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族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消费赊账形式_以云南省元阳县箐口村为例

【收稿日期】2011 － 11 － 04 【作者简介】 陈文超 （ 1982 － ） ，男，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
陈 文 （ 1984 － ） ，女，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 【资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返乡农民工创业行动研究” （ 项目编号： 11CSH004） 阶段成果。 ① 对于该村的调查，因为之前 2009 年 8 月曾在这里做过近半个月的人类学田野调查，所以对村庄内的情况比较熟悉。 从调查进入的角度来讲，一切都较为方便。这也为我们在短短的十多天来展开这项调查节约了较多的时间。
2012 年 1 月 第 29 卷第 1 期
云南民族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Yunn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 （ Social Sciences）
Vol. 29，No. 1 Jan． 2012
哈尼族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消费赊账形式
———以云南省元阳县箐口村为例
简而言之，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下，经营者的逻 — 67 —
云南民族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29 卷
辑与赊账者的逻辑达成共识，共同支配着乡村日常 生活中的消费赊账行动。或者说，简而言之，消费 赊账现象并非一种偶然发生的现象，是日常生活中 一种必然发生的经济行动惯例。
二、消费赊账中的坐商与行商
结构—行动的作用使得消费赊账被构建成日常 生活中的经济行动惯例。在消费赊账惯例之中，不 同的经营者之间也存在着相应的差异，特别是坐商 与行商的不同类别之间。
的费用，那如果要实现自己的目的也就发生了消费 赊账经济行为。当然，也可以回去拿钱再来消费， 但是这相对来说就不怎么便捷。所以，社会中的个 体也就倾向于选择先消费，下次顺便再补上的生活 方式。因此，在行为者选择性作用下，消费赊账也 就成为一种实践经济类型。
最后，具体到连接行动与结构双向作用的经营 者层面来说，消费赊账是件较为头疼的事情。因 为，赊账意味着 “欠”，至于何时归还赊欠的款项 并没有具体的规定，那么相应便出现了我们经常所 讲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使得赊账经济行动存在着 相应的风险。特别对于那些小规模的生活用品经营 者来说，本小利薄，相应的周转资金较少，大量的 赊账问题存在将直接导致经营不善、难以运转。可 是，在乡村社会之中，处于同一个生活区域内，熟 人关系逻辑使其不得不发生赊账行为，不然熟人乡 土逻辑使得经营者难以存在于乡村生活圈内，这也 不仅仅涉及到其个人生活圈，更关系到经济利益 圈。所以，经营者也就不得不配合性地发生赊账行 为。即使在现实生活中，他的内心再不怎么情愿， 也必须遵照这种社会规则进行行动。
陈文超，陈 文
（ 华中师范大学 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摘 要： 在社会结构与具体情景的作用下，消费赊账经济行动是存在于当前日常生活中的一种社会惯例。对箐口
村日常生活中消费赊账现象的考察发现，在实践之中，地缘与情感因素的叠加使得坐商的赊账发生率高于行商。日常
生活中的消费赊账发生场所一般集中在商店，消费赊账的人群多为青壮年群体，赊账的表达则可分为主动表达和被动
其次，支配乡村日常生活中消费赊账的因素还 在于行动者的选择。在交换过程中，无论是物物交 换，还是 “一 手 交 钱 一 手 交 货 ” 的 形 式， 都 是 “有备而来”。可 是 当 处 于 没 有 准 备 的 情 况 下， 也 即在身上暂时没有带钱的状态下，赊账相对来说有 着相应的便利性。在调查中我们经常可以见到这样 的景象，一些干活回来，顺便在经过商店时捎带一 些日常生活用品，如一袋盐、一瓶酒等日常用品。 可是有时候忘记带钱或者没带足够的钱来支付相应
要视烧豆腐生意的好坏。生意好，烧豆腐卖完了， 自然就会早点回去，烧豆腐没有卖完，则会等到快 天黑的时候回去。对于她这种生活习惯，已经持续 多年。在 2009 年我们到该村调查的时候，其便如 此，而如今仍然延续着这样的经营习惯。如果说有 变化，我们所观察到的变化只是烧烤摊位置的变 动。类似这样的经营者，还有我们之前遇到的卖卷 粉大姐等，在这次调查过程中仍然遇到，她们也和 上次一样，背着装满卷粉的背篓在村庄里转悠。对 于箐口村的村民来讲，只要经常活动在村寨里的商 品经营者，他们相对都比较熟悉。因此，形式上的 流动所体现出来的差异已经被时间所消磨，致使坐 商与行商之间存在着较大的相似性。或者说，时间 的长久使得商贩与村民之间的关系从陌生走向了熟 悉。在仔细辨别这种熟悉的过程中，比较的方法使 得我们认为空间的存在仍然有着相应的差别。具体 来说，村民能够识别行商的特征，但并不一定能够 直接叫出其名字。行商虽然在村庄里走动，与村民 的互动仅仅发生在经济交换层面，未能出现情感关 系。可以说，东西销售完就离开村庄。与之不同， 坐商不仅将经营置放于村庄内，而且生活也发生在 村庄内。所以与村民拥有的关系也就不限于经济交 换，而且也因为吃喝玩乐等方面的交往直接增强了 生活层面的情感关系等。在日常生活中，坐商经常 会被邀请去参加村民家的活动，而行商则不会。如 我们在调查遇到哈呢族的 “苦扎扎” 节日，虽然 小朱家的商店刚接手不久，但是村庄内的人经常会 邀请他们到家做客，可行商则没有受到这种待遇。 这不仅仅是因为双方之间缺少相应的时空可能性， 更重要的因素在于情感关系的存在。由此可见，坐 商与行商之间的区别在于地缘的 “差序格局”，以 此推倒出双方与村民间关系的不同，即坐商与村民 间有着地缘关系、经济交换关系、情感关系； 而行 商则与村民的关系缺少情感关系。
（ 一） 坐商与行商的区别 作为一个旅游开发的民俗村，［3］（ P1） 箐口村里面 也可谓是一个小市场，有杂货店、手工艺品经营 店①、麻将室、烧烤摊，偶尔还有一些外来走街串 巷的小商贩，如背篓子卖卷粉的小商贩、挑担子卖 菜的小商贩、开着电动三轮车卖香蕉的小商贩等 等。如果以是否流动作为标准来划分这些经营者， 我们大致可以划分出两种类型，如坐商和行商。所 谓坐商主要是指那些非流动性的商贩，在菁口村有 自己的店铺和门面。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菁口村常年 呆下来，如来自于大理鹤庆的手工艺品经营者。相 对来说，行商则指流动到箐口村的商贩，他们在箐 口村没有固定的住所，也缺少必要的经营场地，只 能采取流动的形式来兜售他们的货物。如我们观察 到的卖卷粉大姐，每隔两天都会和她丈夫载着一面 包车卷粉来到箐口村，然后分别背着背篓在村里面 沿着大 街 小 巷 转②， 遇 到 有 人 要 买 卷 粉 则 会 停 下 来。 坐商和行商的划分，主要停留在流动的形式层 面。从实质来讲，两者之间的区分其实并不太大。 坐商在村庄内部有着自己的店面，自己也住在村庄 内。然而行商，虽然不住在村庄里面，但是由于箐 口村的消费市场和能力存在，他们经常会到这里来 销售自己的商品。或者说，箐口村已经成为他们固 定的产品销售地。如我们在村庄内所遇到的那位摆 烧烤摊的彝族老奶奶，虽然不是箐口村人，但是从 她的生活历程来讲，箐口村可谓已经成为她生活的 一部分，每天早晨 9 点左右从土锅寨背着她的背篓 出现在她摆烧烤摊的地方，中午在箐口村吃饭，到 了下午五六点钟回去。有时候要回去的早一些，这
以至影响乡村社会秩序的社会经济行动，甚至成为 国家刺激乡村消费的一种手段。因此，作为一项 “实践经 济 ”［1］， 乡 村 日 常 生 活 中 的 消 费 赊 账 将 是 我们理解乡村社会关系的一个较好切入点。然而， 上升到学理层面，这种熟知的经济现象却很少受到 关注，仅仅给予只言片语的介绍和说明，如黄宗智 的 《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侯建新的 《农 民、市场与社会变迁》、刘西川与黄祖辉等的 《小 额信贷的目标上移： 现象描 述 与 理 论 解 释》 等。 鉴于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消费赊账被忽视的事实，本 文将重点描述和分析消费赊账的过程，展现乡村日 常生活中消费赊账的场景，以此增进对乡村日常生 活中消费赊账的理解，建构社会市场化过程中乡土 社会熟人间的新型关系。
表达两种形式，赊账的内容与日常消费品有关，一次性赊账的数额最高一般在 150 元左右。以此可见，乡村经济场域
中的消费赊账是一种生活型经济行动，是在 “互惠” 支配机制作用下的实践经济。
关键词： 日常生活； 消费赊账； 经营者； 关系
【中图分类号】 C913. 6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 － 867X （ 2012） 01 － 0066 －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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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超，陈文： 哈尼族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消费赊账形式———以云南省元阳县箐口村为例
口村的一些商贩等。对于观察法的运用，主要涉及 一些消费赊账的具体场景，如一次完整的消费过程 等。在调查过程中，我们还获得了有关 3 家小商店 在近两年内的赊账记录本 4 本，其中有 1 家一共有 2 本，另外两家各 1 本。
本文所使用的资料均来自于 2011 年 7 月 17 日 —28 日在 云 南 省 元 阳 县 箐 口 村 调 查 所 获 取 的 资 料① 。调查主要采取人类学的田野研究方法，如访 谈法、观察法以及文献法等。在具体调查实施过程 中，以赊账话题或事件为中心展开相关调查。访谈 的对象主要有在村庄内的商品经营者及其周围的人 员，如小商店经营者、烧烤摊的经营者、流动到菁
消费赊账，顾名思义，相对现金买卖而言，个 体购物消费的过程中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采取赊欠 的方式以延缓付现金时间的交换行为。无论是在科 学话语建构的传统社会中，还是在社会市场化的现 代社会中，消费赊账经济行动都司空见惯，成为日 常生活中的一种社会经济现象，如就医赊账、上学 赊账等等。从意义建构层面来讲，在实践中，消费 赊账不仅仅是个体的经济行为，也是一种关乎他者
布迪厄说： “存在这样一个现实： 社会行动者 不 一 定 是 遵 循 理 性 的， 但 总 是 ‘合 情 合 理 ’ 的”［2］（ P175） 。以此来理解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消费赊 账现象，我们会发现即使其作为一个令经营者较为 “头疼” 的经济行动，但是在 “结构—行动” 的作 用下，已经成为一种经济生活中的惯例，自身也不 得不参与消费赊账经济现象之中。但是，这种参与 也需要有着相应的保障条件，不然则完全是一种利 他行为，不符合自身作为经营者的利益需求。所谓 的保障因素也就是建立在乡村地缘之上的熟悉性信 任及关系信任。用经营者的话来讲， “大家乡里乡 亲的，跑不了”。事实上，在我们的调查之中，也 没有听说某村民因为赊账而举家搬迁的事件。如果 与刚接手的小朱家有关 “我们和他们不熟悉，也 不认识，所以，我们一般不赊账给他们” 的表达 相比，我们更加相信结构性的地缘保障作用使得经 营者敢于介入其中。从经营着利益的角度来看，在 结构性因素的作用下，如果没有消费赊账发生，那 么经营者的利益也无法得到相应的保证。试想，如 果都没钱消费，其利润又如何而来，自然也就无法 维持经营的运营。因此，在利益的驱使下，消费赊 账也就成为他们扩展经营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