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心灵一方净土

给心灵一方净土

龙文涛

去年元旦，学生在送我贺卡之际，一个学生突发奇想，问我：“老师，如果你给自己送一张贺卡，你会写些什么？”

这一问题萦绕我脑海许久，表象的答案、隐秘的想法和自私的闪念都曾在脑海中翻腾，但是，我总觉得心底有一股躁动无法平伏。(这躁动就像20多年前我的班主任告诉我一幅上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我苦苦追寻答案，却总也无法企及，虽最终从他人处知道了一幅下联“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却总觉得仍有牵强，不够工整一样，)这份躁动是“慎独”修身的永不满足。

古人云“学高为师，行高为范”，身为教师，仅仅“授业、解惑”，只不过是勤业致学之道，从为人处世的角度讲，实在是“微末之技”。靠“微末之技”闯荡天下，而不知什么是安身立命之本，就像是武功盖世的豪客，虽名列武功天下第一，却只知道杀伐天下，最终只不过是天下公害、武林败类罢了。《叔向贺贫》中说“不患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祸不远矣”。做教师的，如果只知道“授业、解惑”，而忘记了“传道”的职责，无异于只要求学生“患货之不足”，而“不患德之不建”。小处着眼，我们培养的将是有才无德的学生，他个人在走向社会之后将会四处碰壁，遗祸其身；大处着眼，因为我们这样的教育，将会使千百万有才无德的公民充斥社会，一大帮有才无德的官僚治国，从上至下，哪里会有道德的阳光？何处寻觅心灵的净土？谁堪当民族的脊梁？

或许有人已经在暗中嘲笑，你是在以“道德的阳光”、“心灵的净土”、“民族的脊梁”自诩吗？我的回答是——是的。因为这是我所有的学生对我的热望，这也是我对我自己的期许。也许，在现实中，我有种种的不足，只是一名道德高峰的攀爬者、谟拜者，毕我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永远无法企及道德高峰的至高点，但我愿意在这条道路上孤独奋进、永不停歇。

纵观我们的社会，物质财富日益丰富，精神生活的形式也渐趋多元，但是，我们曾有的庄严感、神圣感、使命感哪里去了？我们血脉中的质朴、热情和同情心日渐稀释，我们民族的忧患意识、献身精神日渐淡薄……取而代之的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唯利是图、蝇蝇苟苟，以低俗为幽默，以媚俗为时尚，以整个民族的精神的沉沦换取物质财富暂时的丰富。有识之士曾经惊呼“中国人的上帝死了！”时至今日，却连这偶尔的呼声都已湮灭。

面对汹涌激荡的俗世浊流，面对整体翻沉的精神大海，被视为精神灯塔的教师和被视为最后一片净土的教育，究竟该何去何从？是逃遁回避、独善其身？还是自甘沉沦，随波逐流？抑或是迎难而上，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当此之际，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我们更不能妄自菲薄，更需要“当仁不让”。唯有迎难而上，发扬“精卫填海”的精神，充当现时代的愚公，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怕人嘲笑，不畏惧失败，不计较得失，才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希望。

有人曾说，如果整个大海都已翻沉，一叶孤舟的抗争又有什么作

用呢？我的答案和鲁迅的一样——“一间黑屋子里的人要么毫无希望地在昏睡中走向死亡，要么起来抗争，共同为打破黑屋子而努力，或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而我愿意做这个可能引起众怒的呐喊者，让人们在清醒中看到痛苦，或在清醒中寻找到希望。也许，我的呐喊只是狂风中的虫鸣，而人们的昏睡却更像精卫想要填平的大海、愚公想要移走的大山；我的所有努力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的徒劳。但是，我愿意。我愿意一生清醒，像葬身汩罗的屈原那样“众人皆醉我独醒”，为一个永远不可企及的目标被放逐，为了精神的完善和人格的尊严“身虽九死其犹未悔”。

我愿意一生以精神上的伟人为人生的榜样，并以此来引领我的学生。但我毕竟只是一名平凡普通人，我也常常怀疑、常常动摇。所以，在今年的中秋之夜，我完成了那张送给自己的贺卡。在那张贺卡上，我这样写道：

“我祈祷，永远有一颗易受伤的敏感的心灵，不会

因为俗世的纷扰而彻底地麻木。

我祈祷，无论苦难降临多少回，对人的同情和怜悯

都不会减少一分。

让我永远拥有感受爱的心灵，让我永远拥有给予爱

的力量和勇气。

给我理智，不违背良知。

给我勇气，在爱与利的选择中绝不倾斜灵魂的天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