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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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今之世,饰邪说,交奸言,以枭乱天下,矞宇嵬琐,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

纵情性,安恣睢,禽兽行,不足以合文通治;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它嚣、魏牟也。

忍情性,綦溪利跂,苟以分异人为高,不足以合大众,明大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陈仲、史鳅也。

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钘也。

尚法而无法,下修而好作,上则取听于上,下则取从于俗,终日言成文典,反 察之,则倜然无所归宿,不可以经国定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慎到、田骈也。

不法先王,不是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惠施、邓析也。

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

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

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

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若夫总方略,齐言行,壹统类,而群天下之英杰而告之以大古,教之以至顺,奥窔之间,簟席之上,敛然圣王之文章具焉,佛然平世之俗起焉,六说者不能入也,十二子者不能亲也,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在一大夫之位则一君不能独畜,一国不能独容,成名况乎诸侯,莫不愿以为臣,是圣人之不得势者也,仲尼、子弓是也。

一天下,财万物,长养人民,兼利天下,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六说者立息,十二子者迁化,则圣人之得势者,舜、禹是也。

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上则法舜、禹之制,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以务息十二子之说,如是则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毕,圣王之迹著矣。

这是一篇研究先秦时代诸子百家学术思想及流派的重要文献。

荀子列举了六种学说,对十二个代表人物进行了评述。

荀子极力推崇仲尼、子弓,而以子思、孟轲为罪人,说他们的学说邪僻违理、不伦不类。

荀子认为,要实现“一天下,财万物”的政治理想,必须统一思想,效法“仲尼、子弓之义”,“务息十二子之说”。

文中还详细论述了如何具备“兼服天下之心”的问题。

文章骈散结合,富于气势,辞采明丽,而多用譬喻;其中用种种修辞手段形象描述“士君子”容貌和某些儒生的迂腐姿态,也很有特色。

6.1假今之世(1),饰邪说,文奸言,以枭乱天下(2),矞宇嵬琐(3),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

[注释](1)假:如。

假今之世:如今之世,指战国时代。

(2)枭:通“挠”,扰。

(3)矞(jue 决):同“谲”,欺诈。

宇:通“谲”(xu虚),夸大。

嵬(gui归):通“傀”(gui归),怪诞,怪异。

琐:委琐,鄙陋庸俗。

[译文]如今这个时代,以粉饰邪恶的说法,美化奸诈的言论来搞乱天下,用那些诡诈、夸大、怪异、委琐的言论,使天下人混混沌沌地不知道是非标准、治乱原因的,已有这样的人了。

[原文]6.2纵情性,安恣睢,禽兽行,不足以合文通治(1);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它嚣、魏牟也(2)。

[注释](1)文:见1.8注(8)。

(2)它嚣:人名,生平无考。

魏牟:即战国时魏国的公子牟,《汉书·艺文志》将他归入道家,著录有《公子牟》四篇。

[译文]纵情任性,习惯于恣肆放荡,行为像禽兽一样,谈不上和礼义合拍、和正确的政治原则相贯通;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

它嚣、魏牟就是这种人。

[原文]6.3忍情性,綦谿利跂(1),苟以分异人为高(2),不足以合大众、明大分(3);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陈仲、史也(4)。

[注释](1)綦(qi其):《穀梁传·昭公二十年》:“两足不能相过,齐谓之綦。

”即一只腿瘸了而踮着走路。

谿:通“蹊”,小路。

綦谿:指在人生的道路上节制自己而只在小路上行走。

利:通“离”,跂(qi气):通“企”,踮起脚跟。

利跂:指背离世俗而独行。

参见6.14注(3)。

(2)苟:苟且,不正当,指不合礼义。

分异人:即“分于人、异于人”,与别人区别、与别人不同。

(3)大分:见1.8注(7),这里指忠孝的大义(杨倞说)。

(4)陈仲。

史见3.14注(4)。

[译文]抑制本性人情,偏离大道,离世独行,不循礼法,以与众不同为高尚,不能和广大民众打成一片,不能彰明忠孝的大义;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

陈仲、史就是这种人。

[原文]6.4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1),上功用(2),大俭约而僈差等(3),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墨翟、宋钘也(4)。

[注释](1)权:秤锤。

称(cheng秤):同“秤”。

权称:等于说“权衡”,即秤,喻指法度。

(2)上:同“尚”。

(3)大:重。

僈:轻慢。

(4)墨翟(di敌):战国初鲁国人,一说宋国人,墨家学派的创始人,主张“节用”、“节葬”,反对礼乐,主张兼爱、平等。

宋钘(jian坚):他书又称宋、宋荣子,战国时宋国人,主张“禁攻”,认为人的本性是少欲的。

[译文]不懂得统一天下、建立国家的法度,崇尚功利实用,重视节俭而轻慢等级差别,甚至不容许人与人间有分别和差异的存在、也不让君臣间有上下的悬殊;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

墨翟、宋钘就是这种人。

[原文]6.5尚法而无法,下修而好作,上则取听于上,下则取从于俗,终日言成文典,及紃察之(1),则倜然无所归宿(2),不可以经国定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慎到、田骈也(3)。

[注释](1)紃(xun循):通“循”、“巡”。

紃察:来回考察。

(2)倜(ti惕)然:远离的样子,此形容迂阔而远离实际。

参见12.12注(6)。

(3)慎到:见2.6注(3)。

田骈(pi2n胼):战国时齐国人,与慎到同一学派
[译文]推崇法治但又没有个法度,卑视贤能的人而喜欢另搞一套,上则听从君主,下则依从世俗,整天谈论制定礼义法典,但反复考察这些典制,就会发现它们迂远得没有一个最终的着落点,不可以用来治理国家、确定名分;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

慎到、田骈就是这种人。

[原文] 6.6不法先王,不是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琦辞(1),甚察而不惠(2),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

是惠施、邓析也(3)。

[注释]1)琦:通“奇”。

(2)惠:恩惠,好处。

(3)惠施、邓析:见3.1注(8)。

[译文]不效法古代圣明的帝王,不赞成礼义,而喜欢钻研奇谈怪论,玩弄奇异的词语,非常明察但毫无用处,雄辩动听但不切实际,做了很多事但功效却很少,不可以作为治国的纲领;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

惠施、邓析就是这种人。

[原文] 6.7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然而犹材剧志大(1),闻见杂博。

案往旧造说(2),谓之“五行”(3),甚僻违而无类(4),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5):“此真先君子之言也。

”子思唱之(6),孟轲和之(7),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8),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9)。

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注释](1)然而犹:《集解》作“犹然而”,据宋浙本改。

材:通“才”。

剧:繁多。

(2)案:通“按”。

(3)五行:即五常,指仁、义、礼、智、信。

(4)僻违:见2.6注(6)。

类:见5.18注(1)(5)案:语助词。

祗(h9知):恭敬。

(6)子思:战国时鲁国人,姓孔,名伋,孔子的孙子,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唱:同“倡”。

(7)孟轲:战国中期邹国人,字子舆,是子思的学生(一说是子思学生的学生),他是孔子之后最有影响的儒家代表人物,过去一直被尊为“亚圣”。

(8)沟(kou寇)瞀(mao冒):通“怐愗”(koumao寇冒),愚昧。

犹:语助词。

嚾嚾(huan 欢)然:喧嚣的样子。

(9)仲尼:见5.4注(4)。

子游:见6.18注(7)。

荀子在本篇结束时批判了他,所以这里说“子游”明显有矛盾。

本书“仲尼”常与“子弓”连言,这“子游”当是
“子弓”之误。

此处译文参下文改为“子弓”。

子弓:见5.4注(5)。

[译文]大致上效法古代圣明的帝王而不知道他们的要领,然而还是自以为才气横溢、志向远大、见闻丰富广博。

根据往古旧说来创建新说,把它称为“五行”,非常乖僻背理而不合礼法,幽深隐微而难以讲说,晦涩缠结而无从解释,却还粉饰他们的言论而郑重其事地说:“这真正是先师孔子的言论啊。

”子思倡导,孟轲附和,社会上那些愚昧无知的儒生七嘴八舌地不知道他们的错误,于是就接受了这种学说而传授它,以为是孔子、子弓立此学说来嘉惠于后代。

这就是子思、孟轲的罪过了。

[原文]6.8若夫总方略,齐言行,壹统类,而群天下之英杰,而告之以大道(1),教之以至顺(2);奥窔之间(3),簟席之上(4),敛然圣王之文章具焉,佛然平世之俗起焉(5);则六说者不能入也,十二子者不能亲也;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在一大夫之位,则一君不能独畜(6),一国不能独容,成名况乎诸侯(7),莫不愿以为臣。

是圣人之不得势者也,仲尼、子弓是也。

[注释](1)道:《集解》作“古”,据《韩诗外传》卷四第二十二章改。

(2)顺:理(见《说文》)。

(3)奥:屋子里的西南角。

窔(yao要):屋子里的东南角。

(4)簟(dian殿):竹席。

(5)佛(bo勃):通“勃”。

平世:政治清明的时代。

(6)畜:养,任用。

君主任用臣子,便用俸禄来养活臣子,所以“畜”即指任用人。

一君不能独畜:这种圣人应该是天子的辅佐,所以说“一君不能独畜”。

(7)成:通“盛”。

况:比。

[译文]至于总括治国的方针策略,端正自己的言论行动,统一治国的纲纪法度,从而汇聚天下的英雄豪杰,把根本的原则告诉给他们,拿最正确的道理教导他们;在室堂之内、竹席之上,那圣明帝王的礼义制度集中地具备于此,那太平时代的风俗蓬勃地兴起于此。

上述六种学说是不能侵入这讲堂的,那十二个人是不能接近这讲席的。

他们虽然没有立锥之地,但天子诸侯不能与之竞争名望;他们虽然只是处在一个大夫的职位上,但不是一个诸侯国的国君所能单独任用,不是一个诸侯国所能单独容纳,他们的盛名比同于诸侯,各国诸侯无不愿意让他们来当自己的臣子。

这是圣人中没有得到权势的人啊,孔子、子弓就是这种人。

[原文] 6.9一天下,财万物(1),长养人民,兼利天下;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六说者立息,十二子者迁化。

则圣人之得势者,舜、禹是也。

[注释](1)财:通“裁”,控制,安排。

[译文]统一天下,管理万物,养育人民,使天下人都得到好处;凡能到达的地方,没有人不服从,上述六种学说立刻消声匿迹,十二个人也弃邪从正。

这是圣人中得到了权势的人啊,舜、禹就是这种人。

[原文]6.10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上则法舜、禹之制,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以务息十二子之说。

如是,则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毕,圣王之迹著矣。

[译文]当今讲究仁德的人该致力于什么呢?上应师法舜、禹的政治制度,下应师法仲尼、子弓的道义,以求消除上述十二个人的学说。

像这样,那么天下的祸害除去了,仁人的任务就完成了,圣明帝王的事迹也就彰明了。

[原文]6.11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

贵贤,仁也;贱不肖,亦仁也。

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

故知默犹知言也。

故多言而类(1),圣人也;少言而法,君子也;多少无法而流湎然,虽辩,小人也。

故劳力而不当民务,谓之奸事;劳知而不律先王,谓之奸心;辩说譬谕齐给便利而不顺礼义(2),谓之奸说。

此三奸者,圣王之所禁也。

知而险,贼而神,为诈而巧(3),言无用而辩,辩不惠而察,治之大殃也。

行辟而坚(4),饰非而好,玩奸而泽,言辩而逆,古之大禁也。

知而无法,勇而无惮,察辩而操僻(5),淫大而用之(6),好奸而与众,利足而迷,负石而坠,是天下之所弃也。

[注释](1)故:犹“夫”,发语词。

类:见6.7注(4)。

(2)齐给便利:见2.4注(3)。

(3)为:通“伪”,诡诈。

(4)辟:通“僻”,邪僻,邪恶。

(5)操僻:指6.6所说的“治怪说,玩琦辞”。

(6)淫:过分、放荡。

大(tai太):同“太”、“泰”、“汏”、“汰”,过分,骄奢。

之:指代自己。

[译文]相信可信的东西,是确信;怀疑可疑的东西,也是确信。

尊重贤能的人,是仁爱;
卑视不贤的人,也是仁爱。

说得恰当,是明智;沉默得恰当,也是明智。

所以懂得在什么场合下沉默不言等于懂得如何来说话。

话说得多而合乎法度,便是圣人;话说得少而合乎法度,就是君子;说多说少都不合法度而放纵沉醉在其中,即使能言善辩,也是个小人。

用尽力气而不合于民众的需求,就叫做奸邪的政务;费尽心思而不以古代圣王的法度为准则,就叫做奸邪的心机;辩说比喻起来迅速敏捷而不遵循礼义,就叫做奸邪的辩说。

这三种奸邪的东西,是圣明的帝王所禁止的。

生性聪明而险恶,手段狠毒而高明,行为诡诈而巧妙,言论不切实际而雄辩动听,辩说毫无用处而明察入微,这些是政治方面的大祸害。

为非作歹而又很坚决,文过饰非而似很完美,玩弄奸计而似有恩泽,能言善辩而违反常理,这些是古代特别加以禁止的。

聪明而不守法度,勇敢而肆无忌惮,明察善辩而所持论点怪僻不经,荒淫骄奢而刚愎自用,喜欢搞阴谋诡计而同党众多,这就像善于奔走而误入迷途、背着石头而失足掉下,这些都是天下人所抛弃的啊。

[原文] 6.12兼服天下之心:高上尊贵不以骄人,聪明圣知不以穷人,齐给速通不争先人,刚毅勇敢不以伤人。

不知则问,不能则学;虽能必让,然后为德。

遇君则修臣下之义,遇乡则修长幼之义,遇长则修子弟之义,遇友则修礼节辞让之义,遇贱而少者则修告导宽容之义。

无不爱也,无不敬也,无与人争也,恢然如天地之苞万物(1)。

如是,则贤者贵之,不肖者亲之。

如是而不服者,则可谓訞怪狡猾之人矣(2),虽则子弟之中,刑及之而宜。

《诗》云(3):“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4)。

虽无老成人(5),尚有典刑。

曾是莫听,大命以倾(6)。

”此之谓也。

[注释](1)恢然:广大的样子。

苞:同“包”。

(2)訞:通“妖”,怪异邪恶。

(3)引诗见《诗·大雅·荡》。

(4)殷:商,此指商纣王。

(5)老成人:经历多、做事稳重之臣,像伊尹(商汤的相)之类。

(6)大命:指国家的命运,政权。

倾:倾覆。

[译文]使天下人对自己心悦诚服的办法是:高高在上、职位尊贵,但不因此而傲视别人;聪明睿智、通达事理,但不因此而使人难堪;才思敏捷、迅速领悟,但不在别人面前抢先逞能;刚强坚毅、勇敢大胆,但不因此而伤害别人。

不懂就请教,不会就学习;即使能干也一定谦让,这样才算有道德。

面对君主就奉行做臣子的道义,面对乡亲就讲求长幼之间的道德标准,面对父母兄长就遵行子弟的规矩,面对朋友就讲求礼节谦让的行为规范,面对地位卑贱而年纪又小的人就实行教导宽容的原则。

无所不爱,无所不敬,从不与人争执,心胸宽广得就像天地包容万物那样。

像这样的话,那么贤能的人就会尊重你,不贤的人也会亲近你。

像这样如果还不对你心悦诚服的,那就可以称之为怪异奸滑的人了,即使他在你的子弟之中,刑罚加到他身上也是应该的。

《诗》云:“并非上帝不善良,是纣王不用旧典章。

虽然没有老成之臣,还有法典可依循。

竟连这个也不听,王朝因此而断送。

”说的就是这个。

[原文]6.13古之所谓士仕者(1),厚敦者也,合群者也,乐富贵者也(2),乐分施者也,远罪过者也,务事理者也,羞独富者也。

今之所谓士仕者,污漫者也,贼乱者也,恣睢者也,贪利者也,触抵者也,无礼义而唯权势之嗜者也。

[注释](1)士仕:与下“处士”对应,当作“仕士”。

下同。

(2)乐富贵:《韩非子·六反》:“富贵者,人臣之大利也。

”荀子赞成当官者应乐富贵。

韩非盖本师说。

[译文古代所说出仕的官员,是朴实厚道的人,是和群众打成一片的人,是乐于富贵的人,是乐意施舍的人,是远离罪过的人,是努力按事理来办事的人,是以独自富裕为羞耻的人。

现在所说的出仕的官员,是污秽卑鄙的人,是破坏捣乱的人,是恣肆放荡的人,是贪图私利的人,是触犯法令的人,是不顾礼义而只贪求权势的人。

[原文] 6.14古之所谓处士者,德盛者也,能静者也,修正者也,知命者也,箸是者也(1)。

今之所谓处士者,无能而云能者也,无知而云知者也,利心无足而佯无欲者也,行伪险秽而强高言谨悫者也(2),以不俗为俗、离纵而跂訾者也(3)。

[注释](1)箸(zhu)著):通“著”,明显。

(2)伪:通“为”。

(3)纵(zong踪):通“踪”,踪迹,指一般人的生活习惯。

訾:通“跐”(ci此),走路。

离纵而跂訾:与“离跂”同义,见6.3注(1)。

一说“纵”是放纵的意思,“訾”是诋毁的意思,那么“离纵而跂訾”可译为“背离世俗而放任自己、高人独行而诋毁别人”。

[译文]古代所说的不出仕的隐士,是品德高尚的人,是能恬淡安分的人,是善良正派的人,是知道天命的人,是彰明正道的人。

现在所说的不出仕的隐士,是没有才能而自吹有才能的人,是没有智慧而自吹有智慧的人,是贪得之心永不能满足而又假装没有贪欲的人,是行为阴险肮脏而又硬要吹嘘自己谨慎老实的人,是把不同于世俗作为自己的习俗、背离世俗而独行自高的人。

[原文]6.15士君子之所能不能为(1):君子能为可贵,不能使人必贵己;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

故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耻不信,不耻不见信;耻不能,不耻不见用。

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

《诗》云(2):“温温恭人,维德之基。

”此之谓也。

[注释](1)士君子:见4.5注(1)。

(2)见3.4注(2)。

[译文]士君子所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是:君子能够做到品德高尚而可以被人尊重,但不能使别人一定来尊重自己;能够做到忠诚老实而可以被人相信,但不能使别人一定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多才多艺而可以被人任用,但不能使别人一定任用自己。

所以君子把自己的品德不好看作耻辱,而不把被人污蔑看作耻辱;把自己不诚实看作耻辱,而不把不被信任看作耻辱;把自己无能看作耻辱,而不把不被任用看作耻辱。

因此,君子不被荣誉所诱惑,也不被诽谤所吓退,遵循道义来做事,严肃地端正自己,不被外界事物弄得神魂颠倒,这叫做真正的君子。

《诗》云:“温柔谦恭的人们,是以道德为根本。

”说的就是这种人啊。

[原文]6.16士君子之容:其冠进(1),其衣逢,其容良;俨然,壮然,祺然,蕼然,恢恢然,广广然,昭昭然,荡荡然,是父兄之容也。

其冠进,其衣逢,其容悫;俭然,恀然(2),辅然,端然,訾然(3),洞然,缀缀然,瞀瞀然,是子弟之容也。

[注释](1)进:俞樾认为通“峻”,高貌。

(2)恀(chi齿)然:依赖长者的样子。

(3)訾(zi姿):杨倞谓与“孳”同,柔弱貌。

而“孳”通“孜”,又有勤勉意。

[译文]士君子的仪容是:帽子高高竖起,衣服宽宽大大,面容和蔼可亲,庄重,伟岸,安泰,潇脱,宽宏,开阔,明朗,坦荡,这是做父兄的仪容。

那帽子高高竖起,衣服宽宽大大,面容谨慎诚恳,谦虚,温顺,亲热,端正,勤勉,恭敬,追随左右,不敢正视,这是做子弟的仪容。

[原文]6.17吾语汝学者之嵬容(1):其冠絻(2),其缨禁缓(3),其容简连,填填然,狄狄然(4),莫莫然,瞡瞡然,瞿瞿然,尽尽然,盱盱然。

酒食声色之中,则瞒瞒然,瞑瞑然;礼节之中,则疾疾然,訾訾然;劳苦事业之中,则■■然,离离然,偷儒而罔(5),无廉耻而忍謑訽(6)。

是学者之嵬也。

[注释](1)嵬:见6.1注(3)。

(2)絻:“俛”(fu府)字之误,“俛”同“俯”。

(3)禁:同“襟”、“衿”(jin禁),结,系。

(4)狄:通“趯”,跳跃。

(5)偷儒:见2.6注(4)。

罔:不伯别人议论。

(6)謑訽(xigou洗构):辱骂。

訽:同“诟”,骂。

[译文]我告诉你们那些学者的怪模样:那帽子向前而低俯,那帽带束得很松,那面容傲慢自大,自满自足,时而跳来跳去,时而一言不发,或眯起眼睛东张西望,或睁大眼睛盯着不放,似乎要一览无余的样子。

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就神情迷乱,沉溺其中;在行礼节的时候,就面有怨色,口出怨言;在劳苦的工作之中,就懒懒散散,躲躲闪闪,苟且偷安而无所顾忌,没有廉耻之心而能忍受污辱谩骂。

这就是那些学者的怪模样。

[原文] 6.18弟佗其冠(1),衶襌其辞(2),禹行而舜趋(3),是子张氏之贱儒也(4)。

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5)。

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6),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7)。

[注释](1)弟(tui颓)佗:颓唐,陨落的样子。

(2)衶襌:通“冲淡”,平淡。

(3)禹行而舜趋:传说禹治水时,腿瘸了,只能踮着脚走路,参见5.5。

据说舜在父母前总是低头而趋(礼貌地小步快走),以表示恭敬。

这里指子张氏之贱儒仿效禹、舜走路,故作圣人之态。

(4)子张:姓颛孙,名师,春秋时陈国人,孔子的学生。

(5)子夏:即卜商,春秋时卫国人,孔子的学生。

(6)耆:同“嗜”,参见2.12。

(7)子游:即言偃,春秋时吴国人,孔子的学生。

[译文]帽子戴得歪斜欲坠,话说得平淡无味,学禹的跛行,学舜的快走,这是子张一派的贱
儒。

衣冠整齐,面色严肃,口里像含着什么东西似地整天不说话,这是子夏一派的贱儒。

苟且偷懒怕事,没有廉耻之心而热衷于吃喝,总是说“君子本来就不用从事体力劳动”,这是子游一派的贱儒。

[原文]6.19彼君子则不然。

佚而不惰(1),劳而不僈(2),宗原应变,曲得其宜,如是,然后圣人也。

[注释](1)佚:同“逸”。

(2)僈:同“慢”。

[译文]那君子就不是这样。

他们虽然安逸却不懒惰,即使劳苦也不懈怠,尊奉那根本的原则来应付各种事变,各方面处理得都很恰当,像这样,然后才可以成为圣人。

陈仲子现象的启示
慎道也谈论道,其方式是让人效法自然物体,不说,不做,孤立于社会之外,摒弃思维意识,只剩下肉体,做个“植物人”。

可谓是彻底没有矛盾于自身。

用俗浅的眼光来理解道,拘泥于道物态虚无,不理解道的功用,更没有社会价值。

尽管如此,当属于本分的“善人”。

惠施为战国时代“名辩”思潮中的思想巨子,与公孙龙共同将名辩学说推向顶峰。

并且为中国古代的逻辑空间的发展和认识。

为对哲学形而上学的判断提倡了一种方式方法。

而且使对事物的本质的认识具有重要的贡献。

对老庄“无为”逻辑认识作出了解说的可能,甚至成为对刑法之术进行认识的逻辑前提。

而且很多学术观点都可以通过其基本原理进行推理。

关于宋钘
摘要:关于先秦诸子所属派别的划分,自古以来就存在分歧。

宋钘是春秋战国时期重要的思想家。

他生活的年代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威王或齐宣王时代,通过对文献资料的考证和总结前人的研究成果,宋钘既吸收和发挥了墨家的思想,又接纳了道家的学说,这体现了春秋战国时期各家思想博采众说的特征。

关键词:宋钘学术派别派别划分墨家思想道家学说
先秦诸子研究一直是古今中外学者感到非常棘手的问题,特别是对诸子生卒年代、思想和派别划分的探讨。

先秦诸子派别的划分首推刘歆《七略》中的《诸子略》,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六艺略》。

自此以后,学者思想的派别划分成为官修史书的惯例。

这种做法有助于后人了解各个时期的不同思想体系和某一时期社会的主流思想,但是思想派别的划分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春秋战国时期宋钘及其思想的研究就是其中一个典型例子。

一、宋钘的生活年代
在先秦文献中,宋钘又被称作宋子、宋胫、宋荣等,文献中没有明确记载其生卒年代,其生活背景和思想只散见于诸子书中。

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将尹文与惠施、公孙龙并论为名家,将宋钘列为小说家,并说尹文“说齐宣王”,同时引刘向《别录》:“与宋钘俱游稷下”。

因此一般认为宋钘和尹文是同时代的人,宋钘长于尹文,且是尹文的老师。

钱穆考证:“《孟子》书中有秦楚将权兵,孟子遇宋胫于石丘一节。

张宗泰《孟子诸国年表》记曰:‘当孟子时,齐秦所争惟魏。

楚虽近秦,时方渐强盛,秦尚未敢与争,惟梁襄王元年癸卯,有楚与五国共击秦不胜之事,而独与秦战,则在怀王十七年。

孟子是年因燕叛去齐。

’《孟子》疏:‘石丘宋地’,则孟子去齐之宋而遇胫也。

阎若璩云‘齐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稷下学士复盛,孟子当与宋胫有雅,故邂逅石丘,呼以先生。

’焦氏《正义》则谓:‘胫盖年长于孟子,固孟子以先生称之,而自称名。

’”郭沫若也认为“宋钘、尹文都是齐国稷下学士,以年辈而言,宋钘在先,宋钘在《孟子》书中作宋胫,孟子称之为‘先生’而自称本名为‘轲’,足见宋长于孟,至少亦必上下年纪……大率宋、尹是师弟关系。

宋在齐当在威王与宣王时代,尹则当在宣王与滑王时代。

”郭沫若根据孟子称宋胫为“先生”而认定宋胫长于孟子,其实不然。

“先生自是稷下学士先辈之统称,孟子亦谦敬其人,故自称名为谦耳。

”根据先秦文献的记载,《荀子》《庄子》诸书中都提到过宋钘,我们只能姑且认定其生活年代当在齐威王与宣王之时,至于与尹文是什么关系,由于诸子书经常只提宋钘而少有尹文,笔者认为,宋钘的思想与尹文并没有什么师承关系,只是在班固对他们划分派别后,学者们便陷于班固的圈子而不能自拔。

下面我们便从其思想特征人手进行分析。

二、宋钘的思想特征
宋钘是稷下学宫的学士,齐国威王和宣王二世,为振兴齐国,招揽天下人才,设立稷下学宫,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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