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幼军：一支燃不尽的烛一本读不完的书

为你‘不懂事”嘛。但是你懂事了，就不能认为这是 样的方式得到孩子的感情。每每想起和老孙交往 申辩，孙幼军也笑着帮我解释，可是你想，还说得清 天后收到幼军诗珍藏至今，今书之恭祝幼军兄八
应当的。你应该说，爸爸妈妈很辛苦，把我养大不 的时光，我常常问自己，什么是童心？在老孙的身 吗？在座的朋友可能至今也没有明白他们那一天 十大寿。孙幼军、金波二位先生举着条幅，大家唏
2013 年，孙幼军 80 岁生日，台湾作家桂文亚
受”。他认为：想象力、幽默感、美感、同情与爱等同 而只是叫他老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
看看手艺怎么样？老孙尝了一口说“：相当不错！”接 发起并专程从台北飞来，几个好友给他庆贺。汤锐
样具有“教育意义”。
孙幼军是个最富有童心的人，这是他心灵中 着又说，这个办法挺好，以后我请客的时候也买一 激动地说，他写的第一篇评论就是评孙老师的作
视镜里看见孙幼军骑着小摩托紧紧跟着我的车。
几天前的 8 月 15 日，我在台北参加“两岸儿
中我们都看到了这种“良知”。有些文章尽管很短，
老孙多才多艺，在我眼里，孙幼军就是个生活 这可把我吓坏了，急忙在路边停下，走下车，双手 童文学交流会”，会上一位作家问我，孙幼军先生
但真正是做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
版的孙悟空“。文”功高强、正直善良、自由洒脱，除 作揖对孙幼军说“：你饶了我吧”，他却点上一只烟 对你的作品《傻鸭子欧巴儿》曾经说“，如果我事先
前一天下午我去医院探望，他已经处于半昏 迷的状态。我握住他的手和他说话，希望他能够睁 开眼睛看看我“。老孙，我是之路……老孙，小布头 奇遇记！老孙，你的作品还没有写完……过几天我 再来看你，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你的家里……”过 了几秒钟，觉得手被轻轻的握了两下，我的眼泪止 不住流淌下来……
一位作家叔叔把漆黑的头发用两手攥住，然 后从头发里挤出一滴滴墨水，滴到墨水瓶里，然后 蘸着这墨水给孩子们写文章，文章写完了，头发也 全白了，叔叔也就变成爷爷了……这是孙幼军童 话中的一段文字，也是孙幼军创作生涯的写照。
他知道儿童需要什么
孙幼军对中国儿童文学的贡献是巨大的，他 的童话有着标志性的、无可替代的作用和意义。他
了。老孙理解学校的规定，但他实在舍不得能有两 年的时间专门写作。他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没有主 意，就问他“：你怎么想？”他说，他还是愿意做自己 想做的事情。我说好！就这样，孙幼军这个副教授 一直当到退休。
写的日记亲自录入电
写《小布头奇遇记》那年
从左至右：金波、孙幼军、桂文亚、张之路、樊发稼
脑 的 时 候 ，曾 对 他 的 夫 人 说 ：“ 景 彦 ，别 人 都 活 一 辈 子 ，我 们
的童话最大的特点就是贴近孩子，关爱孩子，理解 人。反之，他看到那种自以为拥有“资本”就忘乎所
却活了两辈子……”2004 年以后，孙幼军得
我初学写作，阅读《小布头奇遇记》，我就成了 此之外他还会“七十二变”。在大学里他讲授古代 微笑说“：怎么样？别看我的车小，跟上你没问题。” 知道张之路在故事结局让那只鸭子死去的话，我
孙幼军的“粉丝”。30 年前，在一次春节作家聚会 汉语，业余时间却给孩子写童话，还能翻译俄文和
他 70岁的那年，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年龄还可 一定会劝说他，那只鸭子不要死……”我想回答：
的写作他也是反对的。他认为，孩童时代给别人带 对少年儿童心灵的爱护和关照。他不赞成一个作 你买的呀！怪不得这么好吃呢？我当时几乎要气“疯’ 家展开欣赏。金波在落款中写到：录幼军诗“咏台
来的烦恼似乎是不用“忏悔”和“请求原谅”的，因 品在结尾的时候让孩子喜爱的主人公死去，以这 了，眼看自己的“创作”变成了‘剽窃”。任凭我怎么 灯”，赠金波。一九九一年我赠孙幼军新年贺卡，三
帮助。孙幼军是一个真诚而谦逊的人，他是个遇到 “公安局的！”我吓了一跳，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哈 方的意见是，回到学校上一段课，可以评为正教 伞还是桂冠，什么时候都有柔和的光，什么时候都
表扬便显得受之有愧，遇到恭敬变会局促不安的 哈大笑的孙幼军。
匀称，身板挺直，显出结实和力量，热情、机智、平 岁，我们都情不自禁地为他鼓起掌来。
多文学的大奖，但从来不为名利所累。有一年，我 的消息。
易、潇洒随着他的谈话和笑声不时的洋溢出来。
孙幼军是一个非常“好玩”、“淘气”的人。每到 们推着自行车站在展览路的马路边讨论一个很
那一刻，我觉得老孙不舍得走远——他就像
容易。在孙幼军的文章里，恰恰看到了这种理解和 上，童心就是一颗善良之心，童心就是一颗真诚之 吃的鸭子是谁做的。他们吃了一只“糊涂鸭子”。
嘘不已。22 年过去了，这首诗又回赠到写诗人的
歉疚。那些爱过我们的爸爸妈妈，那些善良的、帮 心。孙幼军的才情加上他的童心才有了他那支酣
60 多岁的孙幼军出行骑一辆简易的小摩托， 手里。金波是有心人，也是知心人。因为这首“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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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5 年 9 月 18 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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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志
孙幼军：一支燃不尽的烛 一本读不完的书
□张之路
2015 年 8 月 6 日的上午，几代孩子们喜爱的 《小布头奇遇记》的作者、一代童话大家孙幼军离 开了我们。
候就记日记，一直记到重病前夕。十年动乱，他把
那 些 可 能 会“ 惹 事 ”的 日 记 本 送 到 锅 炉 房 准 备 绕
掉，犹豫再三，还是保存了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
奇迹。有一次他把日记中有我名字的部分发给我，
居然有近 100 页的篇幅，有些事情
我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看了
以后很是惊讶、感动。
孙幼军把那些手
与此同时，孙幼军也不赞成那种“讨好”的“娇 最本质的东西。孙幼军的执著让我感动。除了日常 只酱鸭子，然后说是自己做的。朋友们跟不上孙幼 品；孙建江捧上了“孙幼军著，孙建江点评”的新书
惯”的儿童文学，一味地的夸奖，孩子做什么都对 生活的教育，他对童话作品的书写也处处表达出 军那快速而幽默的思路，一起看着我说：啊！原来是 《孙幼军论童话》；作家金波送给孙幼军一幅字，大
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孙幼军也来了。朋友把我带 日文的作品；他喜欢京剧，二胡拉得相当好，还曾 以学开汽车的消息，就打电话给他，他非常兴奋，在 老孙啊！后来再版《傻鸭子欧巴儿》那本书，我已经
到他的桌子跟前，孙幼军立刻站了起来，谦和地微 经是吉林省花样滑冰的第二名。有一次，在宾馆的 夫人的支持下学会了开车，让他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改了结尾，那只鸭子没有死，它和老爷爷小孙子生
什么时候都有柔和的光
孙幼军写作时那样温馨、那样有趣，但是在生
活中却有棱有角、是非分明、嫉恶如仇。谈起社会
上的一些丑陋的现象，他有时候激动得像个孩子，
好恶常常溢于言表。同时，他又是个很看重情谊的
人。诗人、评论家樊发稼是他多年的好朋友，经常
感 动 地 说 ，每 当 我 得 病 或 者 难 过 的 时 候 ，除 了 家
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我经常把我的不成熟 我家来的时候，他总是把门敲得咚咚响，就像大灰 “重要”的问题。当时他刚刚被聘为北京作协的合 一棵快乐而又结实的大树，永远屹立在希望的原
的构思将给他听，得到了他真诚和无私的指点和 狼在敲小白兔家的门。我先是吓了一跳：“谁呀？” 同制作家，而他在大学的职称是副教授，现在校 野之中。他耐得住案头的孤独，不在乎顶着的是破
人，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就是孙幼军。
后几年，孙幼军的耳朵有些问题，戴上了助听
器。在会议上如果一个人说话他还勉强能听得请，
但是人一多，耳朵就嗡嗡响。那段时间里他也来参
2001 年，与张之路（左）在家中。
1992 年，在严文井（右）家中。
会，很少发言，他说别人的发言只能知道个大概。 那时候，他在会议上用 DV 拍摄，回家后把有我发 言的那段视频做成光碟送给我，让我十分感动。他
笑着，还有几分不安。我记得他穿着一件褐色的皮 大堂，他当场金鸡独立，双臂优美地张开，在光滑
孙幼军是个“潇洒自由”的人。他不光是穿着 活在一起……但是悲从中来，我哽咽得不能说话，
茄克，敞开的拉锁露出一件旧毛衣，个头不高却很 的地面上做了个冰上旋转动作，那一年他已经 65 打扮随意，心灵也渴望潇洒和自由。他获得过许 我示意主持会的桂文亚女士告诉大家孙幼军去世
孙幼军一生写了大量的文学作品，独立成书 的就有 50 部之多，其中以童话为主，童话《小布头 新奇遇记》《铁头飞侠传》《怪老头》《小猪唏哩呼 噜》《亭亭的童话》《小贝流浪记》《神秘的大鸟》《小 狗的小房子》都为几代人称颂；武侠小说《仙篮奇 剑传》和一些成人小说贴近生活、贴近时代，妙趣 横生，真实可信，酸甜苦辣都付笑谈之中。
助过我们的前辈们可能不会责备我们，甚至已经 畅的生花妙笔。
那摩托是烧柴油的，速度很快。有一天我们参加一 灯”就是孙幼军、束沛德、金波、樊发稼等老一代儿
忘了。可我们自在孙幼军的许多文章
一个“好玩“”淘气”的人
个活动回来，我开着车在前面正常行驶，忽然从后 童文学作家的共同心声。
还下载了许多世界儿童故事电影和动画电影做成
光碟送给我，每张碟片上都有老孙亲笔写的电影
的名字、国家和集数。现在，几十张碟片还放在有着
童话图案的 3 个盒子里，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纪念。
读者看孙幼军的作品流畅天然，以为毫不费
力，其实每个字都是推敲再三，几乎近于“折磨”。
老孙是一个非常认真和用功的人。他从小学的时
孩子，因而获得孩子们深深的喜爱。孙幼军很清楚 以、神气活现的人，便产生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
了几次病，脑血栓和脑梗让老孙的听力下降，参加
儿童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强调“审美作用”是文 孙幼军的平易、平和是发自内心的。他长我十几
有一次孙幼军和几个朋友在我家吃饭，我端 社会活动少了许多，但依然坚持写作。
学的社会功能之一，强调“趣味”、“快乐”、“美的享 岁，成绩也比我大得多，但我从没又称他过孙老师 上一盘精心制作的酱鸭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大家
孙 幼 军 1933 年 生 于 黑 龙 江 省 哈 尔 滨 市 ， 1960 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然后被分配到外 交学院汉语教研室任教。他的一生经历了许多让 人难忘的事情：参过军、当过运动员，带着全家去 干校劳动，在外国使馆教外交官说中国话，在大学 教古代汉语，业余写童话。用孙幼军自己的话说： “一辈子干了三件大事是淘气、读书和教书。小时 候曾经想当作家，回过头来看，我写作的时间比干 上述三件事中任何一件事的时间都少得多。”
孙幼军实在是个认真而又敬业的大学教师， 30 多年呀！叫他教育家也恰如其分。可是一个“小 布头”却如影随形的跟随了他后半生。让他成为了 几代人熟知和喜爱的著名作家。
永远的“小布头”
那是 1960 年的一段时光。大学刚毕业，孙幼 军要写一部大学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已经写了五 六万字。他病了，躺在床上，看着用图钉按在床头 上的一个中指大小的布娃娃。灵机一动——他写 了一部童话，一年以后，童话出版了，叫做《小布头 奇遇记》。有一次，他到儿童电影厂来参加创作座 谈会，当一个电影学院的女研究生知道面前就是 “小布头”的作者时又惊又喜。回家连夜做了一个 布娃娃送给孙幼军，说这就是她心目中的小布头。 这个“小布头”一直放在孙幼军的书柜上。孙幼军 经常对我说，其实他后来的许多作品都不比“小布 头”差，可他们都没有受到过“小布头”的待遇。我 笑着说这毫无办法。
除了童话和小说，老孙还写了许多讲述童年 和少年时代生活的散文，都是他真实的回忆，同时 也 是 对 那 时 的“ 所 作 所 为 ”发 自 肺 腑 的 留 恋 和 感 叹。读着这些出自真心和爱心的篇章，我的眼前出 现了一个活生生的善良而又淘气的小孙幼军，仿 佛看到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精灵在活泼地跳动。 有些地方让我思考，有些地方让我落泪，有些地方 让我想到自己的童年——人类的历史过去了几千 年，尤其在近几十年里，科学技术飞速发展，时代 大 踏 步 地 前 进 ，生 活 的 质 量 在 变 ，生 活 的 观 念 在 变，但人性没有变。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根琴 弦，你拨动了自己的就会意想不到地发现，有无数 的琴弦与它发生共鸣。这些篇章不光是孙幼军自 己的，也不光是属于他的同龄人的，它仿佛就是我 们“共同拥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