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宁-乡村-读后感-《俄罗斯名篇赏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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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乡村·悠长悲歌

浅析蒲宁《乡村》的内容与艺术

[摘要]

蒲宁的《乡村》一经发表,便在当时的文坛引起轩然大波。这部情节性减弱但却让人为小说布景及氛围所吸引的中篇小说,它一改往常小说的经典,赋予其自身特殊的艺术特色,带给读者不同的文学品味。《乡村》既生动又深刻地描绘了从农奴制改革四十多年后、1905年革命前后的俄罗斯乡村的混乱以及乡村人的冷漠,以小见大折射出当时俄罗斯民族的劣根性。本文首先从情节内容、叙述方法等角度解析《乡村》所描所绘,以及所表现的深层意义,继而结合作者自身特点、对照作者的其他作品,探讨《乡村》的艺术特色。

[关键词]

俄罗斯;情节进展;人物塑造;乡村现实;环境氛围

我原是怀着读《安东诺夫卡苹果》的心境开始阅读《乡村》(张耳译)的,但是从小说的开头叙述克拉索夫家族历史(如果配得上“历史”这个词语的话)的时候,就让我感觉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氛。这种紧张不是因为情节的压抑,因为开头甚至还没真正提到主人公季洪和库济马,而这种紧张感是因为作者的寥寥数语就已经跨越了一百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跨度,从曾祖父写到克拉索夫兄弟(季洪和库济马),而又仅用了两句话,又把两个孩子拉扯到四十多岁:

“他们哥俩常常赶着一辆大车,车中央放着一口大箱子,一路闷声闷气地吆喝着:

‘大娘大婶,货到啦!大娘大婶,货到啦!’”

“不过兄弟俩一起跑了纪念小买卖之后,有一天差点互相动起了刀子,所以过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库济马……”[1]

正是这种语言上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但是时间上十分紧凑甚至有点让人窒息的迅速的情节,我想换成别人也会感觉到一点紧张的吧。这纵写四代的情节,仅仅是主人公的出场,还只是一个开端。后面开始写季洪的故事,便是在这种紧张之中展开。主人公一出场,故事叙述的节奏必然会慢下来。

季洪夺来主人的家产自己开始打理酒店,照顾农场,农场上有一个不能生育的彼得罗夫娜,小说中写到她经常怀孕却一直生死女婴。在季洪打理农场的时候,遇上圣彼得节,季洪前往肮脏混乱的圣彼得节集市,在此小说泼墨叙述了季洪在往返集市路上出现的乡村的所见所闻。归来后小说又写到季洪和别人关于土地没收的争论、罗季卡和新娘子的出场,以及与库济马的重逢。紧接着库济马接替罗季卡成为管家,罗季卡“闹起肚子疼”离奇死去。杰尼斯卡去图拉之前与季洪关于新娘子的交易(将新娘子嫁给杰尼斯卡),回来季洪对自己的衰老和前途展开思考;对于衰老的思考,作者大费笔墨,让季洪的人格悲剧在悠长又略显悲哀的夜中远去。[2]

关于季洪,作者用了一个部分叙述,而库济马则用了后面两个部分。库济马从离开哥哥之后生活潦倒,在去租园子的途中也遇到了乡村的各种丑陋。从乡下

回到城里,库济马便开始变得沉沦堕落。这是第二部分的内容,是讲库济马在替换罗季卡之前的生活。作者详细描写了乡村场景,描写了在乡下库济马与园子看守员的对话,揭示乡村之丑恶。在第三部分,库济马来到杜尔诺夫卡,认识了贫困懒惰的谢雷(杰尼斯卡父亲),应哥哥要求开始筹办杰尼斯卡和新娘子的婚姻。但是库济马却喜欢着新娘子,便在冬天计划新娘子婚姻时生了一场大病。这部小说不是写爱情的,所以库济马病愈后依旧如约完成杰尼斯卡的婚事,虽然自己心里千万个不情愿。第三部分小说情节主要以婚礼为线索,写出库济马与季洪兄弟在内的十几个人的不同形象。[3]

可以说,《乡村》写矛盾——写两位主人公内心的矛盾,它写丑恶——写乡村的丑恶,写乡村中俄罗斯人的丑恶……《乡村》中作者用极具特色的叙述手段,赋予了乡村丰富的内涵。

《乡村》似乎不像是一部小说,它具有介于小说与散文之间的那种味道。蒲宁的小说似乎历来如此,不论是短篇小说例如《安东诺夫卡苹果》、长篇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青少年时期)》,抑或是其他中篇小说,都仿佛是几幅画卷一般不断闪现。

一篇小说,甚至是一篇文章,都能区分出其中叙事与描述的区别。叙事重故事情节,使文章情节更具吸引力;描述则着重于对人物丰满化,以及对环境气氛的营造,为叙事提供背景。一部小说常是以情节为主线,以环境为烘托,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4]。《乡村》却没有按此路而走,作者在这部作品中没有塑造出一个真正的典型人物,也缺乏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与主人公曲折的心路历程。《乡村》从季洪和库济马的两个人的中年生活经历入手,而这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像英雄或者爱情主角一般轰轰烈烈,而是过着与当时许多杜尔诺夫卡人相似的平淡乏味的生活;作者通过两个人的视角,从两个人心理角度出发,为读者展现杜尔诺夫卡的景象。由此,主人公季洪和库济马似乎已经成了线索性的人物,而乡村的环境、乡村的琐事成了故事的主要部分。绵长平实的乡村生活占据了《乡村》很大一块篇幅,而情节和人物的塑造,仿佛只是让乡村的生活多一味人的元素,情节与人物变成了乡村生活画卷上的一个小部分,成为这幅画卷上的背景之一。与一般小说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不同的是,《乡村》塑造的是“人物中的典型环境”[4]。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乡村》与意识流也完全不同。意识流小说抛弃了情节,让思维代替情节的作用去串联整部小说;《乡村》虽然情节地位降低,但是情节所塑造出的人物,却起到串联小说的作用。所以《乡村》是对传统小说情节与环境关系的一大挑战,但又与意识流有很大区别。

小说倾尽笔墨来写环境,营造出一种沉重的乡村环境。这种沉重压抑的乡村气息和乡村情愫,至始至终感染着读者。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让读者处于一种与寄情于景有些类似,不是情景交融而是以情衬景的气氛中。情节的弱化更加加深了氛围的浓厚,小说环境给与读者的感觉便也显得十分重要,而这也恰恰是《乡村》的内涵所体现。小说常常是几句话便将一件事带过,像前文提到的开头,曾祖父被狗咬死,只用了两句话:

“这个茨冈后来是被老爷的一群猎狗咬死的,因为他夺走了自己东家的相好。”

“可猎狗追扑过来是逃不得的呀。”[5]

讲到克拉索夫兄弟的父亲的死亡,在前面用了整整一页来写曾祖父和祖父的

家庭背景之后,关于父亲的死则只用了半句,还是为引出季洪和库济马的伙计生涯的前半句,也成为了兄弟俩的一个背景:

“可是生意做砸了,便借酒浇愁,后来迁回城里,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6]

文章中这样简要地一笔带过情节也经常出现,如哑厨娘睡觉压死自己的孩子、季洪将田庄搞到手、彼得罗夫娜连诞死女婴、罗季卡离奇死亡等等:“他同她生过一个孩子,可惜那孩子被她睡着时压死了……”[7]

“她经常怀孕,可生下来尽是死女婴,所以她脸色蜡黄,肌体浮肿,头发又白又稀。”[8]

“不过这出戏后来是这样收场的:罗季卡在圣米哈依节前夕回家来‘换件衬衫’,却‘闹起肚子疼’,随即一命归阴!”[9]

这种本可以写成一个个小故事的情节,总是被作者一笔带过,似乎一点点多出的情节都显得赘余,很多情节中的细节,都得读者自己去揣测,甚至去猜想。作者弄出这么多悬念一般的情节,却让这些情节变得似乎只是一种陪衬,就让作品所反映的乡村气氛笼上一层不安、灰暗的面纱。

情节的极大弱化以及因情节弱化所产生的悬疑感,能够营造出乡村的一种困顿不安的气氛。此外,小说中直接对场景的描绘,也能够对乡村氛围塑造产生很大的效果。这种对场景或者环境的生动描绘,就好比是乡村画卷的布景与构图,(如此一来,情节则可以说是这个大布景下的小细节了,当然这种细节不可或缺,否则就不是一幅整的画了。)这种布景与构图直接决定了小说本身的味道——描绘黑暗、堕落、自私、悲哀的俄罗斯乡村图景。小说的色调灰暗阴冷,给人的感觉就像图像的色彩般强烈,让人读时经常性地紧张,掩卷却只能叹息。亦可以这样说,小说所描绘的氛围,以及小说整体的色调,都直接性地对乡村进行血淋淋的揭露,进一步则影射了俄罗斯民族的缺陷。

“一觉醒来,旭日尚未东升,可已是露珠遍布的美好早晨,四周是暗绿色的庄稼,放眼望去,便可看到远处浅蓝色的低洼地上那个快乐地闪着白光的城市,以及城里一座座华丽的教堂,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朝着远处传来的钟声画了个十字。…………城市入口处附近的集市、监狱和医院的灯火在十俄里外的草原上便可望见,然而似乎觉得永远走不到远方朦胧的灯火处。谢普纳广场的客店里热闷难当,臭虫肆虐,大门口老是人声嘈杂,时不时地有大车隆隆地驶进石板地的院子里,一大早公鸡就在打鸣,鸽子在咕咕地叫,敞开的窗子外面天色已白,而他却一直未合眼。…………设在牧场上的这处集市首尾足有一俄里长,如同往常一样,它总是闹哄哄乱糟糟的:人声吵杂,马匹嘶鸣,还有孩子们吹的口笛声、游艺场上多种乐器演奏的进行曲和波尔卡舞曲的乐声。…………”[10] 这是描写季洪在集市上的见闻,在这里节选了几句。作者花了两页的篇幅来描写季洪在集市生活四天四夜的见闻,特别是集市的混乱、喧嚣与骚动。这种翔实生动的描绘似乎让自己变成了场景中的一双眼睛,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楚——短暂安定的晨曦,破败、混乱、嘈杂的集市……这就是蒲宁对氛围的塑造。后文写到集市散后季洪回老家的路上看到乡村的各种景象[11],则已经和主人公没有什么联系了——没有多少故事情节,写的几乎全部都是乡村的景色与村民。特别是“出现了许多新墓”和“中间有个大村庄,名叫罗夫诺耶”[12]的地方:“一切都得死亡和腐烂”,好像墓地的景象已经预示着乡村的前途;罗夫诺耶的脏、乱、差,令人反感恶心的村庄,也正是另一个杜尔诺夫卡,正是俄罗斯乡村的真实写照。在第二部分库济马在城中虚耗时光的经历,大部分也是通过作者的上帝视角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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