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旨趣的现代性

㊀㊀２０１８年８月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学㊀术㊀交㊀流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Ａｕｇ．，２０１８总第２９３期㊀第８期㊀㊀㊀㊀㊀㊀㊀㊀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Ｅｘｃｈａｎｇｅ㊀㊀㊀㊀㊀㊀㊀㊀㊀ＳｅｒｉａｌＮｏ．２９３㊀Ｎｏ．８㊀中东欧思想文化研究

①㊀ Ｏｍｎｉｖｏｒｏｕｓ 有两个基本含义，一是形容人或动物什么都吃，二是形容人在某方面兴趣广泛，什么都喜欢㊂学界对 Ｏｍｎｉｖｏｒｏｕｓ 一词主要有两种译法，一是直译为 杂食性（的） ，二是意译为 无所不包的 ㊂本文将其译为 多元旨趣（的） ㊂另，本文原文为ＡｇｎｅｓＨｅｌｌｅｒ，ＯｍｎｉｖｏｒｏｕｓＭｏｄｅｒｎｉｔｙ，收录在由基尔明斯特（ＲｉｃｈａｒｄＫｉｌｍｉｎｓｔｅｒ）和瓦尔科（ＩａｎＶａｒｃｏｅ）所编的文集‘文化，现代性与革命：纪念鲍曼文集“（ＲｉｃｈａｅｒｄＫｉｌｍｉｎｓｔｅｒａｎｄＩａｎＶａｒｃｏｅ，Ｃｕｌｔｕｒｅ，ＭｏｄｅｒｎｉｔｙａｎｄＲｅｖｏｌｕｔｉｏｎ＿ＥｓｓａｙｓｉｎＨｏｎｏｕｒｏｆＺｙｇｍｕｎｔＢａｕｍａｎ，ＬｏｎｄｏｎａｎｄＮｅｗＹｏｒｋ：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１９９６）之中㊂本文的中文翻译刊发，得到了赫勒教授的授权㊂原文中的注释分为两类，一是作者本人（赫勒）所注（用于标出参引的文献），二是编者注（用于注解背景性知识）㊂本文的前几小节与赫勒的专著 ＡＴｈｅｏｒｙｏｆＭｏｄｅｒｎｉｔｙ 的第九章 ＣｕｌｔｕｒｅａｎｄＣｉｖｉ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ＩＩ：ＴｈｅＯｍｎｉｖ⁃ｏｒｏｕｓＭｏｄｅｒｎｉｔｙ 有所雷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参考了李瑞华老师的译文（‘现代性理论“，阿格尼丝㊃赫勒著，李瑞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㊂２００５年，１８９－２１１页）㊂ 译者注

［收稿日期］２０１８－０４－２０

［译者简介］李天朗（１９９２－），男，吉林辽源人，博士研究生，从事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文化社会学研究㊂

多元旨趣的现代性①

［匈］阿格妮丝㊃赫勒（ＡｇｎｅｓＨｅｌｌｅｒ）

李天朗㊀译

（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１５０００１）

［摘㊀要］在前现代阶段，文化具有严格的口味限制㊂早期现代虽然保留了区分性的文化观

点，但已经带来了文化的松动㊂（后）现代文化是多元旨趣的㊂阐释者共同体不复存在了，取而代

之的是许多流动㊁短暂㊁偶然的群体㊂一方面，这使得阐释对象的选择和加工丧失了基础；另一方

面，这也使得阐释对象本身丧失了权威性㊂每个个人都可以依据自身的兴趣选取阐释对象，并且

从中汲取意义㊂在（后）现代世界中，科学㊁文化和道德呈现了不同的特征㊂科学和知识是去中心

化的，人们求知的过程永远没有终点㊂道德是中心化的，人们对善的追求，是具有普遍性的生存选

择㊂相比之下，多元旨趣的文化则既是中心化的，又是去中心化的㊂多元旨趣的文化是基于历史

性的文化，它是向死而生的㊂

［关键词］多元旨趣；文化；阐释

［中图分类号］Ｂ５０５㊀［文献标志码］Ａ㊀［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８２８４（２０１８）０８－０００５－１１

文化具有众多的功能，特别是，它对精神食粮和饮品进行加工和分类㊂它的这个任务，通常在各种机构中达成（例如各种哲学院㊁研讨班㊁教堂和例行的庆典），这些地方区分了健康的精神食粮，和不健康㊁不道德的东西㊂文化上的伊壁鸠鲁主义者（ｃｕｌｔｕｒａｌｅｐｉｃｕｒｅａｎｓ）或许使用的准则很不相同，但总是要使用某些标准㊂种种前现代的文化远不具有多元旨趣的（ｏｍｎｉｖｏｒｏｕｓ）状态；它们在严格限定的文化口味下生成出来㊂有些主要的精神食粮品质一般；其他的一些看起来能好一点㊂品质最佳的精神食粮和饮品，通常只供给加工着（虽然并不必然是创造着）这些食粮的社交界上层的人来享用㊂文化食粮大体

㊃

５㊃

上都是订制的㊂它是与文化共同体成员们的阶层和志向相适宜的，它界定着他们的品味，反过来说，它也被他们的品味所界定㊂

早期现代与文化加工之间发展出了一种十分含糊的关系㊂它们讨厌把口味区分成健康和不健康的，但却能接受精致的精神食粮和不太精致的精神食粮之间的区别㊂他们把健康文化口味与不健康文化口味之间的区别，看成对自由的限制，但是却认为精致品味和不精致品味之间的区别，是有所助于自由的㊂毕竟，如果下等阶级的成员足够努力，他们就可以掌握各种最敏锐的品味㊂除此之外，虽然文化加工的伦理的／健康的界限在性质上通常是可预期的（仅有某些类别的食粮和饮品被允许进入到文化循环之中），可是沿着 低等 和 高等 路线，也能回溯性地进行文化加工㊂如果没有哪种精神食粮在原则上是不具有口味的，那么对品味的错误评判就总是能被纠正和更改过来㊂有代表性的文化戏剧（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ａｔｉｖｅｃｕｌｔｕｒａｌｄｒａｍａ）与集体性的史诗（ｃｏｌｌｅｃｔｉｖｅｅｐｉｃ）的背景是相违背的㊂集体史诗关乎对主食（ｓｔａｐｌｅｄｉｅｔ）的全然抛弃㊂它讲述了现代文化动物如何变成杂食性动物的故事㊂有代表性的文化戏剧与未被承认的天才有关㊂青年艺术家们受饿至死，但他们的油画如今却价值连城，疯狂的作曲家们深爱的人宁愿嫁给平庸的公务员，但几十年后这些 天才 却被所有喜爱音乐的姑娘所迷恋，人们曾为这样的人洒下过多少泪水啊㊂①

然而，集体史诗最终吞没了文化戏剧㊂天才猎头变成了小傻瓜；画家们在今天也不再挨饿以便进入不朽人物的大展览馆㊂如果他们画得很不错，艺术馆会买走他们的画，进行保管和评估，而且还会照顾好这些艺术家的前程㊂早期的现代计划为各种精神食粮开启了大门，但却也继续捍卫了区分观点，所以它并没有如期地解决问题㊂一旦精神食粮的加工者们不再区分健康文化口味和不健康文化口味，那么， 低等 与 高等 ㊁ 精致 与 不精致 之间的区别，就相应地跟进了上来㊂当人们不预先地作出区分之时，回溯性判断将变得短暂且流动㊂正如鲍曼（Ｂａｕｍａｎ１９８７ａ：ｃｈ．９②）所指出的：在立法者和批评家的时代之后，阐释者将会胜出㊂

㊀㊀时间的消逝如果技术的精神的确是现代唯一的想象机制，可能很难理解我们的文化是如何具有多元旨趣的㊂技术想象严格地以未来为导向：对技术来说，最新的最前沿的通常就是最好的㊂昨天的产品很快就会过时 它们注定要被废弃在垃圾堆中㊂这样一种朝向新的㊁朝向最前沿的持续动向，是当代文化的两个主要动力之一㊂还有一种与之相反的动向，就它来说，越是老旧的东西越珍贵㊂即使在现代技术的某些产物中，这种动向也确实存在㊂最新款式的轿车价值不菲，但最老款式的车则更价值连城㊂新奇与古韵（ｐａｔｉｎａ）都是珍贵的，想象力在它们之中都发挥着作用㊂最新的东西被认为是最好的，这不仅因为它效能更佳，而且也因为它带有诸如 优雅 奢侈 等生活形式的光环㊂最老旧的东西被认为是最有价值的，它的原因也非常相似㊂老旧的东西带着旧式生活形式的光环，它们或是典雅，或是朴素，或是与世无争，或是牵人心动，但务必要是某种与我们生活方式不同的 不可多得的生活形式㊂展望未来和怀恋过去是十分不同的，但它们都用未来或过去来滋养现在，所以它们彼此相连㊂

曾有一个时刻，技术想象和历史想象似乎融合在了一起：这发生在后黑格尔式的宏大叙事之中，它既存在于自由进步主义者的学说之中，也存在于马克思式的末世论（Ｍａｒｘｉａｎ－ｅｓｃｈａｔｏｌｏｇｉｃａｌ）中㊂但是因为恢宏的乌托邦逐渐消失了，所以技术想象和历史想象完全分道扬镳㊂历史变成了政治，而历史想象则变得完全以过去为导向，仿佛黑格尔被不断滥用的预言成真了：至少就文化实践而言，现代的男人和女人面朝过去，转而用后背冲着未来㊂

过去已经被开启了，它现在是敞开的㊂不仅如此，不再存在具有特权的过去（ｐａｓｔｓ）了（像对黑格尔而存在的那样）㊂无论它们的过去是古墨西哥㊁新几内亚，还是埃及，这都没什么区别㊂所有的空间和

㊃

６㊃①②赫勒在此为 文化戏剧 所举的例子，主要指的是１９世纪和２０世纪的浪漫派㊂ 译者注

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本文所参考的文献的来源，在翻译中保留了原文的注释方式，请具体对照文末的参考文献（Ｒｅｆｅｒｅｎｃｅ）㊂ 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