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伤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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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煦曾在《嵩庵词论》中说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
其淡语皆有味,淡语皆有致。
指的是北宋后期词坛上两位著名的词人秦观和晏几道,其大概意思是说他二人皆是不如意者,他们的词中都透露出一种伤心之感。
影响一个词人创作风格的,有多种因素,有客观的也有主观的。
我认为,词的风格与词人的性格、气质有着极大的关系,此外,还有个人的遭遇经历的影响。
下面我们就来对两人进行各自的分析。
秦观词中多伤心之作的原因与他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以及他那多愁善感的性格……对秦观来说,人生的不如意,主要来说就是仕途的失意。
对于那些受封建正中思想很深的知识分子,尤其是出身寒门的知识分子,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学而优则仕了,这也可以说是改变他们身份的唯一机会了。
可是秦观却没有好好利用这机会。
他有过两次科举考试失败的经历,直到第三次,因受到大学士苏轼的赏识才考上进士,开始自己的仕途。
可惜好景不长,刚得恩宠的他就卷入了党派之争,作为苏门四学士的秦观被划入了旧党。
元佑九年,旧党一派被赶出京,秦观当然也不能幸免,由此便开始了他风雨飘零的后半生。
而《踏莎行》应当是他的最伤心之作: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在这首词中,上阕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暮春时节的凄惨景色,词中没有光彩照人的词语的堆砌,显得平易近人。
虽然此中没有一个“愁”字,但还是让人沉迷在词人那种如烟如雾的愁绪中,如亲身体验般感受到词人当时心中的迷茫。
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
“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
“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目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那块世外桃源。
桃源,离郴州不远。
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
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
一个“闭”字,锁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馆门,也锁住了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
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
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
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
“砌成此恨无重数。
”一切安慰均无济于事。
离恨犹如“恨”墙高砌,使人不胜负担。
一个“砌”字,将那无形的伤感形象化,好像还可以重重累积,终如砖石垒墙般筑起一道高无重数、沉重坚实的“恨”墙。
有这一“砌”字,那一封封书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成了一块块砖石,层层垒起,以至于达到“无重数”的极限。
这种写法,不仅把抽象的微妙的感情形象化,而且也可使人想象词人心中的积恨也如砖石垒成,沉重坚实而又无法消解。
如此深重难排的苦恨中,迸发出最后二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从表面上看,这两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写词人纵目郴江,抒发远望怀乡之思。
郴江出山后,向北流入耒水,又北经耒阳县,至衡阳而东流入潇水湘江。
但实际上,一经词人点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
这两句由于分别加入
了“幸自”和“为谁”两个字,无情的山水似乎也能听懂人语,词人痴痴问询郴江:你本来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
而晏几道的人生经历也也是曲折的:晏几道自幼潜心六艺,旁及百家,尤喜乐府,文才出众,深得其父同僚之喜爱。
他不受世俗约束,生性高傲,不慕势利,从不利用父势或借助其父门生故吏满天下的有利条件,谋取功名,因而仕途很不得意,一生只做过颖昌府许田镇监、开封府推官等小吏。
晏几道孤高自负,傲视权贵,即使是苏轼这种人,也不在眼下,因此也很难合群。
其词风逼近其父,既有晏殊词风的清丽婉曲,语多浑成;又比晏殊词沉挚、悲凉。
特别是在言情词上,更优于其父。
由于社会地位和人生遭遇的不同,词作的思想内容比晏殊词深刻得多。
其中有不少同情歌妓舞女命运、歌颂她们美好心灵的篇章。
也有关于个人情事的回忆和描写。
通过个人遭遇的昨梦前尘,抒写人世的悲欢离合,笔调感伤,凄婉动人。
在有些作品中,表现出不合世俗、傲视权贵的态度和性格。
晏殊去世之后,晏几道经历了华屋山丘的巨大变化,至此一蹶不振。
小山生于书香门第,所阅之人可谓无数,看透芸芸众生;兼之生性放旷不羁,不愿受任何束缚,故而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
而北宋中期的选士制度是不参加科举考试者,即便为高官贵胄之后亦不得录用。
所以,纵观小山一生,因荫功而得官职都是很小的。
他曾任太常寺太祝,就是掌握鬼神祭祀的虚职,后来又任颍昌府许田镇监官,又是一个乡镇级别的监察各级官吏的虚衔,晚年曾任开封府推官,就是开封府里负责审判案件的一般公务员,而且是分日轮流值勤制。
这些闲职还大都是靠着祖上的荫功得来的,所以小山也不大卖力,最后在推官任上没有期满,他就主动申请提前退休了。
可以想象的是,像这样一个才情横溢的诗人,一个天生骄纵自由惯了的公子哥儿,一个看惯春风秋月的无视权贵的通达之人,对于这种久居下僚的生活当然是非常失望和厌恶的,归去是最好的选择。
而熙宁七年(1074),以郑侠上书反对王安石变法事,受株连下狱。
这事情发生在他父亲死后,是改革派发动的一次政治事件。
王安石变法曾导致民不聊生,大量百姓流离失所。
曾经与王安石相善的郑侠面陈诸多弊端,被视为反对变法。
后郑侠再次上书神宗,变法取消但郑侠仍被治罪。
在这次事件中,小山因为曾经有过一首赠予朋友郑侠的诗被查出,因而牵连下狱。
那首诗中确实有对变法的深婉指责,庆幸的是皇帝阅后认为并无大碍,遂释小山。
尽管如此,经历了牢狱之灾的小山,面对日渐糜烂的政事,更加心灰意冷,愈加沉溺于诗词唱和与丝竹管弦。
小山词看似写花间艳俗之事或者为人微言的男女风情,实则很有伤心寓于其中,梦和酒从此成为小山词最重要的两个元素。
他在《临江仙》中写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垂”,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如不仔细体味,很难领会它的真实含义。
其实是词人用两个不同场合中的感受来重复他思念小苹的迷惘之情。
由于他用的是一种曲折含蓄,诗意很浓的修词格调。
所以并不使人感到啰嗦,却能更好地帮助读者理解作者的深意。
如果按常规写法,就必须大力渲染梦境,使读者了解词人与其意中人过去生活情状及深情厚谊。
而作者却别开生面,从他笔下迸出来的是“梦后楼台高锁”。
即经过甜蜜的梦境之后,含恨望着高楼,门是锁着的,意中人并不真的在楼上轻歌曼舞。
作者不写出梦境,让读者去联想。
这样就大大地增加了词句的内涵和感染力。
这两句的后面紧接着的是“去年春恨却来时”既然词人写的是“春恨”,他做的必然是春梦了。
回忆梦境,却怨“楼台高锁”,那就等于告诉读者,他在梦中是和小苹歌舞于高楼之上。
“酒醒帘幕低垂”,在不省人事的醉乡中是不会想念小苹的,可是一醒来却见原来居住小苹的楼阁,帘幕低垂,门窗是关着的,
人已远去,词人想借酒消愁,愁岂能消!“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三句中,意思是说:去年的离愁别恨又涌上了心头。
紧接着词人借用五代翁宏《春残》“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最后两句,但比翁诗用意更深。
“落花”示伤春之感,“燕双飞”寓缱绻之情。
古人常用“双燕”反衬行文中人物的孤寂之感,晏词一写“人独立”再写“燕双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词人有意借用小苹穿的“心字罗衣”来渲染他和小苹之间倾心相爱的情谊,已够使人心醉了。
他又信手拈来,写出“琵琶弦上说相思”,使人很自然地联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的诗句来,给词的意境增添了不少光彩。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两句意思为“当时皓月当空,风景如画的地方,现在似乎还留下小苹归去时,依依惜别的身影”。
这首《临江仙》含蓄真挚,字字关情。
词的上阕“去年春恨却来时”可说是词中的一枚时针,它表达了词人处于痛苦和迷惘之中,其原因是由于他和小苹有过一段甜蜜幸福的爱情。
时间是这首词的主要线索。
其余四句好象是四个相对独立的镜头(即1、梦后2、酒醒3、人独立4、燕双飞),每个镜头都渲染着词人内心的痛苦,句句景中有情。
下阕写词人的回忆。
词人想到是“两重心字”的“罗衣”和“曾照彩云归”的地方,还有那倾诉相思之情的琵琶声。
小苹的形象不仅在词人的心目中再现,就是今天的读者也不能不受到强烈的感染。
字字情中有景,整篇结构严谨,情景交融,不失为我国古典诗词中的珍品。
秦观和晏几道二人虽人生经历,生活追求不同,但二人波折的人生却让他们发出了那种伤感的共鸣。
他们的时代已经远去,但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形象却永远的刻在了后代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