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山深处觅奇葩

瑶山深处觅奇葩
文、图/吴双
在植物界林林总总的分类系统里，有一个很 特别的川苔草科，这个科的物种都生长在水流 湍急的河溪石头上，举世稀有。

它们的形状如
苔藓、地衣，却是地地道道能开花结果的种子
植物，由于它们的花小如芝麻，在秋冬季节河
水干涸时才开放，因此常常被人忽视。

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学者最先宣布在日本和东 南亚发现川苔草科植物，我国的植物分类前辈胡先骑先 生根据植物分布区域的连续性，推测中国东南沿海的广 东、福建、浙江等省以及长江上游多山地区也会有川苔
草科植物。

直到1944-1945年，厦门大学老师赵修谦在 福建省长汀县的河流岩石上先后采到了 3种川苔草科植 物的标本，证实了胡先骑先生的预见。

此后，我国的植物学家在广东、云南、贵州、海南 等省都发现了川苔草科的植物。

然而种类不多，目前记
录只有川苔草、飞瀑草、鹦哥岭飞瀑草、川藻、道银川 藻和水石衣6种，其中各地发现的多数是飞瀑草。

从寻找飞瀑草开始
2019年1月，华南植物园的植物学者在广州从化重 新找到失踪60年的飞瀑草，消息在全国植物爱好者的微 信朋友圈中疯传！引起了广西植物爱好者的“愤愤不
平”：广西的地理位置就在有记录的几个省环绕之中， 怎么可能会空缺川苔草科呢？于是有人发出了对飞瀑草 的“通缉令”，结果很快就收到“线报”，广西中药研
究院的黄云峰团队2月份就在广西九万山的一条小溪里 找到了飞瀑草，填补了川苔草科在广西的空白。

我因为对奇花异草有特殊的癖好，参加了广西飞 瀑草的考察发现。

在没有见过飞瀑草之前，我不知道它 到底有多大，见到实物才明白，飞瀑草的花仅有芝麻大 小！它的花瓣和花萼退化，雄蕊和雌蕊完全裸露，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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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是开叉的柱头，唯一的雄蕊从子房基部长出，花药
弯向柱头，这是我见过最小、结构最简单的花。

飞瀑草的根线形，通常交织成网状，紧紧地吸在水
底的石头上，在夏天的营养生长期，根的结节上有极短
的不育枝，上面长出一簇线形的叶子。

冬天水位下降，
飞瀑草逐渐露出水面，结节上长出可育枝，高约两三
毫米，基部有几枚掌状分裂的叶片像莲座般托着顶上的
花。

授粉后，子房发育为果实，掌状叶片会脱落，形成
较长的果柄。

果实成熟后裂成大小两另，大的一月连着
果柄。

大瑶山里的新发现
大瑶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山高林密，水清流长，有
着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

大瑶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
理局副局长谭海明得知广西也有飞瀑草的消息后，每次
进山都要到山沟溪流里认真察看，非常执着地想在保护
区内发现飞瀑草2019年9月21日，他从微信给我发来
右上图：谭海明在急流中发现了水石衣
右图：水石衣。

下图：飞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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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张在大瑶山长滩河拍到的照片，让我看看是不是 飞瀑草。

谭海明拍到的东西令我眼前一亮：从形态特征 看，它肯定属于川苔草科，然而它与我见过的飞瀑 草却不相同！飞瀑草的子房是红色球形的，这个新 东西的子房却是绿色椭圆形。

我重新查阅资料，感 觉它很可能是目前只记录分布于云南西双版纳的水 石衣。

水石衣和飞瀑草都是川苔草科的植物，它们分 别归于两个属，如果能够证实瑶山里的是水石衣，那么2019年广西就增加了川苔草科两个属的分布记 录！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新发现，谭海明希望广西 植物研究所的专家前来鉴定。

崎岖的考察之路
10月15日，我和广西植物研究所的邹春玉、杨 平等人来到金秀县城，第二天一大早，谭海明带领 我们前往大瑶山自然保护区的长滩河核心区。

我们乘坐面包车从金秀县城出发，在坎坷的山 区公路颠簸了两个小时，来到大山深处的一个瑶族 小村落，我们投宿的核心区护林点，就在三四公里 远的山谷下面，必须背上行李、睡袋、食物，徒步 前行。

在村落与保护区之间，村民的生活区可以种 杉树、果树、八角等经济林，经常有人畜行动，路 还比较好走。

进入保护区后，树高草密，山路变得 险峻了。

下山的路用崎岖一词都难以形容，两三米 高的断崖路有时只够站半个脚掌，必须手抓树根树 枝，或扳着岩石的犄角，小心翼翼地侧着身甚至屁
股朝前倒退着往下移动。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山谷中的龙安护 林点，这里只有两间水泥平房。

长滩河由众多山谷 的溪流汇成，这个护林点位于两条山谷的交汇处，谷底河床上的石头被雨季的洪水冲刷得圆滑、白净。

现在是旱季，仅在河床中间有清澈的溪水淙淙 地流淌，水中游弋着成群的小鱼。

我们原计划在护林点吃午饭，然后去谭海明上 次拍摄照片的地点。

但是护林员说那个地点在长滩 河的下游，来回起码要走7个小时。

下午不够时间，我们决定明天再去。

被忽视多年的水石衣穿着裤衩和解放鞋，直接走进过膝深的溪水中。

可能是谭海明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上苍，下水不到 两分钟，他就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喊叫起来：“这里就有 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和小邹爬到一块伸向水中的大石头上，在迎水的 一面，我见到了这种与飞瀑草不同的小精灵：首先是它 的根呈叶片状贴在石头上；其次是它浅绿色的子房椭圆 形，显得比飞瀑草的长；再次是它有两枚雄蕊，总是长 在倾斜着的子房下侧。

小邹用解剖针小心剥开它的佛焰 苞，见到两枚雄蕊的基部是合生的。

我在另一块石头上 找到了它的果实，它的表面有多条突起的纵脉，用指甲 轻压一下，果实会分为两>1裂开。

这些形态特征完全符 合植物志书中对水石衣的描述，我们由此断定它就是水
午餐后，我们分头到两边的河谷随机采集植物 标本，谭海明说，在河谷中没有路，经常要横过水 流两边，必须趟水走。

他一马当先，背起照相机，石衣！
我们逆流上行，发现凡是能使河水形成落差的石头 上，几乎都长有水石衣。

我找到一块像运动鞋般大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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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共生体，其中真菌能吸收水和无机盐，藻类能 进行光合作用制造有机物，两者共生互利。

地衣能 生活在各种环境中，甚至是裸露的岩石上。

植物学 家给水石衣起名时，就是形容它像水中石头上的地衣。

水石衣的根在石头上吸附得非常紧，老杨用 柴刀好不容易才从石头上刮下一些植株做标本，难 怪在夏天雨季山洪暴发的时候，它也不会被洪水冲 走。

飞瀑草也不一定生长在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地 方。

依我观察，无论是飞瀑草还是水石衣都有共同 的特点：一是分布于水质干净的山谷中，二是生长 在常年有激流冲刷的石头上，三是秋冬旱季能露出 水面开花结果。

川苔草科的植物是喜欢在激流中弄 潮的奇葩，如果你也想寻找飞瀑草或水石衣，不要 去水缓浪平的河滩，要重点关注溪流中形成落差的 石头。

谭海明把那块长满水石衣的石头背回单位，准 备放在大瑶山自然生态博物馆作实物标本，证明水 石衣的分布范围从云南东扩到广西。

尽管水石衣比 飞瀑草更加罕见，谭海明仍然有点闷闷不乐，他对 飞瀑草情有独钟，还想继续寻找，并坚信大瑶山的 某条山涧里一定有飞瀑草等着他去发现！
(作者系广西科协高级工程师）
左图：水石衣的生境。

下图：水石衣群落与硬币的比较。

揭开川苔草科的面纱
大家熟知的地衣，是真菌和藻
石头，上面的水石衣有三种状态，顶上露出水面的已经 结果，水面附近的正在开花，浸在水下的还处在长叶和 花蕾阶段。

可见，水石衣的开花与河 水深浅有关，只有水位降低后，它才 会开花，然后才能结果。

我把这块石头搬回护林点，护林 员小黄看到后笑着说：“你们是来找 这个东西呀？周围河滩的石头上到处 都有，我们一直以为它是青苔呢！”大家唏噓不已，可怜的水石衣，虽然 与护林点近在咫尺，无奈藏在深山人 未识，惨遭冷落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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