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发

母亲的白发

母亲的白发

母亲住院时，我一直在医院里伴她睡在一起。那天早上，我给母亲梳头，当我掀开母亲额上乌黑的青丝，我忽然惊奇地发现，母亲黑发下一缕缕银丝样的白发，默默地深藏在母亲云鬓之中。望着母亲的白发，我心内一阵淡淡的惆怅，一阵深深的愧疚涌了上来。以前，我总是感到母亲干事利索，思路清晰。印象里母亲如一部开足马力，永远不会停止运转的机器，现在我忽儿感到，母亲盛年不再，美好年华已成明日黄花。白发最能说明一切，可为什么以前我一直没有觉察，直至母亲住院我才装出一付孝子的样子来服侍我的母亲。才发觉母亲早已白发斑斑。

我问母亲、妈，你知道不知道您青丝婆娑的头发中已有了斑斑的霜雪。

母亲说、傻孩子，那有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白发。这又不是隐藏身体内的器官和疾病，没有仪器发现不了。

我问母亲、妈，你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长了白发。是否在您重病住院后，病魔的黑手在您的青丝染上白色的颜料？母亲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白发怎么能一下子长出来。它怎会如一夜的春风吹开的千树万树的李花。怎可能如伍子胥过昭关所唱的、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一夜之间熬成秋霜。更不可能有金庸笔下的梅超风一夜形成白头。很早年之前，妈的头发开始就有了白发。

我说、很早年？是不是在外婆还没有一根白发时，您就在青丝下面开始一根根地在添加银丝。

母亲说、是的，我比你的阿姨，外婆更早地长出了白发啊。我说、是不是因为您出生在动荡不宁的岁月里，长在偏僻贫穷的农村里，没有过上舒适惬意的生活，才使您的黄金岁月过快的流逝。所以，连白发也比阿姨们长得早。

母亲说、孩子，我早已习惯了农家的生活环境，适应了动荡不安的岁月。熟悉的环境是最好的环境，它不可能催生我的白发。

我说、是不是父亲过早的离世，使您羸弱的肩膀不能承受艰辛生活重压。因此，盛年在您那里，从未驻脚立足，白发才悠闲地在您头上生根繁衍。

母亲迟疑了一会说:、养儿育女本是母亲的天职，再沉重的担子妈担起来也不会感觉累。妈的肩膀再羸弱，承受艰辛的生活却总感觉十分很平常。

我说、是不是我多头（宁波话，父母戏语最小的孩子为多头，也指未经父母同意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多余儿女）的到来，带给了您更多的烦恼。所以，满头的忧愁，遍种了您的白发。

母亲张开双臂温柔地搂着我说:、你们五个兄弟姐妹，就是妈妈手上的五个指头，每个指头都连着妈妈的心。哪有人会嫌五个指头太多。说这话的是多愁善感诗人的想象，不足为凭。

母亲又补充说、如个你是第六第七个孩子，更是爸爸、妈妈心窝上的一快肉。

我说、是不是我们兄弟姐妹常犯错，不听您的教诲，惹您生气，使您晚上睡不着觉，忧心忡忡，才催生您过早出现白发。就像歌中唱道、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母亲说、孩子，在妈妈的眼里，你们永远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你们犯错，在妈妈眼里仿佛是一群孩子在撒娇淘气。好妈妈与好老师一样，对你们的错误永远不会记挂心里。只要你们记住就是了。你不觉得我不是好妈妈吗？所以，无论什么忧愁，妈永远年轻，不会生出白发。至少，妈妈是这样认为的。

我说、妈妈，您是不是嫌我们没有过多的陪伴您、是不是嫌我和哥离您而去，在外工作。是不是姐姐远嫁他乡，没时间来孝敬您老人家。所以白发过早地来到了您的发间。

母亲说、小燕子长大了，总有离开妈妈的时候。母亲企盼的不是你们日日陪在我的身边。而是，企盼你们，长出强健地翅膀，翱翔于蓝天之下。白发不会因为你们在妈妈的身边，停住了它们的到来脚步。

我说、您是不是因为我们在外，电话里总说工作忙，没有经常回家看看。使过去热闹闹的老屋子现今空荡荡只有您老人家一个呆着。您是否感到孤独、无助。因此，使得白发趁虚而入，进了您的头发间了。

母亲说、忠孝不能两全。你们正是干事业的阶段，理应事业为重。妈妈虽感孤独，但是，你们在事业上每取得一项成就，这种孤独就能换成了一种快乐和幸福。而听到快乐的消息远比看到白发转黑发更使妈妈欣慰。

我说、妈，您是不是在想我们。

母亲笑了笑说、傻孩子，那有做妈的不想女儿。想，非常非常的想。日日夜夜地想。

我说、为什么想，是一种担心吗？

母亲说、是一咱本能，一种天性，一种潜意识里的思念，是一种血缘浸透的魂牵梦萦。不管你们在什么地方，妈妈的思念像是系在风筝上的一条丝，永远牵挂着你们。

我说、您想我什么？

母亲说:、想很多很多。空时想，忙时想，醒时想，睡时也想。想你们的工作，想你们的事业，想你们的人生，想你们家庭，想你们的身体，想你们所想，想你们不曾想的东西。想在你们所想之前，想你们所想之后。

我说、妈，我现在在你的身边，您还是在想我吗？

母亲说、你们就是我的贴心的棉袄，你们无论在哪里，总是在母亲心窝里，在心窝里想得更多了。

我说、那您想我什么呢？

母亲笑了笑说、想，想你什么时候长大，不至于犯口孽手孽！看你比过去瘦了。想是不是有不如意的事？

我笑着说、妈，我知道，您的白发是生活的重担压迫出来的，是在孤独和忧虑催生出来的，是我们常惹您生气和担心中愁闷出来的，是您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和惦记中思想出来的。可是，妈妈啊。为什么您的白发长了这么久了，今天，我才发觉您的白发是那么的多，那么的白。

母亲平淡地说、那是岁月无情，人生的无奈。其实，阿姨，外婆的头发下，早已有了白发。因为，你没有长大，所以，读不懂母亲脸上写下的岁月沧桑的痕迹。

于5月4日值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