 然纸上 ， 使患难中的爱情之花显得格外灿烂 ； 金纤纤 与名士陈基亦是一对琴瑟和谐的夫妇 ， 纤纤有模仿 苏小妹三难新郎之举， 新婚伊始， 便开始诗词唱和，
（ 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流动站， 上海 ２０３ ） ０２４
摘 要： 清代女性文学的兴盛， 了女性意识的觉醒， 催发 其中包括对理想婚姻的渴求和社会角色的担 当。封建社会中， 她们无
法攻破男 权势力的强大堡垒， 建立事功， 充分展示 自己的才华， 因此， 寻求同声相应、 志同道合的理想婚姻便成为她们
“ 徐淑之才， 在秦嘉之上” 徐山民闻之欣喜若狂， ， 谓 获师友之助。二人常相偕出游， 登天平山， 题诗绝壁 之上， 见者疑为仙人过往……女性才识的丰富， 提升 了家庭文化及婚姻质量的品位， 夫妻间的精神交流 和情感契合使清代知识女性的婚姻达到了前所未有
欲采芹香犹未得， 嘴边空带紫泥归〔；阂生自 ６ ］ 知理
西华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００七年第三期 中图分类号：２７ １ ０ 文献标识码： Ａ 文章编号： ７ － ６４ ２０ ）３ ０ １ ４ １ ２ ８ （０７ ０ － ０ － ６ ９ ０ 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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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到人间才子妇 ， 不辞清瘦似梅花
— 清代知识女性对理想婚姻的设想
段 继红
台， 正望飘渺诸峰， 有古梅百株， 环绕左右。夫妻徜 徉其中， 诗词更迭唱和， 其乐较赵凡夫与陆卿子有过 之而无不及。在山曾有诗云：空斋尽 日无人到， “ 惟
“ 蓬心不称如花貌， 金屋难藏无字碑〔” ’ 之说， 〕 所谓
有色无才断乎不可， 打破了传统“ 女子以色为主， 而 才次之” 的观念。潘卯桥赠诗给他才貌双全的妻子 曰：盈盈碧玉好年华， “ 低首甘心列绛纱。但得一枝 堪解语， 河阳桃李尽闲花”珍爱之意可掬。精神的 ， 同调 ， 使清代文人的婚姻空前美满， 充满着和谐愉快 的家庭气氛， 很多伉俪情深的夫妻之间， 等级没有那 么壁垒森严， 地位没有那么分明悬殊。聪慧的妻子 甚至常常对丈夫的不轨行为椰榆调侃， 雷ａ《 闺秀 诗话》 中载： 六安阂尔禄明经工文， 其妻李氏亦擅词 翰， 村居唱和， 颇得静好之乐， 孟梁不过是也。一 日， 阂生欲挑其啤芹香， 被弹了一脸湿泥， 回家为妻子所 见， 曰： 雕梁画栋不安栖， 调侃 “ 却傍人家门户飞。
求平等和独立人格的意识渐渐觉醒 ， 不再满足于 “ 奉帚箕， 事中馈” 以夫为“ 的家庭角色， ， 天” 她们渴 望婚姻中的精神和情感的交流， 于是寻求同声相应 的爱情 ， 便成了她们对理想婚姻的大胆设想。她们 对婚姻中精神层面的要求更高， 与清代男性对理想 女性之“ 、才” “ 的要求遥相呼应。这一新 德” “ 、 色” 兴的婚姻观正是受明清以来 “ 情教” 大盛的社会风
正如男性之有浓郁的才女情结， 清代知识女性 也有着深厚的才子情结 ， 明了她们对美好爱情生 表 活的衷心向往。据《 西青散记》 ： 载 江苏丹阳荆六娘 “ 温惠能诗， 自恨不得为才子妇” 因此迟迟不嫁。 ， ２ 岁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有才华的的扮石， １ 她 感到十分庆幸 ：今配二郎， “ 失二郎得仙弗愿也。 可 ” 惜她几个月之后就因病亡故 ， 死前赋诗八首 ， 自为 序， 恨道；六娘不能享才子福耳 ！六娘愿如双卿既 “ 不死矣 ， 然双卿不愿不死， 则愿为六娘也。 贺双卿 ” 的诗才虽然受到当时文人的追捧， 却因嫁给一个不 通文墨的村俗而断送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六娘庆幸 自己找到了想要的婚姻， 虽然短暂， 却无怨无悔。时 人张幼亦大令曾在《 七夕》 中叹道 ：修到神仙好 诗 “ 夫婿 ， 也愁无奈别离何” 为这一段辛苦修来的爱情 ，
３
常生活艺术化， 一同追求闺房之乐、 山水之乐和交友 之乐， 并从中获得高度的精神享受。他们一起登山
临水， 一起诗酒唱和， 一起鉴赏并布置园林盆景…… 这个为传统礼教所不容、 充满平等自由、 具有现代意
识的婚姻由此获得了时人的赞叹和后人的追慕。 浙江钱塘关瑛是清代著名的女词人 ， 其夫蒋坦
２
修到人间才子妇 ， 不辞清瘦似梅花 段继红 的理想状态。 成为才子之妇的女性 ， 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 的幸福， 她们往往可以忍受生活的贫寒艰难、 夫家的 指责挑剔或者丈夫的桃达风流而甘之若怡。甘泉女 史张因， 知书达礼 ， 兼工绘事， 还通晓天文。归嫁后 家境贫寒， 丈夫又不善生计， 张因常靠典质或以画易 米度 日， 但她却不以为苦 ， 常与丈夫诗词唱和， 或赌 记书籍策数典故以为乐 ， 夫妻之间由于才智的相近 和情趣的投合而充满深情和默契， 堪与李清照夫妇
西华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二００七年第三期 ） 亏， 惟有击掌喝彩以解己嘲。 夫唱妇随是清代文人和女诗人共同的理想婚姻 模式 ， 他们多半澹泊功名、 放逸山水之间。桐庐陆观 莲夫妇伉俪能诗 ， 偕隐于震泽西村。此地据说是唐 陆鲁望斗鸭栏之地， 还有一池尚存， 草屋萧萧， 烟火 时绝， 然舍间闻欢笑之声。雨矍每一诗出， 其夫丹生 击节而歌， 山鹤林猿， 一时惊起； 吴县程在山有才名， 不求闻达， 其室顾信芳， 字湘英， 工吟咏， 性亦恬淡。 夫妇隐居逸园， 园在西迹山下， 面临太湖， 中建腾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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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女性追求理想婚姻的执着和 自主， 是宋明 理学盛行以来少有的。广东女诗人黎静卿， 年长 “
收稿 日期 ： ０ － ３ ６ ２ ６ － ０ ０ ０ 作者简介： 段继红（９３ ， 河南开封人， １６ 一）女， 上海建桥学院文化传播系教师， 文学博士， 复旦大学中文系博士后， 主要从 事古代文学研究。
媲美； 蒋宾女史曹柔和， 适黄芳亭， 芳亭为“ 吴中七
子” 之一， 伉俪唱和 ， 一如秦嘉 与徐淑。芳亭将 人
都， 曹氏作诗三章送之云： 闻君将远行， “ 揽衣中夜 起。出户戒徒御 ， 人厨具甘旨。－ａ布前楹， 愿君且 尽此。丈夫志四方 ， 安能守床第？ 为丈夫的远行忙 ” 碌地做着准备， 丝毫没有丈夫此去会给 自己今后的 生活带来阴影的顾虑， 有的只是对丈夫施展抱负的 激励。这与传统送别诗中女性对 自己前途忧心忡忡 的态度截然不同， 显示了一个拥有爱情的知识女性 对 自己婚姻的充分 自信； 被时人传为佳话的张船 山 夫妇 ， 两情相悦， 心心相印，船山诗草》 《 中有“ 我有 画眉妻， 天与生花笔 ， 临稿广寒宫， 一枝写馨逸” 道 ， 出了他对夫人的赏识和爱怜。而船山夫人虽然对丈 夫的韵事不断感到气恼， 但她仍旧真诚地表达着夫 妻志同道合、 两情相悦的幸福：爱君笔底有烟霞， “ 自 拔金钗付酒家。修到人间才子妇， 不辞清瘦似梅 花。 ［ ”４ ］ 才子才女的姻缘颠覆了才子佳人的固有模式， 文人对女性修养和品位的要求 日益分明， 他们将投 向青楼歌馆中多才多艺女子的目光略微收回， 向 移 了受到良好教育， 有着典雅韵致、 大家风范的闺媛， 将她们作为闺中的良友和爱恋的对象。李笠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