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一愤青李贽眼中的《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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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一愤青李贽眼中的《西游记》
晚明第一愤青李贽眼中的《西游记》
李贽是一个敢说敢做的晚明知识分子,明代王阳明“心学左派”——泰州学派的泰斗。
其人狂傲任性,以其“童心说”,对整个儒家体系提出了前无古人的批判,成为明末思想革新的异端和“新浪潮”式的人物。
同时,他也是西游评点史上的一位大家。
李贽评点《西游记》既是在为自己的思想做注脚,同时,因李贽与西游作者吴承恩大抵是同时代人(李比吴小二十多岁),故而,我们可以从同时代人的评点,来更加深入地解读西游原著。
西游第十六回,在观音禅寺里已然苦熬了两百七十年的老方丈终于等来唐僧的袈裟,觊觎之心,使其丧失理智。
他的两个小晚辈,分别叫“广智”和“广谋”,适时向其献计,欲烧死唐僧与悟空(当时八戒和沙僧还未入队)。
老方丈依计行事,结果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除唐僧栖身的“禅堂”和老方丈的住所之外,一座观音禅寺,尽皆烧成灰烬。
见此惨剧,老方丈自杀身亡。
对此,李贽在此回的总评中,意味深长地写道:“饶他广智、广谋,直弄得家破人亡,亦一省之乎!”接着,李贽还补充道:“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
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李贽最后还提醒众位看官,以上诸
语:“都是醒世名言,不要寻常看过。
”
诚哉斯言,的确都是“醒世名言”。
“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此言令我也想到了毛泽东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革命理论。
作为一个思想大家和叛逆者,李贽无疑是敏感的。
作为晚明最孤独的自由知识分子,他似乎看到了某种不可阻挡的时代发展趋势,犹如宋玉《风赋》所言:“风起于青萍之末,盛怒于土囊之口”,也如现代气象学家所谓的“蝴蝶效应”。
只不过,李贽只知道有某种“星星之火”的社会趋势,但不知这种趋势究竟要烧向何方。
毕竟,晚明社会的确是到了一个亟需转型,但又无法找到转型之路的历史阶段。
明史专家、美籍华人黄仁宇先生,在其极具开创性的学术著作《万历十五年》里,专门为李贽设置了一个独立的章节:李贽——自相冲突的哲学家。
李贽的确是专制社会一个内心充满矛盾的大异数,科举只考到举人一级,因经济问题而无缘进士;在官场摸爬滚打,五十余岁,官居知府,却在人生高潮毅然致仕,寄居于朋友之家;再与朋友闹翻,剃发为僧,隐居山林,专一著书;儿女多夭折,只剩一女存世,他也依然逍遥;提倡思想自由,与众多女子探讨学术问题,不介意“男女之大防”,往来如友,毫不畏惧人言;被监察官员所告发,斥其败坏风气,于是万历皇帝批准逮捕他;最后他在狱中割喉自杀,死前放言“七十老翁何所求?”,一代宗师终年
七十六岁。
“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这句话其实是原著中唐僧指责悟空对于观音禅寺的火灾不救,反助其一把火之时,悟空对他的回应。
李贽从社会风气的角度认为,正因为时代的“邪火”太坏,才要以毒攻毒,“弄风”加速其燃烧,让旧的东西都烧罄殆尽,使新的东西得以有机会生长。
有时候,为了矫枉,李贽的思想与行动,着实过正,他却在所不惜,毫不退缩。
两个心狠毒辣、机关算尽的小和尚“广智”与“广谋”,却因其“智谋”,如王熙凤一样,反害了老方丈的卿卿性命。
李贽在评点西游时,强烈谴责并惋惜这两个小和尚:“直弄得家破人亡”。
不过,“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若从风月情场的角度来解读,那就别具一番滋味了。
于是,所谓的“弄火”其实就是女人的勾引,而“弄风”相对应的就是男人将计就计的“反挑逗”和八戒似的“不吃白不吃”。
世上有几个男人经得住女人的“弄火”呢?正如第六十一回,李贽对“火焰山”的点评:“谁为火焰山,本身发热者是。
谁为芭蕉扇,本身清凉者是。
”其中的“发热者”,大抵是指“阳”气过旺,或曰“淫”气过旺的男子。
他们无疑本身就是一座火焰山,此时女子只要一“弄火”,他们定会燃烧起来。
而对于那些“本身清凉者”的男子而言,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芭蕉扇,他们虽也是阳性的、火热的,但他们能够最大限度地
压制自己的欲望,如唐僧一样。
可是,从这个角度反观李贽,却发现他好像是一个阳气过旺的男人。
因为,直到老年,李贽还有逛妓院的骇俗记录。
他自己原来就是一座“火焰山”,
需要女人的“芭蕉扇”来泻火。
回归到社会分析的角度,所谓的火焰山,其实就是社会“过火”,即社会矛盾已然相当激化,如同我们当今时代,积重难返的各种社会问题总爆发了。
而芭蕉扇乃是治疗社会过火的一贴清凉散。
为了提醒读者的注意,李贽在第六十一回的评点中强调,如果仅仅把火焰山的故事当成一个灭火的“闹剧”,则读者便是“痴人做梦”,辜负了原著作者的一片深旨和微言大义。
第第
六十一回总评的最后一句话,李贽还不忘直指当时的社会状况:今人都在火坑里,却得不到芭蕉扇为其降温。
此评何其妙哉。
唐僧等人经历的火焰山,其实就是晚明社会矛盾激化的“火坑”。
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循环式“生老病死”
的过程,在王朝晚期,不管你是怎样的仁人志士,都无法阻挡旧时代的衰败和毁灭,大家找不到出路,愈是优秀的社会精英,如李贽这样前卫、离经叛道的思想家,就愈发焦虑、痛苦。
可是,李贽只是提出问题而已,并没有给予解决之道。
中国的古代社会之所以一直不能主动地迈入近代,一直没有产生像欧洲那样的文艺复兴运动,李贽的困境可以看作是一个缩
影和注脚。