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狄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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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美狄亚、蘩漪悲剧中的不同复仇心理
摘要:古希腊戏剧欧里彼得斯的《美狄亚》和中国现代话剧曹禺的《雷雨》是“女性复仇”母题在中西方不同民族和时代背景下产生的不同“异文”。
本文将就其中的“复仇心理”简要的分析。
关键词:美狄亚蘩漪复仇心理
艺术是无国界的。
人类社会各个民族的文化,总是要或先或后地经历基本相同的发展阶段,常常会出现一些惊人的类似现象。
古希腊欧里庇得斯的剧本《美狄亚》与中国曹禺的剧作《雷雨》是世界剧苑的一对奇葩,女主人公美狄亚与繁漪的遭遇与不幸、反抗与斗争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绝非偶然的历史巧合,实则有其内在的必然联系。
而两位剧作家对自己所处年代的悲剧性矛盾都有着深切的认识与感受。
同时任何时代、任何国度的有价值的悲剧,都必然反映所处时代、国度的现实生活,美狄亚与繁漪的形象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与文化传统下,相似中又有差异。
一相似中的绝望呐喊
美狄亚是生活在古希腊民主制盛极而衰时期、民主倾向最强烈的剧作家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作品《美狄亚》里的主人公。
她是剧作中一个光彩照人的人物,一个热情、大胆、反抗、坚强的女性。
她将自己的全部的身心都献给了她的爱人伊阿宋,为了帮助伊阿宋成功盗取金色羊毛,她忤逆父亲、亲手杀死兄长、背叛家乡,后来跟着伊阿宋四处飘泊,常年他乡的生活渐渐不再使她奢华显贵。
于是,在异邦—雅典,伊阿宋决心丢弃为他抛弃了一切并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美狄亚,决然地要与科任托斯的公主结婚。
怒火中烧的美狄亚积蓄她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毒死了科任托斯城的国王和公主,杀死了自己亲身的两个幼儿,以期求得对伊阿宋的最大打击。
这是一个凄烈的故事,绝不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心理。
她竟然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儿。
这岂非人性的堕落?根本上说,美狄亚是一个十分具有个性,崇尚自由并且也充分自由的行动人。
她热情地为自己和自己的选择而活。
她爱得疯狂,恨也恨得彻底。
她所处的古希腊英雄社会,应该说是人类的童年状态,并不像现在这般复杂。
他们真诚地崇拜自我,大胆地张扬个性。
美狄亚的选择,都是由自己做主:她自主地选择丈夫,自主地选择背叛自己的家庭和丈夫远走,自主地选择复仇。
可是,在这么多自主的选择下,却暗含着一个巨大的讽刺:美狄亚的一切行动,都由一个中心指挥。
这个中心便是伊阿宋。
致使美狄亚抛开“虎毒不食子”的本性而将毒手伸向自己的儿子的也是伊阿宋的背叛。
这种自由自主的复仇下无不参杂着“绝望的呐喊”!
蘩漪是是中国作家曹禺写于20世纪20年代的剧本《雷雨》里的主人公。
剧中,她是最艳丽的一朵火花,最能撕裂观众的心,最具有“雷雨”的性格的人物形象。
这位受过“五四”新思想教育的女子,迫于强大的社会、家庭压力,嫁给了一个比她大近二十岁,并且彼此都无爱意的周朴园,如一个活死人般在周家大宅子里生活了十几年。
尔后丈夫的私生子—大儿子周萍的出现及其对后母的引诱行为,使得繁漪精神得以复活。
三年畸形的乱伦恋,给了繁漪热烈的激情和痛苦的“母亲不像母亲,情人不像情人”的经历。
哀叹繁漪,深思繁漪。
她的复仇让情人儿子四凤都离开了人世,一下子毁灭了整个周公馆!可是她自己何尝不是受害者呢?繁漪有过精神自由吗?有过自主选择人生的机会吗?繁漪作为一名妻子,一名情人,一名母亲,她都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吗?她的婚姻生活,带给她的甚至已经不是悲伤所能涵盖,而是彻底的虚无,她也认定了自己的生活毫无意义;激起一丝涟漪的爱情生活不过是一个封建家庭的少年的“一时兴起”,更何况背后还背负着为封建大家庭所不耻的“乱伦”的罪名;作为以为母亲,她更是麻木的,她甚至不知道冲儿的年龄,最后周冲也是死在她复仇的间接伤害下。
这种不知不觉的复仇下是无力承受的“绝望的呐喊”!
二不同的复仇心理
美狄亚的复仇始终是自由的,是自主的。
甚至她的杀子行径,都是她自由选择的。
从头到尾,她个性张扬;从始至终,她精神自由。
复仇,也复得痛快淋漓,充满快感和满足。
要毒死国王和公主,她便下毒:谁叫他们一个驱逐她出国土,一个抢走她的夫君;要杀死两个亲身儿子,她便杀了,即使矛盾痛苦:谁叫他们是伊阿宋的子嗣。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如果美狄亚仅仅是母亲,即使只出于本能,她也爱自己的孩子,母性的柔情在召唤她,她不会用孩子的血来为自己复仇;但作为弃妇,她又加倍地恨“他的”儿子。
母亲的爱和弃妇的恨在美狄亚心中不停地斗争,剧中对美狄亚杀死亲生儿子前反复激烈的内心斗争有着十分精彩的描写:当孩子们用纯洁无邪的眼睛看着他们的母亲时,美狄亚叹道:“哎呀!我怎样办呢?如今看见他们这明亮的眼睛,我的心就软了!我决不能够!我得打消我先前的计,,我得把我的孩儿带出去。
”继而,她好象突然醒悟过来,又鼓励自己:“我到底是怎么的?难道我想饶了我的仇人,反招受他们的嘲笑吗?我得勇敢一些!”但也许才几秒钟后,她又自语道:“哎呀呀,我的心呀,快不要这样做!可怜的人呀,你放了孩子,饶了他们吧!”她就这样反复斗争着,母爱几次战胜了复仇之心,但又几次坚强起来,最后痛下决心,决不能给罪恶的人留下后路。
我们从悲剧的结尾处看到:在毒杀科林托斯公主及国王后,美狄亚完全有可能带着两个孩子乘龙车逃离,而不必杀子,但这对她复仇来说是不够的,因为使她不幸的罪魁祸首还没有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对她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怀着一种绝望而又清醒的决心走向自己的亲生骨肉:“啊,我这不幸的手呀,快拿起,拿起宝剑,到你生涯的痛苦的起点上去,不要畏缩,不要想念你的孩子多么可爱,不要相信你怎样生了他们,在这短促的一日之间暂且把他们忘掉,到后来再哀悼他们吧。
他们虽是你杀的,你到底也心疼他们!啊,我真是个苦命的女人!”这种超乎常态的“爱”与“恨”正是美狄亚性格中最鲜明的特征。
爱与恨是人类情感的两极,既互相排斥、又相互依存。
一个人的爱憎不仅仅是主观情感的反映,也常常是社会现实的折射。
美狄亚正是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根源,才主持了这一场血的祭礼。
总之,她的复仇是极其自我中心主义的,体现了一种强烈的个性自由。
而繁漪,从头到尾,都生活在他者(或人或物)的安排中和社会的各种条条框框限制中。
嫁人不自由,嫁人后不自由;爱前不自由,爱后也不自由。
只因知道他的发财勾当,周朴园强逼她吃药,希望人人看她为“怪物”、“疯子”。
周萍畸形的爱给她短暂的复活后,她更是受“两代人的欺侮”。
其实,从一开始,周萍就对自己和繁漪乱伦的关系抱有一种抵制的态度,并且一再地想结束这种关系,而周萍追求四凤以及带四凤私奔的举动与其说是源于对四凤的爱,还不如说是对繁漪那份不能承受的爱的躲避。
但是周萍却是繁漪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是在这个“烦闷”的家庭中唯一能给她带来希望的救命稻草,所以她一再的哀求挽留周萍,以至于甘心去和四凤分享周萍的爱。
她求周萍:“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
”“你带我走。
——带我离开这儿。
日后,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一块住,我都可以,只要,只要你不离开的。
”繁漪的妥协,体现了几千年来社会发展中所形成的种种繁文缛节的无孔不入。
即便是到最后繁漪的复仇,也不若美狄亚的“纵横捭阖”。
周萍拒绝了她,绝望的繁漪在第四幕利用周冲阻止周萍不成后,将大门锁上,最终喊来了周朴园。
她明明知道自己把朴园喊来之后,一切的关系,包括自己与周萍的乱伦都会大白于天下。
可是她依然这样做了,那是“一个失望的女人”被“逼得太狠了,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她以毁灭自己的方式毁灭了周萍摆脱自己进行新生活的希望。
其实,就繁漪本心来讲,她并不想有任何人死,但是她自己的精神状态以及整个事件的结局却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的。
繁漪是在不计后果地报复。
她的报复不是一种有理智的行为,而是绝望中的困兽之斗,以己之躯,奉为牺牲!而在报复之后,充满在繁漪心中的就只有悔恨了,在周冲电死之后她狂笑着说“冲儿,你该死,该死!你有了这样的母亲,你该死!”这里并不是说周冲是真的该死,说得其实是自己的该死!这一切并不是她所追求的,也并不是她所期望的结果,她的内心此后永远处于悔恨与痛苦中,而她最后也因为经受不了精
神的折磨而成为一个疯子。
三复仇背后的文化差异
自由的生存,自古以来就是西方人的生存要求。
古希腊人重视个体的人的价值的实现,对个体欲望无限崇尚,他们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执着追求和对现实人世是充分肯定的。
在古希腊文学中,英雄人物均以个体性展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意向。
美狄亚正是为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而杀死自己的兄弟,背叛了自己的家庭,背弃了家乡,来到异乡雅典。
同时西方个性解放思想也很强大,西方人认为生存权是人的基本权利,自古以来就进行了不屈服的斗争,这种斗争使他们不惜献出生命,并且他们为此所进行的斗争是勇猛的,强烈的,具有巨大的震撼力,仿佛是雷霆一般。
所以美狄亚一旦在异乡雅典被伊阿宋抛弃,继而被国王驱逐甚至无容身之地就决定复仇,她积极主动制定方案,寻求最佳的复仇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实行报复,为了反抗不公平的命运而同敌人进行生死搏斗。
而稳定性是中国人民的追求,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更是作为个体的中国人追求的目标。
社会传统规范从幼小就规定了每一个个体,这也是传统文化的积淀。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女性始终是一个被奴役被无视的群体,尽管她们每个人命运遭遇千差万别,但就其生存本质来说并无根本差异。
繁漪不同于美狄亚西方复仇女神式的反抗,她虽然接受了五四新思潮的影响,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争取爱情和生活的自由,但她是一个中国旧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在男权社会对女性深重压迫的情况下,她的愤怒与怨恨只是有节制的发泄,她的行动没办法逃脱当时仍在起作用的传统封建思想的规范。
如繁漪呆呆地坐着,望着饭厅的门。
瞥见侍萍的相片,拿起来看看又放下,沉静地立起来,踱了两步“奇怪,我要干什么?”这时她只是在怀疑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在酝酿最后一次个人主义的反抗报复。
只有在周萍和四凤准备私奔时,她才明确自己要干什么。
只有在最后她才喊来了周朴园。
繁漪的复仇行动不是由自己主动掌握的,而是情势的发展造成的。
美狄亚主动掌握情势的发展。
清楚自己杀子复仇的悲剧结局,明白自己要忍受的杀子之痛。
可是《雷雨》的悲剧结局却远远出乎繁漪的预料,所以她承受不住,而完全疯了。
她远没有美狄亚性格的果决、猛烈、坚定,她的性格仍然是中国民族性、时代性的反映,逃脱不了封建思想的束缚。
曹禺描写她的性格正建筑在现实生活的深厚基础上,也符合作家深深为五四以来日益深入的时代精神与新文化运动所影响的现实。
社会形态、作家思想、现实问题的差异,必然在作家笔下的人物、作品的思想倾向中得到充分而又不同的表现。
《美狄亚》与《雷雨》的可贵之处正在于它们都再现了时代的本来面目,尽可能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丰富、复杂与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