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唐初的经学统一
合集下载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¹ 关于陆德明 5经典释文 6成书时 间, 学者有 不同看法。 黄焯以 为成 书在陆 氏入 隋以 前 ( 参见 黄 焯 5经典释文汇校 6, 北京, 中华书局, 2006年版 ); 而陈克 明则以为 此书最 终完成时 间为唐 初 ( 参见李 斌 城主编 5唐代文化 6第五编第二章,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2年版 )。本文从陈说。
关键词 南北经学 科举 南朝化 经学统一 中图分类号 B24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 2627( 2009) 02- 0073- 11
作者: 刘顺, 男, 1978年生, 安徽定远人, 文学博士, 兰州大学文学院教师。兰州 730000
隋代结束了数百年来的南北分裂, 华夏重新走向统一。因政治文化分立而形成的南 北经学对立经过长期辩难与交流, 终于迎来了走向统一的历史契机。出于整合文化、构建 王朝意识形态以及适应科举考试之急需等多方面的现实考虑, 隋朝两代帝王在政治层面 极为重视儒学的统一工作。虽然隋代的经学统一终因国祚过短, 且两代帝王的儒学政策 不能保持连贯而未能实现, 但南北士人的学术自觉及政治层面的国家引导, 毕竟为唐初经 学的统一奠定了基础。炀帝时, 南方学人陆德明虽以治 5易 6著称于世, 但其始于陈而成 于唐初的 5经典释文 6一书 ¹, 所采底本已与唐初修定 5五经义疏 6之底本并同。此外, 身 为北人却精通南学、博及古今的刘炫、刘焯的 5诗 6、5书 6注疏, 在唐初孔颖达统一 5五经 6 注疏时影响重大, 且在刘焯的著述中已存 5五经述议 6。南北学者并有统一经学的学术理 想, 经学统一已渐为大势所趋。承隋代之后, 唐初诸儒终在版本、义疏、音读、传播方式、学 风诸方面实现了以南朝化为特征的经学统一, 经学也因之进入大一统时期。
其实, 在孔颖达主持编定 5五经正义 6以前, 陆德明的 5经典释文 6业已完成。其所用 底本, 与 5五经正义 6大体相同: 5易 6, 以王弼注为主, 辅以韩康伯注; 5书 6, 用孔安国传; 5诗 6, 用毛亨传、郑玄笺; 5礼 6, 用郑玄注。只有 5左传 6为 5经典释文 6所无。 5经典释文 6 集先儒解经之大成, 后人卢文弨赞之曰: / 先儒之精蕴赖以留, 俗本之伪文赖以正, 实天地 间不可无之书也。0( 5抱经堂文集 6卷 二, 5重 雕 3经典 释文 4缘 起 6 ) 由于隋世南学已盛, 孔颖达 5五经正义 6底本以南学为主, 亦为承学术演变之大势。
一秦朝一统六国混一区宇为求书同文0之效果遂创秦篆而立为官方文字但民间通行的却是徒隶之书0加以秦火之祸经书在汉代的释读极为困难战国之时各国多用籀文先秦儒学写本当为籀文这部分地造就了汉代经学的今古文之争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一
刘顺
摘要 南北朝以来 的经学分立, 经过长期交 流, 终 于在隋时 迎来统 一的历史 契机。虽 因 隋祚过短, 经学的统一未能实现, 但经过士人的学术努力 和炀帝时 期的政 治引导, 迄于 唐初, 经学统一的社会基础已 然具备, 分立数百年的经 学, 终 于在版 本、义 疏、音 读、传播方式、学 风 诸方面取得了以南朝化 为特征的大一统。
如果将南北朝迄唐初的儒学传承情况加以总结, 可列表如下 ¹:
¹ 此表兼采陈磊 5试析隋及唐初的儒学统一 6 (载 5孔子研究 6 2001年第 6期 )一 文中所 列南北 儒 学所尚对比表。
# 75#
孔子研究 2009年第 2期
表一: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易 6 王弼注 郑玄注
隋朝 王注盛行 郑学浸微
¹ 张弓主编: 5敦煌典籍与唐五代历史文化 6,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年版, 第 48页。 º 唐代纸张获取不 易, 可详见吕思勉 5隋唐 五代史 6第 22章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年版 )。 » 赵贞信: 5封氏见闻记校注 6, 北京, 中华书局, 2005年版, 第 12页。
与隋代一样, 贞观时期的儒学义疏统一, 同样以科举考试之需为契机而展开。在颜师 古校订五经定本之后, 太宗 / 又以儒学多门, 章句繁杂, 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 经义疏, 凡一百七十卷, 名曰 5五经正义 6, 命天下传习 0 ( 5旧唐书 # 儒 学上 6 )。科举考试是 唐代取士的重要手段, 也是国家推行文德政治、建构士人知识背景、培养国家所需人才的 必然选择。因此, 贞观时 期的儒学统一工作对于有唐以降儒学的 发展演变具有重要的 意义。
孔子研究 2009年第 2期
一
秦朝一统六国, 混一区宇, 为求 / 书同文 0之效 果, 遂创 秦篆而立为官 方文字, 但民 间通行的却是 / 徒隶之书 0, 加以秦火之祸, 经书在汉 代的释读极为 困难 (战国之时, 各 国多用籀文, 先秦儒学写本当为籀文 ), 这部分地造就了汉代经学的今古文之争。武帝 之时, 立五经博士, 但 并没有 进行文 字的 校订工 作, 今 古文 之争外, 复增 家法、师法 之 异, 终西汉之世, 经学未有定 本。东 汉时蔡邕 / 以经籍去 圣久远, 文字多谬, 俗儒穿凿, 疑误后学, , , 奏求正定 六经文字 0 ( 5后汉 书 # 蔡邕 传 6 ) 。灵帝准 其上奏, 于 熹平四 年 ( 175)镌刻六经于太学之外, 四 方多有取则。但东汉末年, 洛阳已非学术 中心, 事 实上 并未能取得统一六经文字的预期效果。熹平石经很快残 于战火, 更难承担 正定后世经 籍文字的重任。魏晋南北朝时期, 政权分立, 地域分割加 之学术中心移之家门, 家法众 多各有秉授, 文字之讹, 尤胜往昔。隋炀帝时曾令曹宪等撰 5桂苑珠丛 6, 注 5广雅 6, 以 整齐文字, 但更有成效且对后世经学产生极大影响的, 却是开始于唐贞观四年 ( 630 )的 颜师古对五经版本的正定。
# 74#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 一
五经定本于唐教育与科学影响之巨, 不言而明。在完成五经文字的正定之后, 五经义疏的 统一也因科举考试之急需以及国家意识形态建设之需要而迫在眉睫。
二
贞观之时 统一五经义疏的直接原 因在于 科举考 试的急 切需要。 郑樵 5通 志 # 选 举略一 6记载: / 炀帝始建进士科, , , 唐人 贡士之法, 多循隋制 0, 则 隋时进士之科已 立。南北朝以来, 经书义疏之繁杂遂成隋时亟待解决之问题。 / 会上 (文帝 )令国子 生通一经者, 并悉荐举, 将擢用之。既策问讫, 博士不能时定臧否。祭酒元善怪问 之, (房 )晖远曰: - 江南、河北, 义例 不同, 博士 不能 遍涉。 学生 皆持 其所 短、称 己所 长, 博士各各自疑 , 所以 久而不决也。. 祭酒 因令晖 远考定之。 晖远览笔 便下, 初无疑 滞。或有不服者, 晖远问其所传义疏, 辄为始末诵之, 然后出其所短, 自是无敢饰非 者。所试 四五百人, 数日便决, 诸儒莫 不推 其 通博, 皆自 以为 不能 测也。0 ( 5隋 书 # 儒 林传6 )经书义疏的歧出, 已为取士障碍, 统一义疏因时代所需, 成为朝野共识。兼通 南北的刘 炫、刘焯 所制 诸 义疏 多为 缙 绅所 重, 而 出 身南 方之 学 者陆 德 明的 5经 典释 文 6也在修订之中 。但由于炀帝时期 政局 的急 转 直下, 历 史 给予 了隋 朝两 代帝 王统 一经学的极佳机遇, 却没有为其留下足够的时间。
唐 5周易正 义 6 王注为主, 韩注为辅
表二: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书 6 古文, 孔安国传
郑玄注
隋朝 孔、郑并行 郑氏甚微
唐 5尚书正 义 6 行孔传
表三: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左传 6 杜预注 服虔注
隋朝 杜氏盛行 服氏浸微
唐 5春秋正 义 6 用杜注
表四: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诗 6 毛传, 郑笺 毛传, 郑笺
/ ( 5易 6 )江南义疏十有余家, 皆辞尚玄虚, 义多浮诞。 , , 奉敕考定, 察其事必以仲 尼为宗, 义理可诠, 先以辅嗣为本, 去其华而取其实。0( 5唐宋注疏 十三经 # 周易正义 # 序 6 )江 南 5易 6疏多家, 但因其辞、义的玄虚与浮诞而为孔氏所不取; 王注得被采用, 正因其相较
# 76#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 一
而言的平实。在 5周易正义 6中, 孔氏虽然以王注为主, 但并没有步趋王注, 而是在对汉代 易学的回眸中, 表达了自身的学术见解, 特别是在 / 象 0的理解上, 孔疏与王注有较大的不 同: / 孔疏之所以如此详细地分析和介绍取象, 说明他认为取象是 5周易 6的重要体例, 实 际 上是 对王 弼派 鄙视 取象 的一 种批评 。0 ¹
颜师古 ( 581- 645), 名籀, 以字行, 京兆万年人, 北齐名儒颜之推孙。 / 师古少博览, 精故训学, 善属文。0( 5新唐书 # 儒学上 6 )贞观四年 ( 630), 太宗 / 以经籍去圣久远, 文字多讹 谬, 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0 ( 5旧唐 书 # 儒学上 6 )颜氏利用秘书省珍藏的大量经籍 图书, 以晋、南朝宋以来的古今本为底本, 悉心校正, 用时逾两年, 选校 5周易 6、5尚书 6 (兼 采今古文 )、5毛诗 6、5礼记 6、5左传 6等五种为五经定本, 奏上。太宗随即召集众儒详议, 诸儒 / 各执所习, 共非诘师古。师古辄引晋、宋旧文, 随方晓答, 谊据该明, 出其悟表, 人人 叹服 0 ( 5新唐书 # 儒学上 6 )。贞观七年, 太宗 / 颁所定书于天下, 学者赖之。0 (同上 )至此, 唐 初经学的文字统一工作大体结束。颜氏所定五经文本, 以官方法定的形式, 成为中央官学 以及地方各州县学校的标准教材, 科举考试用书亦准此。在今天所发现的敦煌所藏典籍 中, 亦可见颜氏校本之影响。 / 颜师古考定的白文 - 五经 . , 曾由太宗下诏 -颁于天下, 命学 者习焉 . 。敦煌本 -五经 . , 除 5易 6、5左传 6外均有白文, 其来源应该与此有关。0¹但由于 唐时五经定本未有刻本, 经籍流传以传抄为主, 加之唐代纸张获取不易º, 致有定本与习 本之异。 / 初, 太宗以经籍多有舛谬, 诏颜师古刊定, 颁之天下。年代既久, 传写不同。开 元以来, 省司将试举人, 皆先纳所习之本, 文字差互, 辄以习本为定。义或可通, 虽与官本 不合, 上司务于收奖, 即放过。0»习本因传抄或有舛谬, 但一以官本为定, 则为惯例, 颜氏
/ ( 5书 6 )古文经虽然早出, 晚始得行, 其辞富而备, 其义弘而雅, 故复而不厌, 久而愈 亮, 江左学者, 咸加祖焉。近至隋初, 始流河朔。其为正义者, 蔡大宝、巢猗、费甝、顾彪、刘 焯、刘炫, 诸公旨趣, 多或因循, 帖释注文, 义皆浅略, 惟刘焯、刘炫最为详雅。0( 5唐宋注疏 十 三经 # 尚书注疏 # 序 6 ) 5古文尚书 6本不见于河北, 直至北周武平末年, 刘炫、刘焯始得费甝 义疏, 并加研习, 5尚书 6孔安国传方流传于北方。江左学者 5书 6本传孔传, 当为 5书 6学 之荦荦大者, 但孔颖达并没有因地废学、因人废言, 无论是蔡、巢、费等出自南朝的学者, 还 是隋代的顾彪, 皆因所作义疏于 5孔传 6无所发明, 为孔颖达所不取。相反, 出身北方、具 有较强北学背景的刘炫、刘焯, 却因为兼通南北, 而为孔氏推重。 5书 6以二刘义疏为依 据, 但又对二刘义疏的不足提出了批评, / (刘 )焯乃织综经文, 穿凿孔穴, 诡其新见, 异彼 前儒。 , , (刘 )炫嫌焯之烦杂, 就而删焉。虽复微稍省要, 又好改张前义, 义更太略, 辞 又过华。0( 5唐宋注疏十三经 # 尚书注 疏 # 序 6 ) 二刘的不足, 正在于二人杂染南方学风, 好背 师说, 喜出新见, 崇尚华辞丽句。当然, 5尚书正义 6综合南北义疏之长, 也自有孔颖达 / 览 古人之传记, 质近代之异同, 存其 是而去其非, 删其繁而 增其简, 此亦非敢臆说, 必须旧 闻 0的学术求真精神存焉。
隋朝 毛传, 郑笺
唐 5毛诗正 义 6 毛传, 郑笺
表五: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礼记 6 郑玄注 郑玄注
隋朝 郑学得立
唐 5礼记正 义 6 用郑玄注
由以上诸表可见, 除 5诗 6、5礼 6因南北同遵郑注, 唐初照行不变外, 5易 6、5书 6、5左 传 6则并废北行南, 表现出明显的南朝化倾向。皮锡瑞认为, 经学统一, 北学并入南学, 天 下遂有南学而无北学矣! 但 / 南朝化 0本身也具有动态化的特征: 南北朝以来的 / 南朝化 0 其实是 / 北方化了的南朝化 0。因此, 虽然唐初的经学统一如同钱穆及唐长孺所言, 是一 次以 / 南学为主体的统一 0, 但仔细推究孔颖达 5五经正义 6序中的表述, 依然可以看出北 学在经学统一过程中的影响:
关键词 南北经学 科举 南朝化 经学统一 中图分类号 B24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 2627( 2009) 02- 0073- 11
作者: 刘顺, 男, 1978年生, 安徽定远人, 文学博士, 兰州大学文学院教师。兰州 730000
隋代结束了数百年来的南北分裂, 华夏重新走向统一。因政治文化分立而形成的南 北经学对立经过长期辩难与交流, 终于迎来了走向统一的历史契机。出于整合文化、构建 王朝意识形态以及适应科举考试之急需等多方面的现实考虑, 隋朝两代帝王在政治层面 极为重视儒学的统一工作。虽然隋代的经学统一终因国祚过短, 且两代帝王的儒学政策 不能保持连贯而未能实现, 但南北士人的学术自觉及政治层面的国家引导, 毕竟为唐初经 学的统一奠定了基础。炀帝时, 南方学人陆德明虽以治 5易 6著称于世, 但其始于陈而成 于唐初的 5经典释文 6一书 ¹, 所采底本已与唐初修定 5五经义疏 6之底本并同。此外, 身 为北人却精通南学、博及古今的刘炫、刘焯的 5诗 6、5书 6注疏, 在唐初孔颖达统一 5五经 6 注疏时影响重大, 且在刘焯的著述中已存 5五经述议 6。南北学者并有统一经学的学术理 想, 经学统一已渐为大势所趋。承隋代之后, 唐初诸儒终在版本、义疏、音读、传播方式、学 风诸方面实现了以南朝化为特征的经学统一, 经学也因之进入大一统时期。
其实, 在孔颖达主持编定 5五经正义 6以前, 陆德明的 5经典释文 6业已完成。其所用 底本, 与 5五经正义 6大体相同: 5易 6, 以王弼注为主, 辅以韩康伯注; 5书 6, 用孔安国传; 5诗 6, 用毛亨传、郑玄笺; 5礼 6, 用郑玄注。只有 5左传 6为 5经典释文 6所无。 5经典释文 6 集先儒解经之大成, 后人卢文弨赞之曰: / 先儒之精蕴赖以留, 俗本之伪文赖以正, 实天地 间不可无之书也。0( 5抱经堂文集 6卷 二, 5重 雕 3经典 释文 4缘 起 6 ) 由于隋世南学已盛, 孔颖达 5五经正义 6底本以南学为主, 亦为承学术演变之大势。
一秦朝一统六国混一区宇为求书同文0之效果遂创秦篆而立为官方文字但民间通行的却是徒隶之书0加以秦火之祸经书在汉代的释读极为困难战国之时各国多用籀文先秦儒学写本当为籀文这部分地造就了汉代经学的今古文之争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一
刘顺
摘要 南北朝以来 的经学分立, 经过长期交 流, 终 于在隋时 迎来统 一的历史 契机。虽 因 隋祚过短, 经学的统一未能实现, 但经过士人的学术努力 和炀帝时 期的政 治引导, 迄于 唐初, 经学统一的社会基础已 然具备, 分立数百年的经 学, 终 于在版 本、义 疏、音 读、传播方式、学 风 诸方面取得了以南朝化 为特征的大一统。
如果将南北朝迄唐初的儒学传承情况加以总结, 可列表如下 ¹:
¹ 此表兼采陈磊 5试析隋及唐初的儒学统一 6 (载 5孔子研究 6 2001年第 6期 )一 文中所 列南北 儒 学所尚对比表。
# 75#
孔子研究 2009年第 2期
表一: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易 6 王弼注 郑玄注
隋朝 王注盛行 郑学浸微
¹ 张弓主编: 5敦煌典籍与唐五代历史文化 6,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年版, 第 48页。 º 唐代纸张获取不 易, 可详见吕思勉 5隋唐 五代史 6第 22章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年版 )。 » 赵贞信: 5封氏见闻记校注 6, 北京, 中华书局, 2005年版, 第 12页。
与隋代一样, 贞观时期的儒学义疏统一, 同样以科举考试之需为契机而展开。在颜师 古校订五经定本之后, 太宗 / 又以儒学多门, 章句繁杂, 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 经义疏, 凡一百七十卷, 名曰 5五经正义 6, 命天下传习 0 ( 5旧唐书 # 儒 学上 6 )。科举考试是 唐代取士的重要手段, 也是国家推行文德政治、建构士人知识背景、培养国家所需人才的 必然选择。因此, 贞观时 期的儒学统一工作对于有唐以降儒学的 发展演变具有重要的 意义。
孔子研究 2009年第 2期
一
秦朝一统六国, 混一区宇, 为求 / 书同文 0之效 果, 遂创 秦篆而立为官 方文字, 但民 间通行的却是 / 徒隶之书 0, 加以秦火之祸, 经书在汉 代的释读极为 困难 (战国之时, 各 国多用籀文, 先秦儒学写本当为籀文 ), 这部分地造就了汉代经学的今古文之争。武帝 之时, 立五经博士, 但 并没有 进行文 字的 校订工 作, 今 古文 之争外, 复增 家法、师法 之 异, 终西汉之世, 经学未有定 本。东 汉时蔡邕 / 以经籍去 圣久远, 文字多谬, 俗儒穿凿, 疑误后学, , , 奏求正定 六经文字 0 ( 5后汉 书 # 蔡邕 传 6 ) 。灵帝准 其上奏, 于 熹平四 年 ( 175)镌刻六经于太学之外, 四 方多有取则。但东汉末年, 洛阳已非学术 中心, 事 实上 并未能取得统一六经文字的预期效果。熹平石经很快残 于战火, 更难承担 正定后世经 籍文字的重任。魏晋南北朝时期, 政权分立, 地域分割加 之学术中心移之家门, 家法众 多各有秉授, 文字之讹, 尤胜往昔。隋炀帝时曾令曹宪等撰 5桂苑珠丛 6, 注 5广雅 6, 以 整齐文字, 但更有成效且对后世经学产生极大影响的, 却是开始于唐贞观四年 ( 630 )的 颜师古对五经版本的正定。
# 74#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 一
五经定本于唐教育与科学影响之巨, 不言而明。在完成五经文字的正定之后, 五经义疏的 统一也因科举考试之急需以及国家意识形态建设之需要而迫在眉睫。
二
贞观之时 统一五经义疏的直接原 因在于 科举考 试的急 切需要。 郑樵 5通 志 # 选 举略一 6记载: / 炀帝始建进士科, , , 唐人 贡士之法, 多循隋制 0, 则 隋时进士之科已 立。南北朝以来, 经书义疏之繁杂遂成隋时亟待解决之问题。 / 会上 (文帝 )令国子 生通一经者, 并悉荐举, 将擢用之。既策问讫, 博士不能时定臧否。祭酒元善怪问 之, (房 )晖远曰: - 江南、河北, 义例 不同, 博士 不能 遍涉。 学生 皆持 其所 短、称 己所 长, 博士各各自疑 , 所以 久而不决也。. 祭酒 因令晖 远考定之。 晖远览笔 便下, 初无疑 滞。或有不服者, 晖远问其所传义疏, 辄为始末诵之, 然后出其所短, 自是无敢饰非 者。所试 四五百人, 数日便决, 诸儒莫 不推 其 通博, 皆自 以为 不能 测也。0 ( 5隋 书 # 儒 林传6 )经书义疏的歧出, 已为取士障碍, 统一义疏因时代所需, 成为朝野共识。兼通 南北的刘 炫、刘焯 所制 诸 义疏 多为 缙 绅所 重, 而 出 身南 方之 学 者陆 德 明的 5经 典释 文 6也在修订之中 。但由于炀帝时期 政局 的急 转 直下, 历 史 给予 了隋 朝两 代帝 王统 一经学的极佳机遇, 却没有为其留下足够的时间。
唐 5周易正 义 6 王注为主, 韩注为辅
表二: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书 6 古文, 孔安国传
郑玄注
隋朝 孔、郑并行 郑氏甚微
唐 5尚书正 义 6 行孔传
表三: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左传 6 杜预注 服虔注
隋朝 杜氏盛行 服氏浸微
唐 5春秋正 义 6 用杜注
表四: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诗 6 毛传, 郑笺 毛传, 郑笺
/ ( 5易 6 )江南义疏十有余家, 皆辞尚玄虚, 义多浮诞。 , , 奉敕考定, 察其事必以仲 尼为宗, 义理可诠, 先以辅嗣为本, 去其华而取其实。0( 5唐宋注疏 十三经 # 周易正义 # 序 6 )江 南 5易 6疏多家, 但因其辞、义的玄虚与浮诞而为孔氏所不取; 王注得被采用, 正因其相较
# 76#
试论唐初的经学统 一
而言的平实。在 5周易正义 6中, 孔氏虽然以王注为主, 但并没有步趋王注, 而是在对汉代 易学的回眸中, 表达了自身的学术见解, 特别是在 / 象 0的理解上, 孔疏与王注有较大的不 同: / 孔疏之所以如此详细地分析和介绍取象, 说明他认为取象是 5周易 6的重要体例, 实 际 上是 对王 弼派 鄙视 取象 的一 种批评 。0 ¹
颜师古 ( 581- 645), 名籀, 以字行, 京兆万年人, 北齐名儒颜之推孙。 / 师古少博览, 精故训学, 善属文。0( 5新唐书 # 儒学上 6 )贞观四年 ( 630), 太宗 / 以经籍去圣久远, 文字多讹 谬, 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0 ( 5旧唐 书 # 儒学上 6 )颜氏利用秘书省珍藏的大量经籍 图书, 以晋、南朝宋以来的古今本为底本, 悉心校正, 用时逾两年, 选校 5周易 6、5尚书 6 (兼 采今古文 )、5毛诗 6、5礼记 6、5左传 6等五种为五经定本, 奏上。太宗随即召集众儒详议, 诸儒 / 各执所习, 共非诘师古。师古辄引晋、宋旧文, 随方晓答, 谊据该明, 出其悟表, 人人 叹服 0 ( 5新唐书 # 儒学上 6 )。贞观七年, 太宗 / 颁所定书于天下, 学者赖之。0 (同上 )至此, 唐 初经学的文字统一工作大体结束。颜氏所定五经文本, 以官方法定的形式, 成为中央官学 以及地方各州县学校的标准教材, 科举考试用书亦准此。在今天所发现的敦煌所藏典籍 中, 亦可见颜氏校本之影响。 / 颜师古考定的白文 - 五经 . , 曾由太宗下诏 -颁于天下, 命学 者习焉 . 。敦煌本 -五经 . , 除 5易 6、5左传 6外均有白文, 其来源应该与此有关。0¹但由于 唐时五经定本未有刻本, 经籍流传以传抄为主, 加之唐代纸张获取不易º, 致有定本与习 本之异。 / 初, 太宗以经籍多有舛谬, 诏颜师古刊定, 颁之天下。年代既久, 传写不同。开 元以来, 省司将试举人, 皆先纳所习之本, 文字差互, 辄以习本为定。义或可通, 虽与官本 不合, 上司务于收奖, 即放过。0»习本因传抄或有舛谬, 但一以官本为定, 则为惯例, 颜氏
/ ( 5书 6 )古文经虽然早出, 晚始得行, 其辞富而备, 其义弘而雅, 故复而不厌, 久而愈 亮, 江左学者, 咸加祖焉。近至隋初, 始流河朔。其为正义者, 蔡大宝、巢猗、费甝、顾彪、刘 焯、刘炫, 诸公旨趣, 多或因循, 帖释注文, 义皆浅略, 惟刘焯、刘炫最为详雅。0( 5唐宋注疏 十 三经 # 尚书注疏 # 序 6 ) 5古文尚书 6本不见于河北, 直至北周武平末年, 刘炫、刘焯始得费甝 义疏, 并加研习, 5尚书 6孔安国传方流传于北方。江左学者 5书 6本传孔传, 当为 5书 6学 之荦荦大者, 但孔颖达并没有因地废学、因人废言, 无论是蔡、巢、费等出自南朝的学者, 还 是隋代的顾彪, 皆因所作义疏于 5孔传 6无所发明, 为孔颖达所不取。相反, 出身北方、具 有较强北学背景的刘炫、刘焯, 却因为兼通南北, 而为孔氏推重。 5书 6以二刘义疏为依 据, 但又对二刘义疏的不足提出了批评, / (刘 )焯乃织综经文, 穿凿孔穴, 诡其新见, 异彼 前儒。 , , (刘 )炫嫌焯之烦杂, 就而删焉。虽复微稍省要, 又好改张前义, 义更太略, 辞 又过华。0( 5唐宋注疏十三经 # 尚书注 疏 # 序 6 ) 二刘的不足, 正在于二人杂染南方学风, 好背 师说, 喜出新见, 崇尚华辞丽句。当然, 5尚书正义 6综合南北义疏之长, 也自有孔颖达 / 览 古人之传记, 质近代之异同, 存其 是而去其非, 删其繁而 增其简, 此亦非敢臆说, 必须旧 闻 0的学术求真精神存焉。
隋朝 毛传, 郑笺
唐 5毛诗正 义 6 毛传, 郑笺
表五:
南北朝 南方 北方
5礼记 6 郑玄注 郑玄注
隋朝 郑学得立
唐 5礼记正 义 6 用郑玄注
由以上诸表可见, 除 5诗 6、5礼 6因南北同遵郑注, 唐初照行不变外, 5易 6、5书 6、5左 传 6则并废北行南, 表现出明显的南朝化倾向。皮锡瑞认为, 经学统一, 北学并入南学, 天 下遂有南学而无北学矣! 但 / 南朝化 0本身也具有动态化的特征: 南北朝以来的 / 南朝化 0 其实是 / 北方化了的南朝化 0。因此, 虽然唐初的经学统一如同钱穆及唐长孺所言, 是一 次以 / 南学为主体的统一 0, 但仔细推究孔颖达 5五经正义 6序中的表述, 依然可以看出北 学在经学统一过程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