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德穆革与德性生活_何祥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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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德穆革与善之关系
柏拉图在《蒂迈欧》将德穆革设定为物理学与伦 理学的本原，在《理想国》又将“善之相”设定为可理 知事物和美事物的原因，这是否意味着《蒂迈欧》的 德穆革等同于《理想国》的“善之相”呢？两者究竟是 什么关系呢？
德国新康德主义者策勒尔提出，德穆革与“善之 相”有四种逻辑关系：（１）德穆革制造一切，包括“善 之相”；（２）德穆革分有“善之相”才是善的；（３）德穆 革与“善之相”并列，前者按照宇宙模型（诸相）制造 宇宙，沟通可理知世界和可感知世界；（４）德穆革等 同于“善之相”。［１１］（Ｐ２８５－２８６）他进一步解释，前三种关系 分别会危及“相”、“德穆革”和“神”的绝对不朽性，所 以他坚持德穆革等同于“善之相”，理由是“柏拉图在 其信念里从未真正分离有效因与逻辑因，从未真正
新柏拉图主义者受到斯多亚学派学说的影 响 ⑦，进而抬高“一”的位置，降低“德穆革”的身份； 他们还受到基督教上帝创世观的影响，从而用“流溢 说”来解释德穆革的制造过程。实际上，《蒂迈欧》的 德穆革是至高无上的神，他就是《帕默尼德》里面的 “一”，而不是居于“一”之下；他不像上帝仅凭自由意 志“创造”（ｃｒｅａｔｅ）世界，而是根据理性和必然性“制 造”宇宙。正如康福德所言“：德穆革显然不是生成的 唯一原因……他也不创造形式……德穆革的功能是 将秩序因素赋予生成。”⑧此外，德穆革的不同名称也 不表示有多位德穆革，而是从不同方面表述同一个 实体“：德穆革”是他的名称，“父”表明他与被造物的 关系“，制造者”则区分了有些东西是他制造的，有些 则是他命令诸神去制造的（比较《智者》２６５ｃ，《政治 家》２７１ｄ—２７２ａ）。最后，德穆革的制造是在时间产生 之前，诸神的制造才是在时间产生之后，因此不存在 所谓三个制造阶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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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表明他是政治学的本原。 柏拉图在《蒂迈欧》宣称要“发现”宇宙之父是困
难的，即便发现也无法向每个人“说明”（２８ｃ），因此 只能通过“理性和智慧”才能领悟他的性质。其一，我 们的宇宙是“最美的”，因此这个宇宙的原因（德穆 革）就是“最善的”（《蒂迈欧》２９ａ５－６）。其二，善者不 会嫉妒，只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而那位神使得混 乱（恶）变得有序宇宙（美），并赋予其灵魂和理性，因 此他不嫉妒，并且做得尽善尽美，所以他是善的 （２９ｅ—３０ｂ）。柏拉图从美的原因推导出善的原因，因 为只有善者才会制造美的东西和高贵的行动。这种 推论方式也可见于《理想国》关于“善之相”的论述 （５０８ｅ—５０９ｂ），《会饮》关于“美之相”的转述（２１０ａ— ２１２ａ）、以及《斐勒布》关于“善生活”的论述（６５ｃ— ６６ｃ）。
这则故事表明，宇宙是一个生成物，它有三个本 原，即德穆革、相和容器。②这三个本原被后来的中期 柏拉图主义者理解为为“神、相和物质”［３］。现代学者 泰勒认为，这三个本原分别构成宇宙产生的质料因、 形式因和有效因［４］（ ，泰 Ｐ６２７－６２９） 勒用亚里斯多德“四因 说”去理解柏拉图的宇宙论，但是亚里士多德在《形 而上学》恰恰是用他的“四因说”去批判柏拉图的“相 论”③，因此泰勒的问题就在于分离了“相”（形式因） 与“神”（有效因）。实际上，古代柏拉图主义者都认为 “相”位于神的“思想”④，不仅如此，继承柏拉图思想 的斯多亚派进而认为“相”（逻各斯）就是那个“宇宙 模型”［５］ （Ｐ２９、４２）；这就成功地解决了亚里士多德批评 “分有”缺乏动力因的责难。
人民”这三个本原产生；共产党需要为人民服务，并通过“改革开放”搭建审美机制，证明自己的善治和纯洁；
人民则需要接受教育，增长知识，提升修养，使自己变得神圣起来。
［关键词］德穆革 善之相 德性 变得像神
［中图分类号］Ｂ８２－０９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９１１５（２０１５）０６－００５９－０５
DOI:10.15995/ki.llxyj.2015.06.012
一般而言，西方道德理论奠基于形而上学，因为 伦理学隶属哲学，而形而上学又是第一哲学，中国的 儒道释伦理学亦复如此。［１］同样，柏拉图的道德理论 奠基于神学（古代称物理学），而他的神学理论又集 中于《蒂迈欧》。①职是之故，本文尝试通过分析《蒂迈 欧》的德穆革、善和德性生活之关系，探讨柏拉图建 构道德理论的策略和原则，思考中国当下建构道德 理论的一条可能路径。
如果我们回到柏拉图著作本身，就会发现德穆 革和“善之相”有细微差异，尽管两者都是至善，并超 越于诸神之上。它们在“能力”方面有所不同。德穆革 根据相和物质制造整个宇宙，根据普罗克洛的说法， 他赐予宇宙十大礼物，因此德穆革拥有十大能力⑩； 德穆革还能够分辨美丑善恶，进而化丑恶为美善 （《蒂迈欧》３０ａ—３４ｃ）。而善之相只是相对于事物之 善和可理知之相的原因，它像太阳那使得事物呈现 并为人所认识，它无法化腐朽为神奇，甚至无法遮蔽 事物或使人盲目（《理想国》５０９ｂ）。在古人看来，宇宙 模型是德穆革制造的诸相，位于德穆革的思想之中， 因此，善的相也是德穆革制造的，并且位于他的思想 里面；德穆革当然有能力瓦解他的产品，但是他不会 这样做（《蒂迈欧》（４１ａ—ｂ）。如果可以用柏拉图的比 喻来说的话，德穆革是普遍的纯金，“善之相”则是个 别的纯金（比较《蒂迈欧》５０ｂ，《普罗塔戈拉》３２９ｄ）。
Nov.，2015 No.6
柏拉图的德穆革与德性生活
何祥迪
［摘 要］柏拉图认为宇宙从“德穆革、相（逻各斯）和空间（物质）”这三个本原产生。他用“审美机制”推断
德穆革也是美善的本原，因此“善之相”属于德穆革的思想。他坚持人生目标是“变得像神”，即培养理性和德
பைடு நூலகம்
性，使自己过上合理和幸福生活。同理，目前中国道德建设也应遵循如下原则：新中国从“共产党、马列思想和
1ll他进一步解释前三种关系分别会危及相德穆革和神的绝对不朽性所以他坚持德穆革等同于善之相理由是柏拉图在其信念里从未真正分离有效因与逻辑因从未真正分离神与至高相即善之相??据说在柏拉图晚期口传教授中至高统一性被设定为善
2015 年 11 月 第 6 期（总第 80 期）
伦理学研究 Studies in Ethics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５－０８－３０ ［基金项目］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ＣＤＪＫＸＢ１４００６）和（Ｎｏ．２０１５ＣＤＪＸＹ）资助 ［作者简介］ 何祥迪，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师，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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５３０ａ），进而被视为宇宙和诸神之父 （《政 治 家》 ２７３ｂ），最后被描绘成宇宙的制造者、统治者和立法 者（《蒂迈欧》）。柏拉图这种语言概念的革新被维拉 斯托斯视为“哲学想象克服根深蒂固的社会偏见的 一种胜利”［７］（Ｐ２６）。
从物理学的角度上看：德穆革是物理学本原，他 的思想就是宇宙模型，宇宙模型就是诸相；诸相是宇 宙和诸神的原因，诸神又是人的原因；因此人的认识 必须从宇宙论上升到相论，最后上升到神的思想，也 就是要求从天文学上升到数学和辩证法 （《理想国》 ５２１ｂ—５３４ｅ；《厄庇诺米斯》５２１ｂ—５３４ｅ）。从伦理学 的角度上讲：“善之相”是德穆革的部分思想，充当善
两者在能力上的差异似乎取决于在“所是”上的 差异。“善之相”超越其他是者和所是，但它终究仍是 某种特殊的“相”和特殊的“善”；而德穆革简直超出 人的认识范围，正如《帕默尼德》的“一”无法从所有 （１２ 对）范畴来理解一样。我们只能像柏拉图主义者 或中世纪经院哲学那样，根据否定法、类比法和卓越 法去推究他，比如：他不是这，也不是那，或者他之宇 宙正如太阳之于世界，或者他比任何东西都卓越等。
然而，这种“哲学想象”并未取得全面“胜利”，反 而造成许多解释性难题。《蒂迈欧》有时称德穆革为 “工匠”，有时称为“父”，时而称为“制作者”，时而称 为“神”。这是否表明有多位德穆革？或者如开头所 属，他制造宇宙的过程分为不同阶段？早在普罗克洛 之前，就有人主张宇宙产生的过程分三个阶段，进而 表明有三位德穆革［ ８ ］，但是 新 柏 拉 图 主 义 者 无 法 接 受这些说法，于是提出一种折中方案，即按照“三位 一体”来理解德穆革⑤。首先是普罗提诺提出“太一、 理性（德穆革）和灵魂”作为依次流溢的三位一体。［９］ 然后是普罗克洛进一步提出“德穆革、父和制造者” 作为不同功能的三位一体，即“父”表现为制造整全、 不朽事物的实在因，“制造者”表现为制造部分、可朽 事物的实在因⑥。
一、德穆革的形象
在《蒂迈欧》中，蒂迈欧讲述一则关于宇宙产生 的故事，首先，德穆革制造一个有身体与灵魂的宇宙 模型，即一个生命体，其身体由火、气、水和土组成， 灵魂则由同、异和所是组成（２９ｅ—３７ｃ）；接着，德穆 革仿照这个宇宙模型制造我们这个宇宙，包括天体 和诸神（３７ｃ—４１ａ）；最后，德穆革命令诸神制造人和 各种动物（４１ａ—４７ｅ）。这并非是一个天真的童话故 事，而是哲学家假托数学家推演出来的逻辑过程，里 面蕴含柏拉图建构道德理论的策略和原则。这种宇 宙起源论不同于现代版的宇宙爆炸论，后者将宇宙 解释为物质自发的事件，因而彻底颠覆了神学和伦 理学的根基。［２］
分离神与至高相，即善之相……据说在柏拉图晚期 口传教授中，至高统一性被设定为善；因为这个至高 统一性必须等同于神”。
这种论断影响比较大，后来《蒂迈欧》的译者阿 彻海德也接受这个论断。［１２］（Ｐ３７－３９）策勒尔通过有效因 和逻辑因将“德穆革”与“善之相”视为两个独立体， 然后用“至高统一性”将两者等同起来，这是有悖于 《蒂迈欧》字面描述的，因为《蒂迈欧》强调德穆革是 万物的制造者。策勒尔用“未成文学说”（一与不定之 二）证明两者等同，这也是值得商榷的，尽管 ２０ 世纪 ５０ 年代以来图宾根学派在这方面作出大量研究，但 是在目前看来仍然缺乏足够说服力，也尚未为英美 主流学界所认可。⑨
的事物和行为的原因，因此人认识“相”就是要指向 “善之相”，也就是指向神的思想，认识神的思想就拥 有神的思想，从而就会“变得像神”。輥 輯 訛法国著名思想 家、劳工代言人西蒙娜·薇依准确把握到《蒂迈欧》这 种教诲，她认为《蒂迈欧》有两个中心思想：“其一，宇 宙的本质是爱，它因为神的爱而被造，因为这种爱而 最美；其二，我们也要模仿宇宙，充满爱，这样才能重 新回到神的身边而成为神的影子”。［１３］ Ｐ２５５－２６８）
简单地检视《蒂迈欧》文本及其阐释史论争，我 们就会看到德穆革不是上帝，也不是位于“一”之下， 而是宇宙万物的终极因和主动者。现在的问题是，德 穆革作为物理学的首要本原，如何被理解为伦理学 的首要本原呢？换言之，柏拉图如何从“事实”推导出 “价值”呢？尽管 ρχ 一词除了指“本原”以外，还有 “原则”、“王权”和“统治者”的含义，但是这种语言学 证据不足以证明德穆革就是伦理学的本原，顶多只
做一个善人（好人）被理解为“变得像神”，这种 观念来自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伦理信条［１４］，正如《蒂迈 欧》的宇宙论源于哥拉斯理论一样。不过，毕达哥拉 斯作为宇宙起源的“一”，只能成为物理学上的认识 目标，并不是伦理学上的实践目标，而在柏拉图这 里，德穆革同时成为物理学和伦理学的本原；因此毕 达哥拉斯学派最终只有信条和教义，而柏拉图主义 最终形成完整的伦理学体系。
凡制造美的东西或高贵行动的代理者，都被认 为是善者；而制造最美的东西便是最善者。在柏拉图 这里，“审美”构成事实通往价值的桥梁，也就是构成 物理学通往伦理学的桥梁。这正是康德在写完《纯粹 理性批判》（客观事实）和《纯粹实践批判》（自由价值） 之后，还要继续写《判断力批判》（审美判断）的原因， 因为他需要审美来沟通作为感官之物的自然概念与作 为超感官之物的自由概念之间的巨大鸿沟。［１０］（Ｐ３０－３４） 柏拉图通过美的桥梁，将物理学之本原和伦理学之 本原的统一于德穆革，并表明德穆革是爱这个宇宙 和人类的，人类只有模仿他— ——按照理性和德性来 生活— ——才能过上好的生活，才能在死后回到自己 永恒不朽的位置（《蒂迈欧》４１ａ—ｄ）。
在柏拉图的宇宙论里面，德穆革是宇宙产生的 主动者，因而是首要的神，他构成柏拉图物理学和伦 理学的起点。δημιουργ仵 [德穆革]一词是由 δ μιο [人民的、公众的]和 ργον[工作]两个词合并而成，指 “为人民或公众工作”的“工匠”（Ｃｒａｆｔｓｍａｎ）或“制造 者”（Ｍａｋｅｒ），这种工作一般由奴隶来完成，因此德穆 革最初是一个贬义词［６］。但是柏拉图赋予这种日常 生活的概念新内涵，将它提升到哲学高度：德穆革是 最 美 和 最 正 确 天 体 的 制 造 者 （《理 想 国》５２９ｃ—
柏拉图在《蒂迈欧》将德穆革设定为物理学与伦 理学的本原，在《理想国》又将“善之相”设定为可理 知事物和美事物的原因，这是否意味着《蒂迈欧》的 德穆革等同于《理想国》的“善之相”呢？两者究竟是 什么关系呢？
德国新康德主义者策勒尔提出，德穆革与“善之 相”有四种逻辑关系：（１）德穆革制造一切，包括“善 之相”；（２）德穆革分有“善之相”才是善的；（３）德穆 革与“善之相”并列，前者按照宇宙模型（诸相）制造 宇宙，沟通可理知世界和可感知世界；（４）德穆革等 同于“善之相”。［１１］（Ｐ２８５－２８６）他进一步解释，前三种关系 分别会危及“相”、“德穆革”和“神”的绝对不朽性，所 以他坚持德穆革等同于“善之相”，理由是“柏拉图在 其信念里从未真正分离有效因与逻辑因，从未真正
新柏拉图主义者受到斯多亚学派学说的影 响 ⑦，进而抬高“一”的位置，降低“德穆革”的身份； 他们还受到基督教上帝创世观的影响，从而用“流溢 说”来解释德穆革的制造过程。实际上，《蒂迈欧》的 德穆革是至高无上的神，他就是《帕默尼德》里面的 “一”，而不是居于“一”之下；他不像上帝仅凭自由意 志“创造”（ｃｒｅａｔｅ）世界，而是根据理性和必然性“制 造”宇宙。正如康福德所言“：德穆革显然不是生成的 唯一原因……他也不创造形式……德穆革的功能是 将秩序因素赋予生成。”⑧此外，德穆革的不同名称也 不表示有多位德穆革，而是从不同方面表述同一个 实体“：德穆革”是他的名称，“父”表明他与被造物的 关系“，制造者”则区分了有些东西是他制造的，有些 则是他命令诸神去制造的（比较《智者》２６５ｃ，《政治 家》２７１ｄ—２７２ａ）。最后，德穆革的制造是在时间产生 之前，诸神的制造才是在时间产生之后，因此不存在 所谓三个制造阶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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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表明他是政治学的本原。 柏拉图在《蒂迈欧》宣称要“发现”宇宙之父是困
难的，即便发现也无法向每个人“说明”（２８ｃ），因此 只能通过“理性和智慧”才能领悟他的性质。其一，我 们的宇宙是“最美的”，因此这个宇宙的原因（德穆 革）就是“最善的”（《蒂迈欧》２９ａ５－６）。其二，善者不 会嫉妒，只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而那位神使得混 乱（恶）变得有序宇宙（美），并赋予其灵魂和理性，因 此他不嫉妒，并且做得尽善尽美，所以他是善的 （２９ｅ—３０ｂ）。柏拉图从美的原因推导出善的原因，因 为只有善者才会制造美的东西和高贵的行动。这种 推论方式也可见于《理想国》关于“善之相”的论述 （５０８ｅ—５０９ｂ），《会饮》关于“美之相”的转述（２１０ａ— ２１２ａ）、以及《斐勒布》关于“善生活”的论述（６５ｃ— ６６ｃ）。
这则故事表明，宇宙是一个生成物，它有三个本 原，即德穆革、相和容器。②这三个本原被后来的中期 柏拉图主义者理解为为“神、相和物质”［３］。现代学者 泰勒认为，这三个本原分别构成宇宙产生的质料因、 形式因和有效因［４］（ ，泰 Ｐ６２７－６２９） 勒用亚里斯多德“四因 说”去理解柏拉图的宇宙论，但是亚里士多德在《形 而上学》恰恰是用他的“四因说”去批判柏拉图的“相 论”③，因此泰勒的问题就在于分离了“相”（形式因） 与“神”（有效因）。实际上，古代柏拉图主义者都认为 “相”位于神的“思想”④，不仅如此，继承柏拉图思想 的斯多亚派进而认为“相”（逻各斯）就是那个“宇宙 模型”［５］ （Ｐ２９、４２）；这就成功地解决了亚里士多德批评 “分有”缺乏动力因的责难。
人民”这三个本原产生；共产党需要为人民服务，并通过“改革开放”搭建审美机制，证明自己的善治和纯洁；
人民则需要接受教育，增长知识，提升修养，使自己变得神圣起来。
［关键词］德穆革 善之相 德性 变得像神
［中图分类号］Ｂ８２－０９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９１１５（２０１５）０６－００５９－０５
DOI:10.15995/ki.llxyj.2015.06.012
一般而言，西方道德理论奠基于形而上学，因为 伦理学隶属哲学，而形而上学又是第一哲学，中国的 儒道释伦理学亦复如此。［１］同样，柏拉图的道德理论 奠基于神学（古代称物理学），而他的神学理论又集 中于《蒂迈欧》。①职是之故，本文尝试通过分析《蒂迈 欧》的德穆革、善和德性生活之关系，探讨柏拉图建 构道德理论的策略和原则，思考中国当下建构道德 理论的一条可能路径。
如果我们回到柏拉图著作本身，就会发现德穆 革和“善之相”有细微差异，尽管两者都是至善，并超 越于诸神之上。它们在“能力”方面有所不同。德穆革 根据相和物质制造整个宇宙，根据普罗克洛的说法， 他赐予宇宙十大礼物，因此德穆革拥有十大能力⑩； 德穆革还能够分辨美丑善恶，进而化丑恶为美善 （《蒂迈欧》３０ａ—３４ｃ）。而善之相只是相对于事物之 善和可理知之相的原因，它像太阳那使得事物呈现 并为人所认识，它无法化腐朽为神奇，甚至无法遮蔽 事物或使人盲目（《理想国》５０９ｂ）。在古人看来，宇宙 模型是德穆革制造的诸相，位于德穆革的思想之中， 因此，善的相也是德穆革制造的，并且位于他的思想 里面；德穆革当然有能力瓦解他的产品，但是他不会 这样做（《蒂迈欧》（４１ａ—ｂ）。如果可以用柏拉图的比 喻来说的话，德穆革是普遍的纯金，“善之相”则是个 别的纯金（比较《蒂迈欧》５０ｂ，《普罗塔戈拉》３２９ｄ）。
Nov.，2015 No.6
柏拉图的德穆革与德性生活
何祥迪
［摘 要］柏拉图认为宇宙从“德穆革、相（逻各斯）和空间（物质）”这三个本原产生。他用“审美机制”推断
德穆革也是美善的本原，因此“善之相”属于德穆革的思想。他坚持人生目标是“变得像神”，即培养理性和德
பைடு நூலகம்
性，使自己过上合理和幸福生活。同理，目前中国道德建设也应遵循如下原则：新中国从“共产党、马列思想和
1ll他进一步解释前三种关系分别会危及相德穆革和神的绝对不朽性所以他坚持德穆革等同于善之相理由是柏拉图在其信念里从未真正分离有效因与逻辑因从未真正分离神与至高相即善之相??据说在柏拉图晚期口传教授中至高统一性被设定为善
2015 年 11 月 第 6 期（总第 80 期）
伦理学研究 Studies in Ethics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５－０８－３０ ［基金项目］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ＣＤＪＫＸＢ１４００６）和（Ｎｏ．２０１５ＣＤＪＸＹ）资助 ［作者简介］ 何祥迪，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师，哲学博士。
·59·
５３０ａ），进而被视为宇宙和诸神之父 （《政 治 家》 ２７３ｂ），最后被描绘成宇宙的制造者、统治者和立法 者（《蒂迈欧》）。柏拉图这种语言概念的革新被维拉 斯托斯视为“哲学想象克服根深蒂固的社会偏见的 一种胜利”［７］（Ｐ２６）。
从物理学的角度上看：德穆革是物理学本原，他 的思想就是宇宙模型，宇宙模型就是诸相；诸相是宇 宙和诸神的原因，诸神又是人的原因；因此人的认识 必须从宇宙论上升到相论，最后上升到神的思想，也 就是要求从天文学上升到数学和辩证法 （《理想国》 ５２１ｂ—５３４ｅ；《厄庇诺米斯》５２１ｂ—５３４ｅ）。从伦理学 的角度上讲：“善之相”是德穆革的部分思想，充当善
两者在能力上的差异似乎取决于在“所是”上的 差异。“善之相”超越其他是者和所是，但它终究仍是 某种特殊的“相”和特殊的“善”；而德穆革简直超出 人的认识范围，正如《帕默尼德》的“一”无法从所有 （１２ 对）范畴来理解一样。我们只能像柏拉图主义者 或中世纪经院哲学那样，根据否定法、类比法和卓越 法去推究他，比如：他不是这，也不是那，或者他之宇 宙正如太阳之于世界，或者他比任何东西都卓越等。
然而，这种“哲学想象”并未取得全面“胜利”，反 而造成许多解释性难题。《蒂迈欧》有时称德穆革为 “工匠”，有时称为“父”，时而称为“制作者”，时而称 为“神”。这是否表明有多位德穆革？或者如开头所 属，他制造宇宙的过程分为不同阶段？早在普罗克洛 之前，就有人主张宇宙产生的过程分三个阶段，进而 表明有三位德穆革［ ８ ］，但是 新 柏 拉 图 主 义 者 无 法 接 受这些说法，于是提出一种折中方案，即按照“三位 一体”来理解德穆革⑤。首先是普罗提诺提出“太一、 理性（德穆革）和灵魂”作为依次流溢的三位一体。［９］ 然后是普罗克洛进一步提出“德穆革、父和制造者” 作为不同功能的三位一体，即“父”表现为制造整全、 不朽事物的实在因，“制造者”表现为制造部分、可朽 事物的实在因⑥。
一、德穆革的形象
在《蒂迈欧》中，蒂迈欧讲述一则关于宇宙产生 的故事，首先，德穆革制造一个有身体与灵魂的宇宙 模型，即一个生命体，其身体由火、气、水和土组成， 灵魂则由同、异和所是组成（２９ｅ—３７ｃ）；接着，德穆 革仿照这个宇宙模型制造我们这个宇宙，包括天体 和诸神（３７ｃ—４１ａ）；最后，德穆革命令诸神制造人和 各种动物（４１ａ—４７ｅ）。这并非是一个天真的童话故 事，而是哲学家假托数学家推演出来的逻辑过程，里 面蕴含柏拉图建构道德理论的策略和原则。这种宇 宙起源论不同于现代版的宇宙爆炸论，后者将宇宙 解释为物质自发的事件，因而彻底颠覆了神学和伦 理学的根基。［２］
分离神与至高相，即善之相……据说在柏拉图晚期 口传教授中，至高统一性被设定为善；因为这个至高 统一性必须等同于神”。
这种论断影响比较大，后来《蒂迈欧》的译者阿 彻海德也接受这个论断。［１２］（Ｐ３７－３９）策勒尔通过有效因 和逻辑因将“德穆革”与“善之相”视为两个独立体， 然后用“至高统一性”将两者等同起来，这是有悖于 《蒂迈欧》字面描述的，因为《蒂迈欧》强调德穆革是 万物的制造者。策勒尔用“未成文学说”（一与不定之 二）证明两者等同，这也是值得商榷的，尽管 ２０ 世纪 ５０ 年代以来图宾根学派在这方面作出大量研究，但 是在目前看来仍然缺乏足够说服力，也尚未为英美 主流学界所认可。⑨
的事物和行为的原因，因此人认识“相”就是要指向 “善之相”，也就是指向神的思想，认识神的思想就拥 有神的思想，从而就会“变得像神”。輥 輯 訛法国著名思想 家、劳工代言人西蒙娜·薇依准确把握到《蒂迈欧》这 种教诲，她认为《蒂迈欧》有两个中心思想：“其一，宇 宙的本质是爱，它因为神的爱而被造，因为这种爱而 最美；其二，我们也要模仿宇宙，充满爱，这样才能重 新回到神的身边而成为神的影子”。［１３］ Ｐ２５５－２６８）
简单地检视《蒂迈欧》文本及其阐释史论争，我 们就会看到德穆革不是上帝，也不是位于“一”之下， 而是宇宙万物的终极因和主动者。现在的问题是，德 穆革作为物理学的首要本原，如何被理解为伦理学 的首要本原呢？换言之，柏拉图如何从“事实”推导出 “价值”呢？尽管 ρχ 一词除了指“本原”以外，还有 “原则”、“王权”和“统治者”的含义，但是这种语言学 证据不足以证明德穆革就是伦理学的本原，顶多只
做一个善人（好人）被理解为“变得像神”，这种 观念来自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伦理信条［１４］，正如《蒂迈 欧》的宇宙论源于哥拉斯理论一样。不过，毕达哥拉 斯作为宇宙起源的“一”，只能成为物理学上的认识 目标，并不是伦理学上的实践目标，而在柏拉图这 里，德穆革同时成为物理学和伦理学的本原；因此毕 达哥拉斯学派最终只有信条和教义，而柏拉图主义 最终形成完整的伦理学体系。
凡制造美的东西或高贵行动的代理者，都被认 为是善者；而制造最美的东西便是最善者。在柏拉图 这里，“审美”构成事实通往价值的桥梁，也就是构成 物理学通往伦理学的桥梁。这正是康德在写完《纯粹 理性批判》（客观事实）和《纯粹实践批判》（自由价值） 之后，还要继续写《判断力批判》（审美判断）的原因， 因为他需要审美来沟通作为感官之物的自然概念与作 为超感官之物的自由概念之间的巨大鸿沟。［１０］（Ｐ３０－３４） 柏拉图通过美的桥梁，将物理学之本原和伦理学之 本原的统一于德穆革，并表明德穆革是爱这个宇宙 和人类的，人类只有模仿他— ——按照理性和德性来 生活— ——才能过上好的生活，才能在死后回到自己 永恒不朽的位置（《蒂迈欧》４１ａ—ｄ）。
在柏拉图的宇宙论里面，德穆革是宇宙产生的 主动者，因而是首要的神，他构成柏拉图物理学和伦 理学的起点。δημιουργ仵 [德穆革]一词是由 δ μιο [人民的、公众的]和 ργον[工作]两个词合并而成，指 “为人民或公众工作”的“工匠”（Ｃｒａｆｔｓｍａｎ）或“制造 者”（Ｍａｋｅｒ），这种工作一般由奴隶来完成，因此德穆 革最初是一个贬义词［６］。但是柏拉图赋予这种日常 生活的概念新内涵，将它提升到哲学高度：德穆革是 最 美 和 最 正 确 天 体 的 制 造 者 （《理 想 国》５２９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