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城市历史保护街区“生活性”的价值分析——基于上海提篮桥历史风貌保护区的分析

城市历史保护街区“生活性”价值分析
——基于上海提篮桥历史风貌保护区的分析
冯高尚
摘要:本文从城市规划设计的角度，结合上海提篮桥历史风貌保护区现状调查分析，探讨在历史街区保护规划工作中，居民生活环境改善的重要性，指出如果居民对历史街区没有强烈的认同感，会使历史保护街区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并进一步提出有关历史街区保护的措施和建议。

关键词:历史街区保护生活性提篮桥地区
1. 导言
城市不仅是各类建筑和道路所组成物质实体，更是一个充满着历史记忆的有机生命体，其在发展演变过程中所经历的沧桑，显示着城市生生不息的延续性。

城市历史建筑保护，不仅仅要通过对有历史价值的物质空间进行保护来维系城市的历史记忆，更应该是通过历史街区中的生活内容的保留来延续并发展城市的记忆。

随着城市历史建筑保护观念的不断进步，人们逐渐开始重视那些破旧衰老的历史街区、中心区和旧城区，因为它们记录了城市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各种信息和记忆，代表了城市的个性和文化。

但很多城市的现实状况是，旧城区中摇摇欲坠的历史建筑和一些老的历史街区，可能因为与“现代化”的城市面貌不相协调而遭到“鄙弃”，而它们本身的衰老不堪与生活在其中的居民的需求也存在着种种矛盾，从而成为城市保护与旧城改造两难的“鸡肋”。

2. 历史街区“生活性”的价值
历史街区概念，是随着历史保护从文物建筑保护走向历史文化环境整体性保护而出现的。

文物保护的对象从个体文物建筑扩大到历史地段，是1960`S以来上兴起的潮流，法国、英国、日本等国都颁布了保护历史街区的相关规划法。

1976年联合国的《内罗毕建议》更是明确指出保护历史街区在社会方面、历史和实用方面的普遍价值：“历史地区是各地人类日常环境的组成部分，它们代表着形成其过去的生动见证，提供了与社会多样化相对应所需的生活背景的多样化，并且基于以上各点，它们获得了自身的价值，又得到了人性的一面”
①。

1987年的《华盛顿宪章》在各国保护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上，还进一步提到了保护与现代生活的矛盾，不仅涉及历史街区的保护和修复，更为寻求其持续发展，指出“要寻求促进这一地区私人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协调方法，并鼓励对这些文化财产的保护，这些文化财产无论其等级多低，均构成人类的记忆”。

历史街区内的建筑可能并不是每一个都具有文物价值，但它们所构成的整体环境和秩序却反映了这一街区在某一历史时期的风貌特色。

既是过去历史的见证，更是现在日常生活环境的组成部分。

它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关联着城市居民的集体记忆和城市特色文化的形成。

正如中国北京、上海、南京的一些传统老城区里，虽然破败以至找不到几处所谓的“文物”，但那些代表地方特色的传统民居、四合院里闲聊的主妇、弄堂里跳皮筋的孩子、巷子口晒太阳的老人……都充满着无限的魅力，这或许就是所谓城市“记忆的艺术”吧。

历史街区不同于一般的文物建筑或纪念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它们往往都是普通市民生活的场所，通过历史建筑或空间对我们诉说着城市过去的生活，更通过现在的生活向我们展示着城市强烈的生命力。

可以说，没有了延续其间的人的生活，历史街区将不再是历史街区，也失去了其最本原的意义。

因此，对历史环境的保护，不仅仅是关注物质环境，更重要的是研究其中普通人的生活环境。

3. 对提篮桥历史风貌保护区现状的分析
3．1 历史风貌——多样、混合、生活性的特质
通过对提篮桥风貌保护区历史空间的调查，笔者发现这一地区最突出的特征表现在物质空间环境的多样性和混合性，以及历史街区中浓厚的“生活”气息。

与上海市区建筑风貌相对统一的其它历史风貌区相比（如山阴路、衡山路、复兴路等），提篮桥地区的建筑类型和风格是多样混杂的，既有传统中国佛寺，又有犹太人摩西会堂；既有中国传统的里弄住宅，又有犹太人当年建造的沿街住宅，还可以找到英式、日式的花园住宅、公寓等（图1），这与Jane Jacobs所说的条件三相吻合。

不同的历史建筑，代表着历史街区经历过的不同发展时期，它们在现今空间中的“拼贴”，向人们诉说着城市历史的记忆。

这一点从整个风貌区中不同的城市肌理形态也可以判读出来（图2）。

历史性街区，由于其发展的长期性、自发性和持续性，本身逐渐形成了复合性、多样化的城市功能，形成一种奇特的混合性。

最典型的表现在历史街区中的街道功能上：它已不仅①王景慧, 阮仪三, 王林. 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理论与规划. 上海: 同济大学出版社, 1999.
仅具有导向性，更是一个集交通、市场、室外活动等多种功能的聚合空间（图3）。

提篮桥地区，正充分显示了这种混合使用的原始状态。

这种长期、自发形成的多样性、混合性，使得历史街区散发出诱人的城市活力和生活气息。

各种各样的户街道生活、活动等是这一地区独特的精神要素之一，反映了历史街区浓厚的“生活”气息（图4）。

“空间里掺杂了各式的气味，小贩的叫卖声，历史建筑陈旧的阴影，鸟和鸟粪，竖在人行道上的衣服、路灯，经常可以看到街巷口晒着太阳、闲聊的人、闲聊的人、聚在一起打牌的人……”这里的一切正在上演着Jane Jacobs 所说的“街道芭蕾”。

多种多样的人是形成城市历史环境的真正灵魂所在，他们通过生活延续了历史，体现了城市的生长发展。

对提篮桥历史风貌区的保护，应该是在历史建筑和城市肌理的多样性得以保存的基础上，使物质、非物质遗产都得以保存，特别是历史街区中的生活性特征。

霍山路原犹太人住宅 惠民路公寓 惠民路上花园联排住宅 中国佛寺下海庙 摩西教堂 图1 提篮桥地区丰富多样的建筑类型 图2：同一地段内保留着不同历史时期城市的肌理
3．2 现实矛盾——居民对历史街区的“不认同感”
普通市民的传统生活方式最突现历史街区的实质价值，但生活在提篮桥地区的居民对所谓的“历史街区”似乎并没有强烈的认同感，这些年久失修的建筑似乎成了他们改善生活条件道路上的“障碍”，历史街区经常得不到居住其中的普通居民的认同，其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3.2.1历史建筑内部衰老破旧、住房拥挤，无法满足居民实际生活的需要 历史街区内的一些历史保护建筑，如舟山路、霍山路沿线的犹太人住宅，原设计为独户的单元现由几家人共同使用，居住密度非常高；并且房屋年久失修，墙体开裂、墙面剥落、又普遍缺少卫生设备，与现代化的生活要求不符。

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每天抱怨的是自己生活条件的糟糕，是没有多少心情来审视历史建筑的价值、体会街区的历史人文的。

另外，这些历史建筑的“保护”也仅仅是作了外墙面的文章，内部根本没有得到应该的维护和修葺，长此以往将在保护的“外衣”造成历史建筑的极大破坏。

（图5）
1．舟山路北段 街道交通功能退居其次，自发形成一个市场 2．舟山路南段 车行道兼具通行与停车双重功能，人行道是居民公共活动场所，并承担着公共“晒台”功能 3．惠民路 街道同时是居民聊天、打牌、晒太阳的场所 图3：混合功能的街巷 图4：历史空间里浓厚的“生活”气息
图5：修饰过的“外墙”及内部的破败
图6: 公共环境受到破坏
3.2.2公共环境缺乏整治，影响历史街区整体视觉效果
由于历史街区往往居住人口密集，住房拥挤，很多私人活动逐渐侵占公共空间，很多居民在房屋内部随意搭建、改变建筑的内部结构，马路上违章搭建的建筑、广告牌将历史建筑遮挡住，人行道成了居民的公共“晒台”，严重影响了保护区外部的整体风貌。

英国人Sam Crispin曾这样描述②：“历史被埋没了：在一些杂乱无章的建筑冲击下，它（提篮桥）的阅历、它的优雅、它的沧桑、它的忧郁已无法让人读取；走在这些街区中有时感觉像是到了‘贫民窟’，与市中心的有些老城区有着天壤之别；整个环境是杂乱、不整洁的，缺乏公共空间和相对集中的绿地来供人进行交流和休闲。

”
3.2.3社会结构老龄化、低收入化日趋明显，原有社会环境正在被打破
由于居住环境差，许多有经济实力的原住民搬走了，提篮桥地区里现有居民以老年人和租住户为主，逐渐成为低收入居民、外来人口的聚集地，社会问题突出。

历史街区内原有的社会关系、社会环境正在被逐渐打破了，原住民的流失将进一步造成老城区的衰落，同时也破坏了历史街区内的传统生活性特征。

普通居民的生活是现实的，对长期生活的街区环境也是留恋的，他们需要的仅仅是生活环境的改善。

4. 保护与更新——历史街区中生活环境改善的重要性与建议
国外很多历史街区的保护都源自于原住民和众多民间团体的呼吁和要求，而我国部分的历史街区在面对市场经济房地产开发的巨大利润时，已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果还不能得到市民特别是原住民的认同，那会使这部分历史街区更快地淹没于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大潮中。

历史街区的魅力之一是普通百姓经过历史逐渐延续发展下来的一种生活状态，它是城市文化的记忆和生长。

如果我们的历史街区只能让其中的居民感受到“沧桑”，而体会不到历史文化的优越性，甚至还要牺牲现代化的生活需求，那么历史街区的居民是不愿留下来的。

人离开了，只留下空间，或新人更替、或转为它用，就失去了历史环境的原真性了。

因此，对历史街区中普通市民的居住和生活环境的改善，是保护过程中的必须关注并解决问题，它不仅关乎物质载体——历史住宅建筑的有效保存，更重要的是关乎原住民对历史街区的认同感及历史环境整体性保护。

提篮桥历史保护区的风貌多元化和历史继承性的特点
②张艳华，阮仪三. 提篮桥—犹太人的诺亚方舟.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 2006.
让笔者对历史街区的保护有了进一步思考。

4.1 如何对待老建筑
约翰·罗斯金认为建筑是从先辈手中继承下来的东西，并映射出先辈生活的景况。

对于历史街区的老建筑，要予以坚决的保护，因为那是记忆的物质载体。

但是“保护”并不等于“原封不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历史街区的保护不同于圆明园的遗址保护，因为这些老建筑大多仍作为现代人的住宅被使用着，但其内部的破败、拥挤、衰老又与现代生活不符合，只有用动态、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它，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在具体的规划实践中，一方面，对历史保护建筑应采取严格的保护修缮措施，对其内部结构进行整治修缮，防止其进一步衰败；另一方面对一般历史建筑需要进行适当改造，以满足现代人的生活需求，在修复保留建筑外观的同时对内部进行改造，增加现代化厨卫设施，改善日照通风条件等。

通过严谨的局部有机更新，满足了人的生活需要，才能使这些老建筑的生命在现代人的生活中得到更长的延续。

4.2 如何对待历史街区的公共环境
历史街区的历史性不仅仅体现在一两栋保护建筑上，更多的是体现在一种整体的风貌上。

而现在提篮桥地区随处可见的私搭乱建、晾衣、广告牌等严重影响了历史风貌的再现。

因此保护规划中应该对公共空间及环境的改善做出整体而细致的安排，改善街区内的给水、排水、电力、电讯以及防灾等基础设施；适当增加广场绿地, 增设各种生活及文化服务设施；去除那些影响景观面貌的杂乱搭建的建筑、广告牌等。

通过公共环境的改善，提高历史街区的品质，创造宜居环境。

4.3 如何对待历史街区保护中的规划者的作用
作为规划工作者，在历史街区保护中的工作应该不仅仅限于“划线”——在风貌区周围划上一圈、二圈、甚至更多圈的“保护控制范围”，更应该以专业的知识和精神，制订出具体、可操作的措施来实现保护的目标。

比如，丽江古城保护规划中，实施的“传统民居改善计划”，通过在城市和居民之间建立一种公私合作的合约关系，鼓励居民迁回历史街区并对自己的住宅进行修缮，同时发放《民居改善手册》帮助居民修建古宅，规划者保证能够提供专业的服务，是一个值得借鉴的例子。

5 结语
规划师在历史保护中不仅仅是一个规划的制定者，更应该成为社区的“联络人”，帮助居民认识到历史街区保护的意义并获得认同感，为他们的保护需求提供专业知识的服务，促进城市历史街区保护的公众参与以形成一定的“社会力”。

规划师还要不断地与市场和政府博弈。

比如在提篮桥地区，居民对居住条件的不满、历史建筑遭到的破坏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于高密度的居住环境造成的，只有迁出部分居民、降低居住密度才能使问题得到根本解决。

而这种没有任何土地开发收益的“动迁”是不会有任何市场愿意做的，这时就需要规划师说服政府给予支持，适当地进行补助和改革措施。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实现历史街区内生活环境的改善，帮助历史街区保持并强化其传统活力，使它成为一个有着居住社区和历史古迹从而充满生活气息和文化气息的街区，使居住其中的居民对历史街区产生心理上的认同感，通过他们的生活来延续城市的历史，生长城市的记忆，实现更大意义上的历史街区的保护。

参考文献
1．简·雅阁布斯. 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 金衡山译. 译林出版社2006.2.
2．约翰·罗斯金. 建筑的七盏明灯. 山东画报出版社 2006.9.
3．王景慧, 阮仪三, 王林. 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理论与规划.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1999.
4．张松. 历史城市保护学导论——文化遗产和历史环境保护的一种整体性方法. 上海：上海科技术出版社，2001.
5．张艳华，阮仪三. 提篮桥—犹太人的诺亚方舟.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 2006.
6．赵志荣.“拼贴”与“有机更新”——浅论历史风貌地段的保护与更新.新建筑，1998，（2）.
7．方志刚.多元的共生：历史地段改造更新的现实道路——以上海市里弄住宅地区的旧城改造为例.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12（4）.
8．邵甬，阮仪三.市场经济背景下的城市遗产保护——以上海市卢湾区思南路花园住宅区为例.城市规划汇刊，2003，144（2）.
作者简介：冯高尚，规划师，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