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语境下网络小说女性视角叙事策略解读

后现代语境下网络小说女性视角叙事策略解读
作者：杨芳
来源：《三峡论坛·三峡文学》 2015年第1期
杨芳
（郧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湖北十堰 442000）
摘要：在后现代文化背景下，作为叙事文学样式的网络小说，其叙事视角是多样化的，其中网络小说的女性视角叙事策略以其独特的写作主体、叙述主体、载体表现等因素构建了可信
的叙述声音，重置了看与被看的关系，对男性文化权力进行了大胆的挑衅、反抗和颠覆。

但这
些因素也使得网络小说在解构、戏仿经典的同时导致了经典的缺失、无深度感：情节格局的模
式化、人物形象的扁平化，情感眼光的世俗化，值得创作者与研究者共同反思。

关键词：网络小说；女性视角；后现代文化；同故事叙事；无深度感
中图分类号：J905;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15）01-0079-04
收稿日期：2014-12-25
作者简介：杨芳(1979-)，女，湖北十堰人，郧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写作教学。

网络小说作为网络文学最主要的文种类型，当下格外受到关注，与传统小说相同的是网络
小说也属于叙事文学样式。

叙事就是在讲故事，讲的过程必然要有叙事的视角。

视角是指叙事
作品中叙述者或人物对故事内容的观察和讲述的角度，观察角度不同，立场也就有所区别，对
于同一事件的呈现就会迥然相异。

当前，网络小说创作发展极为迅速，出现了作者群体庞大、
作品数量众多、文种类型多样、读者层次多元、社会影响巨大的繁荣景象。

在这些作品中，读
者不难发现大量女性叙事视角的使用：以女性独特的视角来观照周围的世界，通过语言描述和
情节发展来表现女性的所见、所闻、所感，体现出与男性视角下不同的形象特质。

一、女性作者的写作狂欢：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叙事视角的写作主体因素
网络作为网络小说产生的前提和基础，必然影响着网络小说创作的各个层面。

与传统小说
写作相比，网络小说的写作主体从精英阶层转向了普通草根，具有普泛化、平民化与私人化的
特点。

网络小说的写作因其写作工具（电脑等）的科技性，发表平台（网络）的普及性，形成
了写作的高度自由与随意化特征。

任何人只要有写作的意愿，有可以输入文字的电子产品、有
网络，他都可以成为写作主体，能够把自己书写的作品传入互联网这样一个公共领域供所有人
阅读。

于是，写作就不再只是少数人的专利，进入写作思维和写作行为中的这个人也不再只是
精英阶层，网络小说的写作主体更多的是普通大众。

可以说网络带来了写作的平等，开创了一
个全民写作的狂欢时代，造就了大量的平民写作英雄。

同样，正是因为网络的虚拟性、开放性，网络写作的匿名化、零门槛都为在男性文化中处
于从属地位的女性提供了话语权利与表达空间，于是大量的女性作者涌向网络，通过小说写作
的方式或书写自己的人生体验，或传达自己的情感态度，或表现自己的审美追求，这些女性独
有的意识在公共话语空间里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交流。

女性书写空前繁荣，女性作者数量之多
是以往任何文学发展阶段都无法企及的。

并且，在写作过程中，这些女性作者逐渐成长和成熟
起来，涌现出一批较为优秀的写手，如在女性作者涉及最多的言情小说中，藤萍、桐华、匪我思存、寐语者被称为“四小天后”；辛夷坞、顾漫、缪娟、金子、李歆、姒姜被称为“六小公主”；沧月、木然千山、明晓溪、米兰lady（女士）、妖舟、唐七公子、媚媚猫、爱爬树的鱼被称为“八小玲珑”，这些女性作者被广大网友读者接受、认可，具有较高的知名度。

二、女性形象成为第一人称同故事叙述者：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叙事视角的叙述主体因素
对于叙事文学而言，叙事的视角往往制约着文本情节的发展及主题的表述。

在传统叙事学中，叙事视角有两层所指：“一为结构上的，即叙述时所采用的视觉（或感知）角度，它直接作用于被叙述的事件；另一为文体上的，即叙述者在叙述时通过文字表达或流露出来的立场观点、语气口吻，它间接地作用于事件。

”[1]23-24 通俗地说，叙事视角就是叙事文本中叙述者从什么角度来观察和讲述故事。

因而，叙述者的性别意识必然会影响着文本的呈现。

一般情况下，不同性别的个体在对待看什么、如何看、说什么、怎么说的问题上都会有所不同。

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以叙述者是否出现在所讲的故事中为依据，将叙事文本中叙述者区分为异故事叙述者和同故事叙述者。

异故事叙述者不是故事中的人物，没有参与到故事中，讲述的仅仅是他者的故事，这种叙述虽然灵活，但是缺少了真实感。

所以，当前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写手们更多的是把笔下的女性形象设置为第一人称，即同故事叙述者。

美国女性主义叙事学家苏珊·S·兰瑟认为：“自身故事的叙述的‘我’也是结构上‘优越的’声音，它统筹着其他人物的声音，然而却不具备作者型叙述声音那种超越具体人的优先地位；它的地位不仅取决于读者对叙述者行为的反应，也取决于读者对小说人物动作的反应。

”[2]20-21网络小说中的这些女性形象以“我”的身份出现，她既是故事的讲述者，又是所讲故事中的人物，是故事的参与者或旁观者。

叙述者用第一人称的讲述方式向读者娓娓道来自己经历的或者目击的故事，在作者和听者（读者）之间建立了联系，拉近了读者与故事中人物的距离，建构了一种可信的叙述声音，这时故事的叙述也自然而然具有了权威性。

三、女性形象作为叙事的中心及女性自我身份的认同：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叙事视角的载体表现因素
在传统的父权制文化中，女性被认为天生弱于男性，只能处于从属地位，被男性支配。

因而在漫长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社会里，话语书写的权利常常被控制在男性手中，此时文学史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是由男性作家塑造的。

一方面，男性作家对于女性形象的解说带有明显的赏玩性，文学作品中充斥着男性与女性、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统治地位与从属地位的二元对立观点，这样的观点随着作家的写作与读者的阅读被不断传承。

另一方面，男性作家大都把女性作为生活的点缀，在作品的写作中很难真正深入到女性的意识层面。

与男性中心主义不同的是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写手以女性视角、女性意识来观照和叙述故事，特别注重表现女性不同于男性的独特的心理体验与情感，追求自由和平等。

女性形象在小说中往往都处于叙事的中心地位，是故事叙述的主体，写的就是女性自身的故事，发出的即是女性自己的声音。

故事通过叙事主体的叙述构建了女性身份的自我的以及社会的认同，强烈凸显出女性的主体意识。

在故事情节设置上，网络小说的女性视角书写不注重宏大叙事，主要关注对女性熟悉的日常生活的叙述；以女性的方式关注社会、历史、政治、经济。

人类社会学认为性别作为人类存在的客观现实，对文化有着潜在的制约作用。

所以说，网络小说女性视角叙事策略是采用女性作为叙述者，用女性的眼光来观看，用女性的话语方式来叙述周围的世界及身边的男性，此时叙事文本中说与被说、看与被看的关系被转换和重置，体现出不同权力间的冲突与不同意识形态间的对话，可以说，这是对男性文化权力进行了大胆的挑衅、反抗和颠覆。

网络小说中女性主体意识书写具体又表现为：
1．在社会层面，网络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以女性独特的视角审视自我，形成以女性经验为出发点，表现女性的生命意识及生存感悟的话语范式。

首先，网络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往往人格独立，崇尚自由，她们强调性别差异，有着女性自
我体认的自觉，注重女性独特的心理体验和情思。

在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写手们把女性形象
从传统的家庭生活中解放出来，视野向更广阔的社会空间拓展，她们可以自由行走于江湖、市
井及庙堂，有着完全独立的性格特征，能够自力更生，并且坚毅地面对生活中的苦难与挫折。

例如《步步惊心》中的若曦，本是现代社会中的一位白领，因机缘巧合穿越到清代，从起初无
所适从到后来于宫廷中混得风生水起。

她与皇宫里的众位阿哥成为朋友，甚至是生死之交。

她既有绘制“新鲜有趣”的碗碟图样、制作精致点心的蕙质兰心，又有不拘小节恣意洒脱的豪放随性。

她以一个现代女性的眼光看待和分析着古人的思想观点和行为方式，敢于大胆表达自己的
想法。

在十阿哥被赐婚后，若曦极其伤感，周围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喜欢十阿哥而被他的婚事
气疯了，她却明明白白的说到：“我难过是因为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
以自己决定？”[3]41 自己的难过并不是因为这场婚礼，而是这段婚姻的缘由，是自由与不自
由的问题。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里，这个拼命十三妹依然大胆地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
言语。

这种对于自由的向往，使得人物形象具有了独特的人格魅力。

其次，网络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对于生存状态不再“缺席”与“沉默”，她们往往能够在纷
繁复杂的生存环境与社会关系中对自身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即便是在恶劣的境遇中也要努力
谋求相对理想化的生活图景。

大部分情况下，她们对个人所具备的家庭地位与经济能力于生存
境遇的影响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

因此，这些女性形象大都具有独立的经济地位，不愿意依附
于男性和家庭，甚至试图在一定范围内建立社会公平竞争机制，实现与男性平等的生存权利。

顾漫的小说多以温馨轻快、温柔细腻的笔触书写都市男女幸福美满的情感世界。

她在代表
作《何以笙箫默》中塑造了天真、善良、爽朗、坚韧的女主人公赵默笙的形象。

默笙是市长千金，然而她的生存状态却不尽如人意：她父母的感情一直存在着问题，母亲对她冷淡而疏离，
父亲则因贪污受贿败露后自杀于监狱。

即便如此，她却依然乐观、开朗。

她在美国顺利完成了
学业并获得过摄影奖，回国后供职的杂志社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后来结了婚，有一个
事业有成的丈夫，她也没有放弃工作。

在唐七公子的笔下，也塑造了众多这样的女性形象，其
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华胥引》中的传奇女子——卫公主叶蓁。

陈卫两国本就有隙，陈国逮住
一个时机，派世子苏誉挂帅亲征早已羸弱的卫国。

大军杀到卫国王城，卫国自然大败。

软弱的
卫王室竟然选择不战而降，然而“卫国最小的公主叶蓁却抵死不从，盛装立在王都城墙上上斥
国主、下斥三军，一番痛斥后对着王宫拜了三拜，飞身跳下百丈城墙以身殉国。

”[4]1 一身傲骨，满腹才情的叶蓁令世人惊叹，让读者记忆深刻。

再如《后宫·甄嬛传》，则完全用女性视
角来探视宫廷世界，宫廷斗争不仅是男人的斗争，更是女性的战场。

2．在文化层面，网络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往往试图建构男女平等的两性关系范式。

网络小说打破了传统两性关系的二元对立定势，女性形象从自身的立场出发审视客观外物
与情感世界，追求平等美好的爱情。

在网络小说写手的笔下，男性不再是两性情感世界中唯一
的主导，女性也不再是感情的被动接受者，女性与男性有着同样追求爱情的权利和自由。

网络
小说中的女性面对爱情总是勇敢大胆并且积极主动，对于美好的爱情，既有冷静理性的思考，
也有飞蛾扑火式的不顾一切；既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美好愿望，也有“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思辨意味。

《步步惊心》中，若曦起初对于温润的八阿哥是满心爱慕的，但
她对于这段感情始终有着清醒的认识：在这个男人心中，与皇位权势相比，爱情在其次。

而她
自己也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的尊严，不愿意只是做一个小老婆与其他人周旋并分享一个丈
夫。

最终若曦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段感情。

除了若曦，小说中还有很多大胆追求爱情的女性形象：有重情重义、对爱执着的明玉格格，敏敏格格；有敢爱敢恨、对爱痴绝的明慧格格；有用
情至深、为爱而死的宫女玉檀；有深锁侯门，用表面的懦弱不争来缅怀逝去爱情的马尔泰·若兰；还有为保护所爱之人，不得不投河自尽的京城雅妓绿芜。

与此相对的是作为女性爱情的对象，男性形象在网络小说中常常处于被看的地位，他们大
都按照女性心目中对完美配偶的形象期待被类型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情感专一。

并且他们常常也被塑造为需要女性宽容、关怀甚至拯救的群体。

《何以笙箫默》中的应晖
是 C 大的高材生，SOSO（一家网络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硅谷白手起家的网络新贵，身价数十亿美元的新兴科技富豪”。

但是在成功之前，由于家庭贫寒，他深爱的女友态度坚决
地和他分了手，他被迫出国留学开始创业，却又一次地陷入了绝境，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得到
了默笙500 美元的资助，可以说默笙不仅在经济上救助了他，更在灵魂上救赎了他。

同样在这
部小说中，男主人公何以琛更是把默笙比喻成自己生命中的阳光。

四、经典缺失、无深度感、浅性互文：后现代文化视域下网络小说创作中女性视角叙事的
反思
网络小说创作改变了传统文学“文以载道”的写作目的，消解了文学的严肃性和权威性，
文章写作不再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网络小说中的女性视角叙事更多地带有娱乐性质，是个人情感思想的宣泄抒发。

写作主体的普泛化与平民化转变，一方面使得网络小说文本
所传达的审美更贴近于普通读者，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和理解，最终形成了网络时代特有的
“人人皆可写作，人人皆能阅读”的繁荣局面。

另一方面，由于受体的主动阅读，写作主体与
写作受体的互动变得更为频繁，并且具有即时性特点，写作受体越来越多地影响着作品情节的
发展方向及人物的命运轨迹。

正是由于受到网络小说的写作载体、传播方式以及写作主体的个
人水平等因素的影响，导致了表面—深度模式被打破，文本无深度感。

网络小说被视为快餐文化，传统的“深阅读”习惯逐渐被网络时代的“浅阅读”所取代，创作繁荣背后却是经典文本
的缺失。

网络改变了人们的视野和思维方式，扩大了文本的传播范围，提高了作品的传递速度。

但
是由于网络本身的虚拟性也使得网络小说写作主体的身份具有了虚拟色彩，是一种匿名化写作。

在网络小说创作的文学场中，写作主体必然会受到文学场域和社会场域的影响：“行动者的文
学习性、文学资本，镌刻着出身、家庭教育和成长轨迹的痕迹。

”“研究文学场除了要考虑文
学作品、作者和读者因素，还须关注赞助商、出版人、监察机构等行动者和社会制度的影响力。

”[5]583 网络小说写手们的写作水平参差不齐，知识素养千差万别，网络小说独特的在线付费阅读方式及商业化消费特征，都使得网络小说创作从一开始就缺乏文学的私语性和个性化
特征，解构、戏仿经典、简单拼贴，导致文本的浅性互文：情节格局的模式化、人物形象的扁
平化、情感眼光的世俗化。

在后现代文化时代，由于消费文化的盛行，网络小说创作的女性视角叙事策略有其根植土
壤和生存空间。

尤其是当《失恋33 天》、《裸婚时代》、《步步惊心》、《后宫甄嬛传》、《花千骨》等众多网络小说被转化为视觉文化产品，引起广泛关注的现状下，我们必须对其有
着辩证认识：一方面我们要肯定网络小说女性视角的合理性和价值；另一方面我们也应看到在
网路小说大军中这种叙事策略还存在各种问题。

如何提高写作主体的写作素养，增强写作受体
的欣赏水平，如何形成网络小说的评价体系和监管机制，促进网络小说的持续健康发展等都值
得创作者和研究者进行反思。

注释：
[1] 申丹：《叙事、文体与潜文本——重读英美经典短篇小说》，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年。

[2] 苏珊·Ｓ·兰瑟著，黄必康译：《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年。

[3] 桐华：《步步惊心》，花山文艺出版社，2009 年。

[4] 唐七公子：《华胥引》，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 年。

[5] 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年。

责任编辑：罗凌
文字校对：张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