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父悼文：悲莫悲兮生别离

悲莫悲兮生别离

生离死别阴阳隔，断魂伤人益清明。

欲说语默随黄土，留诸大任在生人。

——《殇清明》去年的清明节，我是这样子记得父亲的，没有丁点儿琐碎，竟是不敢重拾。雪已飘过两季，而你无痕。

在那一抹夜色当中，你遥远而贴近。克制的念潮连同月光，总归无法拾起你给的那些细碎，轻轻，浅浅，浓浓，淡淡。

你有过于粗糙的手掌，皲裂的，裹满了药纱，仿若现今的我，满是杂乱的口子，无法平整。你的样子之前我不懂，也不会在意铭记；之后我无法再见，愈加刻不真切，所以你总是模糊的样子，飘摇的，像极了爱的无形，却是截然不同的透彻心底。爱或者痛的寸断，必定劫后重生，甚至永不再见。

而一直回旋的却是你过于嶙峋的骨骼，一天天，清汤点水，腿脚消蚀，再也立不起架子。一眼到底的生命脆弱的经不起风吹，亦经不起我们半点的怀疑。伴着最亲的人眼见死去，是最耗人的，任何一丝的精神都被抽离的只剩冷木的现实，冷眼旁观，毫无方寸。你病痛心绞的很多时候，我都狠心的希望你早些去了，又在下一秒戳醒自己的卑劣，儿无措！

你是怎么想的呢？从来不交代什么，愈见迟缓，却也只是在痛忍夺命的时候喊着不如死掉，对我的好言开导和冷语反激都默不作声，凡人都是至为畏惧死亡的，尤其是恶耗濒死，而你亦是再寻常不过的汉子。我亦知你的心胸不为大，却如此坚忍，夜半昼白不得休，闭口不提死。你一直看手机，还有心血来潮不停换歌曲，我从未知你是否在数时间，盘算时日无多，又仍有留恋，但我知道你总想借托某种东西来抒怀，我们尚且无病呻吟，你更有死愿的苦。善良而糊涂的父亲啊，不是你独自忍气不言，就可让家人开怀不害怕，土生死甸的伟大，未为人父的我自不配仰止。

光阴一点一点，日子一寸一寸，你愈不如昔。我们的眼里一片郁霾，一种沉默的等待，而唯有母亲日日“鬼迷心窍”，心诚体顾。很快你便开始魂离胡说，自责尿床，终于一个趔趄昏厥，醒来只是要抓我的手，古来父母心，儿确无从力！天亮时就已是哄哄的人来，再一次伴你身旁已是众人从后窑母亲手里狼抢虎夺过来的你……

……

冬日夜风寒，众人依旧嘶嚎，声音传出来，散开去，高低错落，婉转萦回。我当时就觉得你是这样飘摇着去了，我抬头望天，泪流满面。

悲莫悲兮生别离，雨洒灵前雪盖墓，刀割水清，生死两家。

你最悲愤自己书生潦迫落于吃苦人，望我们有成，而我兄弟二人学业所至曾也颇得你骄傲，如今你走了，我灵棚棺木旁，写得一色四言清律，追苦颂德，再慰慈父，痛勉来者。

入土当天雪花纷纷，老人说那是“雪盖墓”,积下德的人才这样,为德泽后人的大吉之兆，而我更愿相信这是父亲在感念这片故土，在留恋这些至亲的人。

此后的我，痛而不语，终日惶惶，后知后觉，更多的是沉默“老道”，而“父亲”这个词成为了一种痛定的力量，即便是沉默，我仍然可以感知那种存在，随时光穿越，成为一种悠远悠远的牵伴。

昔时人已没，今日梦犹寒。我和你早已一别经年，你可知母亲痛哭年半，可知我一年余整夜整夜不安眠，不敢动笔，深夜里躺在床上记你的点滴，放佛你就在那里，而泪水趁着夜色爬满面庞。

我憎恨生命的重复，极其讨厌，难以摆脱人的软弱与限制。

而我从未恋念如斯，无论之前，还是以后。我又常常设想，或者他不必把痛藏得严实，或者我不该冷语激措他，或者他该有遗言留给我们。

或者的或者……

春又来，人已去，风烟残，夕阳晚。年华逝，韶华落，飞絮转，不堪看。渡忘川，离殇黯，水清寒，游丝转，凌乱。

在春暖花开的天地里，我无以应对。

红色是喜庆，也是鲜血；白色是纯洁，也是清寒；树木是生机，也是棺木；岁月是成长，也是故亡。

一天听墨鱼说“不要抗拒，一切美好”。父亲留下的手机里除了斑白惨淡的窑顶，更多的是他拍下的模糊的我和母亲，还有躺在炕上的角度家的一些角落。灰之影像却也心之所念，他身患病疾，但他爱家爱人至始如一，父亲之伟，终悟不全，“别感伤，应该感动”。

生之微末，岁月不居。人生如书，念念不忘。经冬复春，年轮应该成长，树木疤可结痕。人间二月渐青山，克念景行桑梓怀。春华秋实，虽未有遗言，但我知他必愿我们成为正直善良的人，令我们照料母亲，并尽力做一个成功的人。

男儿行，生平事，天付与。我有一个伟大的父亲，而将来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有一个伟大的儿子！

事无所祈，心有坚毅，节制，平静，缄默，谦逊……

歌声在迎风而唱：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