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作者：俞宸亭
来源：《杭州（下半月）》 2011年第4期
俞宸亭
还是十年前的春日，写《杭州的山》篇章时，走遍了西湖南面的山山水水，从九曜山领赏
了司马光的《家人卦》摩崖石刻，下得山来，见了太子湾的花如海，卉如洋，园林本行的我，
只是淡淡一笑。

花，对于而立之年的我来说，正是忙碌得不会停下脚步欣赏的年轮。

再之后，专事城建文学写作，在我写下的篇章里，细细看来，终究是铺陈建筑的多，述就
大树的多，涂写花花草草的却委实着墨不多。

十年后，在新年的第一日，我从超市的花架上，取下了两盆小小的盆栽，一盆是清香木，
一盆是台湾小森林，拿回家放在我的书房里。

清晰地记得，夫君回家来，看着青青草木，对着
我的眼神，是怎样的惊异。

我却悠悠地说了句，少年时学的专业，居然到了中年，才方觉是美
好芳华的。

仿佛就在这一夜间起，花草便与我结了缘。

我会关注花季，我也会写下有关花开花谢花满
天的篇章，西湖的荷花，西溪的梅，运河的……一篇篇地写就，柔软了刚毅铿锵的笔锋，也触
动了内心深处的温濡如水。

我也会在春节时分，买来大盆的牡丹、海棠。

更会在书房、卧室、
厅堂插上绿枝新卉。

每每老人孩子问及是何品种时，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而答，内心，满满地充
盈了“我是学这个专业”的骄傲。

前日晚餐，家公家婆提及太子湾的郁金香花事。

一看双休日的报道，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2011年的3 月26 日，太子湾的赏花人数居然冲破了14 万人次。

人赏花的初始情节，被演绎
修正成了花赏人的终端讯息。

选了周一，大部分人要上班上学的时节，我带上家公家婆和阿姨，又去接上老母亲。

携老
并不将雏的赏春行动，在遭遇了城东到城北，再到城南的两个多小时的“堵市”穿越后抵达太
子湾。

太子湾赏花的人，不用人潮涌动来形容，也至少是“步移人异”了。

“疏可走马，密不透风”这类园林布局术语，在这里可以更改为：疏肯定不可走马了，密倒是还能透点小风的。

从
人隙中，可以看见垂柳，可以看见山樱，可以看见玉兰，也可以看见各色的郁金香。

郁金香的
热烈奔放是我心喜的，用我的语言来描述，这是归属于太阳的花卉。

果然，一大丛一大丛栽种
的郁金香，名为牛津的，红得端方；名为塔奇波尔卡的，粉得妩媚；名为尼雅各塔的，红得炽烈；名为金阿帕尔顿的，黄得高贵；名为奥丽奥斯的，白粉相间，犹如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地
缱绻；名为荷兰船长的，居然有向日葵般的花瓣，又有十字绣般的绵柔密致；名为塔西提的，
嫩黄的花瓣在风中纤纤摇曳，犹如藤蔓缠枝，俘获了你在都市里坚如磐石的心。

而名为白梦的，花一点不让人讶异地是白色的，如梦如幻的白，在这个春日里，做一场有
关于花的美梦，也是城市生活的一件快意之事了。

名为检阅的，也一点儿不矜持地执掌了红色，用中国人最爱的喜气色，象征着权力的尊贵；名为蓝色阿波罗的，又是顾名思义的蓝色，一时
之间，让你有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情愫；名为紫旗的，即使是在泥里占了一隅之地，
也让你无法放弃执着相看的念头，简简单单，娉娉婷婷，不掺任何杂色，一如香奈尔的香水，
大牌的风范让你无处可遁。

领袖、柔道、中肯、干杯、白日梦、琳马克、范伊克、小黑人、唐吉诃德、幸福一代，这
些个让人想破了头也取不出来的名字，依然脱不了白、黄、金、紫的色调，只有“你唱你的咏
叹调，我吟我的唐宋词”才能实现“各花入各眼”了。

公众花园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将伍德、星空、嘹亮、卡耐基、杏色激情，分明是将黄、紫、白、杏的洋水仙，组合成列阵给你看个究竟。

哪怕有一两枝站立得时间久了，稍稍偏离了“横
看成岭侧成峰”的有序规整，却又是一份“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妖娆。

2011 年的3 月，日本遭受了罕见的地震、火山和核辐射，想去富士山下赏樱花成了彻底
的泡影。

而在人间天堂的杭州太子湾，可以尽情欣赏如雪、如玉、如烟的樱花，由漫天樱花架
构的粉色虹桥，让春天的故事有了一次次延续的美妙。

翻卷太子湾之名，果然南山的悠久源起南宋。

传说为庄文、景献两位太子的埋骨之所，湖
湾由此得名。

昔日西湖南隅的一片浅水湾，古树老藤、怪石嶙峋。

数年来山峦泥沙的流泄、积淀，又经西湖两次大规模疏浚的湖泥堆积，太子湾逐渐淤塞成一片沼泽地。

1986 年，钱塘江——西湖引水工程开挖的明渠，穿过太子湾中部，将清波注入西湖的“小南湖”后，这一片面积
达12 万平方米的青草地，成了杭城经久不衰的赏花胜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抓住了人们的眼球。

一直一直，有着先建筑，后乔木、再灌木、再花草地被的传统园林布局意识，在太子湾成
了颠覆此中理论的现实版。

只有在这样的园子里，花才成了真正的主事者，所有的建筑，水面，坡地，都成了当然的配角。

无论是东部景区的望山坪、大风车、拂尘池，还是西部景区的天缘台、玉鹭池、逍遥坡、放怀亭、玫瑰园，甚而是中部景区的绿芸岗、琵琶洲、翡翠园，树成群、林成荫、草成坪、花成片，是这里的经典元素。

起伏、抑扬、多变的地形、地貌，实中见虚，虚中露实的建筑小品。

太子湾的精到，还应
合了“山是骨架水是魂魄”的古意。

水道或与路同行，或绕丘而转，或平铺如泊，曲折回环，
阔窄有致。

水道两岸多呈自然式缓坡延伸入水，随意点缀些许或高、或低、或倚、或侧、或断、或续的石矶、石坎，芳塘若镜，绿荫夹道，亭阁参差，云树傍天，犹如一幅幅天开画卷，可谓
人在画中花为媒。

假如在大街上找十个杭州人问，哪处地方最适合拍摄婚纱照，回答是太子湾的，肯定名列
榜首。

在寻觅花间道时，也相遇了许多对拍摄婚纱的未来新人们。

仿佛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无论是正在拍照的，还是正在行走的，见了披着婚纱的女子，总会微笑谦让，算是对幸福一对
的同城同园祝福吧！
太子湾的郁金香开了，太子湾的樱花开了，借一句吴越国王钱鏐的诗句，“陌上花开，可
缓缓归矣”。

我们的花事纪念，恰是选了小小盆红、黄、紫、白各一的郁金香，花开到靡处，心也灿然，且去迎接这“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