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科研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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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苦的科研历程
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刘润清
[说明:本文最初发表在大连外国语学院的《外语与外语教学》2003年第6期,题目为“外语中的实证研究”。我写“漫长的学习道路”后,感到余言未尽;学习写了,科研还没写,于是又写了“艰苦的科研历程”,成为“漫长的学习道路”的姊妹篇。但是,我不好意思都让《外国语》给我发表,于是就投到《外语与外语教学》那里去了。发表时题目改为“谈外语的实证研究”,这次收录时又改为“艰苦的科研历程”。这里记载的,与其说是我自己的体会,不如说是许国璋、王佐良等前辈的关于科研的教导,也是北外多年来形成的重视科研的伟大传统。]
一所大学的学术地位和教学质量取决于其教师的科研水平。一位优秀的大学教师能够把教学和科研有机地结合起来。研究者从事教学活动是有益的,因为教学给他以灵感,让他发现课题,验证理论或开展实验。而科研活动又能保证教学的科学性、前沿性及时代感。一定量的科研活动能使教师保持对教学的高度兴趣,这样,他就不会有“教书匠”的感觉。科研使教师在学术上永葆青春。
然而,教师在业余时间搞科研有不少困难。例如,没有足够的时间,没有足够的资料,没有机会参加学术研讨会等。最主要的是,有没有懂行的老师指导你,你自己又没有兴趣,决心和适当的科研方法。其中,起关键作用的还是主观因素:你有没有兴趣和吃苦的精神。有了这两样,其他条件都可以争取或创造。
从1980年写第一篇文章起,我的科研历史已经有23年了。这段科研历程的每一步都是艰辛的、坎坷的,但同时也是给人教益的,令人欣慰的。
我最深切的感受是:名师指点至关重要。1980年,通过许国璋先生,我结识了赵世开先生。赵先生当时在《动态语言学》(《当代语言学》的前身)编辑部工作。他知道我当时在读许老的语言学研究生,就把他刚刚得到的肯尼思·派克(Kenneth Pike)(美国著名的法位学理论的创始人)的《语法分析》(Grammatical Analysis)一书转给我,让我写篇评介。我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来就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写出一篇像样的评介文章发表了。当时自己很得意,现在回忆起来才知道,首先是老师选题选得好。赵世开先生知道,那时,法位学理论在中国还不曾有人介绍过,但在美国已经出了不少书和文章。出乎意料的是,这篇文章发表后不久,我就与派克先生取得了联系,很快,他就来信表示希望来中国讲学。我把邀请派克先生的报告打上去,王佐良先生立刻就批准了。就这样,派克先生就来北外讲学了。派克先生的讲座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调查生疏语言有一套高超的技术,这是传教士语言学家所接受的训练使然。一是他有办法准确地记录下生疏语言的发音。如,他让我们用中文说“我有一个苹果”,几遍之后,他就可以准确地重复出来。二是他有一套调查语法系统的方法。如,他让我们说“我打他”、“他打我”、“我有两个苹果”、“我有三个苹果”等,他就知道了中文宾语不变化,多数不变化的规律。派克先生知道我国的语言学家王力,并提出与他见面的想法。我陪他去见王力时,这两个大学者交流起来,我只能听懂只言片语。他们二人关于语音学和音系学的谈话,也远远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与派克先生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懂得,在语言学的探索中,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此后,我又写出好几篇关于法位学理论的文章。赵世开先生的指点不仅让我发表了多篇文章,而且引导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我也碰巧成了第一个把法位学语法理论介绍到中国的人。
另一个例子是,许国璋先生有一次对我说:“你去把图书馆里有关language testing的书都借出来读一遍。”当时,我对language testing一无所知,更没有想到它后来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科。但我很听话,就到图书馆把能查到的有关语言测试的书(约有10本)统统借了出来。把这些书抱回去一看,我才吃惊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研究领域,而且前人早就有了很多研究。在这些书中,有几本让我爱不释手。我通宵达旦地读着这些书。很快,就写出了一篇有关语言测试的文章。1980年在广州的一个学术会议上,我这篇文章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后来在广外的《现代外语》上发表。当时,研究测试的还有桂诗春和杨惠中两位先生。同上一次一样,这次又是一发而不可收。随着对语言测试研究的深入,各种各样的命题任务也随之而来。在这个过程中,我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语言测试的重要性。回忆起来,我在语言测试方面的研究,又是得益于许老的指点。有时候,高水平导师的一句话就能为你打开一个新天地。
此后,我又对心理语言学发生了兴趣。把图书馆有关这方面的书全部搬回家。读过之后,立刻产生了写作的欲望。因为自己并没有搞这方面的研究,而只是读了别人的书,所以只能写些综述性的文章。但是,在80年代初的中国,有关心理语言学的文章还非常少见,任何新鲜的信息都是很受欢迎的。我在两年的时间里,写了两篇心理语言学的文章,均发表在《国外语言学》(《当代语言学》的前身)上。其中,一篇介绍的是心理语言学的三大流派,另一篇讲的是心理语言学的实验该如何做。这时,我发表的文章总共有七八篇了,都是介绍别人的理论与实践的文章,而自己既无理论又无实践,心理开始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有一次,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王佐良先生。王先生却说:“综述性文章是很有价值的,不能小看。你读10本—20本书,写出5,000-6,000字的文章,把一个学科的概貌讲清楚,就是给读者提供了有用的服务。那些没有时间读这些书的人,或者看不到这些书的人,或者根本不懂英文的人,就靠你提供的这类信息来了解一个学术领域的动态。所以,我们的《外语教学与研究》杂志一直鼓励书评性质的文章,国外杂志刊登的book review在数量上甚至超过了文章。书评信息来得快,能跟上时代,涉及的面又广”(大意)。我又问王先生如何看待综述和书评的学术价值。他说:“不要低估书评的学术价值。你读了20本书,写了篇5,000字的综述。想想看,你读的字与你写的字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综述中的取舍详略,本身就包含着你的判断和立场。这些都能反映作者的学术水平。况且,有些综述包含着作者的评论,那就更有学术价值了。能写出几句评论很不容易。比如你介绍一本新书,如果你是第一次介绍这个领域的书,你能做出评论吗?很难。因为你还不太了解这个领域,而且也无法将这本书与本领域的其他著作进行比较。相反,如果你已经读了10本有关某个领域的著作,这已经是第11本了,你评论起来就有了坚实的基础。将这本书与前10本一比较,就会感到有很多话要说”(大意)。王佐良先生的话恰好为我的书评和综述阶段的科研活动做了个小结。他的话既坚定了我的信心,又给我指明了方向。我也经常用类似的话与我自己的博士生交流:“读懂别人有时并不容易,评论别人就更不容易了。站得比作者低,对其作品只能仰视,评论无从谈起。只有站得比作者高,才能‘指点江南’,高屋建瓴。”
说起写书评,我又想起王佐良先生的另一个番教导。他当时谈的是文学评论,大意是:要评论一位作家的作品,除了要了解其同辈作家的作品外,还要了解其前辈作家的情况,才能看出他的写作受了谁的影响;同时也要了解其后辈作家的情况,才能看出他又影响了哪些作家。这几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是何其之难啊!要读多少作品和评论呀!虽然王先生谈的是文学评论,然而此理同样适用于对语言学著作的评论。假如要评论乔姆斯基的Aspects of the Theory of Syntax (1965),一方面要谈到20世纪50年代行为主义心理学对美国语言学的影响,要谈到1957年出版的乔氏的Syntactic Structures的基本内容,然后才能说清其1965年著作的大的背景,以及他的唯理主义心理学主张的来源。该部著作曾被说成“一举完成了语言学上的革命”。而现在时隔40年再回过头来看这部著作,不仅乔氏的理论有所发展,其历史地位也发生了某些变化。另一方面还要论及1965年以后生成语法的各个阶段及最近的最简方案。换句话说,要想对历史上的一本书或一个学科进行比较恰当的评述,不详细了解该书或该学科的前前后后是不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