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君子人格的内涵及其现代价值

命 的普 遍怀 疑与 否定导 致思 维 中心 的转 向和理性
精神 的抬头 。人 开始 以人 自身作 为思维 的支 点和
作者简介 ： 王国良， 安徽大学哲学系教授 ， 博士生导师 ， 安徽省孟子思想研究会副会长 ， 主要从事 中国哲学和儒学研究
２ ０ １ ５ 年 第 ２期
王 国 良： 儒 家君子 人格 的 内涵及 其 现代价值
然贵 族 阶层 趋 于衰 落 ， 但 新 的统 治者 和土 地 占有 者也 基本 是从 旧贵族 阶层 中蛹化 蝉 蜕 出来 的 ， 他
多数 场合 都是 用作 贵 族统 治 者 的代 称 ， 而且 有 代 表性 地 展示 了西 周 贵族 的生 活 特 征④。总之 ， 只
要是 拥有 分封 的 土地 和 臣 民 的贵族 ， 就 可被 称 为 君子 。由于这 种 占有 通 过 血缘 而 世袭 继 承 ， 使 得 君 子称 号的获 得具有 与生俱 来 的先天性 。这 就是 说， 一个 人能否 被称 为君子 ， 并不 是 由他 的个 体 内
必 须与 变化 了 的新社 会 同构对 应 。 在 春秋 时期 ， 社会 的动 荡 变 革 产 生 出新 的社
在 特征 和后天 的 人 为追 求 所决 定 ， 而 是 由他所属
的阶层 身份 所决 定 ， 只能 由少数 人 垄 断 。贵族 身 份 是西 周时代 “ 君子 ” 称 号的本质 特征 。
时代 精神 的磅 礴 四溢造 成 了一 个新 的社 会 氛 围 ，
而》 ） 。孟 子认 为“ 祸福 无 不 自己求 之者” （ 《 孟子 ・ 公 孙 丑上 》 ） ， “ 求 则得 之 ， 舍 则失 之 ， 是求 有益 于得 也， 求 在我者 也 ” （ 《 孟 子 ・尽 心上 》 ） ， 同样 是 突 出 个 体 自决 的意义 ， 这就 需要 开发 自己的潜 在力量 ，
逐渐挣 脱宗族 体 系的束 缚而 获得 不 同程 度 的独立
与解 放 。都 市 文 明 与 商 业 文 明 的 迅 猛 扩 张 与 发
达③， 给人们 提 供 了多 样 化 的就 业 机 会 和 生 活 道
阶 层 的 衰落 ， “ 嗟尔 君 子 ， 无 恒 安处 ” （ 《 诗经 ・ 小
雅 ・ 小明》 ） ， 许 多 贵 族 君 子 由于 贫 困 而 “ 降 为皂
形 成 创立新 理 想人 格 的前 提 和依 据 ， 有 待 于进 一
步升 华和 系统 化 。先秦儒 家就 是在 此基 础上顺 应
时代 的要 求从 理 论上 完 成 了新 价值 观 的建 树 ， 创
立 了新 的君子 人格 。
培养 提高 自己的能力 。“ 君 子病 无能 焉 ， 不病人 之
子必 备 的最基 本 品格 。
流 行 。社会 关系 的丰 富需要 人们 “ 信 以为本 ， 循 而 行 之” （ 《 左传 ・昭公 元 年 》 ） ， 人应该具备“ 敬、 德、
仁” （ 《 左传 ・ 僖公 三十 年 》 ） 的品格 ， “ 德义 ， 利之本 也” 。晋 国的张 老推荐 魏绛 为卿 ， 因为 他具 有“ 智、
“ 君子 所其无 逸 ， 先知稼 穑之艰 难 。 乃逸。 则 知小人 之依 。 ” 这里 的君子 明显是 指 贵族 统 治者 ， 特 定 的
意义 是指成 王 。《 诗经 》 中所 出现 的“ 君子 ” 在绝 大
当时 人们 的习惯 意识 中仍维 持一 定 的崇高 性和 理 想性 ， 尽管 这 种崇 高 性 只 是单 纯 概 念 的 崇 高 。虽
格 和新 的人 生观 ， 新 的价 值 观 念 不 断 涌现 并 逐 渐
新 本质 ， 也更 能 表 现儒 家 对 新 时 代精 神 与新 社 会
风 气 的衔接 、 融摄 与提 升 。
先 秦儒家 将个 体依 靠 自己的有为 进取 精神 视 为 成就 君子人 格 的唯 一 途 径 ， 这 是理 解 儒 家 君 子 自我特 征 的关 键 所 在 。没 有 个 体 的 积 极 努 力 奋 发， 就不 能获 得较 高 的道德 修养 ， 更不 能达 到完美 的理 想境 界 ， 因此 ， 个体 自强 不息 的有 为精 神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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轴心 ， 开始 以人 的眼 光来 审视 人 的存 在 和社 会 的
的个 体 目标 自我完 善 、 自我 实现 方 式 与 外 显 活动 中 的行 为标 准 、 理想 等 诸 方 面 的 统一 体 。孔 子 的 伟 大 之处就 在 于把 春 秋 时 代 的新 精 神 、 新 价 值 融 入 君 子人格 的 塑造 中 ， 把 个 体 的有 为进 取精 神 视
现 实意 义 。 关■调 ： 儒 家思 想 ｆ 君子 １ 人格 Ｉ 自强 ｆ 和 而不同； 选 贤举 能
中田 分 类 号 ： Ｂ ８ ２
文献标志码 ： Ａ
文章编号 ： １ ０ ０ ９ — ３ ６ ９ ９ （ ２ ０ １ ５ ） ０ ２ — ０ １ ４ ０ — ０ ７
一
、
君 子 内涵 的演 变
本 身遭 到毁 弃 ， 而恰 恰 是 使君 子 内涵 从 单 纯依 赖 身 份性 的束 缚 中解 放 出来 。思 想 史 的 进程 表 明 ， 新 旧思 想体 系 的转 折 过 渡有 两 种 方 式 ： 一 是 以全 新 的概 念表 达全 新 的 思 想 内容 ； 二 是 利 用 现成 的 概念来 表达 新思 想 内容 ， 使 旧概念 与 新 内容 相结 合而 重新获 得发 展④。君 子 范 畴 的 内涵演 变 采取 的是 后一种 进程 方式 。这是 因为君子 范 畴本身在
立 为人 的基本 品格 。
在这 一论 断 中包含着 对个 体 自觉 自主 的意识 和信 念， 包含着 对 个 体力 量 的 自我 理 解 和体 认 。从 这 里可 以看 出儒 家 的基 本立 场 ， 作 为 君子 ， 必须 自己 承担 完 善 自己 、 提高 自己的责 任 ， 不 能 依靠 别 人 ，
为成 就君子 人格 的基 础 ， 展 现 儒 家 君 子人 格 的全
存在 ， 天命 已经 逐 渐 降低 为 次 要 的存 在 和从 属 的
环节 ， “ 天道 远 ， 人 道迩 ” （ 《 左 传 ・昭公 十八 年 》 ） 成
为 贯穿 那一 时代 的精 神 。社 会 人事 的兴 衰更替 并
非 天命 妖孽 作祟 ， “ 抑 人故 也” （ 《 国语 ・ 周 语下 》 ） ， “ 吉 凶 由人 ” （ 《 左传 ・ 僖公十六年》 ） ， “ 祸福无门， 唯 人所 召” （ 《 左传 ・ 襄 公二 十三 年 》 ） ， 人 的作用 被 突 出强 调 。其三是 人们 开始 探索 与追求 人 的新 品
第１ ７卷第 ２期
２ ０ １ ５年 ４月
武 汉 科 技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Ｊ ．ｏ ｆ Ｗｕ ｈ ａ ｎ Ｕｎ ｉ ．ｏ ｆ Ｓ ｃ ｉ ． ８ Ｌ Ｔｅ ｃ ｈ ． （ Ｓ ｏ ｃ ｉ ａ ｌ Ｓ ｃ ｉ ｅ ｎ ｃ ｅ Ｅｄ ｉ ｔ ｉ ｏ ｎ ）
现 在 个体 、 社会 、 政 治 三 个层 面 。儒 家 塑造 的君 子 人 格 理 想 对 中 国 文化 、 对 中 国人 的 基 本 价 值 观 、 对 中华 民 族
的 民 族精 神 的 形 成 产 生 极 为 深 刻 的 影 响 ， 已经 成 为 人 民辨 是 非 、 论 善 恶 的基 本 依 据 ， 现 在 依 然 是 人 民判 断 知 识 分 子 以及 公 务 员品 德 高下 的 基 本 标 准 。探 讨 君 子之 道 对 于 儒 学复 兴 与 弘 扬 核 心 价值 观 具 有 重 大 理 论 意 义 和
面不需 仰 仗 外 在 的权 威 。“ 文王 既没， 文 不 在 兹 乎” （ 《 论语 ・ 子罕》 ） ， “ 待 文 王 而 后兴 者 ， 凡 民也 。
若夫 豪杰 之 士， 虽 无 文 王 犹 兴 ”（ 《 孟 子 ・尽 心
区分 ， 是两 种 截 然不 同 的社 会 身份 。这种 泾 渭 分 明 的身份 界 限在儒家 的创 始人 孔子那 里 不断变 得 模 糊 和淡化 ， 并 逐 渐 开始 以道 德 品 性 的高 下 来 区
自己作为 一个 界 标来 区分 君 子 与 其他 类 型 的人 。
也” （ 《 左传 ・昭公元 年 》 ） 。这 些 新 品 格 的 细 目不 断增 多 ： “ 仁德 正直” （ 《 左传 ・ 襄 公七年 》 ） ， “ 敬、 忠、 信、 仁、 义、 知、 勇、 教、 孝、 惠、 让” （ 《 国语 ・ 周语 下》 ） ， 随着 观 念 的传 播 和普及 ， 这些 品格 逐渐 被确
别 人代 替 不 了 自己 ， 即“ 为仁 由己， 而 由人 乎 哉 ” （ 《 论语 ・ 颜渊》 ） ， “ 我欲仁， 斯 仁至 矣” （ 《 论语 ・ 述
以上 新 时 代 精 神 内容 的 三 个 方 面是 同 时 性 的、 是相互 渗 透和相 互作 用 的时代 统一 体 ， 这 些新
仁、 勇、 学” （ 《 国语 ・晋语 七 》 ） 四种 新 品 格 。赵孟 解 释他 提 出的“ 忠信 贞 义 ” 为“ 临 患不 忘 国 ， 忠也 ；
思难 不 越 官 ， 信也 ； 图 国忘 死 ， 贞也 ； 谋 主三 者 ， 义
孔 子 提出“ 君子求 诸 己， 小人 求诸人 ” （ 《 论 语 ・ 卫灵 公 》 ） 的论 断 ， 可 说 是第 一 次 把 是 否依 靠
们在 名义 上仍 要维 持 君 子 称 号 ， 由于他 们 的所 作
所 为又不 符合 人们 观 念 中 的君子 之 道 ， 所 以对 君
子 的行 为标准 进行再 探索 成为 必要课 题 。然 而在 社会 变 动时期 ， 一旦 开始 这种再 探索 ， 就 不可 能恢
复 原样 ， 而是 必然要 融摄 进新 的时代 精神 内容 ， 新 确 立 的人格价 值 必 须适 应 新 的社会 时代 的要 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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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 家 君 子 人格 的 内涵 及 其 现 代 价值
王 国 良
（ 安徽 大 学 哲 学 系 ， 安徽 合肥 ２ ３ ０ ０ ３ ９ ）
摘要 ； 先秦儒 家代表人物孔子 、 孟子、 荀子提 出的基本理想人格是君子人格类型 。儒 家君子的 内涵品行充分体
西 周末年 开始 ， 整个 社会发 生变 动 ， 贵 族君子
会 内容 ， 这种 新 内容主要 有 以下三 点 ： 其 一是 个人
也 开始 趋于 衰落 。大部分 贵族被 变 动的浪 潮从 高
岸 抛到 深谷 ， 他们 惶 惶 然地 注 视 着这 如 沸 如 羹 的 时代变 化 ， 无 法理 解 自身地 位 的丧失 和 整 个 贵族
不 己知也” （ 《 论语 ・ 卫 灵公 》 ） ， 只要使 自己 的能 力 得 到 自觉充 分 的发 挥 ， 就能 够达 到理想 目标 ， 因为 “ 人 能 弘道 ， 非道 弘人 ” （ 《 论语 ・卫灵公 》 ） ， 在这方
二、 君子人格 ： 个 人 层 面
西周 以来 的君 子与小 人是 凝 固的等 级 阶层 的
君 子范 畴早在 西 周 时期 就 已出 现 和被 使 用 ， 其最初 涵义是 泛 指在 西 周 时期 与 劳 动者 阶层 （ 小 人） 相 对而 言的贵族 统治 者 阶层 ， 是贵族 男 子 的通 称 。从 文献 考察 上看 ， 最 早 提 到“ 君子” 一 词 的可 能是《 尚书 ・ 无逸 》 篇， 其 开首记 载周公 训诫 成王 ：
路， 这 极大地 刺 激 和 推 动 了士 阶层 的兴 起 。其 二 是突 出人 的作 用 与 能 力 的人 文 精 神 的勃 兴 ， 对 天
隶” ， 君 子称号 的原 有 内涵开始 丧失 。
君 子 内涵 标 准 的改 变 ， 并 不 意 味着 君 子 范 畴
收 稿 日期 ： ２ ０ １ ４ — １ ２ — １ 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